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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史观的一个理论条链:分工、交往与和谐

2014-04-01官翠娥贺祥林

关键词:唯物史观分工范畴

官翠娥,贺祥林

(湖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62)

众所周知,唯物史观是马克思的第一个伟大发现,恩格斯则参与了这个伟大发现,这是“唯一的科学的历史观”[1]10。其中,分工、交往、和谐三个范畴的形成与演进,特别是这三个范畴之间内在的、辩证的统一,构成了唯物史观的一个理论条链,因而值得酌意探讨。本文旨在把马克思、恩格斯的相关论述与现当代人类社会的实践结合起来作一阐明,还请方家匡正。

一、“分工”与“交往”是这个理论条链的重要两环

在这个理论条链中,何以将“分工”这个范畴列为首要的环节呢?恩格斯在1890年10月27日致康拉德·施米特的信中,就曾明确指出:“关于历史唯物主义本身的问题。从分工的观点来看问题最容易理解。”[2]596从这句话可看出,分工范畴是理解唯物史观本身及其在此所涉的理论条链与纷繁复杂问题的重要钥匙。关于分工观点在唯物史观范畴体系中的这个定位,前苏联著名马克思主义哲学家巴加图利亚也有探究,他在《马克思的第一个伟大发现》中曾指出:“当马克思注意到分工问题的时候,‘马克思似乎预感到了正是这方面对历史和社会规律性的进一步探索将会获得特别重大的成果,……正是经过对分工的分析,马克思在制定唯物主义历史观方面就迈出了下一步,而且是有决定意义的一步’。”[3]35

马克思、恩格斯对分工进行过系统研究,并且总是把分工与交换(亦即经济交往)紧密联系起来。马克思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斯密、萨伊、斯卡尔培克、穆勒等人的分工和交换理论进行评论时,分工和交换问题就引起了马克思的极大兴趣和高度注意,他写道:“对分工和交换的考察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因为分工和交换是人的活动和本质力量——作为类的活动和本质力量——的明显外化的表现。”[4]241此时,马克思已经察觉到了分工与交换的重要作用,并把分工与交换看作人的类的活动和本质力量的外在表现。马克思认为:“分工和交换是私有财产的形式。”[4]241马克思在这里把分工与交换理解为是私有制的形式,亦即私有制条件下的分工与交换,他此时认识到了分工、交换与私有制之间具有内在而紧密的联系。从总体来看,此时马克思阐发了分工与交换的观点,但对其的论述还囿于异化劳动的范围内,也就是尚未将此与生产力范畴和生产关系范畴联系起来。

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是唯物史观形成的标志性著作,他们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4]519这表明马克思、恩格斯开创的唯物史观与青年黑格尔派的唯心史观划清了界限,同时指出物质生产劳动首先作为人类为维持自身生存所不得不从事的社会历史活动的自然必要性,并指明正是这种物质生产劳动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因而,个人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进行生产的物质条件”[4]520。马克思、恩格斯在这里把人的本质得以展示的最切近的基础归结为物质生产劳动,关于这个观点从下面一段话中可以得到更好地理解。“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4]531。

在随后的研究中,马克思、恩格斯以物质生产劳动为起点,把分工与生产力紧密联系起来作出如下阐述:“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最明显地表现于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任何新的生产力,只要它不是迄今已知的生产力单纯的量的扩大(例如,开垦土地),都会引起分工的进一步发展。”[4]520从这一论述中可看出,最初而又“最明显”的分工表现了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同时“任何新的生产力”的发展都会促进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分工,分工的阶段依赖于当时生产力的发展水平”[4]587。因而从分工来说明私有制的起源,便是开创基于唯物史观来深化经济理论问题的新思路。“个人本身完全屈从于分工,因此他们完全被置于相互依赖的关系之中。私有制,就它在劳动的范围内同劳动相对立来说,是从积累的必然性中发展起来的。起初它大部分仍旧保存着共同体的形式,但是在以后的发展中越来越接近私有制的现代形式。分工从最初起就包含着劳动条件——劳动工具和材料——的分配,也包含着积累起来的资本在各个私有者之间的劈分,从而也包含着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分裂以及所有制本身的各种不同的形式”[4]579。最后的结论是,“分工和私有制是相等的表达方式,对同一件事情,一个是就活动而言,另一个是就活动的产品而言”[4]536。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用分工来说明异化或私有制,这就摆脱了唯心史观的影响,为唯物史观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也阐述了交往与生产本身的关系,他们认为,“这种生产第一次是随着人口的增长而开始的。而生产本身又是以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为前提的。这种交往的形式又是由生产决定的”[4]520。可见,生产与交往之间是紧密联系又是相互制约的。马克思还把交往直接与生产力紧密联系起来进行阐述,认为“某一个地域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往后的发展中是否会失传,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4]559。可见,交往为生产力特别是由此带来的发明的传递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也为其保存提供了长远的时间。

马克思、恩格斯除了阐述分工与生产力的关系外,还更多篇幅地把分工与生产关系紧密联系起来进行阐述:“分工的各个不同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这就是说,分工的每一个阶段还决定个人在劳动材料、劳动工具和劳动产品方面的相互关系。”[4]521他们根据分工的不同发展阶段阐述了人类社会生产资料所有制的不同形式。第一种所有制形式是部落所有制。这种所有制与生产的不发达阶段相适应,这一时期的分工还很不发达,“仅限于家庭中现有的自然形成的分工的进一步扩大”[4]521;第二种所有制形式是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这一时期的分工已经比较发达,此时就出现了私有制;第三种所有制形式是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这一时期的分工是很少的。马克思、恩格斯把分工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紧密联系起来进行阐明之时,由于生产力内部各要素与生产关系内部各要素总是相互交往与相互作用的,而且其间只要是相适应的时期,彼此就是处在一种比较和谐的状态之中。因而这其间就暗含或蕴存着唯物史观的一个理论条链的形成的历史事实或历史前提。

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立足于物质生产劳动还阐述了交往与生产关系的关系。需要指明的是,他们尽管此时对生产关系的范畴尚未明确使用,但其思想基本形成并且相当丰富。他们指出:“生命的生产,无论是通过劳动而生产自己的生命,还是通过生育而生产他人的生命,就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4]532人们无论是在进行物质生产或是在进行生命生产的不同过程,都表现出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这两重关系其间也都必然存在着交往活动。“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4]520。在这里,马克思、恩格斯确认“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中表现出来的“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历史事实,应当上升为理论范畴,其“分工”与“交往”两个范畴就是依从历史本身缘出的两个逻辑范畴,并指明“这个原理是公认的”,亦即我们言说的唯物史观的理论条链的重要两环。具体地说,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和民族内部的结构都包含生产关系,我们不难理解分工、交往的发展决定了生产关系的发展状况。马克思还举例了北美生产力发展较快,原因是那里没有古老的交往形式束缚,由欧入美这种新型交往形式易于建成,反之,在古老的国家里因受自发形成的旧交往形式的影响,则不利于生产力的解放和发展。继而得出唯物史观重要原理: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的发展状况规律的思想。

一方面是分工使资本积累增加,另一方面是分工使资本、劳动和劳动产品分裂。马克思就后者指出:“因为分工使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由不同的个人来分担这种情况不仅成为可能,而且成为现实。”[4]535这种分裂的具体表现形式为物质和精神、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等环节间的分离,分离导致产生不再从事生产劳动而只是消费和享受的剥削阶级。随着分工的发展和新型剥削阶级的出现,单个人或单个家庭的利益与所有互相交往的个人的共同利益之间出现了矛盾,“正是由于特殊利益和共同利益之间的这种矛盾,共同利益才采取国家这种与实际的单个利益和全体利益相脱离独立形式”[4]536。马克思通过论述分工引起的矛盾,来探讨分工与阶级、国家及其相互关系,引申或揭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同时还发现了唯物史观真正的出发点——“现实中的个人”。即“这里所说的人们是现实的,从事活动的人们,他们受自己的生产力和与之相适应的交往的一定发展——直到交往的最遥远的形态——所制约”[4]524~525。可以看出,分工是唯物史观指向的价值目的的起点,也是价值目的得以实现的手段。

马克思在致帕维尔·瓦西里耶维奇·安年科夫的信中,对交往的涵义作出了明确界定:“为了不致丧失已经取得的成果,为了不致失掉文明的果实,人们在他们的交往[commerce]方式不再适合于既得的生产力时,就不得不改变他们继承下来的一切社会形式。——我在这里使用‘commerce’一词是就它的最广泛的意义而言,就像在德文中使用‘Verkehr’一词那样。例如:各种特权、行会和公会的制度、中世纪的全部规则,曾是唯一适应于既得的生产力和产生这些制度的先前存在的社会状况的社会关系。”[2]43~44从这段阐释中可看出,交往所涵盖的“最广泛的意义”,在这里除交往活动本身之外,还包括在一切社会关系中进行的交往时必须遵守的“各种制度”或“全部规则”,以至“这些制度”存在本身就是为“交往”活动而制定的。在这里马克思是把交往与分工联系在一起进行研究的。最原始的天然的分工就是家庭成员不同性别的分工,这种分工又是在使家庭关系得以规范的家庭制度下进行的,从而使人类得以存在和繁衍,“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繁殖。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家庭。这种家庭起初是唯一的社会关系”[4]532。家庭亦有了唯一的社会制度。

男女性别的分工只有通过家庭交往才能进行人口生产,才会有人类的繁殖和人类的世代相传。人口生产与男女分工为生产力提供了首要要素即劳动者,它促进生产力发展,生产力的发展反过来也促进了人口生产与分工多样化,因而在分工与生产力之间是既为原因又为结果的关系,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分工的确逐渐发展起来。“分工起初只是性行为方面的分工,后来是由于天赋(例如体力)、需要、偶然性等等才自发地或‘自然地’形成的分工。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真正成为分工”[4]534。分工首先产生的是劳动者之间的关系,由于分工之后,每个人不可能生产自己所需的产品,所以必然导致产品的按需交换,产生了产品的物质交换关系,同时产生了人的社会交往关系。而这种物质交往关系与人的社会交往关系由于是同一交往的两个方面,其间,人的交往无论是自发或自觉都是由人主导的,人主导的好或有利有德就成为和谐又能为继的关系;反之,人主导的不好或不利无德就成为不和谐又难以为继的关系。这种分工、交往与和谐的理论条链的隐形环节并不难理解,也不应忽视。值得特别指出的是,恩格斯的相关论述中曾明确地使用到“和谐”这个范畴,他指出:“在我们看来,蒸汽机确实是所有那些以它为依靠的巨大生产力的代表,唯有借助这些生产力,才有可能实现这样一种社会状态,在这里不再有任何阶级差别,不再有任何对个人生活资料的忧虑,并且第一次能够谈到真正的人的自由,谈到那种同已被认识的自然规律和谐一致的生活。”[5]121

由于分工把不同的个人束缚于特定的行业和领域,“那么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就成为一种异己的,同他对立的力量,这种力量压迫着人,而不是人驾驭着这种力量。原来,当分工一出现之后,每个人就有了自己一定的特殊的活动范围,这个范围是强加于他的,他不能超出这个范围:他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只要他不想失去生活资料,他就始终应该是这样的人”[4]537。由此,人成为分化的人,社会成为分化的社会。分工的出现一方面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是人类交往的润滑剂;另一方面又造成了劳动者的分化,在现实中分工的确成了人类交往的障碍。由于人类需要的多样性和全面性的发展,这势必引起不同行业和领域的人展开从不同方面到不同领域再到全面的交往,通过物的交换与人的交往来获得满足自身需要的物质产品与精神需要。当然人类最初的交往是在既狭又短的状态中进行的,人与人的交往关系仅仅是一种纯粹的物的关系,后来人类交往才日益丰富起来。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这一现象(普遍竞争),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共产主义只有作为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4]538-539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交往才能形成,共产主义才能建立起来。“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或牧人或者是一个批判的批判者”[4]537。在共产主义社会,固定的分工被突破,异己的力量将消失,分工造成的普遍交往和生产的高度发达,最后消灭了自发分工,现实中的人成为了自由而全面发展的人,这是唯物史观对共产主义社的一种预示图景。

二、“分工”与“交往”导出这个理论条链的另一重要环节——“和谐”

和谐思想古已有之,无论在东方或是西方,可谓源远流长。笔者首先从唯物史观的矛盾视角来提出问题。就分工与交往而言,分工导致人的活动多样化与专门化,人类生产与生活由此必然也必须交往、交流与交换,分工会产生矛盾,交往也会产生矛盾,但是交往本身就具有解决矛盾之功能。矛盾既有同一性又有斗争性,人类生产与生活得以展开的前提是矛盾各方具有同一性。分工与交换本身又引发相互排斥,亦即矛盾各方的斗争性,斗争的结局必然是达到新的同一性,而同一性无论是作为前提或结局都展现着和谐。这是从“分工”与“交往”导出“和谐”,从而构成唯物史观这个理论条链的学理路径之一。

笔者再从唯物史观的范畴体系来提出问题。这其中总体性范畴就是社会有机体这个范畴,分工、交往、和谐三范畴本质上应当纳入这个范畴体系或总体性范畴之列,如果说其中的每个范畴是一个“点”,有内在联系的范畴之间就构成“线”即环节,多个有内在联系的范畴之间就构成“条链”,又与相关“条链”构成“面”,而方方面面的“条链”就构成“网络”,不同层次的“条链”与“网络”最后构成“体”即理论体系,如果把“分工”、“交往”、“和谐”都视为“点”,由此构成唯物史观理论条链的学理路径之二。

笔者还从唯物史观的内容与形式相结合来提出问题。唯物史观反映并概括了人类社会发展与人类主体自身发展的规律,马克思、恩格斯曾对“分工”与“交往”有系统论述,而对和谐论及极少,但是分工、交往、和谐都是实存历史过程的内容。作为反映与概括的形式是以范畴展示的,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反映并反作用于内容。从古至今,特别是从当代国际与国内丰富多彩的实践活动过程及结果展开的内容而言,不得轻视。唯物史观必然也必须是一并提炼与接纳这三个范畴,尤其是教科书体系应当有这种反映或表现。这是从“分工”与“交往”缘出“和谐”,从而构成唯物史观这个理论条链的学理路径之三。

当然,以上三条学理路径是抽象的,需要运用由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作出具体细微的阐明,并且是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中去,看看有何文本方面的具体依据。这种具体的阐明,也应当是遵循历史与逻辑相一致的方法,把历史本身的过程与人们对历史认识的过程结合起来,然后从中得出与之相一致的逻辑结论或理论阐明。

历史上的思想家特别关注历史发展的过程,是面对现实历史发展过程的智者和英才,马克思主义产生之前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中的大师们,也是这样的前辈。他们对历史发展过程特别是近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过程的探讨,既有倾心的著述,又有身体力行的实践。1803年,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在《全世界的和谐》一文中,就指出当时的资本主义制度是不合理、不和谐的,它必将为“和谐制度”所代替。1824年,英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进行共产主义实验,其以“新和谐”命名的试验是要废除私有制度,又于1849年在《人类思想和实践中的革命》一书中,描述了“未来世世代代的幸福”和“真正优雅的人”的问题。1842年,德国空想社会主义者魏特林在《和谐与自由的保证》一书中,把社会主义社会称为“和谐与自由”的社会,并指出新社会的“和谐”是“全体和谐”。马克思称这本书是反映工人阶级心声的“史无前例的光辉灿烂的处女作”[6]483。1848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这几位空想社会主义者的著作与主张给予了肯定并明确指出,“它们提供了启发工人觉悟的极为宝贵的材料。它们关于未来社会的积极的主张,例如消灭城市和乡村的对立、消灭家庭、消灭私人经营、消灭雇佣劳动、提倡社会和谐”[7]63等。但正如胡锦涛同志《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提高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能力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中指出的:“马克思恩格斯深刻分析了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历史局限性和理论缺陷,认为他们没有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矛盾,也没有找到实现社会变革的正确途径,结果只能限于空想。马克思恩格斯创立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和战略策略,实现了社会主义由空想到科学的历史性飞跃。”[8]702

从遵循历史与逻辑相一致的方法来看,前一段引述会对人们有何启示作用呢?这就是应当从整体上来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它们的每一个范畴及其理论条链。“分工”、“交往”与“和谐”三个范畴,空想社会主义者都有论涉,然而未能从整体上形成为一个理论条链,空想社会主义理论不只是单向度地为科学社会主义提供了理论来源,也间接地为唯物史观与剩余价值学说提供了可供参考的思想资源。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他们“提倡和谐社会”,包括了肯定他们对以往社会特别是资本主义社会运行的正面尤其是反面经验的总结,从而肯定了他们“关于未来社会的积极主张”,因而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视野中,分工、交往与和谐亦或社会分工、社会交往与社会和谐,它们作为一个理论条链,都是基立于实践之上的理论条链,其对立与统一都是以实践来解释的。它们既是唯物史观的理论条链,又是剩余价值学说的理论条链,还是科学社会主义的理论条链,其区别之点在于一个是从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之使然,一个是从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殊规律之使然,一个是从揭示资本主义社会必然被社会主义社会所代替之使然。马克思独著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论及的也不仅是哲学与经济学,还论及到“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其论及到分工与私有制、分工与交往、分工与和谐等思想,其中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就是不和谐的劳动,从整体上揭示了资本主义是不和谐的社会,并指明未来的“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这种共产主义……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历史之谜的解答”[4]185。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被称为马克思主义成熟的标志,这不可只是单向度地视为科学社会主义成熟的标志,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特别是唯物史观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特别是剩余价值学说,还有政治学理论与历史学理论等一并成熟的标志。他们在这里肯定地使用了“社会和谐”,是放置在同社会分工与社会交往这一具有内在联系的理论条链视线之中的,并在这部名著第二章末尾指明:“代替那存在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每个人的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7]53这是被恩格斯后来视为最能代表马克思主义理论与理想的名言,这就是人类社会的共同理想目标,即是一个清理分工、创新交往与步入和谐的社会。

应当说,马克思、恩格斯探讨的分工、交往与和谐作为唯物史观的一个理论条链,是社会有机体这个总体性范畴之内的一个理论条链。这个理论条链是存在于与运行于社会四大基本矛盾之中的,即存在于人与自然的矛盾、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矛盾的运行过程之中。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亦或每一社会形态的发展过程之中,这四大基本矛盾都程度不同地存在着相适应的情况,在运行中也存在程度不同的不相适应的情况,前情相对可称为和谐状况,后情相对可称为不和谐状况。每一社会形态之所以能独立存在或长或短的时间与每一社会形态之所以或早或迟被新的社会形态所代替,正好说明了其基于实践的分工与交往同和谐一并运行,也一并交替。历史总是走着和谐——不和谐——再和谐之路,而且同一社会形态内部的不同时期、不同阶段与同时存在的不同领域、不同方面,都是如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但每一次循环都使人类社会与人的发展得到提升与进步。马克思对此也有过明确阐述,而且既有单线性的论述,也有整体性论述。对前者,马克思曾指出:在整个历史发展过程中构成各种交往形式的相互联系的序列,各种交往形式的联系在于:已成为桎梏的旧交往形式被适应于比较发达的生产力,因而也适应于进步的个人自主活动方式的新交往形式所代替。由于这些历史条件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都是与同一时期的生产力的发展相适应的,所以他们的历史同时也是发展着的、由每一个新的一代承受下来的生产力的历史,从而也是个人本身力量发展的历史[4]575~576。在这里,马克思主要阐述了基于实践的分工带来的交往本身是一个不断否定自己、不断发展自己、不断完善自己而呈现出从和谐到不和谐再到新的和谐的历史过程。人类为了自身的生存在分工的前提下所进行的物质生产劳动中的交往关系成为最基本的关系和其他交往形式的基础。因此,从这种意义上说人的交往为实现社会和谐状态提供了物质基础和人本保障。社会和谐所要求的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逐步提高并使这个社会能够创造尽可能多的物质财富。社会和谐的发展就是在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不断完善的过程中获得发展,从而也是一个生产力不断提高和生产关系不断完善的历史进程。人类社会就是一个从某种和谐到不和谐再到新的和谐的历史发展进程,人与人之间甚至人本身也是一个从某种和谐到不和谐再到新的和谐的历史发展进程。

对于后者,马克思曾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主要是从其社会发展的整体性上提出了社会三大形态的理论。他指出:“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交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9]52这三种社会形式或三个阶段的表述,实质上就是马克思阐明的社会三大形态的理论。马克思在此是以人的发展程度为核心来由低到高地阐明了社会三大历史形态,第一个社会历史形态之所以是人的依赖性形态,是因为最初的人类的能力很弱小,分工不发达,因而人的生产只能在“狭小的范围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交往的时空被限定在狭小范围,因而也只能在有限的和谐与不和谐之间走过人生漫漫路。第二个社会历史形态之所以是人的独立性形态,是因为这时的人类的能力增强增大,分工得到大发展,航海的远行、新大陆的发现、铁路的开通、新文明的出现,使交往成为普遍性,人日益具有独立性,新的时空范围内的交往开始了新的和谐与不和谐的人生旅途,并从中建立起“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第三个社会历史形态之所以是“个人全面发展”和“自由个性”形态,是因为这时的人类的能力空前提高,原有的分工退出历史舞台,交往、交流使人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共同的各种需要得到充分发挥与充分满足,人类共同步入一个生产日益和谐、生活日益和谐、物质生活日益和谐、精神生活日益和谐的社会状态。当前,坚持与发展唯物史观的论者,如果把分工、交往与和谐作为其不可缺少的理论条链是具有理论可能性的,这既是对历史的深刻回眸,又是对历史的深谋远虑,更是对历史的一个逻辑提升,其理论价值与现实价值都将是指日可见的。

[1]列宁.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巴加图利亚.马克思的第一个伟大发现——唯物史观的形成和发展[M].陆忍,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1.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8]十六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中[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6.

[9]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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