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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画壁》对原作的改编和效果

2014-04-07

关键词:孝廉龙潭仙女

李 立

(淄博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人文科学系,山东 淄博 255130)

《画壁》本为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一篇,讲述的是江西孟龙潭和朱孝廉因客居都中,有一天偶到兰若游览,在观看壁上精妙的图绘时,朱被一“拈花微笑,唇口欲动,眼波将流”[1]的散花天女所吸引,后来不觉也来到了仙界,在仙界与散花天女经历了一番缠绵的爱情后,在老僧的呼唤下重新返回人间的故事。

电影《画壁》借用了原作的题目,情节线索也大致类似,但是却有很多成功的改造与创新。

一、重塑形象,增强感染

原作《画壁》中,作为个体出现的人物共五位。按出场顺序分别是:孟龙潭、朱孝廉、老僧、垂髫散花仙女及金甲武士。通过细读作品,我们发现这几个人物形象都比较单薄。而到了电影《画壁》中,这些人物无论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其形象都被塑造得更加丰满更加立体,因而使电影更富有感染力。

原作中男主人公朱孝廉在与垂髫仙女有了几夕缠绵致其怀孕后,即在老僧的呼唤下重返人世,然后和孟龙潭悄然离去,应该说在小说文本中他是一个没有担当的好色之徒,形象单调。

在电影《画壁》中的朱孝廉则是另一番景象,形象相当丰满而且富于变化。当他刚出场时,非常骄横,不仅对自己的书童后夏动辄打骂,而且对陌生人也毫无礼貌可言,持刀追砍孟龙潭即是很好的例子。应该说此时的他不仅蛮横甚至有些粗鲁,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可爱,即便当其进入万花林,也因其言必称“小生如何如何”,让人觉得迂腐可笑,应该说这些都是其形象中恶的一面。

但随着剧情的推进,其形象中善的一面开始逐渐展现出来。在万花林中,面对美色的诱惑,他却能坐怀不乱,展现了一种君子之风,令人敬佩。当他与对其一片痴情的仙女牡丹诀别时,由于金甲武士抓捕的到来,此时的牡丹显然已经不可能和他共返人间,而她依然问朱是否愿意带自己去人间,很明显她想要的不过是一点心灵慰藉,相信此情此景,一般人都会给她一个善意的谎言,而朱却始终没有答应,虽让人觉得有点不懂风情,但对还没有做好接受牡丹准备的朱孝廉来讲,不随便给人承诺正是其作为一位士人的可贵之处,中国儒家“言必信,行必果”[2]的处世原则,在他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如果说此时的朱孝廉还让人亦爱亦恨的话,那么电影中往后的朱孝廉则让人觉得不惟可爱而且伟大。其刚刚脱离险境返回人世,就决心重返万花林,目的只是为了救仙女牡丹脱离险境,不是为了美色,而是为了义。正如其对书童所言:“我回来找她,不是为了美不美,是为了义。人家为我落了难,大丈夫岂能坐视不管?”这种不顾个人安危、有恩必报的观念,使他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在救出牡丹,大家都在为脱离险境欢呼雀跃之际,他却又踏上了拯救爱人芍药之途。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很明显此去是以卵击石,甚至有可能连性命都难保,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不能不令人对其刮目相看,让人打心眼里对其既爱且敬。和原作中朱孝廉的单薄形象相比,影视中的朱孝廉无疑是更加丰满、更加立体、更加富有感染力的。

而且,难能可贵的是电影中的朱孝廉其形象不惟丰富而且有明显的发展变化。这典型地体现在影片的开头和结束,影片开始时动辄打骂书童可以说相当骄横的朱孝廉,在经历了幻境中的悲欢离合后,开始懂得了爱的重要,该片结束时,他替书童背起沉重的书箱就是很好的例子。估计现实中他的变化也被大家感受到了,以至于连和其有过过节的侠客孟龙潭都主动要求保护其进京赶考。

不仅是主要人物,即便是次要人物电影中也较之原作有了很大的进步和发展。孟龙潭是作品和电影中的次要人物。在文学作品中,作者对孟龙潭着墨很少,不过寥寥二三十字,毫无个性可言。如果我们把作品中与孟龙潭有关的文字去掉,丝毫不影响文意的连贯和作品主题的表达。对于这个人物指名道姓的提出,显系作者受六朝志怪小说“发明神道之不诬”[3]的影响,为了让别人相信其故事的真实性而创设的。

到了电影中,孟龙潭则是一个个性丰满、有血有肉的鲜明形象。影片中一改原作对其身份的含混其词,把其设置为一个武艺高强的侠客,这固然源于后面剧情的需要,但毫无疑问也更有利于其形象的塑造。他因朱孝廉的误解,到处被朱追杀,但当他获得自由后,却丝毫不计较,正体现了一个侠客应有的胸襟和风度。当朋友朱孝廉为救芍药只身赴难时,他明知此去凶多吉少,还是毅然决然和朋友同生死共患难,充满了侠肝义胆。

同朱孝廉一样,作品没有将其塑造为一个单一的、符号式的人物,在弘扬其侠义的同时,也描写了其人性中的弱点——好色。他刚娶云梅,第二天即将其抛弃另觅新欢就是最好的明证。

人无完人,对朱孝廉和孟龙潭身上弱点的塑造,不但不会减弱这个形象的意蕴,反而会让人觉得更为丰满,更为真实可信。

电影中其它人物形象也多具有此类特点,丰满立体的人物形象对增强剧作的感染力无疑是有很大帮助的。

二、更换主题,提高格调

《聊斋志异·画壁》的主题是表达作者的“出世”思想。文中说:“幻由人生。”即一切幻境都源于人心。正如篇末蒲松龄“异史氏曰”所言:“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可见在作者看来无论是亵境还是怖境都根源于人的心灵、人的思想,说到底就是人的欲望,那么如何消除这些虚幻之境呢?作者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披发入山”。实际上是劝人“出世”。

“出世”与“入世”的斗争在中国古代思想界长期存在,何谓“出世”?何谓“入世”?孟子的一句话应该很具有概括性:“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4]前者是典型的出世思想,后者则是入世思想的代表。其实“出世”就是要求人对于现实的一切无所介怀,从而达到净化心灵的目的。“入世”则要求人们努力进取,争取实现人生价值的最大化。应该说此篇中蒲松龄劝人为善的初衷值得肯定,但是其“出世”的人生理念,却未免使人觉得颓废低沉,容易对人产生不好的误导作用,因此说该篇作品主题的格调相对来说是比较低下的。

而电影《画壁》在主题上则进行了巨大的改变。与原作宣扬虚无的“出世”思想明显不同,影片强调的主要是一个字,那就是“情”,电影中充分强调和弘扬了“情”的可贵和伟大。影片中的“情”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首先是爱情。

爱情可以说是贯穿该剧的主线,篇中充分宣扬了爱情的伟大力量。影片中朱孝廉因被兰若精妙的壁图所吸引,于是凝神观看,却突然发现了跌落人世的仙女牡丹,在牡丹的带领下,不觉进入了一个异域世界,即该剧故事的主要发生地万花林。在这里发生了了一幕幕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我们先看朱孝廉和牡丹的爱情。牡丹无疑是深爱朱孝廉的,因为,电影告诉我们,牡丹之所以冒死来到凡间,就是希望在人间觅得爱情。她之所以愿意和朱孝廉重回已经厌倦的仙界,很明显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爱人。后来为了朱的安全,牡丹忍痛割爱,准备送朱重返人世,却不幸被捉。在七重天,面对生与爱情的抉择,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爱情,令人赞叹!很明显剧作中宣扬了爱情力量的伟大。而相较于牡丹,朱孝廉对牡丹还远远谈不上爱,因此二者的爱情只能是一厢情愿。

如果说朱孝廉和牡丹的爱情还属“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话,朱孝廉和芍药的爱情则绝对是双向的。朱孝廉无疑是爱芍药的,这突出表现在从七重天救出牡丹后,正在大家都准备离开这个险恶之地时,只有他没有忘记芍药。在芍药被救出后,她对芍药的爱情表白更说明了这一点。

而芍药对朱孝廉的爱则更令人感动。我们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恐怕就是忘我地全身心为对方付出,芍药就做到了这一点。当朱孝廉为了救牡丹重回万花林后,芍药为了让心爱的人幸福,主动去七重天换回被囚禁的牡丹。当一切风平浪静,朱孝廉也向芍药表达了爱慕之情,她们的爱情之路看上去一片坦途之时,她却逼心上人重返人世。正在我们感到迷惑不解时,她的一番哭诉暴露了她的心声:“我爱你一直都爱你,可你不应该留在这里,你有重要的事去做,我不能让你为我牺牲一辈子。”原来逼迫对方离开,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去实现更大的人生价值,去获取更美好的人生,全心为爱人着想,丝毫不考虑自己,真是爱得高尚,爱得纯粹,爱得惊天地泣鬼神。

故事中除了朱孝廉和牡丹、芍药的这条爱情主线,还有几条爱情辅线,像金甲武士对芍药的爱情、石妖与云梅的爱情以及不动和尚与姑姑的爱情等等,都相当感人,展现了爱情的魅力。

石妖与仙女云梅相恋,为了爱情它不顾个人安危前去寻找云梅,剧中它一次次被打倒在地,却又一次次地站了起来,而支撑这一切的就是爱情,正如同它对姑姑所说“我们相爱你是阻挡不了的”。真可谓振聋发聩!可以视为本剧的主旨宣言。

另外,猫头鹰幻化的金甲武士,是姑姑最忠实的奴仆,可以说一切惟姑姑马首是瞻。可当自己心爱的人芍药马上要化为乌有时,他不惜向自己的主人倒戈。在取胜无望时,为救心上人,他又将自己的肉躯铺在熊熊的火焰上,让自己喜欢的人踏着自己的躯体脱险,而自己却瞬间被烧得化为灰烟。可以说感人之至,再一次体现了爱情的巨大力量。

更能说明爱情伟大力量的是姑姑。身为万花林的国王,不但自己不相信爱情,也不允许众花神陷于爱情。在她看来:“爱情对于男人来讲,就是一场游戏,对我们女人来讲,只意味着伤害。”在这种成见的支配下,万花林中的男人一旦帮助女神怀孕成功,就会被残忍地杀掉。自己手下的仙女,一旦陷入爱情,又“执迷不悟”,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清理门户,真是冷酷之极。但就是这样一个如此仇视爱情的人,面对着旧爱,温暖贴心的爱语立即可以融化其内心的坚冰,爱情的魔力不可谓不大。

总之,在影片中,爱情可以超越生死、超越身份、跨越时空,展示了无穷的魅力和力量。

其次,这个“情”还包括友情、主仆情、姊妹情等。

先看友情,这主要表现在孟龙潭和朱孝廉身上,二者可谓不打不相识。影片第一幕就是朱孝廉持刀追逐孟龙潭,原因就在于朱孝廉通过孟龙潭的外貌就主观地断定其为贼,于是就有了持刀追杀的一幕,因此二者开始时为敌对关系。但当他们到了万花林后,同患难的经历,使二人冰释前嫌,化敌为友。当朱孝廉准备孤身犯险去救自己的爱人芍药时,孟龙潭明知凶多吉少,还是不顾众妻妾的劝阻,毅然决然地准备和朱同赴生死,其对妻妾所说的“朋友有难而不施以援手,何谓朋友?”可谓掷地有声,体现了友情的可贵。

作品还描写了后夏对主人不离不弃的主仆情,众仙女危难之际同仇敌忾的姊妹情等,都展示得生动感人。

电影中处处凸显了“情”这一主题,变原作中的“出世”主题,为宣扬“情”的伟大与可贵,无疑提高了作品的格调。

从以上来看,电影《画壁》对原作从形象和主题两方面进行的改编,最终使电影更加具有了感染力和吸引力,实为一次成功的改造。

[1]蒲松龄.聊斋志异[M].济南:齐鲁书社,1994:6.

[2]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140.

[3]干宝.搜神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5.

[4]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7: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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