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会计史看儒家文化对会计的影响及其现实意义

2014-04-04徐丽军闫广霄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3期

徐丽军，闫广霄

（沈阳大学工商管理学院，辽宁沈阳 110041）

一、我国会计史发展采撷

1.我国古代记账方法探讨

中国古代的“记账方法”是指将发生的经济业务，登记到会计账簿上所采用的方法。会计开始真正意义的记账始于商朝，甲骨文的发明使得文字记录变成了现实［1］。周朝到秦汉，三柱结算法的运用，以“入－出＝余”为基本公式，会计记录从文字叙述式转变为定式表达式。唐宋时期，出现了“四柱结算法”和“四柱清册”。有宋诗提到：“旧管新收几妆镜，流行坎止一虚舟。”［2］“旧管”“新收”就是现在会计账簿中的“期初余额”和“本期收入”。“四柱平衡公式”（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和“四柱差额平衡公式”（新收－开除＝实在－旧管）的建立、运用，比西式簿记中的平衡结算法要早近500年。到了明清时期，中国固有的复式簿记经历了从单式簿记向“三脚账”过渡，再从“三脚账”发展到“龙门账”，最后由“龙门账”进化为“四脚账”的演变过程［3］。清末，蔡锡勇所著的《连环帐谱》，对我国原有会计思想的改良和对国外会计的引进都产生了深刻影响。

2.我国古代的会计法规

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社会制度的完善一定依附着法律法规的健全。为了更好地服务统治阶层，会计思想的成熟势必会伴随着会计法规的建立。中国最早关于会计机构和会计核算方法的记载见于《周礼》。在《周礼》中，出现了“出入”“书契”“傅别”等会计术语［4］。战国初期，李悝在魏国魏文侯的支持下进行变法，推行新政，其中之一就是制定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比较系统的封建成文法典——《法经》，这亦是我国最早的会计法典［5］。值得一提的是，李悝虽是法家学派，却师从孔子的嫡传弟子子夏。秦王朝的《睡虎地秦墓竹简·效律》中，除了会计事项处理和会计计算与记录方面的规定，还涉及仓库钱粮出入、生产和待遇定额、财物损失处罚及报损等方面［5］。在唐朝的《元和国计簿》和宋朝的《元佑会计录》中，就有关于对记账和设置户籍的要求、对国家税赋收支的对比分析的要求，以及针对具体问题的专门规定。在明朝的《万历会计录》中，分别按“旧额”“见额”“岁入”和“岁出”四项汇总田粮、人户、军饷、俸禄等统计资料，这些可以突出地反映财政收支项目的对比关系。民国时期，北洋政府于1914年颁布会计法，继而又颁布如《国有铁路会计条例》等专业会计法规。国民党政府也陆续制订了《会计法》《会计师法》等会计法规。新中国成立后，1985年1月21日我国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会计法》，并分别于1993年和1999年进行了两次修订。1999年10月31日再次修订通过，2000年7月开始实施。由此可见，我国会计法规成型早，发展慢。

3.中式会计文化探索

会计文化是人们在长期社会实践活动中逐渐创造和形成的一种精神文化。广义的会计文化主要包括会计物质文化、会计制度文化、会计精神文化。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中，从事会计工作的人员受到伦理道德的影响和制约，对“会计”职业存有一种敬畏之心，时刻以无私奉献、廉洁奉公为核心思想。中国古代会计工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是典型的官厅会计。高度集权的政治环境和集体主义的社会环境决定着会计的地位、性质和职能作用的发挥，影响甚至决定了会计文化的发展方向［5］。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现代会计文化经历了形成—低谷—恢复—发展四个阶段。纵观历史，从周朝至现代，我国经过多次分裂、统一。不断的民族融合使得会计文化模式不断地吸收、融合、创新，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兼具包容性和开放性的会计文化模式。

二、儒家五位代表人物的会计思想

1.会计当而已矣——孔子的会计之道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孟子·万章句（下）》）［6］2744这段话的意思是孔子做仓库管理员的时候说，出入的账目要记录清楚了。做管理牲畜的小官时说，牛羊要养好长得壮实啊。孔子的“会计当”思想，已经被众多大家研究过，并得出了一些非常发人深省的结论。孔夫子主张以“信”治天下，信者，人言不欺也。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论语·为政》）［6］2463意思是说一个人不诚实守信，就不知道他可能会做出什么狡诈欺骗，为非作歹的事情来。信，不仅仅是信心、信任，对会计人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诚信。诚实守信，客观公正，公平正义，这是从孔夫子“会计当而已矣”中得到的信息。仅仅一个“当”字，就值得去深思了。

2.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孟子的财计思想

孔子曾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6］2482。孟子也认同先义后利，如果一味重利，则国家必然危机［7］。考虑问题是否从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出发，具有正义感，在会计工作中体现为会计人员是否要从公平公义的原则出发，维护国家和集体的利益，而不是从个人私利出发，损公肥私，做出损害国家集体利益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行为；是否不断坚持完善自己的知识体系和道德修养，做到“博我以文，约之以礼”（《论语·述而》）［6］2490。在会计工作中体现为会计人员要不断汲取最新的会计知识，做到学以致用，更重要的是要加强会计工作人员的职业道德修养。孟子的“恻隐之心”，就是要求会计从业人员做到“严谨为学，诚信为人，为学如为人”［7］。

3.君子役物，身劳而安——荀子的会计思想

荀子的《修身》有言：“志意修则骄富贵，道义重则轻王公。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8］16这段话的意思是思想品质高尚的人往往会轻视富贵荣华，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往往会轻视权力富贵，重视个人素养的人会轻视身外之物。坦荡的人，将外物为自己所用，贪心的人，总是被外物奴役。所以，高尚品德的人，总是心甘情愿为人民服务，为广大人民谋取福利。这对会计文化建设的贡献在于会计工作要讲求原则、注重品行，在会计工作中要加强廉政建设，以求真务实为本，继承优良传统品质，反对弄虚作假，倡导遵纪守法，以稳健的理财作风促进政风、民风的健康前行。“不利而利之，不爱而用之者，危国家也。”（《荀子·富国》）［8］124一个国家的会计工作能否做好，政府部门的工作至关重要。管理者要逐步创造条件，统筹资源计划，规范财务流程，会计人员要做到业精于勤、行成于思、求真务实、认真负责。

4.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9］393——董仲舒的义利论

董仲舒的义利思想，是义利兼顾，且义远远要大于利。董仲舒的“利”一是指一般的、普通的个人追求的物质利益。二是划分为公利和私利。18世纪初的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亚当·斯密认为，追求私利是人的本性使然。就像董仲舒所说的“夫万民之求利也，如水之走下。”［9］372但是二人对个人求利的理解有很大的不同。亚当·斯密认为，个人对私利的追求，一定会引导他做出最有利于社会的选择；董仲舒则认为，放任追逐私利必然会损害社会的公利。事实证明董仲舒是正确的，就是亚当·斯密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追求自己的利益”必须“不违反正义的法律”。对于解决这一问题两人也有不同意见。亚当·斯密认为，运用法律是最有效地制止个人追求私利可能会导致的对他人和社会利益损害的行为；董仲舒则认为法律的效力不及教化众人，“教，政之本也；狱，政之末也”［10］，也深深体现了儒家重德治轻法制的思想。董仲舒把公利提升到“义”的高度来认识，维护天下的公利，是符合儒家“义”的原则和要求的。会计人员要做到“量势立权，因势制义”。董仲舒的“义”同样有两层意思，特殊、具体之义是君主国家行为方面的义，普通、抽象之义主要是个人修养方面的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11］会计工作多与钱财打交道，显然，贯彻董仲舒的义利观思想有益于会计工作的健康有序发展。

5.存天理，灭人欲［12］224——程朱理学的理欲论

程朱理学是由北宋二程（程颢、程颐）兄弟创立，经过其弟子杨时，再传罗从彦，三传李侗的传承，到南宋朱熹完成。他们皆是孔孟以来最杰出的弘扬儒学的大师。由理学家提出的“存天理灭人欲”将儒学重义轻利的价值观推向顶峰，“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12］296“存天理灭人欲”并不是字面上的忽视物质利益的客观存在，禁锢人的思想自由，主要是因为人有私欲，所以要超越“自我”，实现“真我”，不可妄求，要知足常乐。从二程的“不论利害，唯看义当为与不当为”（《二程遗书·卷十一》）［6］2463，到朱熹的“见不义之财勿取，遇合理之事则从”皆可以看出程朱对儒学“以义为先”思想的传承。对我国会计职业道德规范是大有裨益的。

三、在会计文化建设中弘扬儒家文化的积极意义

1.利于会计从业人员素质的提高

《论语·泰伯》中“不在其位不谋其政”［6］的处世态度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爱岗敬业，要求会计人员各专一于其职；《荀子·不苟》中“庸言必信之，庸行必谨之”［8］31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诚实守信，会计人员不仅做到在会计工作中守信，日常生活中也要时刻谨记“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6］2503；《孟子·滕文公下》中“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6］2710的独立人格，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廉洁自律，会计人员可以从中学到克己奉公，廉洁自律是会计之本；《论语·为政》中的“举直错诸枉，则民服”［6］2462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客观公正，会计人员只有实事求是，不偏不倚，才能得到更好的发展；《论语·子罕》中“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6］2491的思想品质，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坚持准则，会计人员在处理经济业务过程中，要做到不为主观或他人意志左右，确保会计信息真实可靠，坚定信念，矢志不渝；《周易·乾》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6］14和《周易·坤》中“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6］18的刚健有为精神，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提高技能，告诫会计人员要不断进取，与时俱进；《论语·泰伯》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6］2487的历史使命感，体现了会计职业道德中的参与管理，会计人员要时刻警醒，心系集体利益，协助领导进行管理［13］。

2.便于会计由“产权为本”向“人权为本”的转变

儒家文化中的“人本”思想对我国会计由“产权为本”向“人权为本”的转变有着重大意义［14］。从西周初年的“敬天保民”到孟子的“仁者，爱人”（《孟子·离娄（下）》）［6］2730，“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6］2774，再到荀子的“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荀子·王制》）［8］97，人本思想构成了中国古代政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想尽快实现向“人权为本”的根本性转变，必须全面改革产权会计的法律制度体系、组织制度体系、理论体系以及教育体系，最终形成建立在人本思想支配下的新的会计体系［15］，乃至审计、财务学科体系。由此可见，儒学中“以人为本”的思想，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会计文化建设的今天仍具现实意义。

3.助于社会信用价值体系的形成

儒家十分地重视信用对于整个社会发展的价值，很多儒学大师都认同“信用”是维持社会群体生活秩序和谐运行的关键所在这一观念。孔子非常强调信用的重要性，《论语·颜渊》有言：“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6］2503孔子回答子贡，管理政局的办法就是充足的粮食和战备，以及人民的信任就够了。在孔夫子看来，信义是可以与食物并驾齐驱的，民以食为天，同样，“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论语·颜渊》）［6］2505。社会成员之间都应该讲求信义，有了信义，这个社会才能和谐，才有发展。我国许多企业不能够实现财务的和谐管理，与整个社会的信用度欠缺不无关系。如何加强社会信用体系建设是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因此，在会计文化建设中弘扬儒学诚信思想是十分必要的。

四、当代会计文化建设中儒家文化的应用方法

1.古为今用，中西结合

对于儒家思想中那些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积极价值观，可以转化为时代精神来继承；而对于其中宣扬封建思想的价值观，则必须否定和摒弃。

独立发展的西方会计模式、灵活的会计准则制定与运用、透明化的信息披露制度、以民间审计为主的会计监督体系、自律性组织的建立健全等，都是值得借鉴的国外优秀经验，有利于推动我国会计行业的发展；明确的经济伦理观、正确的求利原则、诚信的职业观念、廉洁的企业作风、积极的竞争态度、和谐的环境意识等，也是值得我们在现代会计中弘扬光大的儒学思想。既要继承，也要创新。没有继承，就无法创新；没有创新，社会就不会进步。对西方会计模式，既不能全盘否定，亦不能全盘肯定，就我国当前市场经济形势来看，必须总结会计发展的实际经验，结合儒家文化这一历史悠久的文明，不抱守残缺，不照搬照抄，扬长避短，让古老的会计时代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2.适应时代，学以致用

经济高速发展给人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儒学思想积极入世、努力治世的态度，可以帮助现代会计人员提高自身的修养和管理能力，也可以提供很多适合国人的管理模式和方法，能够更好地管理企业，用财务部门的健康发展带动整个企业的健康发展。会计部门要善于对儒学思想加以运用，处理会计主体与会计客体的关系，营造良好的会计氛围，用发展的眼光、全局的观念建设会计环境，完善会计理论体系。不断提高会计从业人员的职业判断能力，保证会计信息的真实性与可靠性，时刻谨记以提升企业的价值为目标，兼顾社会效益，最终推动整个社会经济的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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