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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寤寐与心性
——对朱熹精神观的几点思考

2014-04-04孙利北京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100081

关键词:潜意识朱熹太极

孙利(北京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1)

魂魄、寤寐与心性
——对朱熹精神观的几点思考

孙利
(北京理工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1)

朱熹对人的精神问题的研究与心性思想交织在一起,他对精神的本质与特点、精神的结构与功能、精神活动的本质与现象、精神活动的规律与机制,进行了独具特色的分析。在朱熹看来,精神是在形体系统基础上产生的一个更高层次的大系统,呈现出“太极”结构,系统遵循“阴阳”辨证机制,沿着“体用”模式,在动静、显隐、寤寐、已发未发的状态中变易转换,具体呈现出知、情、意、志、欲等种种心理活动现象。不同的活动状态需要有不同的心理干预手段。朱熹描述的“太极”结构更符合精神系统的整体结构及其活动的实际,体现了富有中国特色的精神心理文化传统,理应成为现代心理学、精神学研究中的“另一种声音”而予以深入研究。

朱熹;精神系统;太极;寤寐;阴阳;体用

精神问题是中西哲学共同关注的主题,从古希腊的灵魂学说到黑格尔的精神哲学,从弗洛伊德、荣格的精神分析理论到赖尔、维特根斯坦开启的现代西方心灵哲学,西方哲学中关于精神问题和精神哲学的研究内容日益精进、科学。中国哲学对精神问题的思考始于远古时期关于“灵魂”、“魂魄”等观念的讨论。从春秋郑国子产的“魂魄”说(《左传·昭公七年》,公元前534年)到《管子·内业》篇的“精气”论,从汉初《淮南子·精神训》的专篇讨论到汉晋“形神”议题的哲学论辩,从“心知”、“心觉”到“心灵”、“心性”,中国的文化传统一直不乏对精神、心灵问题的真知灼见。虽然中国古代的思想家对精神的探讨主要不是在“精神”这个术语或范畴的名义下展开,而是在心、性、情、欲、知、意、行、理、道等范畴中进行[1],但这并不妨碍中国哲学对精神问题的本质思考。朱熹是中国古代一位“综罗百代”的思想家,对前人丰富的精神学史料与思想既有继承,又有新解,借助其圆融的“理气”宇宙本体观与精微的“心性”学说,深刻分析了诸种精神现象与精神活动。现拟就朱熹的精神观进行探析,希望借此揭示中国古代精神观的一些特点。

一、精神与魂魄

精神如何产生?精神的实质是什么?人的精神活动与物质载体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这是精神观最基本的问题。对此,朱熹用古老的魂魄、形神、精气等观念加以解释,其观点如下:

1.“魄属形体,魂属精神”[2](P41),认为形与神、魂与魄有不同的性质和功能。魂属精气,“会思量讨度。”[3](P41)魄是“血质”,是魂能思维运用的物质载体,“魄,精明所寓者。”[3](P2260)

2.精神依赖形体而生,“既有形后,方有精神知觉。”[2](P41)但二者又相互依存,“魂者,魄之光焰;魄者,魂之根蒂。”[4]“无魂,则魄不能以自存。”[2](P41)

3.人的精神活动、意识发生的物质基础是“精气”。“魂是气之神”,“魄是体之神。”[5](P2908)“魂魄是神气之精英,谓之灵。”[3](P2259)精气说是古人在回答形神问题时的一个朴素共识,即意识的产生不能脱离其物质基础。

4.阴阳动静是魂魄形神二分的依据。魂属阳,魄属阴,形与神、魂与魄皆阴阳动静所为。朱熹说:“知觉运动,阳之为也;形体,阴之为也。”[2](P37)“魄主静,魂主动”[2](P40)。形与神、心与身通过阴阳的分属与联结成为一个统一体,身心合一。“精神”与“形体”不是两个分离的实体,而是同一个生命机体中的两个有差异的现象,他们有各自不同的功能和特点。精神现象的发生是魂魄相合、形神相守、阴阳和合的结果,“精,魄也;气,魂也。二者合而成物。”[6]

5.精神虽由形体产生,但反过来又可以支配、主宰形体的活动。“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为主而不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7](P3540)精神为什么能够支配形体?精神又是如何支配形体的呢?古代学者对这一问题的解释采用的是一种整体性的思维方式。依据古代中医学的理论,“形”不仅仅是我们看到、摸到的外在肉体,而是由五脏六腑等各个子系统有机结合、协同运作所形成的系统整体。“心(神)”也不仅仅指称一个器官,而是对整个精神系统的概括与抽象。形具神生,心为身主,“心者,五脏六腑之主也”(《内经·灵枢·口问》),只有在心的主宰、统帅下,人的脏腑系统才能进行正常的生理活动。朱熹不仅承继了古代中医学的形神系统观,而且从“理气”的本体论哲学体系出发,自觉地为精神的系统性、整体性特点进行了理论上的论证,认为人的精神活动存在着一个阴阳互补的系统结构,这一点,在以下行文中将得以解释与证明。古代学者尚不会有现代系统论,但把精神活动视作一个系统整体确是朴素自觉的。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认为,应该用系统论的方法解释精神,精神是在人脑或神经系统基础上产生的一个更高层次系统,这个层次向下控制人体[8]。精神作为在形体系统基础上产生的一个更高层次的系统(心系统),一旦形成便具有形体系统所不具有的新质,并对系统要素起支配、统帅、决定的作用。依据系统论思维,古代的形神之辨实际上就是系统整体与局部或要素之间的辩证关系。唯如此,我们才能正确理解古代心身(形神)问题上的主宾之辨。

二、精神的功能与特点

“心”作为人的精神性活动,具备如下的功能与特点:

1.从心的活动特点来看,心有“虚”、“灵”、“神明”的特性。朱熹认为心是“人之神明”[9](P349),强调“人心虚灵。”[10]“虚”指“心无形影”[11],“灵”指灵动莫测,“此心至灵,细入毫芒纤芥之间,便知便觉。六合之大,莫不在此。”[12]显然“神明”、“虚灵”是针对人的意识活动的变化多端、神妙莫测的特点的描述,心神的活动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倏忽而来,倏忽而往,无所不至。

2.从心的功能和作用来看,心有知觉、思虑、记忆、认知的功能。朱熹说:“有知觉谓之心”[13],“识神乃是心之妙用”[14],“心官至灵,藏往知来。 ”[15]

3.从心(理)活动的内容来看,心有“人心”、“道心”之别。所谓“人心”是包含各种欲望的意识,“道心”则是体现“天理”的意识,主要指先验的道德内容:“此心之灵,其觉于理者,道心也;其觉于欲者,人心也。”[16]朱熹认为,人的心理活动常常交织着感性欲望和道德原则,甚至是道德意识和非道德意识的冲突,为了使人的意识活动总是处于合道德的状态,努力使道德意识最大限度地支配人的行为,就要进行意识修养,让“道心”主宰“人心”:“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9](P14)道心与人心的区分说明了在人的意识活动中,什么是合理的、善的意识内容,什么是非合理、恶的意识内容,以及这种意识活动对人的行为的影响。

4.从心的活动状态来看,心有未发与已发、显露与潜隐、清醒与沉寂、动与静、寤与寐两种不同活动状态,朱熹说:“寤寐者,心之动静也。 ”[17](P2902、(P2513))寤寐分别指清醒与沉寂两种精神活动,类似于弗洛伊德笔下的意识与潜意识。朱熹分别从动静、阴阳、清浊、有主无主四个方面分析其各自的特点:“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有思无思者又动中之动静也,有梦无梦者又静中之动静也。但寤阳而寐阴,寤清而寐浊,寤有主而寐无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于寤而言之。 ”[5](P2902)

其一,“寤寐者,心之动静也。”朱熹认为,醒觉和睡眠分别是精神活动动、静两种状态,但动、静界限并不截然分明,而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具体说,人醒觉时(寤)是心之动,但动中有静,“有思”是动中之动,“无思”是动中之静;人睡眠时(寐)是心之静,但静中又有动,“有梦”是静中之动,“无梦”则是静中之静。

其二,“寤阳而寐阴”。寤寐动静的转化是由阴阳二气的不同作用所引起,当人处于“寤”的状态时,是“阴伏藏而阳用事,阳主动,故神运魄随而为寤”;当人处于“寐”的状态时,是“阳伏藏而阴用事,阴主静,故魄定神蛰而为寐”[5](P2908)阳主动而阴主静,所以人在白昼阳气显现之下活动和思虑,在夜晚阳气潜藏之下休息和睡眠。

其三,“寤有主而寐无主。”人之所以在寤时呈现清醒的意识状态,是因为“寤有主”,人在寐时呈现睡眠沉寂的状态,是因为“寐无主”。“有主”就是有主向,有主宰,即现代心理学所谓的自我意识的主宰功能。当精神系统处于寤的状态时,意识能作为精神心理活动的主宰,从而使整个精神系统处于运动即醒觉的状态;当精神系统处于寐的状态时,自我缺失了对精神心理活动强有力的“控制能力”,自我的精神活动处在一个不自觉的状态中,没有一个明确的自我中心,从现代精神学来看,人的精神活动进入到“潜意识”的状态中,从而使整个精神系统处于静止状态,即睡眠状态。梦不过是“静中之动”,此时潜意识在起主导作用,各种思虑意念不受控制地活动起来便有了梦。在此状态中,自我“有主”意识虽然基本上处于不活动的状态,但仍然存在,朱熹说:“寐为无主,然其中实未尝泯,而有不可测者存。呼之则应、惊之则觉,则是以未尝无主,而未尝不妙也。”[5](P2902)这表明,梦的形成机制是意识与潜意识相互渗透的结果。

其四,“寤清而寐浊”。寤有主,人的精神意识能够自觉地发挥其作用,人能清醒意识到自己的思虑作为;寐无主,人的意识不能进行自觉地、有目的的活动,其内容混乱模糊,不能正确认知外物。

依前所述,朱熹对精神概念的阐述,始终同时包含着意识与潜意识两个层面的内容,并用中国古代特有的术语来描述它们,如“神运”、“神蛰”、“寤寐”。很久以来,西方近代哲学把人的精神活动完全等同于意识,而将潜意识完全摒弃在外,只是到了19世纪下半叶,弗洛伊德才将潜意识的概念引入精神哲学,而中国很早就兼顾到了对意识与潜意识的研究。意识的特征是自觉的,但在自觉的意识活动中渗透着潜意识的成分;在潜意识活动中自我意识也一直存在并有一定的活动,只不过属于从属地位,二者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在内容上阴阳互渗,在机制上遵循阴阳转换机制,交互运动,循环往复,共同承担着精神系统的功能。

三、易有太极——精神系统的结构状态与运作机制

精神活动是一个循环往复、运动无穷的动态结构,那么,其运动的源泉、动力来自于哪?其运作机制又如何?且看朱熹对此的分析:

夫易,变易也,兼指一动一静、已发未发而言之。太极者,性情之妙也,乃一动一静、未发已发之理也。故曰易有太极。[18]

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其理也。[19]

性犹太极也,心犹阴阳也,太极只在阴阳之中,非能离阴阳也。[15](P87)

心之理是太极,心之动静是阴阳。[5](P84)依据上述文献资料,分析可知:

1.心的显露潜隐、寤寐动静的变换活动被比喻成“易”,即“变易”;其变易的秩序、状态被描述成“太极”;其变易的机制源于“阴阳”。

2.太极、理与性,阴阳、气和心是同一层次的范畴,“太极即理、阴阳即气”、“太极即性,阴阳即心”。不是太极之外别有一心,太极是心之理。朱熹依据其“理气观”的宇宙本体论思维,再次阐明精神运动的物质基础是气,精神运动的规律是理(太极),理与气合方有精神的种种活动。

3.太极、阴阳、理气、心性、寤寐、显隐、动静、变易构成了精神系统阴阳交互的“太极”结构。我国已故的哲学家刘文英先生认为,人的精神系统并非弗洛伊德描述的那种塔式结构,而是一幅生动的、阴阳合礼的太极图,据此,他构建起了一个“精神太极图”模型①。从朱熹“易有太极”的描述中可以佐证:“太极”模型确实更符合精神系统的整体结构及其活动的实际。一阴一阳之谓道,意识与潜意识作为精神系统(太极)的阳面与阴面,正是通过二者的相互渗透、相互斗争、相互转化的矛盾机制在动静中追求某种平衡,从而保证精神活动的健康顺畅,实现各种精神功能。

四、心有体用——精神活动的本质与现象

朱熹进一步用“体用”、“性情”来分析精神活动的本质与现象。“体”是根本的、内在的,“用”是体的功能、作用。朱熹从两个方面解释了体用:(1)以心之未发已发状态言体用;(2)以性情言体用。他说:“心有体用。未发之前是心之体,已发之际乃心之用。”[15](P90)又说:“性是体,情是用。性情皆出于心,故心能统之。”[17](P2513)关于已发未发,朱熹在《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中写到:

思虑未萌、事物未至之时为喜怒哀乐之未发。当此之时,即是此心寂然不动之体,而天命之性当体具焉。以其无过不及、不偏不倚故谓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喜怒哀乐之性发焉,而心之用可见。以其无不中节,无所乖戾,故谓之和。[20]

心的未发已发是指精神活动潜隐与显现、寂然与感通的活动状态。未发之时的精神活动是潜隐、寂然的,其内容纯粹至善,属于道德潜意识层面,这是“体”、是“性”。已发之时的精神活动是显现、感通的,其内容驳杂不齐,既有道德情感,也有七情六欲,这是“用”、是“情”,属于意识层面。心则是二者的统一,既“无间于已发未发”[15](P86),又能“统性情”,是“体用一源”。“性”作为心之“体”,是精神活动的本质状态,但需要“情”来体现。“情”作为心之“用”,是精神活动的现象,但须努力疏导,使本质与现象相统一,这即所谓的“因体而发用”、“由用以达体”。

朱熹把未发之时的潜意识活动看作是整个精神系统的“体”,是人的存在本质,就潜意识在整个精神系统的地位和作用而言,这一点与精神分析学派所持观点很相似。如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是心理深层的基础和人类活动的根本内驱力,它才是真正的精神现实,影响着人格的形成与现实的生活。但就潜意识的活动内容而言,二者又大相径庭。在朱熹这里,“未发”时的潜意识活动是道德的、伦理的、澄明的。在弗洛伊德这里,潜意识则是生命本能的冲动、欲望,其中最基本和最核心的就是性本能,是原始的、混乱的、非道德的。这一点让我们深入领略了中西文化之间的异质性。就朱熹乃至整个中国传统文化而言,“心”不仅仅具心理学义,更具伦理学义。所以,朱熹对精神系统的认知主要是伦理的,弗氏对精神系统的认知主要是心理的。在中国,精神学、心理学长期与伦理学相交织,这也许可以解释中国传统的精神学、心理学虽有着独特、丰富的理论传统,却因为被淹没在庞大的伦理学说中而长期处在“支离破碎”的状态,因而没有成为一种真正独立的声音的原因。

五、格致内省——精神修养与人格的形成

无论潜意识是道德的,还是本能的,最终都要转化为有意识的心理过程并进而影响到人的生活。如何让潜意识冲破重重阻碍进入意识域并发挥其作用呢?朱熹提出了两种方式:格致与内省。

格致即格物致知,作用于意识域,突出特点是强调意识活动的主导作用。一方面,就意识活动的特点而言,意识具有自主性、自觉性、意向性等特征。朱熹认为,处在醒觉状态下的意识活动“有主”,此时的精神活动因有一个强有力的控制中心,受到理性思维的严格控制,因而能够主导意识活动去鉴别、评价与选择,使人的行为接受意识的自我控制、自我引导、自我提升。另一方面,就意识活动的内容而言,则是七情发用,所以需要通过穷理、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主敬、察识等具体手段干预意识心理活动,对人心“须每日提撕,令常惺觉”[21],使意识的发用流行“无不中节,无所乖戾”。这即所谓“动中察识”。

内省是从自身出发去感知自我心理状态、调适自我心理过程的一种方法,是内心体知的过程,重视的是“体”和“悟”,是对心理状态的一种内心体验、省察探究和独特的情绪感受,主要作用于人的潜意识领域。朱熹认为,潜意识由于未“感物”,是“莹然之心”,此时的心理活动是澄明的、纯善的,更接近人的本质自我,但需要通过“静坐”、“涵养”、“存气”、“养气”等“内省”方式加以体认省察。倘若充分发挥此状态下的心的正能量,不仅能“知性”、“复性”,更可感受“澄明之境”的美好与平静。“未发之中,本体自然,不须穷索,但当此之时,敬以持之,使此气象长存而不失,则自此而发者,其必中节矣。”[7](P3528)这即所谓“静中涵养”。但潜意识又是不自觉的,需要借助“穷”、“格”、“致”、“明”、“敬”等自觉意识,深入到主体的道德潜意识去观察、体认、感悟,从每个人的本能、直觉、潜意识中来捕捉善的踪迹,然后再把它提升到意识的层面,把体验到的价值与感悟作用于自身,努力地加以培养、扩充,潜意识的正能量才能实现,从而发现自我、引导自我、完善自我、超越自我。朱熹把这一过程称作“唤醒”,“人惟有一心是主,要常常唤醒。”“能唤醒,则自不昏昧;不昏昧,则自不放纵矣。”[22]这一过程,需要格致内省的双重引导,既有意识的自觉能动性,又充分发挥潜意识的作用。

简言之,格致内省就是通过意识的自主控制达到自知其心的一套训练方法,这套方法具有多种功能,如集中注意力、调节心理平衡、保持稳定良好的心理状态,塑造健康人格,同时还能产生智慧,去体悟人生价值、洞悉宇宙与人生的整体真实、实现内在自我超越。

朱熹对人的精神问题的研究与心性思想交织在一起,他对精神的本质与特点、精神的结构与功能、精神活动的本质与现象、精神活动的规律与机制进行了独具特色的分析。认为人的精神是一个大系统,呈现出“太极”结构,系统遵循“阴阳”辨证机制,沿着“体用”模式,在动静、显隐、已发未发的状态中变易转换,具体呈现出知、情、意、志、欲等种种心理活动现象。不同的活动状态需要有不同的心理干预手段,未发时心需要涵养内省,已发时心需要格致察识,通过意识的自我觉知与自我主导,引导人的心理行为,提升人的心灵境界。此外朱熹还运用 “神运神蛰”、“有主无主”、“心感心动”的概念去解释梦这样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探索了梦的成因,并且具体论述了知觉、思虑、情欲、意志、气质、认知等命题范畴,丰富了中国传统的精神观念。学者葛鲁嘉认为,判定一种文化传统有没有或者是不是系统的心理学,主要看三个方面:一是有没有解释和说明人的心理行为的系统的概念和理论;二是有没有揭示和探索人的心理行为的实际的方法和工具;三是有没有影响和干预人的心理行为的实用的技术和手段[23]。由此,我们可以自信地判定,在中国的文化传统中虽然没有西方意义上的科学心理学,却也有自己的精神心理文化传统,理应成为现代心理学、精神学研究中的“另一种声音”而予以深入研究。

注:

①关于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精神系统?精神系统为什么会有太极图这样一种结构?刘文英先生在其著作《精神系统与新梦说》(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中有非常具体的、历史的考察与论述,值得参考。

[1]吴元梁.精神系统和精神文明建设[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232.

[2]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3[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3]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 87[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4]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 68[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5]朱熹.答陈安卿[A].朱熹集:卷57[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

[6]朱熹.答吕子约[A].朱熹集:卷47[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

[7]朱熹.仁说[A].朱熹集:卷 67[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

[8]钱学森.人体科学与现代科技发展纵横观[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477.

[9]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10]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57[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1347.

[11]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5[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304.

[12]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8[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404.

[13]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40[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3340.

[14]朱熹.答徐子融[A].朱熹集:卷58[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2963.

[15]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5[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16]答郑子上[A].朱熹集:卷56[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2863.

[17]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98[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

[18]朱熹.答吴晦叔[A].朱熹集:卷42[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1964.

[19]朱熹.周易本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62.

[20]朱熹.与湖南诸公论中和第一书[A].朱熹集:卷 64[C].成都:四川教育出版社,1996.3383.

[21]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6[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334.

[22]黎靖德编.朱子语类:卷12[M].王星贤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4.200、201.

[23]葛鲁嘉.西方实证心理学与中国心性心理学概念范畴的比较研究[J].社会科学战线,2005,(6):35.

【责任编辑: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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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Wumei,andXinxing:Some Thoughts on Zhu Xi’s Philosophy of Spirit

SUN li
(Colleg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Beijing Institute of Technology,Beijing 100081)

Zhu Xi’s study on the spirit of human being was intertwined with that onxinxing(mind and nature).His analyses on essence and characteristics of spirit,structure and function of spirit,essence and phenomena of spiritual activities,and rules and mechanism of spiritual activities were all distinctive.According to Zhu Xi,spirit is a large system on higher level on the basis of form and structure,which shows the structure oftaiji(supreme ultimate).The system follows the rule of yin and yang and the pattern of ti(substance)andyong(function).It transformed back and forth between the status of being active or passive,obvious or hidden,asleep or awake,and triggered or quiescent,embodying various mental activities such as learning,emotions,desire and so on.Thetaijistructure described by Zhu Xi is in accordance with the framework and operation of spiritual system.In this case,it demonstrates a psychological cultural tradi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istic,which should be valued and regarded as“another voice”of modern psychological and mental studies.

ZHU Xi;mental system;taiji;wumei;yinandyang;tiandyong

B 244.7

A

1000-260X(2014)04-0031-05

2014-06-05

孙利,哲学博士,北京理工大学副教授,从事中国古代哲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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