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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海南作家王佐散论

2014-04-07钱志熙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海南文学

钱志熙

(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100871)

王佐(1428—1512)①据笔者所知,明代诗人还有另外两位王佐:一位是“南园五先生”之一的王佐,字彦举,广东南海人;一位是福建人王佐,字廷用,福州卫籍人,朱彝尊《明诗综·卷二十二》选其诗一首。是明代中期海南地区出现的一位文学家。他在当时,与丘濬、海瑞、张岳崧齐名,被称为“四绝”,或称海南四大才子。现存其诗文集《鸡肋集》②北宋晁补之、南宋何希之的文集亦名《鸡肋集》,又宋庄季裕有笔记小说《鸡肋编》,俱见《四库全书总目》。,具备诗、赋、古文等多种文体。作品内容充实,多有为之作,对当时的政术人情及历史上治乱兴衰每有涉及,尤其具有浓厚的海南地域文化色彩。其风格则以自然抒写为主,但不乏奇思壮采,表现出一种文质适中的特点,够得上古人所说的“博学善属文”的标准。他对历代的诗文做过深入的学习,尤其是对唐宋诸大家风格有所领会,但不同其后刻意复古的前后七子派。王佐早年曾从丘濬求学,又与陈献章同领乡荐,在学术与文章方面,与丘、陈两位也有声气相通之处。但其影响远不及丘、陈,基本局限于明清以来海南文人群。清初朱彝尊所编大型的明诗选集《明诗综》未选其作。后人出版的明诗选本、明诗论著及较大型的通代、断代文学史,似亦未注意到王佐其人。但是他在明代迅速兴起的海南文人群中是有一定的代表性的。而且作为明代中期复古派文学全面兴起之前的作家,其文学创作对于认识明代文学史的发展进程,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海南文学,从大的范围来讲,是属于岭南文学这个系统的。但从明代以后,文化日趋发展,海南的人物与文学,又形成其自身的一些地域性特点。我们如果深入研究丘濬、海瑞、王佐这些人物的学术文章,也许能得这个结论。为此,我们对王佐所处岭南文学与海南文学的背景,尤其是他与丘濬、陈献章两人的关系,需略作探讨。

岭南文学,向来推唐代名相曲江张九龄为开山之祖。这是没有问题的。但在张九龄之前,梁陈之际的侯安都,始兴曲江人,世为郡著姓,“工隶书,善鼓琴,涉猎书传,为五言诗,亦颇清丽”[1]142。他因平定王琳

(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100871)

之乱而位极人臣,“勋庸转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渐用骄矜,数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驭驰骋,或命以诗赋,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文士则褚玠、马枢、阴铿、张正见、徐伯阳、刘珊、祖孙登,武士则萧摩诃、裴子烈等,并为之宾客,斋内动至千人”[1]147。据此可知,早在陈代已有岭南人侯安都,不仅自己擅长文学,而且一度为众多文人东道主。可见岭南文学,在南朝后期已有相当的发展。唐代岭南文学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张九龄之后,韩愈贬潮州,也是岭南文化史上一件大事。其特点是除了广州、韶州等岭南文化的中心地带外,两广的一些边鄙地区的文化也开始兴起。到了宋代,曲江人余靖著有《武溪集》,被视为继张九龄之后岭南又一重要作家。丘濬对张九龄、余靖两人极其推崇,所谓“岭南人物,首称唐张文献公,宋余襄公”[2]4022。他认为张氏不仅是如世人所说的岭南第一流人物,而且是江南第一流人物,唐代第一流人物。他的说法当然是有道理的。但这里也可以看出岭南及海南人物的一个地域特点,即极力表彰本土人物,并力求其第一流。丘氏本人就充满这种修业意识。这在王佐文集中也有所体现,发掘、表彰岭南及海南的本土人文传统,也是《鸡肋集》的主要内容。元明时代是岭南文化进一步发达的时期,而且出现可以与海内其他地域相抗衡的文士群。元明之际,岭南诗人孙蕡、王佐(南海人)、赵介、李介、黄德五人在广州南园抗风轩结诗社,延揽风雅之士,人称“南园五先生”。后人论其诗史地位,或云:“五先生以胜国遗逸,与吴四杰、闽十才子并起,皆南音,风雅之功,于今为烈。”(陈子壮《重刻南园五先生诗旧序》)[3]11或云:“五先生与吴之四杰、闽之十才子,并有明一代风雅之宗。”(李琯《重刻南园五先生诗序》)[3]12可见元明之际的岭南地区,在迅速兴起的南方文学版图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以丘濬、王佐、海瑞等为代表的明代海南作家群的出现,自然也是与南方文学的兴盛、岭南文学的发展这个大背景联系在一起的。

海南的地域文学与人物兴起于明代,但在前此的唐宋时期已有较多的积淀。王佐本人对海南的历史有深入的研究,著有《琼台外纪》《琼崖录奏》等著作。其《南溟奇甸歌》是叙述海南历史、人文、物产的长篇杂言歌辞,开头部分对海南的人文历史有比较集中的概括咏写:

甸服荒服同胚胎,南溟万里微汉台。七叶失宠绥五百,八十年代边维颓。后汉南朝,遵祖包荒姑勿推。隋唐一统,然犹因循旧染,视以四远待柔徕。宋设科目网人才,五星奎聚应光彩,文明之祥期千载。士有白袍倡文运,而肇破天荒,有黄榜,推少年而歆羡时辈。八榜蝉连,连裾接佩。自大观,极科目之盛;至德祐,厄阳九之悔。无何道穷天水归,南海运去物亦改。地莽翳天涯,朔风悲海外。白日苍海岛,化作黄尘寨,九十三年迷世界。皇天震怒,眷命下土,涤荡华夷氛,千古荒莽腥臊埃。圣祖奉天,焕发丝纶,褒封南溟奇甸天上来。比内邦畿甸服,万年民物奠居,落土着根荄……钟灵毓秀生英才,后先衮衮登公台。位居九棘属三槐。群才属休明,奉承盈运纷徘徊。玉烛余光照草莱,遗民遗黎荷栽培。南溟为甸方,恰才未及十纪,而人物增品之盛,遽与隆古相追陪。衣冠礼乐之美,遽与中州相追陪。诗书弦诵之兴,遽与邹鲁相追陪。①引文原书标点有的不同,不一一出注,后同此。[4]1-5

据丘濬《南溟奇甸赋序》,明太祖朱元璋《御制文集》中有《劳海南卫指挥敕》,其有语云:“南溟之浩瀚,中有奇甸数千里。”(《琼台诗文会稿·卷二十二》[2]4456这是开国皇帝对海南岛的褒扬之语,引起了海南人士的共鸣,视为丝纶之音。丘濬之赋、王佐之歌,皆为发挥此语之作。据作者的叙述,中原王朝在海南的治政,始于汉武帝元封中立珠崖、儋耳两郡。但随后汉失珠崖,后汉至南朝七个朝代,五百年间没有认真绥抚。隋唐虽设郡,然仍然视之为远夷。海南文化的真正发展是在宋代,其标志之一则是较多的科举人才出现,融化于中原文化系统中。但到了元代,外族入主中原,其治琼也多失策,作者至将其描写为“九十三年迷世界”[4]3。一直到明朝政权建立,尤其是明太祖重视海南,视同邦畿甸服,海南民物安居,文化迅速发展,人才辈出,以至纷纷登上台阁,任调和鼎鼐之重任。作者认为自己处身的当代,海南的文化可与隆古之治相比,衣冠礼乐同于中州,诗书弦诵追陪邹鲁。《海南奇甸歌》是表现典型的华夏正统观的,是明代海南士大夫阶层的共同思想。其对历代海南政治的评价,是以宋、明为正统,而对元代则带有明显的贬低。剔除作者的某些感情倾向,我们觉得仍不失为对海南人文发展历史的有用介绍,出于处在海南文化发展高潮期的明代作家之手,实具较高的史学价值。同时这也是有助于我们了解王佐个人成就的重要背景。

唐宋都以岭南为贬谪之地,海南为重贬之地。据学者研究,有唐一代,至少有12 位朝官贬海南,其中贞观中王义方在海南曾施行儒家教化。①参见张朔人《明代海南文化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178 页。宋代贬谪海南文人更多,其在传播中原文化方面的成就也更加突出。这是一种历史的不幸,却造成文学史上海南贬谪文学的兴盛,不但成就了贬谪者本身的文学,同时也成为海南文化发展的重要积淀。王佐特别重视两宋贬谪海南的文人,集中《题东坡祠》《海外四逐客咏》等诗,就属这方面的作品。王佐一方面对这些逐客寄予很深的同情与道德上的共鸣,对宋朝廷政治上的错误进行指摘:“卜世渐看杭易汴,传衣又见吕仍王”(《题东坡祠》)[4]156,认为北宋末的新法,尤其是建中靖国的更化,是导致北宋灭亡的祸端。“宁教丞相过南海,更有何人说北征”(《李忠定纲》)[4]160,“直待崖州沧海涸,英雄遗恨始消磨”(《赵忠简公鼎》)[4]161,更是将宋室的最后灭亡归咎于南宋奸人当道、政治失误。但在另一方面,作者又看到他们的贬谪为海南文化的发展带来的机遇:“人定胜天千载下,尽输琼岛一枝香”(《题东坡祠》)[4]156。我们今天在研究王佐、丘濬、海瑞等人道德文章时,自然不能不看到两宋贬谪海南文人的影响。

明代岭南文学兴盛,海南文学也有一定的发展。对于王佐来讲,其与业师丘濬及同领乡荐的陈献章的关系,是值深入研究的。这里只谈一些初步性的看法。

王佐虽然少年时曾从学于丘濬,但两人年龄相差才八岁,并且丘濬其时仍乡居,尚未成名。王佐正统十二年(1447)乡试中举,晚丘濬三年,但成名却早于丘氏②参见王佐《鸡肋集》,第10 页,第465 页。。其后以弱冠之年,领乡荐入京师国子监读书八年,为祭酒吴节等所推重,“每试居第一,为之延誉于阁老。南阳李贤冀其大用,皆深为器重。然竟弗克成进士”(樊庶《王汝学传》)[4]453。而丘濬则在景泰五年(1454)中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又在其后成化元年两广用兵中奏记大学士李贤,指陈形势,为李所重,闻之于景泰皇帝,命录示总兵官赵辅、巡抚都御史韩雍。赵、韩虽未全用其策,但丘濬由此名重于公卿之间,为日后成为首辅奠定了基础③参见张廷玉等撰《明史》卷一百八十一“丘濬”,中华书局1974年,册十六,第4808 页。。而王佐终未中进士,于成化二年(1466)授官,出任高州府同知④参见王佐《鸡肋集》附录黄元辑编《王佐年谱简表》,第466 页。原书“成化二年(1446)”为“1466”之误。。从此之后,丘濬与王佐这一对师生,一个因官居台阁,“崛起海外,北学中国,文章经济,天下仰之如泰山北斗”(王国宪《重刻鸡肋集后序》)[4]459。而另一个则虽“所至廉操遗爱,始终如一”,但“惟质直任职,不能随时俯仰,故低徊三郡二十余年,一官不徙,众皆惜之”(王国宪《王桐乡公传》)[4]457。两人的机遇,以及后来造成的历史地位都是很不相同的。

但是作为同乡,并且曾经直接师承丘濬的弟子,王佐在政术、学问与文学方面,有与丘濬相同的地方,也有受到丘濬影响的地方。首先在政治方面,王佐颇有步趋丘濬之处。上面说过,丘氏在成化元年上书大学士李贤两广用兵之策因而获重名。王佐在成化二年任高州同知时,“时有流寇豕突,攻陷连郡,邑中震惊”(樊庶《王汝学先生传》)[4]453。王佐在积极协助太守孔镛“饬兵守御”外,“条陈制府韩雍,次第施行,郡遂得安”(樊庶《王汝学先生传》)[4]453。王佐所上之策,今存集中,题为《上都督府韩公〈边情策〉》,其中提出安抚、通盐、纳言等策略。据樊庶《王汝学先生传》称“条陈制府韩雍”,韩雍次第施行,遂得安靖。我想丘、王的上策论边之所以有效,是与他们作为岭南学者对两广地理政情的熟悉分不开的。王佐一生关心朝政与地方政治的利弊,积极为朝廷建言献策,晚年归田后还上《珠崖录》反映琼台地方的实际情况,指出汉以来中央政府治琼的得失,为朝廷提供合理的治理方法。这些方面,与丘濬是很相似的。在思想方面,丘氏是著名的朱子学者,精通理学与礼学,有《朱子学的》《〈大学衍义〉补》等著作。他还创作戏剧作品《伍伦全备》传奇,以文学形象来诠释儒家正统的伦常思想。这些都是学者们所熟悉的。倡扬教化也是王佐《鸡肋集》的一个重要特点,其中《高州二烈士传》《林雄传》《符琼传》《云孝子传》《陈节妇传》《蔡烈女传》,也都是体现理学家崇尚纲常名节的思想。集中对朱熹言论的推崇也不一而见,如《步提学周佥宪望武夷韵》,称赞武夷山因朱氏曾住,便尔名山声价不凡:“武夷六六峰,皆堪著晦翁。晦翁苟不来,六六峰皆空。翁兮一寄迹,天柱泰岱同。”[4]40可以说,王佐与丘濬一样,都是属于程朱理学这一派的人物。

在文学创作上,王佐也有步趋丘濬的地方,如丘氏作《南溟奇甸赋》,王佐有《南溟奇甸歌》。丘濬效北宋梅尧臣、苏轼、黄庭坚等人《禽言诗》,作《三禽言》诗,“借《禽言》而咏史,晓谕大义,实有对民族深切关注之意味,这与其在《大学衍义补》中所倡导的华华夷夷秩序相呼应”,“王佐将丘濬的‘三禽言’扩展至‘禽言九首’,在承继丘氏以史鉴今风格的基础上,并有关注现实民生转变的努力”[5]。丘浚早年乡居时所写的《五指参天》:

五峰如指翠相连,撑起炎州半壁天。夜盥银河摘星斗,朝探碧落弄云烟。雨余玉笋空中现,月出明珠掌上悬。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琼台诗文会稿卷五)[2]3864

王佐后来作《和丘公五指山诗》:

坤轴南回地尽头,巨灵见掌镇中洲。打开放水澄环海,擘列分山观四州。一朵金莲擎碧落,五株玉笋泮清秋。明时维岳颂神降,还继嵩高咏有周。[4]171

丘浚这首诗,据其自序所说,是早年所作咏琼台八景之一。王佐这首,最后两句用《诗·大雅·嵩高》“用岳降神,生甫及申”,明显地是在赞颂丘氏,应该作于丘任内阁大学士之后。有学者认为最后一句“除了描绘山峦的景观,也隐含弦外之音,暗示作者对仕途的向往及个人的志向”[6]。这个分析当然是对的。但丘、王这两首诗,一方面表现海南地域的独特性,同时将其紧密地联系在中华的一统山河之中。他们都用巨灵之臂来形容五指山,这个巨灵,当然是华夏一统河山的象征。所谓“岂是巨灵伸一臂,遥从海外数中原”“坤轴南回地尽头,巨灵见掌镇中洲”,正是这样的寓意。海南岛屿山川是这样的,海南的人物自然也是这样。他们一方面深知海南因孤悬海外,文化上的发展长期受阻,滞后于内地。另一方面,作为海南人物中的精英,他们对于华夏整体的政治与文化,有很强的参预甚至影响的意识。所以,他对投身政治的热情,甚至比大陆上其他地区的人物更加高昂。丘濬、海瑞这样的历史性人物的出现,正是与这样的地域文化背景相关的。王佐在政治上虽然没有他们那样成功,但他强调海南地域文化中的精英意识和积极参预中原的政治与文化的热情,一点都不比丘、海两人少。

在文学风格方面,王佐与丘濬都有沿流明初以来的作风,有些拟古的表现,但整体是以自由地抒发性灵、遇事感怀,触景生情为基本特点的,风格上有崇尚自然的倾向,并不刻意摹古,为艰深之词、格调之诗。他的学生唐胄认为其古文也是学习从司马迁、韩愈到穆修、欧阳修这一派,概言之,即唐宋古文家一派。但“师法有年,其内已闳深,而外无一字相袭”(唐胄《原序》)[4]446。这种作法,与后来的复古派是有所不同的。大体上说,丘、王都是复古派盛行之前的一种文体与文风,所以在复古派流行后,日渐不为时所重。但丘氏风格比较平易,近于欧阳修,而王佐则诗文风格都比较造奇一些,追求才华恣肆的表现,受到李白、杜甫、苏东坡的影响。四库馆臣对丘濬诗歌的评价较低,“盖浚以博洽著,诗非其所长”[7]。而王佐在诗歌方面,则早年有较高的目标。其《昔梦》一诗自注有这样表白:“少尝梦参太白、子美于村西桥上,拜之,答拜。心窃喜,不敢以语人,暗期略有寸进。而今四十年,碌碌如昔也。”[4]136虽然诗人感叹宿愿未偿,有负少年梦想。但其以一代诗人自期的志向,还是昭然可见的。

王佐与陈献章为乡榜同年,但现存文献中,似乎很少有材料表明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作为在地域与学问方面相近的两个人,我们在为王佐的思想与学术定位时,陈献章和丘濬同样是值得重视的参考点。这方面,岭南学者已经注意到了。叶显恩《祝贺<鸡肋集新订>出版》一文,就有若干篇幅将王佐与丘、陈两人进行比较。①参见《鸡肋集》卷首。陈献章是明代心学思潮的先驱之一,直接启迪湛若水,开创历史上所谓“江门心学”一派,与稍后兴起的王阳明开创的“姚江学派”声气相通。王佐算不算江门学派中的人物,我没有研究。但我们研读《鸡肋集》,发现他的思想中,实有接近于心学的若干内容:

夫人外境会心则乐,君子视夫天高地下,山川峙流,日月星辰,走飞草木,是皆吾心湛然之境,焉往非乐?(《乐菜轩记》)[4]277

善,有所因而之者,吾未竟其意之所由来,顾其用心之在于仁,斯善之矣!然则意之所由来为我也,然而其心则在于济人。有济人之心,因为而发其机,此其善用仁者也。(《安成路氏贷廪记》)[4]284

这些思想,表现明显的重心性、心与道及境相融的特点,与白沙心学是很接近的。王佐与陈献章创作上有无切磋,我们不得而知。但陈献章的名作《厓山大忠祠》最后一句“人众胜天非一日,西湖云掩岳王宫”,是说南宋灭亡虽似天意,但人心纲常却永在的。无独有偶,王佐《题东坡祠》也有“人定胜天千载下,尽输琼岛一枝香”,用意十分接近。其间影响关系,颇值得深入考证。

王佐的文学思想也带有心学的色彩。其《文衡说》一文,比较集中地反映出他对文学本质的认识:

文者,天理之英华也。天理根于心,其英华发于外,而为言行事业,皆有条理可观者,总谓之文。今衡所较之文,语言之文也。其至焉者,有《易》《诗》《书》《礼》《乐》《春秋》《论》《孟》《学》《庸》下焉者有《庄》《骚》《战国》、诸子百家。是虽不能无美玉珷玞之辨,要之,皆天然已然之故,而古人先发之者。学者得学有浅深,则其所发而得于此者,有纯驳、生熟、真伪,其间高下优劣之差等,奚翅物之有钧石斤两锱铢焉![4]370

认为文章是人心中天理和英华的发露。言语之文,乃天地大文之一,以儒家经典为极至。此外百家之文,也有可观,但纯驳不一。后来王阳明作《稽山书院尊阁记》,以心学说经:“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六经非他也,吾心之常道也”;“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8]从以心说文,以心说经这一点来看,王佐与看法与王阳明的观点是有接近的地方的。王佐以经为文之极至,反映了王佐的宗经思想,这当然是比较典型的科举之士的文学观。我们看丘濬的文学观,也是科举色彩很浓厚;而王佐这篇《衡文说》本来就是论述如何在科举取士中做到公正衡文的。

当然,对于心与物的关系,王佐虽然有所究心,但似乎没有明确地表达以心统理、以心统物的心学思想。能够证明这一点的,是他在《桐乡记》一文中,因桐乡命名问题而对心与物、名与义进行思索时,似乎陷入某种困境:

大凡有所取义而立名者,其重在物物己也;无所取义而适名者,其重在于己物物也。已物物者,视夫天高地卑,万物散殊,无往而非物,而我之心,常囿天地万物于一腔之中,如毫芒然。物物己,则己乃一物,而视天地间万物,无一物不高且大,彼挟其高且大以临我,则我之心常眩瞀迷惑,而无所主。[4]293

这里所谈的问题,近乎后人所说的唯物与唯心。看来作者感觉到两种思维方式各有其困境,难定一是。这可能是王佐对当时流行的心学的一种反思。从这些地方看,研究王佐的思想,也有助于我们了解明代中期理学向心学发展的某种踪迹。

上面说过,王佐与丘濬是复古派兴起之前的作家。明代文学,元明之际的刘基、高启两大家,曾散发过异光奇彩。南园五子、闽中十子等创作群体,也形成各自的声势。但是明王朝政治完全稳定后,众多的体制内作家趋向平庸化,以三杨为代表的台阁体,在艺术上走向精致的同时,也失去应有的个性。尤其明代是科举文化的发达时期,其文学与科举关系之密切远超唐宋元三代。在这种情况下,文学极易陷入普遍的平庸化状态。这样的时期,学习古人就成了唯一可行的发展方向。弘治年间的前七子与嘉靖年间的后七子,主要的文学取径就是学习古人。这使明代诗文走出了普遍平庸化的状态,但是也陷入高级的模拟之中,而为后来的性灵派所诟病。这个问题,关系到对明代文学整体发展方向的评价问题,这里不作深入的探讨。但为王佐在明代文学历史中定位时,我们有必要了解这一点。

至于对文学风格的基本看法,王佐在批评举世尚文、淳消朴散的同时,也对过于尚质的观念有所质疑,认为应该以孔子所说的文质彬彬为理想。这种意见,比较集中地反映在《质庵》二首中。第一首赞扬质庵“敛华就质实”,与举世雕琢之风不同。第二首则正面提出作者自己的文质彬彬的主张:

质庵乃小隐,栖迟厌世烦。旦旦铲华采,而欲寻根源。举世尚文辞,质庵讷不言。举世尚华饰,质庵行是敦。一质而已矣,多文奚足云。吾请为质庵,近前一致词。文质贵彬彬,昔闻之先师。不见子桑户,谓孔文无质。欲说而质之,诒笑至今日。不见孔仲尼,讥户质无文。欲说而文之,户坚如不闻。我学仲尼者,质庵无我弃。他日见质庵,当以文相济。[4]47

大体上这些主张,与王佐自己的创作是一致的。他没有像前后七子等人那样,专注地学习古人的经典风格。而认为文章是心性的自然发露,但要具有英华的美质。这种思想,与当时的心学派是接近的。新近出版的《中国诗歌通史·明代卷》,将明代诗歌主要分为复古派与性灵派两大流别。后者总体上看趋于自然新变,重视性理与性灵,由陈献章、王阳明等的心学流派道出。①参见左东岭主编《中国诗歌通史明代卷》的相关论述。以这样的标准来衡量,王佐也可以归入此派的先驱。

王佐的作品在内容是比较充实的。集中多有为之作,风格取向以平易自然为主,文律多变,不专主古诗文格调,与后来的前后七子派有所不同。其经世涉事之文,多以教化义理为质,而吟咏抒写之作,也多本之性情之实。《鸡肋集》所附诸家序跋,也多指出这一点。如邢祚昌《原序》:

今夫诗以道性情,而文以发事理,所从来久矣!故诗文道也,而可以见道。自古名儒硕彦,得时行道,政事与文合而为一。其大者,纪风谣以见志,借时来以陈谟,邈乎上矣。即其次焉者,或怡情于山水,或寄慨于古今。耳之所闻,目之所见,皆可以发抒其性灵,在遇与不遇之间,而各以写其胸中所得,莫不有道存焉。如吾乡临高王公是也。[4]447②《鸡肋集》附录《原序》,其中“诗文道也,而可以见道”,原书似有误,原文似应作“诗文非道也”。

以“诗以道性情,文以发事理”及“及政事与文章合一”等语来评价王佐,我认为是符合其创作主张的,也比较能够概括王佐的文学成就及特点。又如李熙《王桐乡先生〈鸡肋集〉序》,亦赞其“作者本《六经》以为言,文固足传,即参以韵学,亦不失风人温厚之本意”[4]452。这与作者本人的宗旨也是相符的。

王佐长于古文,集中之作,长篇如条陈、传记、碑版,多有关政术与历史,以敦教化、崇风俗、正人心为宗旨。短篇如《乐菜轩记》《青云轩记》《桐乡记》,也就借事寓意,发挥义理,非专崇辞章而已。至记海南风土及怪奇,如“前后”《海南潮侯论》,《冬日榴花记》《三圣堂记》《鬼物辨》等,多为核实考证之笔,近于学术札记。王氏尤其擅长论史事,能则知脉络,究心治乱之理。如《进珠崖录奏》论历朝治琼之失云:

尝观海南自入中国以来,历代抚御,有得有失。姑举二代失者言之:汉之失地,由于任用匪人当守边之寄;元之失政,由于混用土人分州县之权。[4]261

又如记苏轼贬海南事由的《重建载酒堂记》,有感于两宋君子之道消,以其为宋政不举之本:

愚尝即斯堂以观世道之变,而知有宋一代兴亡之由。何也?元祐至绍兴,君子小人之消长,有二节目。自先生来此,则知元祐变为绍圣矣。靖康之祸,绍圣小人酝成之也。再变而为绍兴,尚有可谓之机。未几,李、胡、赵三逐客过此,则国势不可为矣。吾因先生有祠,用以慨夫三人者。又以三人者,追咎绍圣诸人,而终南渡之世。则世道之变,尽于此矣。[4]273

其记叙人物之文,条贯详实之外,亦多生动之笔。如《蔡烈女传》记载一女杰临当强敌侵逼时的镇定机警:

时控制乾宁安抚司副都元帅,有威重,能祸福生死。久慕九娘风采,欲就之,恐见拒。乘暮夜以兵访,意在相染,不然即作恶。九娘豫揣来意,即设盛席,亲行酒肴。酒半酣,迭出女侑觞,乾宁欢甚,沉醉。兵骑卒皆兼馔,人人乐钦,醉去不觉。侵晨,九娘兵亦渐集,颜色非是。乾宁知其不可犯,遂快径去。作诗云:“一笑花前醉似泥,绮筵欢剧不闻鸡。马骑到此空归去,不是花迷是酒迷。”[4]416

笔墨简洁,而多传神,如“侵晨,九娘兵亦渐集,颜色非是”。写出蔡九娘拒敌得计后的表情变化,能引起读者的想象,并由此时之颜色非是,而想象初时因被逼而故为温容取媚的种种情形。另一篇记载女性事迹的《李妙惠传》,所记为当时实事,而笔法颇效唐人传奇。传文写扬州女子李妙惠嫁同里士人卢。婚后卢赴礼闱不第,与友人讲学西山寺中。因为音信断绝,家人以为其已死。李妙惠的公婆拟将其重嫁,父母也同意,但李女坚决不从。后以逼迫无奈,而答应受富商谢启之聘。但事先因有瓜葛者禀告谢姓,“告乞主恩,倘得容延斯须之命,愿充主母下婢,执巾栉”[4]423。谢姑应承,并欲其久则安驯,终能成礼。后随其主母游金山,留诗壁间,感叹夫妻仳离,生死茫茫。卢后游金山而见之,而已归于谢氏,无可奈何。筹诸某方伯,俾台隶之黠小能,于来往江船之旁诵李诗句。终为李所闻,询之而知夫实未死。密约其夫,毅然遁归,夫妻欢会如初。而李向受谢母之命,掌其资财,“及是回视簿籍,历历分明,封志完固”[4]425。感叹以为李女之贞廉,如昔日关羽之离曹归汉,因置而不追。其诗句之凄婉,情状之生动,都不亚于唐人传奇。由此也可见王佐在古文学方面的造诣。

王佐诗中也有少量的拟古之作,如其乐府体《荔枝香》《君马黄》《杨白花》《禽言九首》等。但这不是后来复古派的先声,而是受元明之际杨维桢、刘基等人拟古作风的影响。其《李妙惠传赞》即录有杨维桢改写的古乐府《焦仲卿妻词》。而且他也不像复古派那样斤斤于格调、声韵的逼似,而多比较自由地抒发,甚至让人感到随意率易。其中艺术上比较成功的如《杨白花》:

杨白花,飘荡随风起。随风一去招不止,去落江南几千里。洞房美人春思深,梦绕江南烟景里。此身兀兀只在此,江南江北隔烟水。肠断思君君不知,人生莫苦生别离。咫尺阊阖如天涯,况乃天涯今远离。龙须席,生网丝,翡翠衾,劳梦思,城东嫩柳春风枝,岂无轻盈与袅娜,有如张绪少年时,不似杨花轻软肌。[4]13①《鸡肋集》第13 页,“龙须席”原作“龙丝席”,似有误。

还有《禽言九首》之五:

泥滑滑,不可行;雨潇潇,日欲暝。劝君莫行君不听,猛虎山前啸一声。傍人见此心胆惊,而我为君双泪迸。君兮君兮,待尔七尺之躯何太轻![4]28

作者长于杂言体,追求奇肆奔放的风格,但每有流于随意之处。他对唐人的杂言体有所学习,上面这两首诗,《杨白花》受李白《长相思》等作品的影响,而《禽言》之五,略具中唐张、王一派乐府的风韵。但作者的杂言诗并不都是这样认真学习古人。其他大部分作品,都以随意挥洒为主。在取材方面,则常有新内容的表达,如《挑灯杖》《牛报恩斗虎歌》。前一首写用来挑灯的小笺能使灯火更加光亮,“有时扶光上宾筵,能作高堂不夜天;有时扶光向书案,能照士子三万卷”[4]15。其功不可谓不大。但是用过之后,“便同草芥委尘泥,虽有寸劳谁念之”[4]15。作者的寓意在末句,“人生不遇亦如此,顾惟主人何如耳”[4]15。后一首写一位医生医好主人之病,主人为了酬医,将牛牵向屠家取值。医者不忍牛之觳觫就死,放弃了医资。后来医者行经奉亭山前,遇虎,忽见牛斗虎来救。开头几句写牛斗虎之状,颇为传神:

奉亭山前牛斗虎,虎始张威牛正怒。双目灿灿血欲注,口鼻勃勃沫喷雨。一尾直下贴两股,四蹄插地裂后土。猛气百倍前无御,坐看虎威顿消沮。[4]21

此诗用句句入韵的柏梁体,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在白描方面的出色表现。

王佐的五、七古也有自己的特色。五七言古体制古老,明人多以模拟汉唐为辞。王佐则以自由创制为主,重视题材的选择与主题的发挥。如五古诗《读唐玄宗纪》吟咏史事,致慨于历史上的治乱兴衰。《海边谣》写为东邻恶少劫掠的孤女,与一群同时被劫掠的男女被驱使上船。船翻,舟人多没,而孤女幸脱险得返。恶少虽然犯事,却因官府之庇护而逍遥法外。其中写到人贩驱逼被掠者上船的情形,其惨酷之状令人惊悚:

半夜须者来,门外声相呼。上船趁早潮,莫待沙干枯。男女连绳出,贯人如贯鱼。一有喧哗声,落头威其余。连落一二头,谁不惜身躯。人人皆吞声,掩篷泪如珠。[4]51

绘写之真,令人想起建安诗人蔡琰《悲愤诗》里写董卓军队驱掠平民的情形。恐怕作者对蔡诗也的确有所取法。其它如《虞美人草》取材楚汉故事,讽喻项羽徒知恃勇,不重兵略,最后不仅兵败,连心爱的女人也不能保。诗的最后一句:“姬兮神不死,年年春草碧”[4]52,点题最为传神。其它如《波罗蜜》《琼枝菜》《天南星》《食槟榔白》《鸭脚粟》等,则写作者熟悉的海南风物,即富采风之意,又扩大了古诗题材。七古方面,如《二乔观兵书》《常山殷氏〈榴花双鸟图〉鸟鸣喜相逢》都是题画之作,但作者善于发挥,写出很强的故事性,并且寄托人心教化之意。《二乔观兵书》是当时有关三国故事的通俗画,其情节并不见于今天所见《三国演义》,所以值得注意:

乔公流离来江东,老瞒气焰绕天红。汉室忠良何落寞,党籍已扫巢痕空。荀氏八龙一龙左,吹瞒气焰如吹火。九锡既成方死之,死非其时死非所。谁似乔家双女子,执君父仇肯如此。敛衽花前看六韬,要复汉祚颈系操。恨此兵书万人敌,不属红妆儿女曹。大乔伶俜看远山,肌体贞静而悠闲。小乔风范亦如姊,并蒂红莲清水间。孙郎来作大乔婿,马棰挥下江东地。周郎继作小乔夫,君臣谈笑抚全吴。千艘燥荻东风余,老瞒魂魄落江湖。青史惟书功业奇,谁知二女中赞谟。丹青画形难画心,但画二乔观兵书。[4]67

虽然是小说家言,但形容生动,发挥尽到,读来深见趣味,令人遐想。至于章法自然,节奏驰骤,也深得文家操持之妙。

王氏五律一体,风格近于盛唐,句法凝炼,境界阔宏,应该是主要是学杜之功,而兼有中晚唐诸家的情韵之体:

红树秋千仞,珠林岭半边。登临香积阁,徙倚夕阳天。世事横双眼,流光照暮年。茫茫云峤外,何处是林泉。(《登高山西塔和刘守韵》)[4]76

浩浩大江流,行人古渡头。万年初日丽,六代暮烟愁。吴楚舟航地,唐虞岳牧秋。紫宸仍昨梦,北望绿云浮。(《弘治二年述职泊南京上新河和大里府吴守韵》)[4]79

诗人在登临览物之际,产生浓厚的身世之感。前一首针对世事茫茫,感叹林泉何处,归身何所。后一首则在大明的南都,凭吊六朝往事,感慨治乱兴衰,因而引起一直藏在诗人心底的恋阙之情。这两首诗所表现的都是封建士大夫典型的情感。其诗品则臻于浑成之境。

七律是《鸡肋集》中创作数量最多的一体,风格也比较多样,大体取法亦在盛中唐之际,时杂宋元以来率易之调。早年阅历仕途之作,多俯仰生慨,逸兴遄飞,重于属对精工,意象清丽:

览遍林泉兴未穷,水云踪迹任西东。高秋碧海孤篷月,晴日沧洲一笛风。万里乾坤来醉眼,无边光景落诗筒。临渊独啸无人和,时有冯夷舞玉宫。(《海天长啸图》)[4]91

西风吹棹溯中流,击楫悲歌倚素秋。沙渚水寒兰若死,潮田霜洽稻梁收。海门渐远波声少,瘴岭相迎树色浮。明日石龙频北望,数家山下是高州。(《吴川归舟》)[4]95

数诗情灵摇荡,属对颇有新奇之致,且有岭南风物之美。晚年所作情绪宁静,多平淡格,而写景仍不乏新奇之语:

槟榔花开满院香,雨余窗下纳微凉。西滩新水涨寒绿,南亩蚤禾标晚芒。鹦鹉来催新陇麦,杜鹃早插上旬秧。白头林下无余事,端为年年景物忙。(《桐乡夏景》)[4]171

此诗中间佳处,全在中间两联属对自然而新奇。岭南风物,唐宋诗人已有描写。作为岭南本土诗人的王佐、丘濬都很重视岭南及海南风物的表现,这也可以说是他们诗赋作品的一个特点。

王佐也创作一定数量的五七言绝句。五绝以写景为主,取法王维《辋川绝句》。如《桐乡八小景》之《东皋古木》:

老树三百年,郁郁含风雨。巨蠹穴其心,对此伤南渡。[4]190

《聚景园》:

鹏鷃适所适,自觉世界宽。花柳满乾坤,只在眉睫间。[4]191

前一首因三百年的老树,想起南宋时代。作者诗歌中咏宋史、宋代人物的很多,这是因为海南人文至宋代渐次名世,所以对于宋代的事物,作者有特殊的感情。后一首演绎庄子的思想。总体看来,王佐是一个重视搜材与立意的诗人。其七绝诗《知风草》,也是一个比兴新奇的作品:

飓母崩腾海岳移,方当寂寞未来时。高堂广厦人如醉,独有泥沙小草知。[4]242

诗人自注云:“一岁飓风之有无,多有验者。”[4]242作者用此寄托一种政治上情绪,实为深奇有致。

王佐是明代迅速兴起的海南文士群中较早,并且成就也比较突出的一位,在海南文士群中具有相当的代表性。明代中期,思想、学术与文学,都开始走向高峰,尤其是思想界,出现了陈宪章、王阳明等巨子。文学上七子的复古派虽有偏弊,但毕竟为明代文学寻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其于明诗之贡献,也许可以用“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来形容。王佐早于前七子,而与江门心学大约同时,这是本文解读王佐时尝试寻找的两个座标。希望引起对岭南文学与海南文学研究者的兴趣,对此进行继续的探讨。当然,王佐与岭南文化、海南文化的关系,更是一个值得多方面阐述的课题。

[1][唐]姚思廉.陈书:卷八[M].册2.北京:中华书局,1972:142.

[2][明]丘濬.丘濬集[M].洪寿祥,主编.海南先贤诗文丛刊.海口:海南出版社,2003.

[3][明]孙蕡,欧大任,等.南园前五先生诗·南园后五先生诗[M].岭南丛书.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

[4][明]王佐.鸡肋集[M].王中柱,校注.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1995.

[5]张朔人.明代海南文化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149.

[6]李焯然.丘濬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10.

[7][清]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九七[M].北京:中华书局,1965:1800.

[8][明]王阳明.王阳明全集:卷七[M].吴光,等,编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54 -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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