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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道德经》英译中文化意象的缺失与误译
——以辜正坤和Arthur Waley的译本为例*

2014-04-01肖水来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谷神道德经译本

夏 军,肖水来

(湖北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

著于2000多年前的《道德经》,世称《李聃道德经》、《老子道德经》、《老子五千文》等,共八十一章,分卷上、卷下,是老子阐述其哲学思想的经典之作。短短五千文,却似一迷宫,包容甚广,不仅对哲学问题有系统论述,对社会、历史、伦理、政治、军事乃至修身处世之道,均有相应的阐发。其中无数格言警句般的观念,都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精华,被誉为人类文明的源头、东方文化的代表、中国哲学的主根。正因为如此,我国道家学派和道教都尊奉老子为创始人、祖师,并把《道德经》奉为最基本的经典。从16世纪开始,《道德经》就被翻译成了拉丁文、法文、德文、英文、日文等。据统计,到目前为止,可查到的各种外文版的《道德经》典籍已有1000多种,其影响力可见一斑。

在大力弘扬国学且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频繁的今天,正确理解《道德经》中所蕴含的文化意象,对于我们解读老子深邃的哲学思想,挖掘经典国学在当代社会的现实意义,推动中外文化交流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然而,略读《道德经》英译本,不难发现,很多译本中都存在着大量的文化缺失和误译现象,这种情况不仅造成了读者对《道德经》的误读,也阻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继承发扬和对外交流。本文将以辜正坤教授和《道德经》西方译者中公认杰出代表Arthur Waley的译本为例,浅析《道德经》英译本中文化意象缺失和误译的现象,并试图分析其原因,提出相应的补偿措施,以便人们能更好地解读《道德经》。

一、语内翻译中的文化意象缺失与误译

《道德经》成文时间距今久远,和其它一些古籍一样,原文并无标点,只有简单的章节记号。英译时必须先经过一个语内翻译阶段,对原文进行断词、断句,或选择一个已加标点的语内翻译版本。无论译者选择的底本为何,原文独特的文风使人们在对《道德经》断词、断句时有了多元化的选择,这种多元的标点解读势必会造成对文本理解的混乱。(赵志刚,2013:111)如:

例1,“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第一章)

对本句的理解历来有两种方式,一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另一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学者廖元在其《道德经新释》一书中指出,“由于是承前‘名可名,非常名’举例而言的,书中第四十章又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的论述,故选取王安石的见解,以‘无’、‘有’为读比较好,而不用王弼、严遵以‘无名’、‘有名’为读来作解释。”(廖元,2008:37) 在《道德经》中,同“道”字一样,“无”和“有”都是老子在阐述其哲学思想时赋予了特殊意义的专有名词。我们可以把“无”理解为天地的元始,是天地初始的根源;“有”则理解为天地产生以后由天地产生的万物。试比较一下Arthur Waley 和辜正坤的两个不同译本:

Arthur Waley 译本:

It was from the Nameless that Heaven and Earth sprang;

The named is but the mother that rears the ten thousand creatures, each after its kind.

从Arthur Waley 的译本中我们不难看出,他采用的原文解读版本是后者,所以将“无名”作为一个专有名词,译作Nameless,意为“宇宙形成之初,万物无以名状的状态”;而在处理“有名”时却简单的将其译为the named,意为“可以被命名的事物”。虽然这样处理在语义表达上无可厚非,但是在句式上同原文对仗工整的结构则相去甚远。更有必要提出来的是,作为老子思想体系中一对非常重要的哲学概念及《道德经》中标志性的文化意象的“无”和“有”,其内涵在Arthur Waley 的译本中并没有体现出来,存在文化意象缺失的现象。

再看辜正坤的译本:

The word Nothingness may be used to designate the beginning of Heaven and Earth ;

The word Existence (Being ) may be used to designate the mother of all things .

在原文的解读上他采用的第一种版本,即“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笔者亦更加倾向于这种解读。在辜正坤的译本中“无”和“有”都被处理成为专有名词,突出了“无”和“有”在《道德经》中特殊的含义和特有的地位。在句式结构和内涵上都保存了原文的美感和神韵,不失为极好的翻译。

这种由于语内翻译而造成的文化意象缺失的现象在《道德经》英译本中时有出现。如紧接着的下一句出现的“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和“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两种不同句读。由于篇幅原因,不再累述。

例2,“智慧出有大伪”(第十八章)

Arthur Waley 译本:

It was when intelligence and knowledge appeared that the Great Artifice began.

辜正坤译本:

The great hypocrisy follows the emergence of cleverness.

基于“智谋出现了,于是才会有狡诈虚伪”的语内翻译底本,两位译者都将“出”字翻译为“出现,产生”等含义,对此笔者不敢苟同。“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整个第十八章只有这一个句子,可断为四个小分句,篇幅虽短却意义深远,包含了中国古代人们朴素的价值观和道德观。笔者认为这四句分别依次对应的是“义”“礼”“孝”“忠”这四个传统处世观念。从结构上看,对仗工整,前抑后扬,前面半句描述某一种世风人情的败坏,后半句突出某一种道德观念的兴起。故“出”字不应该做“出现”“产生”解释,而应该同上文的“废”字相对应,作“离弃”或“脱离”来讲解才比较合适,如出妻(离弃妻子)、七出(七种休离妻子的理由)、出险(脱离危险)、出家(离开)等。

类似的情况还有第五章“天地不仁义万物为刍狗”和“圣人不仁义万物为刍狗”两句中关于“不仁”的理解,历来存在两种解读。一种认为“不仁”应作“不仁慈”解;另一种则认为应作“不讲仁慈”解,即“天地”和“圣人”不存在讲“仁”与不讲“仁慈”之分。笔者更青睐于后者,原因有二。其一,纵观老子思想体系,我们可以看出他不提倡“仁”,但是也不反对“仁”,而是强调统治者的“无为而治”。统治者不应该过多地干涉人民的生活,而应该不加区分地对待天地万物,对待人民应该如同对待“刍狗”一样,任其自然生长;其二,后文中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与其形成类比和照应,也可以证实前面的“不仁”应该为统治者“不讲仁或不仁”。然而基于第一种解读,辜正坤将“不仁”译为not merciful,Arthur Waley将“不仁”译为ruthless,笔者认为都存在着文化意象的误读。对此,笔者认为国内《道德经》研究及其语内翻译的不到位,是导致译者在原文的理解上有偏差,甚至曲解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语际翻译中的文化意象缺失与误译

例3,“道可道非恒道”(第一章)

老子在《道德经》开篇之首就提出了“道”的概念,其地位之重要可见一斑。“道”是老子哲学思想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概念。第一个“道”是指构成宇宙最原始的实体与创造宇宙的能量。老子认为宇宙万物的诞生、演变皆根于此,并蕴含有自然而然的且不可抗拒的客观规律。它与“道路”、“道法”、“说古道今”、“道不同不相为谋”中的“道”都不相同,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概念,因不知其名便把它命名为“道”。

Arthur Waley将此句译为The Way that can be told of is not an Unvarying Way,将第一个“道”译为Way。虽然他刻意将首字母大写以使其区别于一般的“道路”等词,但是在语义上依然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将“道”译为Way,不仅丢失了其博大精深的内涵,而且文化特色尽失,索然无味。

相比之下,辜正坤处理“道”的方法则显得更加谨慎,他采取音译和注解相结合的方法,将“道”译为Tao*(The Tao, spelled as Dao in Chinese phonetic symbols, is a philosophical term first used by Lao Tuz (Lao Zi); traditionally translated as Tao, logos, way, path, road, road, etc. ) 。不仅照顾到了外国读者的感受,将“道”音译为Tao而非Dao,而且保留了“道”字原有的文化特色,更有利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发扬和传播。至于“道”字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则留给读者自己在深入学习和研究《道德经》的过程中去慢慢揣摩和领会。

例4,“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第五章)

在此句中,Arthur Waley 将“万物”译为 Ten Thousand things,这明显是字面上的翻译。这里的“万物”应该是指世间所有的事物,表示一切。在汉语中,特别是古汉语中表示数字的字词大多表概数。再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这里的“一”“二”“三”并非指确切的数字或者具体的事物,而是表示万物从无到有的变化过程,也是《道德经》中老子要表达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然而Arthur Waley将其译为Tao gave birth to the One; The One gave birth successively to two things, Three things, up to ten thousand,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虽然他意识到“一”不是一个普通的数词,将其处理为大写的专有名词,然而在“二”“三”的理解上却出现了偏差。相比较而言,谙熟传统文化的中国译者辜正坤在处理这些数词方面明显驾轻就熟:Tao begets the One; the One consists of Two in opposition (the Yin and Yang );The Two begets the Three ;the Three begets all things of the world. 将所有数字首字母大写,将其概念化,不仅保留了原文的特色,也符合《道德经》中原文的含义。

例5,“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第六章)

关于“谷神”是什么的问题,千百年来众说纷纭。明代陆潜虚在所著《神室论》中曾对“谷神”作了一番解释,认为“谷神”指的是上、 中、下三丹田;汉代河上公把“谷神”作为“养五脏之神” ;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甲乙本中“谷神”都作“浴神”,故有学者这样认为:“浴”古与“玉” 通,“浴神”即玉神,指月神,更增加了理解上的歧义;还有学者认为本章系引自黄帝之作,而成书较早的《黄帝内经》中,“谷”,多指人的穴位,故“谷神”之“谷”,其所指也应是穴位。(廖元,2008:57))现在,较多的注释认为“谷神”是老子形容“道”的称呼,“谷神不死”是把“道”看成空虚无形、变化莫测而又永恒不灭,所以辜正坤将“谷神不死”译为Tao never dies.。 然而Arthur Waley 鬼使神差地将“谷神”译为Valley Spirit,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也许“谷神”是多数注释认为的那样,是老子关于“道”的称呼;也许是其它包含了文化深意的特殊名词,但不管作何解释,也绝非是Arthur Waley字面上所理解的“山谷之神”。这样望文生义,无疑是一大败笔。

例6,“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第二十章)

Arthur Waley 译本:

Between wei and o,what after all is the difference?

辜正坤译本:

How much difference is seen between Yes and No?

唯:唯诺,即“唯唯诺诺”,表示 恭敬的应答声。如《礼记·玉藻》:“父命呼,唯而不诺。”阿:据近人刘师培说:“阿当为‘诃’,亦作‘呵’,为责怒之词,传写 误作‘阿’。”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甲乙本分别作‘诃’和‘唯’。 (廖元,2008:110)‘唯’、‘诃’均为应答之声,相当于现代汉语说“是的”。但:“唯”是谦逊柔和的应声;“诃”则是愤怒不满的答语。 其喜怒之区分完全在于情。“唯”与“诃”同为应答声,因此常用以比喻相差不远。

Arthur Waley将其直接音译为wei 和 o 而未做任何标注或解释,会让西方读者感到莫名其妙,完全不知其所以然。而辜正坤的译文中则将其处理为Yes 和No,将其首字母大写赋予特殊含义。“唯”是谦逊柔和的应声,表真心实意的答应或同意,故译成Yes;“诃”则是愤怒不满的答语,表口头答应或同意实则内心十分不满或抗拒,故译成No。对于中国读者来说,这样翻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对于不熟悉中国文化的外国读者来说,直接译为Yes 和No,很难体现出原文中老子要表达的“唯”与“诃”的那一层微妙关系,亦存在文化意象缺失的现象。

三、原因分析

《道德经》是中国传统思想和文化的杰出代表。它在思想内容、语言形式和文化意蕴等方面都颇具风格,有别于现当代作品。如果说一般的翻译要沟通两种不同的语言、文化和受众,那么典籍的翻译则需要跨越时间去沟通。(蒋坚松,2001:11)像Arthur Waley这样的国外译者要翻译《道德经》这样的中国典籍,简单来讲,必须经历语内翻译(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和语际翻译(现代汉语到现代英语)两个阶段(赵文源,2006:5)。可以看出,语内翻译处理的好坏直接影响着语际翻译质量的高低。然而,由于《道德经》自身的特殊性与复杂性;加之其跨越了2000多年的历史,时空的距离和社会历史的变迁给《道德经》的语内翻译带来了很多困难,比如例一中提到的因断句的不同而造成的文化意象缺失或误译现象;其次,中外文化背景的差异、社会环境和历史条件的不同等因素造成译者个人理解误差甚至曲解,如例四中“万物”、例五中“谷神”的误译等。笔者认为,对于中国传统作品中一些虚词、概念性数词的翻译可以采用注解、增译、归化和异化的方法;对于一些概念性的精神文化词和物质文化词可以试着采用拼音结合注解的方法等。

更重要的是,在物质文化日益大行其道的今天,应该引起全社会对《道德经》这类经典国学的关注和重视,加大研究和翻译的力度,发掘其深刻的现实意义;乃百家之言,树立统一的有权威性的语内翻译典型,避免出现语内翻译良莠不齐的局面进而影响其语际翻译,有鉴于此有学者提出,“典籍英译的主体应该是汉语译者,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由以英语为母语的人对所译完的作品进行语言文字方面的润色和加工”(霍跃红,2005:09)。因此对于译者,尤其是国内译者来说,更是要努力提高自己的国学素养和翻译水平,只有先做好语内翻译,才有可能让我们的国学走向世界。翻译是一项纷繁复杂的工作,《道德经》这一类经典国学的翻译更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艰巨浩大但极具历史意义的伟大工程,还需要很多不懈的努力。

参考文献:

[1] Lao Tue. Tao Te Ching . Trans. Arthur Waley [M].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1997.

[2] 辜正坤译.老子道德经 [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3] 霍跃红.典籍英译:意义、主体和策略 [J].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5,(9).

[4] 蒋坚松.古籍翻译中理解的若干问题 [J].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11).

[5] 廖元.道德经新释 [M]. 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6] 赵文源. 关于典籍英译过程中的考辩——兼与卓振英和杨秋菊两位先生商榷 [J]. 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5).

[7] 赵志刚.《道德经》中文化意象错位的成因及补偿策略 [J].中华文化论坛,2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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