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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及其当代价值启示

2014-04-06王祖强张国军

哈尔滨市委党校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文明消费

王祖强,张国军

(中共浙江省委党校,杭州311121)

近年来,随着我国经济迅猛发展,现代化进程中出现了诸如水资源污染浪费严重、土地沙漠化、地面塌陷、泥石流、沙尘暴频发等现象,特别是2013年以来华北、华东、西南地区出现了持续数周的重度雾霾,严重影响居民的正常生活与身心健康。频发的生态环境问题已经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党中央、国务院多次下发紧急文件要求各级政府转变执政理念,树立科学的政绩观,切实将环境保护放在与经济建设同等重要的位置。特别是十八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和社会建设的过程中,最终实现“五位一体”的整体布局。这充分说明,环境问题已不仅仅是科学、技术问题,也是目前中国面临最大的社会难题。改变我国现有的经济发展模式、倡导“绿色GDP”的执政思路迫在眉睫。深入研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于解决当前我国的环境问题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与实践价值。

一、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根源的追溯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伴随西方生态运动的兴起和发展而逐步壮大的。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弊端已经暴露无遗,大量环境问题显现,绿色运动此起彼伏,“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正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应运而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坚持生态学原则,从意识形态角度、技术批判维度、制度维度等对资本主义生态危机进行了全方位无情的揭露与批判,并提出了解决当前生态困境的伟大构想即建立生态社会主义社会。

1.控制自然观念与生态危机。以莱斯为代表的当代生态哲学家,并未详细探讨当前生态环境的严重程度与具体危害,而是从特有的理论视角即从意识形态的理论域剖析生态环境日益严重的根源。莱斯指出,我们不能简单地将生态问题归咎于科技的进步,也不能笼统地、盲目地通过将生态环境商品化来解决环境问题,必须深入人的灵魂深处去探究驱动人类无视自然、破坏自然的内在动力。他认为,长期以来,由于在文化、哲学与宗教上的浸染与灌输,再加之,人类运用科技不断取得征服自然暂时的胜利,使得人类在潜意识里已经将统治自然的理念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不容置疑的社会共识。然而,只要我们深刻反思,就会发觉统治自然的理念在本质上是极其错误的。虽然它满足了人类一时的欲望诉求,但是从长期看,自然界所容纳的资源和承载的环境容量均是有限的,这又与人类欲望的无限性尖锐对立。事实上,在统治自然理念的支配与控制下,人类将自然界看成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料库”,人类不得不通过无休止的生产与消费维持现有的生产与生活方式,这必将导致自然与人类的双重异化。控制自然是表面的,隐藏在其背后的却是对人与社会的双重控制。

2.异化消费与生态危机。在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为了获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和收益,不惜一切代价降低生产成本,引进先进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积极扩展世界市场,造成了工人阶级劳动的异化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引发了严重的经济危机,导致生产过剩。为了确保庞大的资本主义生产链条的畅通无阻,资产阶级千方百计地刺激民众的消费欲望,通过发放铺天盖地的广告、举办商品展销会、品尝会等手段,使民众沉迷于“虚假需求”,不能自拔。很多时候,人们购买商品不是为了获取它的使用价值,而是为了“占有”本身。消费不是通往幸福的手段,只是目的本身。正如法兰克福学派知名学者马尔库塞所言,“人民在他们的商品中识别出自身;他们在他们的汽车、高保真度音响设备、错层式房屋、厨房设备中找到自己的灵魂”[1]。此时,消费行为已经开始异化,“人们为补偿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2]494。

消费异化之后,“人本身越来越成为一个贪婪的被动的消费者。物品不是用来为人服务,相反,人却成为了物品的奴仆”[3]。尽管资本主义通过这种方式维护其统治的合理性,消解人们对资本主义的反抗斗志,然而,要长期支撑异化消费下人们永无止境的欲求,必须不断扩大资本主义生产规模,这将必然引起资源枯竭、环境破坏、生态失衡,最终威胁人类生存。资本主义生产的无限性与自然生态系统的有限性产生了尖锐的矛盾。

3.科学技术的不当应用与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主张,人类不能将目前的生态危机直接归咎于科学技术本身,我们必须将科技放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大环境下综合考察,只有如此,才能追寻到生态危机的源头。

在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技术的发展与改进是不可能以生态保护为基础和前提的,为了实现最大限度的利润与资本积累,资本家会对技术进行有效选择,利于资本扩张的技术会得到迅速发展,不利于资本扩张的技术就会受到遏制与排斥。通过推进技术进步,工人阶级的命运并未好转,反而愈加异化为资本主义生产链上的一个微小符号,而导致工人阶级异化的关键因素就存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却不是生产技术。同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所采用的技术类型以及使用方式使得自然以及其他的一些生产条件发生严重退化,造成资本主义自我毁灭的一种趋势”[4]331。正如福斯特所说,“借助科学技术,资本主义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和与之相伴随的对稀有资源的不断增长的消耗导致了快速的复杂化了环境问题”[5]。

4.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生态危机。在历史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方面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然而,由于资本主义的本性是积累,通过资本不断累积,实现生产规模的进一步扩张和利润的递增,在这一过程中,资本家无视工人阶级的生存境遇与环境的承载量,无休止地重复着“掠夺资源—扩大生产—尽快销售—过度消费”的经济链条。他们将与经济收益无关的一切置之度外,特别是将环境成本转嫁给社会与后代,造成经济危机基础上空前严重的生态危机。正如马克思所说,“资本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6]。“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来没有一种文明,能创造出这种手段,不仅能摧毁一个城市,而且可以毁灭整个地球。”[7]

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的化解之道即生态社会主义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家指出,要想从根源上遏制生态灾难、解决生态危机,实现人类的可持续发展,必须将生态学原则与社会主义有机结合,并超越当代资本主义与现存社会主义模式,建立一种新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新型社会主义模式即生态社会主义。

1.政治方面,生态问题的解决必须站在国家性、国际性大视野的角度通盘考虑,才能彻底根治。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受绿党的影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必须建立一种分散化、非官僚化的基层民主政治体制,工人阶级实行自我管理,“政府的使命就是放弃权利,把它交到人民手中”[8]48。直至90年代之后,部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识到,“基层民主”并无益于解决生态问题,“唯一可行得通的政治形式即也许可以很好的协调生态问题的地方特色和全球性这两个方面的关系的政治形式,应该是这样一种民主国家:在这种国家中,社会劳动的管理是民主化地组织起来的”[4]439。

2.经济方面,充分发挥计划与市场的双重作用,使经济增长更好的服从于全人类的最高利益。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些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极力反对集中化、大规模的经济体制,认为“舒马赫主义”即“小的就是美好的”非常具有科学性,主张建立“恒稳”的社会主义经济模式,要求技术分散化,压缩工业规模,降低生产效率;科学消费,适度消费;确保生产、消费与生态保护相协调;多措并举,实现财富的公平分配;抑制工业增长,使整个社会的经济发展在“恒稳”状态下运行,既满足人民群众的生活需求,又不损害生态系统。但是,20世纪90年代之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识到“稳态经济”与“舒马赫主义”带有很强的空想性,特别是在经济全球化与南北贫富分化日趋严重的今天,实行经济零增长更是不现实的。高兹明确指出:“零增长或负增长只能意味着停滞、失业和贫富之间的差距的扩大。”[8]7社会主义的经济必须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增长,但是这种增长必须秉持生态理性的原则,只为满足人的需要服务而不是为追求无止境的利润。

3.文化方面,倡导健康合理的消费方式,形成文明科学的消费理念。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认为,必须建立一种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生活方式丰富多样、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新型社会文化与生活方式。它继承了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是自由自觉的活动即劳动的思想,猛烈批判了当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奉行的消费至上、消费就是幸福的畸形消费观与幸福观,呼吁人们走出消费异化的泥潭,树立科学、健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指出:“人的满足最终在于生产活动而不是消费活动”[2]499。

4.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坚持“天人一体”理性控制人与自然的关系。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在未来的生态社会主义社会,将会形成一种新型的人与自然的关系,这种关系既不是生态中心主义,也不是资本主义体制下的人类中心主义,而是在尊重客观自然规律的前提下,通过集体控制的方式,理性的控制人与自然的关系,维护集体利益,特别是集体的长远利益,实现自然主义与人道主义的高度统一。这种新型的生态人类中心主义的核心论点就是“主张在人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应将人类的利益置于首要地位,人类的利益成为人类处理自身与外部生态环境关系的根本价值尺度”[9]。当然,前提是人类始终保持生态理性。

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对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尽管是在资本主义视域下对生态危机的考察,但是,它在化解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方面所提出的诸多设想,特别是关于生态社会主义宏伟蓝图的描绘对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与借鉴价值。

1.由工业化生产方式向生态化生产方式转型,为生态现代化奠定新式经济基础。历史实践证明,工业化是发展生产力、满足人民需求、消除贫困的有效途径。据统计,中国“在1978—2013年期间,工业增加值年复合增长率高达11.5%,GDP年复合增长率为9.9%,GDP增长中工业的贡献率为54%”[10]。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工业化本身具有反生态的特性,特别是它与市场经济中的“资本逻辑”结合后,更加变本加厉的掠夺自然资源、破坏生态环境,奉行“资源—生产—产品—消费—废弃物排放”的单向性生产模式,无视人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造成马克思所谓的“代谢断裂”,这将危及人类可持续发展乃至生存。

为了实现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双赢即生态现代化,必须改变传统工业化进程中的“资源—产品—消费—废弃物排放”的畸形发展模式,努力向“资源—产品—消费—再生资源”的循环型发展方式转变,通过“变革式、预防式的反思和调整,改变我们的生产和生活模式,使得污染较少产生甚至不再产生”[11]1。具体而言,就是要在三个层面逐步推进:一是在生态化原则指导下,企业在产品设计、原材料采用与产品使用周期方面进行全方位改进,尽可能生产经久耐用、节能高效的“实用品”,避免“大规模生产,大规模抛售”的“趋利型”短暂营销模式,力争在源头上斩断环境污染的命脉;二是区域内企业之间实行资源共享,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能源消耗,对产业链末端的副产品——废水、废气、废渣在自身消化吸收的同时,可以作为兄弟企业或产业的原材料再利用。三是在全社会范围内,建立“三废”(废水、废气、废渣)处理系统,通过对废弃物的加工更新,实现人与自然界的“代谢循环”。此外,新时期,相对于首次开采自然资源造成的“原生态污染”而言,“次生污染”特别是人工合成材料如电子设备或其零部件导致的生态灾难更加严重,必须及时回收高效利用。

2.加快构建与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用制度来保护生态环境。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建设生态文明,必须建立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用制度保护生态环境。这为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指明了政治航向,但是,“中国建设生态文明特别需要有一个从思想层面到制度层面再到实践层面的自上而下的强力推动”[11]10。因此,由生态文明制度落实到生态文明的实践中还需要多措并举:经济上,推行“绿色GDP”新政,将生态文明建设成果纳入各级政府政绩考核体系,要将通过环境代价获取的经济收益从年终GDP中予以扣除,对不达标的部门与地方政府实行行政问责。同时,加强对生态文明建设的财政投入与物资配备,大力鼓励、支持与引导环保产业的发展,在财税政策上予以适当倾斜。政治上,进一步完善生态文明法律法规体系,将生态文明建设的理念融入政府的各项政策制定与执行中去,使生态文明建设始终有政策的引导、扶持,并形成长效机制。同时,从中央到地方建立科学合理的生态文明定期巡视制度,对不惜环境代价一味追求高速度、高回报的地方政府,要对直接责任人和主要负责人进行党纪政纪处分,对地方后续发展造成重大损害的要依法移送司法机关严肃处理。

3.培养全民树立生态价值观,融入生产生活各领域。近年来随着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快速推进,人们误以为经济的发展、生活的富足才是幸福的源泉,于是无视大自然客观规律,大肆开采掠夺自然资源,生产、消费名目繁多的商品,追求权力的集中与物欲的满足。人们对商品的消费,很大程度上是为体现一种社会身份或社会地位,而不是生活必需。为了持续推动商品生产的发展,满足人们日益膨胀的消费欲望,生产者借助科技手段使新型产品层出不穷,而维系整个生产链条的却是长期的甚至是永无止境的对自然资源的剥夺,以及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从这个角度上讲,“生态文明不是项目问题、技术问题、资金问题、政策问题,而是核心价值观问题,是灵魂问题”[12]。

只有培养全民树立生态价值观,将生态文明的理念贯穿到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使公民对生态理念的认知、认同逐步内化到自身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当中,才能在全社会形成保护自然、热爱自然、善待自然、感恩自然的良好道德风尚。一方面,将生态文明建设理念纳入学校教育与社会教育的全过程。既要在大中小学教科书编写中体现生态环保理念,又要通过举办形式多样的活动例如生态知识竞答等使生态文明建设深入人心,落到实处。既要借助传统媒体如电视、广播、报刊等,又要依赖微信、微博、网络等新型媒介广泛宣传当前我国严峻的环境形势以及生态环保的重要性与必要性,使全体社会成员能够有高度的“生态觉悟”,自觉行动,“以充满人文关怀的科学精神和充满现代科学意识的人文精神善待自然,明确人类自身对于自然所应当承担的生态道德责任和伦理义务”[13]。另一方面,树立生态型消费理念,切实从根源上肃清生产异化的动力。当前,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迅猛发展,人民的物质生活水平已大为改观,衣食住行用在满足基本需求的基础上更加注重品质的提升。但是,与此同时,一股不良的社会风气也开始悄然兴起,人们将购买与消费“高大上”的产品与服务作为社会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形成了一种“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废弃”的浪费型消费模式。为走出这种消费困境,我们必须重新审视人生的价值与幸福的真谛,树立生态型消费理念,懂得人生的价值在于生产活动而不是消费活动,扭转“越多越好”的传统消费观念,遵循“够了就行”的崇高消费诉求。

4.加快推进社会领域的全方位变革,鼓励、支持、引导民间组织或社会自治团体积极参与环境保护。马克思、恩格斯在猛烈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即自然的异化、人的异化导致生态危机的同时,直言不讳地指出,必须“对我们的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14],才能实现“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15]297。很明显,经典马克思主义将资本主义社会爆发的生态灾难的最终根源归咎于社会制度,同时,将社会制度的变革与完善视作迈向生态文明的必由之路。由此,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得出了“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15]297的结论,这具体表明了马克思、恩格斯对未来理想社会内在本质规定的一个重要理念,即生态文明必须是而且应当是社会主义社会的深层要求。当前,在社会主义中国,生态环境问题更多的归因于我们为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奉行“发展至上”观,无视生态理性,整个社会领域的制度架构仅仅围绕生产力运转,导致发展经济与环境恶化并举。为此,必须对相关社会领域的制度结构重新调整,通过上层建筑的变革反作用于经济基础,使我国的经济发展更加科学、更加体现人文性,最终实现美丽中国的建设与中华民族永续发展。

此外,我国生态环境的保护与治理仅仅依靠政府行政部门履行职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调动社会力量或民间组织积极参与,形成全民自觉行动,生态文明建设才能显现成效。因此,一是要充分发挥原有环保组织的作用,特别是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绿色世纪青年环保组织可以配合国家环保部进行环保政策的制定、执行与监督,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等相关法律法规赋予的权限履行一定职责。同时,要在各级政府环保部门的指导下成立地方性环保组织,用以协助、配合当地环保部门和国家级环保组织开展工作。二是要充分动员大中小学学生踊跃参与到环保行动中去,以志愿者的形式吸纳到社会生产生活各领域,对日常生活中发现的环境污染、环境违规现象可以直接向当地环保主管部门反映,环保部门必须在一定工作日内予以答复。三是要高度重视人民群众的环保主体作用,过去中国共产党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取得了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新时期,打赢环境保卫战也必须走群众路线,紧紧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实现工业社会向生态社会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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