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
2014-04-03文继祖
□文 / 文继祖
两年没去新疆了,偶尔听闻新疆同事传来的消息,对那边很是怀念。一直记得那双发绿光的眼睛,隔了千山万水还仿佛在身后盯着我。
2012年湘核304大队新疆业务照常启动,刚参加工作的我就被分派到了新疆项目组,很快这个由11个地质队员组成的团队就风风火火地从长沙转兰州到哈密,拖着仪器、帐篷、锅碗瓢盆进驻了巴里坤县的一个无人区。
初到新疆时有几分不适应,但也很兴奋。新疆比湖南干燥,头几天总是口眼干涩,鼻子有血块,适应几天也就习惯了。工区在戈壁,蓝蓝的天空,浅红的山峦,锋利的石头,矮黄而稀疏的小草,平沙莽莽,山岭重重,满眼都是“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的景象。看惯了潇湘的绿水青山,戈壁滩的荒芜着实让人新奇,也令人慌张。
刚来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安扎帐篷,十一个人得有住的地方。团队里面就老彭、老叶年过四十,其他都是毕业不久的小伙子。老彭有青藏高原工作经历,在他的指挥下帐篷总算在天黑前给固定住了。第二天大伙又给一大一小两顶帐篷搬了很多石头压实。大帐篷住了8人,还用作放仪器;小帐篷住3人,也是厨房外加“餐厅”。说是餐厅,其实就是每次支起一张折叠床供大伙吃饭。老叶是司机,也是厨师,其他人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完成勘探工作。
对于巴里坤工区的工作环境,我们还是很喜欢的。山上除了零星几抹绿色,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对背着仪器爬上爬下的地质人来说这就是天堂。山体的高差大辛苦点我们不怕,我们怕南方的植被茂密。南方气候湿热,蚊虫也多,每次上山都会汗流浃背,身上总会被刮伤或者咬伤,还要担心林子里的毒蛇。而这里就安全得多,有蛇但是极少,有苍蝇但是没蚊子,关键是没树林,一目千里,站在这边和那边的同事吼几嗓子,工作也就有乐趣了。不过有两件事还是很难适应:一是缺水,工区得开几个小时车才有补给供水的地方,在里面有个滴水的岩缝,早上去下面小坑舀两桶水供洗漱洗碗洗菜,饮用水得靠补给,严格控制;二是工区没信号,和外界联系得到一个很远的山头才有微弱的电信信号,这是老叶开着车到各个山头试出来的。不过山里没通信也没拦住我们自娱自乐,有同事移动硬盘里有《血色浪漫》,于是大伙都学会了秦岭的那几段信天游,经常傍晚的山头会有一帮男人唱起那段“满天的花哟满天的云,细箩箩淘沙半箩箩金,妹绣荷包一针针,针针都是想那心上人……”
工作半个月碰到了雨季,阴雨连绵十多天。每天冷得穿着羽绒服蹲折叠床上期待雨停,有一天帐篷上有小鸟啄食的声音,老叶说雨要停了。果然雨停了,戈壁滩的晚霞如血,雨后的滩涂开满野花,一场短暂的灿烂。这也意味着工作进度得加快了,因为秋季来了,马上得降温了。隔几天在戈壁上散步就发现花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朝天的硬实的草籽,真是一周过了四季。
在无人区待着感到害怕是自然的,帐篷四周都挖了很深的水沟,用钢钎、绳子、土和石头固定住帐篷,为了安全,也为了防止动物跑进来。而这样也没有挡住动物的来访。有天晚上突然帐篷外传来很沉的脚步声,安静的戈壁上响起动物蹭帐篷的声音。第二天早上大伙看了外面的脚印才知道是野牛,还好只是来看看,不然帐篷都得被摇塌了。
一天晚上大家整完资料如常睡了,忽然老彭叫醒大伙,两个帐篷相互喊话嚷嚷了一会又安静下来,听外面的声音。“是猫叫,真有野猫!”有人喊了出来。探头出去四周张望,什么也没有。大家拿着手电筒跑了出来,在旁边山上看到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一会又窜到对面很远处的山谷。“是豹子,跑这么快,还猫叫声,猫科的。”大伙在帐篷开始讨论,“这地方哪来的豹子,有豹子早有听说了。”大家还是把它当成猫将信将疑地睡了,只是门口都堵得更严实,锅碗瓢盆都放在门口,有什么动静可以防备。战战兢兢过了三天后那双闪绿光的眼睛不见了,大家也忘了这件事。戈壁上视野很好,除了偶尔看到牛羊白骨,还有看到人就跑的兔子,跳得老快的咕咕鸡,传说中的狼可能被我们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吓跑了,这里人类应该是最厉害的物种。一直到项目结束我们都没见过野兽,回去后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2013年底新疆突然传出消息轰动全国,巴里坤县发现雪豹了,而那个地方和工区相邻。曾经听过猫叫的同事们看到这则消息时都开始后怕起来。
如今新疆那边湘核304大队的同事们依然在戈壁上奋斗,而不管此时身在湖南的我还是西北的他们都惦记着那只雪豹,害怕着那双远处盯着我们的绿眼睛。心里只有四个字:平安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