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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2014-04-07孙一民SUNYimin

世界建筑 2014年11期
关键词:中国馆双年展现代性

孙一民/SUN Yimin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常务副院长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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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ices

孙一民/SUN Yimin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常务副院长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随“库”起舞不是酷

“在1914年,谈论‘中国’建筑、‘瑞士’建筑或‘印度’建筑还是有意义的。100年后的今天……国家身份似乎也已经牺牲,被现代性取而代之。”是这样吗?2004年1月在柏林现代艺术馆看到“库老师”把央视模型吊起在空中炫耀、肆无忌惮地展示投标模型上刻画出的汉字“权威”,你会觉得,这样的建筑依然具有强烈的国家特征。央视大楼,非常中国!

第一次看到“库老师”,是1996年初的冬天。那时的他还在寻找进入中国的机会。“鹰隼”般犀利的眼睛、焦虑与急躁夹杂的表情,让那一组研究珠江三角洲的同学诚惶诚恐。我作为来自珠三角地区的建筑教师,经研究小组成员的台湾同学刘宇扬推荐,被库老师邀请,参加每两周一次的“库”在研讨。半年下来,两个印象特别突出:1)城市选点,没有中山这个重要的珠三角城市。屡屡提醒,库老师完全不在意。2)期末第一本成果汇集,最让库老师放心不下的是那数十条研讨中获得的词汇,库老师认真地画上“版权”标志。那时的我,同时在麻省理工学习城市设计,那里的城市研究与库老师比,相差只有一点:完全不同。看着库老师讲演完,那些排队等候签名的学生崇拜的眼神,我是完全不得其解。既然是研究,为什么如此主观?遣词造句又是那么急于惊人?直到2004年,看到库老在柏林的专题展览,恍然大悟,哈佛课程的研讨、“大跃进”一书的准备,让库老师准确地抓住了中国的“国家特征”。库老师做事是有深层次目的的。半年里,我旁观8个GSD的同学随库老工作,非常意外地听到他在期末汇报的开场白中说:我选了4男、4女;4个亚裔、4个非亚裔。大概现场只有我心里嘟囔着:4个亚裔还是“两岸三地”。滴水不漏,老库太精明了,今天看来,OMA在中国的一切,“库”有酷的道理。

2012年夏,张永和老师在香港中文大学的演讲中谈到建筑学的核心知识问题。不久听到库先生双年展关于“基本法则”(Fundamentals)的主题,着实一番期待。以为库老功成名就,立地向佛,收关之后致力基础研究,要为建筑学科建设作贡献了。对于身处东方语境的我们,一次又一次听到“德高望重”者,如丹下健三都屡屡说出 “这是最后的收关之作”的话,本该不为所动,却又一次被“酷”忽悠。

看着双年展各国家馆的展览图片,读着那些“现代性”、“国家特征”,看着斗拱作为屋顶的一部分被研究、琢磨着《营造法式》被当成了古代中国建筑师的手册来译成英文,就是想不通库先生这是一幕什么剧。

就像现代性不只是建筑形式,国家特征也不仅是建筑语言。您难道不觉得库先生的荷兰国家特征非常明显?国家特征,可不是那么容易消灭,而谷歌还真不是无处不在!

刘畅/LIU Chang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

必要但羞涩的转身

建筑学,地球或者外星上的,不属于超乎智能生物的范畴;建筑学的受益者必然不可缺少建筑师,我们无法想像一个让多数建筑师失业的建筑学——但是,或许允许这样的思潮存在。呈现了更多表面上看来“非建筑师主导因素”的本届威尼斯双年展的深层思维应当不是为了困顿建筑师的生计,而是启动建筑学的转身。

东方从事建筑设计的人员从来没有达到西方意义上的建筑师的高度;西方的建筑师从阿尔伯蒂以来已经踏上了能力、信仰、母题、品位、时尚、解决问题、公众参与7个台阶——台阶或许更加复杂,在此请允许我借用新柏拉图主义者人士等等钟爱的数字,以便堆出一副友好的笑容。东西方世界各自创造了自己的建筑。没有西方意义上的建筑师,东方的世界也用自己的方式回答了建筑问题——不仅仅是建筑自己的问题,而是与轿舆、器具、服饰、饮食等密切混杂在一起的问题。站在东西方不同的角度,把理解建筑市场,理解中国建筑和理解中国建筑市场并置在一起会带来综合的讨论,创造一个分析当地问题、引入当地人参与的大氛围——或者可以对应上述7步台阶中的后两级。那么,在东西方建筑学大同的今天,下一级台阶在哪里呢?

本土人、外来人对于文化遗产现状问题中一致痛心的是古代遗产的加速消失。那么,你们有更好地利用它们的方法吗?建筑学有吗?建筑学本来不是面向建筑诞生前的过程吗?传统或是反传统——终究需要传统,给予新建筑养分;利用结合保护——取舍之间,认识现存建筑、建筑部件本身,是建筑学关注建筑生命全过程的开始。不仅出于对于生态环境的尊重,不仅出于对历史的情感,仅仅考虑建筑师日益受限的生计——如同开头说到的那样,应当说到了转身的时候——建成环境之中对未来生活的创意之前或者同时,建筑学应当有能力更加深入而物质地分析建成环境。我们也不难发现,当今各大名流院校已经并不拥挤的建筑系研究生人群中过于拥挤的是在分析旗号下空洞的创意。

创意和分析,二者本来是头脑中的孪生兄弟。相比之下,分析似乎更朴素些,只是辛苦些;创意似乎轻松,但是可遇不可求。分析建筑学的未来不是取代创意,而是提供养分,并引导创意走向细微,甚至一直细微到建成环境的部件中。分析斗栱的角度很多,只要不限于新建什么,研究成果的利用也会很多:怎么保护现有的斗栱,木结构表面的色彩涂层,在有斗栱的老房子中怎么做展览,在有斗栱的寺院中怎么解读和延续宗教意义……分析的工具有数学的、物理的、化学的,还有生物的,更有传统的文化分析内容,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具体技术手段的应用,但并不是多数当下投奔建筑系的学生们所期待的,也不是很多习惯于既有设计教学方式的教师所期待的。到了转身的时候吗?

学院和市井的差异在于学院并不亢奋地沉浸在当下的欢乐。大礼堂台上的舞者还在飞旋,我们已经要准备接下来的科学讲座了。为了下一批观众, 需要一些人——或许是学院的人——开始转身。在我看来,这次展览是一次转身,只是无疑是羞涩的,生怕过多地引发众多创意建筑师原本出于生计上的担心。

黄伟文/HUANG Weiwen

深圳市公共艺术中心、深圳市城市设计促进中心主任

建筑迷局中的老库与威双

总是突破常规出牌的雷姆·库哈斯这次布置哈佛设计研究生院学生协助解剖建筑,并编写了门、窗、楼梯、天花等15个建筑元素的小百科全书,来回应他的“基本法则”主题。现在看来他这种不断肢解、剖切再置之于显微镜下面观察的方法,属于这百年现代科学(包括西医)的原子哲学思维。如此大规模应用在建筑身上并将肢体器官分门别类进行大规模展示,固然有吓人一跳的效果,但这些特意回避整体性描述的建筑尸块能讲述的建筑身世和秘密,肯定也是有限的。这和源于同一哲学思维和方法论的西医在今天所遭遇的困境相同。

当然,老库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困局,能量巨大的他这次把66个国家馆的资源调动起来,为他采集各个国家民族的百年近代革命家史,作为众多建筑肢体器官标本的历史旁白,甚至是更重要的主题阐述。 “吸收现代性的一百年”这个题目,假定的是各国家民族建筑文化被现代性的暴力同化,是吃了一记现代性老拳(老库的比方)后的种种悲催、怂样抑或是亢奋。吊诡的是,66个国家馆却被各自的策展人策划得南腔北调、东拉西扯、众声喧哗,完全淹盖了各种民族文化识别性被现代性横扫之后本该出现的百花零落、万马齐喑、窒息挣扎、蜕变再生。姜珺策展的中国馆,正是以纯正的太极二两拳法,拨开百年现代性的千斤之力,将西洋拳的来势汹汹,化解成“山外有山”、白衣飘飘的少侠气场——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挨上那记老拳的眩晕和火辣痛感吗?

老到的库哈斯还准备了他的第三手牌:由15kg施华洛世奇华水晶和上千彩灯装点门面的意大利全景图:一个主办国家的建筑历史地理学,以及威尼斯双年展其他门类(戏剧/舞蹈/音乐/电影等)的专题拼盘,来全方位展现一个正在处于困境之中的欧洲国家的建筑全景。

以上3部分:建筑元素解剖、各国往事切片和意大利国家全景样本,整体构成了老库的基本法则三位一体。他的野心是建立起与现实拉开距离的超视距三观(微观、宏观、历史观)框架,来探究建筑问题:我们有啥?怎么来的这里?能做什么?从这里去哪?但当这个超大展览刻意向后看和显微看的时候,对当下问题难免会失焦或存在盲区。

老库在中心馆门前突兀地摆放了1914年勒·柯布西耶发表的多米诺1:1模型——可以说那是这百年来从古典走向现代新建筑体系的原型——那么,在自己精心策划和呈现的这个庞大建筑困境中,显然老库也不知道:哪一个会是下一个百年的建筑新原型?

碰巧摆在多米诺模型旁边的,是和深双合作的芬兰馆再建造模型—— 一个探讨不同地方材料和匠人工艺交流互动的小项目,和展示深圳华强北创客资源地图的电子屏仿真模型,甚至,我们还在这些模型旁边举行了深芬中西建造文化的对谈——这些都是5届10年深双(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与百年威双对话交流的一部分。这些策展人没想到发生的事情,也许有着另外的可能。

马岩松/MA Yansong

MAD建筑事务所创立人

从吸收,化解,到超越

在威尼斯开幕的论坛上我遇到了建筑元素部分的策划人,我问他为什么建筑的元素中,没有庭院和花园。庭院和花园在西方的建筑中其实也有,但是对于东方的建筑来说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东方人对建筑的理解是一个整体的环境和体验,住的哲学往往体现在这部分。门啊、窗啊地去分析建筑的组成,是一种分析式的机械的方法,也是典型的西方视角。不过西方的策展,西方的展览,谈西方的现代性,这也就不奇怪了。现代性在很多地方被吸收的过程也伴随着抵抗性,新的文明往往就存在于两者的夹缝中,对中国而言,是时候考虑如何超越现代性了。

记得同样的情况在2006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也发生过。那一年的中国馆是王澍的瓦园,用一个旧瓦片做的装置来展现中国城市化的变迁,但是同年,丹麦的国家馆主题也是中国的城市化,并用积极科学的方式描绘出未来中国的画面,一个西方的国家馆,因为探讨中国的城市化问题而得了那一届双年展的金狮奖!我想如果当年王澍做的瓦片放在今年的建筑元素展会更合适,会帮助那个部分展现出他们社会层面的意义。

库哈斯策划的本届威尼斯双年展主题是“基本法则”,展示了现代西方文明的思维方式和统治地位。库哈斯的“儿子们”都必须在他们掌管的各个国家馆中回应同一个命题“吸收现代性”。其实也就是问“你是怎么被西方同化的?” 当时感觉这次的金狮奖,也许是历史第一次,会落入到弱者手中,亚洲各国希望都很大,因为西方自己不需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好友曹敏硕策展的韩国馆最终获得金狮奖。

很多人对中国馆的布展有微词,我认为那只是技术问题,反到因为那个顺理成章的金狮,让我对姜珺的中国馆增加了敬意。他把主题从“吸收现代性”改成了“化解现代性”,强调道法自然的东方法则。不乖的儿子,没金狮,但是乖儿子怎么超越老爸呢?姜珺肯定说,我才不是他儿子呢!

戴春/DAI Chun

《时代建筑》杂志运营总监T+A出版传媒中心主任

一种批判性的操作

此次虽说是走马观花地参观了2014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依然能够感受到库哈斯对过往建筑展日益与艺术展趋同的态势的批判性操作,应该说这是一次真正关于建筑的展览。三大展览的设置是与这个诉求相关的,“建筑元素”展让建筑“支离破碎”地呈现一个个元素,试图切断与当代建筑形态的关联,让观者复归对建筑“基本法则”的关注;让国家馆以一种预设的“吸收的现代性”为话题,去回溯、去研究这个曾让全世界都欢天喜地迎接的现代化在建筑上的烙印;“意大利全景”令人感觉是库哈斯向意大利过去、现代与未来的一种致敬。

对我来讲,印象深刻的是库哈斯非常用力的“建筑元素”主展馆,这种肢解建筑的方式有效地让观者忘却人们熟知的当代建筑的整体形象,而被组织进有逻辑的理性的建筑构件的回顾中,让人感受到现代建筑的孕育与变化的细节,这种操作方式让观者能够远离艺术展览操作所预设的思维定式,去理解原来包裹在各种花俏的外在形式下的建筑,而在展览层面上用材料和工具让大众更能接近对建筑本体的理解。

另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各个国家馆都积极回应“吸收的现代性1914-2014”的主题,有不少国家馆尝试让那些梳理本国百年现代建筑发展历程的研究得以展示,有一定的文献价值。有意思的是中国馆是唯一一个依据自己的现代建筑发展历程破题的,将中国馆的主题定位为“化解现代性”,由于我和冯仕达先生受中国馆策展人姜珺之邀担任学术主持,参与了中国馆1914-2014年百年间重要建筑的遴选与主题的讨论,对策展人的思考相对比较清晰,应该说中国馆策展与众不同的是对西方古典建筑史观的回应,强调中国建筑固有思维方式在现代建筑中的延续,亦指出中国文化面对外来冲击惯有的同化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为我们如何看待中国百年建筑现代化进程提供了一个有意义的视角;虽然在呈现上会让人忽略百年中国建筑的案例卡,但我仍认为对这些建筑的选择与剖析是中国馆非常有价值的工作;虽然在展陈方面,策展人尝试以很多角度、面向西方去诠释中国文化的特质,以中国文化意向的空间来增加互动性,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散落的,这抑或是由于资金上的问题,加之与意大利馆毗邻,更显单薄。谈到意大利馆,不得不说东道主的投入是有目共睹的,策展与展陈设计是意大利著名的建筑师西诺·祖奇(Cino Zucchi),其策展思路类似杂志策划,展陈是建筑化的,将关于现代性的历史陈述空间设置成对城市空间的模仿和对建筑内部空间的抽象,并将它们“嫁接”到既有建筑空间中,而其入口金属大门“建筑烟斗”和出口后院的长工作台装置“处女的缎带”,是对这个展陈空间实体的再次“嫁接”,显示了意大利设计的特征。

应该说此次展览是全球建筑界对百年现代建筑的历史性的审视,是一个能让人记住的双年展,或许这些研究与展示会令建筑界从 “基本法则”中找到“解剖”后的新的思考维度,是否能找到真正有价值的“基本原理”还不得而知。另外推荐《建筑元素》套书可做辅助阅读。

陆翔/LU Xiang

多相工作室合伙人

建筑元素的意义

《弗莱彻建筑史》的书名在作者弗莱彻爵士1955年去世前的16个版本中都叫作《比较建筑史》(A History of Architecture on the Comparative Method),作者的一种研究方法就是将不同时期、地点的同一构件或同一建筑类型通过绘图呈现在同一书页上,比如柱头、立面上的线脚及装饰、神社和寺庙的平面等等,以比较研究的方法对不同风格的特征及演变进行认识。本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中央馆关于建筑元素(实体构件或非实体空间,如走廊)的展览“建筑元素”显然也运用了比较研究这一研究方法,但其目的并非是要以工作手册的方式展示这些构件(尽管有些展厅看上去很像),而是要追问他们在“吸收现代性”之后,在公共事务、社会生活和文化倾向这些方面的意义。

建筑元素与建筑意象的分离

建筑元素随着现代建筑技术的强大开始变得自由的同时,也开始失去与建筑意象在整体性上的关联:一方面,乏味的、千篇一律的建筑构件和空间模式被塞进各式各样的建筑功能和建筑形体之下,商场、办公楼、博物馆使用着相同的柱网、地面石材、玻璃栏板和玻璃幕墙;另一方面,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建筑元素如拼盘一般地呈现,建筑意象也在这眼花缭乱中迷失。对建筑元素的意义的讨论是要让建筑元素重新找回或者定位自我意识,摆脱在无意识中失语或者滥用的窘境。

“吸收现代性”之后的建筑元素

大部分对建筑元素的比较研究是建立在截然相反的两极或多极之上的,比如,有着图像美学的天花(楼板)与功能完备的吊顶(架空地板),收藏者收集的个性化差异巨大的窗与功能完备的工厂标准化生产的窗,用于身体姿态支撑的大角度斜面与满足通过功能的小角度坡道,从中可以看到功能理性、经济理性在使建筑满足现代社会需求的同时,也侵蚀着文化价值,感性、审美,历史记忆、身体的差异被清除,建筑变得冰冷而面无表情。对我来说,问题其实是在这极富张力的两极或多极之间,还有多少不同的可能性?他们可以杂交吗(不同于混搭)?两极或多极的思考方式不是非此即彼的二分法或几分法,它更像是舞台的幕布,当他们拉开得越远,我们能看到的舞台也就越宽广。

建筑元素的意义:关于人的话题

对建筑元素的意义的讨论将建筑重新放置到了人的尺度,这不仅仅是尺寸意义的大小与远近,而是在于通过对建筑元素进行微观的考察而面对关于人的话题:人的情感与记忆(天花、楼板的图像价值),身体的姿态与移动(斜面、楼梯),文化价值倾向(比如屋顶,被看作承载了地方文化的意义),公共事务(比如由西式冲水马桶所带来的城市污水处理问题所引发的“马桶再设计”),社会生活(比如阳台做为邻里的社交场所)。这些话题不是答案,而是展览试图提出的具有启发性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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