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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市级官员交流与经济增长
——来自市长、市委书记交流的证据

2014-04-01张树忠朱一鸣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市委书记回归系数异地

张树忠,朱一鸣

(河南工业大学 经济贸易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一、引 言

在经济学的文献里,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研究地方官员的治理模式、晋升激励、考核制度等问题。如周黎安(2007)[1]研究结果表明:中国地方官员的晋升锦标赛模式,是中国经济奇迹的重要根源,但晋升锦标赛自身存在一些缺陷性,在经济高速增长的背后存在粗放型发展、环境恶化、政府职能错位等问题。近期中组部下发的《关于改进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工作的通知》明确指出“铨选地方官员,政绩考核不再唯GDP论英雄”,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民生改善、生态文明建设等,都应纳入地方官员政绩考核。

但值得肯定的是,改革开放以来,地方政府作为中央与地方的连接体,地方官员在辖区经济发展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在经济体制改革、招商引资、改善地方基础设施、加强区域经济合作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我们认为这是中国官员治理模式转变的结果。实际上,在20世纪80年代我国地方官员晋升标准就开始由过去的以政治表现挂帅为主转变为以经济绩效为主。

在我国,地方官员的治理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涉及官员的发现、培养、选拔、考核、监督等各个环节,此外还有任期限制、交流制度等。近年来,地方官员的异质性及个人特性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开始受到重视,张军(2007)和徐现祥(2007)较早地考察了官员任期、交流、更替与经济增长关系。他们的研究发现,在中国存在正的官员交流效应,并且这种影响在地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我国历来重视官员交流制度,关于官员交流的政府文件最早可以追溯到1942年中央军委提出的《关于干部交流的建议》,2006年国家正式颁布了《党政领导干部交流工作规定》。不可否认,实行官员异地交流制度有助于克服地方官员的惰性、减少腐败、提高地方政府效率而并非完全出自经济管理方面的考虑。现有相关党政文献对官员异地交流制度都给予了肯定,不过这些论述性的文献没有提供任何经验的证据。张军(2007)、徐现祥(2007)从省长、省委书记省级官员交流的角度,分别考察了1978年至2004年、1978年至2005年地方官员交流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他们的研究结果对我们的后继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我们认为,不仅省级官员省长、省委书记在不同省份的交流任职对经济发展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地市级官员市长、市委书记在本省的交流任职同样会对当地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基于此,本文从河南省各地级市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的角度,考察1990~2012年市长、市委书记对辖区经济增长的影响,并尝试回答:市长、市委书记交流是否会促进辖区经济增长?如果回答是肯定的,市长、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是否会不同?

二、文献综述与理论假说

在经济学的文献里,政府质量或治理效率(governance)在经济增长中的重要性愈发受到重视,而政府官员的治理机制又是决定经济增长的重要制度安排,现有的探索地方官员对辖区经济增长影响的文献中一类试图揭示地方官员致力于辖区经济增长的激励机制,如周黎安(2004,2007),另一类则实证分析地方官员本身特性对辖区经济增长的影响程度,如张军(2007),徐现祥(2007,2008,2009)。

目前的经验研究,大都从地方官员跨省交流的视角考察省长、省委书记对辖区经济增长的影响,比如张军、高远(2007)[2]利用1978~2004年省级官员的任职信息发现,省长和省委书记的跨省交流对辖区的经济增长有积极的影响,并且发现这种影响存在着明显的区域差异,东部地区的官员交流效应要高于西部地区;徐现祥等(2007)[3]基于1978~2005年省长、省委书记的交流信息发现,整体上省长交流(包括省委书记交流)能使流入地的经济增长速度提高1个百分点左右,并且发现这种交流效应是通过在流入地大力发展第二产业、重视第一产业、忽视第三产业的发展取向实现的;王贤彬、徐现祥(2008)[4]从省长省委书记个人层面考察中国省份经济增长的研究得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结果:从中央部委交流到地方任职的省级官员并未带来较高的经济增长绩效;杨海生等(2010)[5]的研究进一步指出:平行交流的官员有助于地方经济增长,而京官交流有碍于地方经济增长,这种交流效应还会受到其管辖地区资源禀赋的约束。

陈刚、李树(2012)[6]的研究认为省长、省委书记的异地交流显著降低了流入地的腐败程度,并且官员任期与腐败程度呈倒U形的曲线关系。当然,也有学者对官员异地交流持怀疑的态度,如顾万勇(2006)[7]等,他们认为这些观点的核心思想是,官员往往把异地交流任职看成是过渡性任期,其行为不可避免地会短期化,不利于流入地经济的可持续化发展。但是,这些观点只是论述性的,没有提供任何经验的证据。

综上所述,既有文献致力于从省级官员层面检验官员交流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但很少有文献讨论地市级官员市长、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事实上,张五常(2009)[8]就提出,研究中国经济制度必须重视“县”层面的竞争,这是理解中国经济奇迹的关键。我们的研究将是对既有文献的有益补充,有利于从更低层面(地市级)理解官员治理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此外,在中国,省委(市委)书记的政治权力通常要比省长(市长)大,对当地经济的影响可能会有所不同。因此,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有两个理论假说。

H1:地市级官员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会对辖区经济增长带来积极的影响。

H2:市长与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不同。

三、数据与样本形成

(一)官员数据来源及其统计描述

我们搜集了1990~2012年河南省17个地级市1个副地级市(济源)的正职市长和书记的任职信息,其中,平顶山、商丘、信阳、周口、驻马店、济源的样本区间为2000~2012年。这些数据主要来源于人民网、新华网以及各市档案信息网,并通过百度、谷歌等网络搜索历届市长、市委书记简历信息以作核实。考虑到有些市长、市委书记任职时间过短,我们不予考察。

在本文中,官员交流被定义为地市级正职党政官员的跨市调动,我们的处理方法与张军(2007)[2]保持一致:如果市长、市委书记是从外市或外省调入的,则赋值为1;若是从本市直接升任,则为0。我们的观察值中有些市长、市委书记调入该市之后先任副市长或副书记,经过几个月或几年的过渡期之后才升任正职。我们处理时把过渡期在一届任期之内的定义为交流官员,赋值为1,否则为0。

在1990~2012年,河南省各地级市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任职是一种常态。从交流次数来看,样本期内18个省辖市均发生过官员交流。如表1所示,市长、市委书记交流次数最多的是鹤壁、焦作,达到13次,最少的是信阳,仅有4次。

表1 按交流次数分组统计

(二)数据匹配与面板数据构造

对应每个地区市长、市委书记交流信息,我们匹配了每地区每年度的经济变量数据,比如GDP增长率、人均实际GDP、投资率、人口增长率等,这些数据均直接来自或间接计算自历年《河南统计年鉴》,并经作者整理得到。

在数据的具体处理过程中,由于有些城市升级为地级市的年份较晚,比如商丘、周口、信阳、驻马店,济源在1996年设为省直管市,我们的样本区间分为1990~2012年、2000~2012年两组,按照逐年的方式来获得观察值,有效观察值分别为276个与234个。表2给出了1990~2012年基本变量的统计描述。

表2 变量及统计描述

关于“省政府背景”的变量,我们是这样定义的:如果市长、市委书记曾在省政府部门(比如河南省财政厅、商务厅等)工作过则赋值为1,否则为0。理论上讲,如果官员在省政府部门工作过,就有可能为辖区争取到更多的资源与政策。由于历年《河南统计年鉴》中只有各市按当年价格计算的总产值和人均总产值,因此我们用消费者价格指数进行指数化处理,从而计算得到各市的实际GDP与人均实际GDP值。

四、实证分析

(一)实证模型

本文的实证模型是在Mankiw等人(1992)基于新古典经济增长理论所发展的宏观经济增长模型的基础上,加入市长、市委书记的数据形成的,相同的处理方法见王贤彬等(2009)[9]。具体实证模型为:

git=β0+β1rotationit+β2provinceit+β3log(yit-1)+β4log(investit)+β5log(nit+γit+δit)+ηi+μt+εit

(1)

在模型(1)中,i=1,2,3,…,表示省份;t=1,2,3,…,表示不同的年份;git为城市i在年份t的实际GDP增长速度,rotationit是当年该市是否发生了官员交流的虚拟变量,provinceit是当年该市市长、市委书记是否具有省政府背景的虚拟变量,具体的赋值规则见上文的说明;yit-1、investit、nit、γit和δit是上一年末的人均实际GDP、投资率、人口增长率、资本折旧率和技术进步率;ηi和μt分别是地区固定效应和年度固定效应;εit是随机误差项。此外,还有几点值得进一步说明:

第一,β1是我们最关注的参数,当回归系数β1的符号显著为正时,我们的假设1就成立。

第二,为了观察市长、市委书记交流效应的差异,我们分别对市长样本数据、市委书记样本数据进行回归。

第三,为了检验结果的稳健性,我们分别用1990~2012年、2000~2012年的样本数据进行回归。

第四,在实证分析中,本文假定γit+δit=0.10,相同的处理方法见徐现祥等(2009)[9],基于经济增长核算文献的相关发现,改变原假定并不会对后面的实证结果带来任何实质性影响。

(二)基本回归结果

为了考察官员异地交流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实证关系,文章采用各市面板数据,以模型(1)为基础,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

表3的第一列是基于1990~2012年样本数据的回归结果。从中看出:官员交流的回归系数为正的0.0347,能通过显著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这表明,市长、市委书记的异地交流任职让流入地的经济增长速度显著地提高了3.47个百分点。这样的结果支持了地市级官员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会对辖区经济增长带来积极影响的假说。

表3的第二列是基于2000~2012年样本数据的回归结果。这时,官员交流的回归系数仍为正,绝对值大小变化较小,且能通过显著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这表明,我们的估计结果是稳健的,市长、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并没有随时间推移发生大的变化。

其次,“省政府背景”控制变量的系数为正,但并不显著,这表明那些来自省政府部门的官员对当地经济发展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其他控制变量logy((-1))、log(invest)和log(n+γ+δ)而言,其回归结果的符号和现有实证经济增长文献的发现一致,符合理论预期。其中,滞后一期的人均实际GDP的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这说明GDP的增长表现出显著的地区收敛效应。

表3 地方官员交流与经济增长(OLS)

(三)官员交流效应:分地区考察

下面考察地方官员异地交流对经济发展是否存在地区之间的差异。由于河南在地区的划分上,无法明确地把各市归为东部地区或西部地区,我们这里以2012年各市人均GDP为参照,将十八个省辖市按人均GDP排名划分为较发达地区(郑州、洛阳、焦作、安阳、漯河、许昌、鹤壁、济源、三门峡)和欠发达地区(周口、商丘、驻马店、信阳、南阳、开封、濮阳、新乡、平顶山)两组,以检验官员交流效应的地区差异。

分地区看,市长、市委书记的异地交流效应在较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之间存在差异。无论在较发达地区还是在欠发达地区,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对辖区经济增长的影响都是正面的。如表3中的第三列、第四列所示,在较发达地区,市长、市委书记异地交流变量的回归系数为0.0677,能通过显著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在欠发达地区回归系数为0.0081,并且非常不显著。

一般认为,在经济发达地区任职的官员更具有经济发展方面的经验,如果交流到其他经济落后地区,就有可能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本文的实证结果并不完全支持这一论断。我们这一研究结果与杨海生(2010)研究结论相似:交流到经济发达地区的官员对当地经济增长有积极影响,而交流到不发达地区的官员对当地经济增长有负面效应。地方官员的交流效应会受到其管辖地区资源禀赋、自然地理、人文经济等诸多方面的约束,正如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指出的那样“个人的作用归根到底是以一定的社会条件为转移的”。

(四)官员交流效应:分别从市长、市委书记的角度考察

在现有的研究官员异地交流与经济增长关系的文献中,很少有文献分别考察省长(市长)、省(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二者是否由于实际权力大小的不同而对当地经济有不同的影响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本文专门考察市长、市委书记交流效应的差异,样本区间同样分别为1990~2012年与2000~2012年。表4报告了相关结果。

表4 进一步分析结果(OLS)

表4中的第一列、第二列显示了不同样本区间市长交流效应的回归结果。由第一列可知,1990~2012年市长交流显著地改变了流入地的经济增长速度,市长交流的回归系数为0.0333,能通过显著水平为5%的统计检验。第二列表明,2000~2012年市长交流回归系数为0.0514,且能通过显著水平为1%的统计检验,这意味着我们的结果是稳健的。

最后,我们再观察市委书记交流的回归结果。从表3第三列可以看出,1990~2012年市委书记交流的回归系数为0.0276,低于同期市长交流的回归系数,且只能通过显著水平为10%的统计检验。2000~2012年市委书记交流回归系数为负,且非常不显著。

以上分析表明,市长与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存在一定的差异,市委书记交流对流入地的经济发展的影响远没有市长交流的影响大,且回归结果不是很稳健。这一结论支持了市长与市委书记的交流效应不同这一假说。实际上,从统计上看,河南18个省辖市市委书记属于交流官员的并不少。但从我们的实证分析结果可以看出,市委书记异地交流的经济增长绩效不及市长。这样的结果可能与我国特有的地方党政关系有关,虽然市委书记的政治权力通常比市长大,但是,在党政职能分开的背景下,国民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主要是由市长负责的。

五、结 论

近年来一些研究文献开始关注地方官员交流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在国内此类文献不多,且均是基于省长、省委书记省级层面官员交流展开研究的,而从地市层面考察官员交流对经济发展影响的文献更是少见。因此,从市长、市委书记交流的角度考察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能更好地理解地方官员对经济发展的作用。

本文利用河南18个省辖市1990~2012年、2000~2012年市长和市委书记的交流样本,构造了与地区经济数据相匹配的面板数据,实证考察了市长、市委书记交流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我们的研究发现,整体而言,市长、市委书记的异地交流对经济增长有积极的影响,能使流入地的经济增长提高3个百分点左右,即存在正的交流效应。但这个影响在地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交流到较发达地区的官员对当地经济增长有积极的影响,而交流到欠发达地区的官员对当地经济增长的影响却并不显著,是什么原因影响了他们的经济增长绩效,是值得我们继续加以实证研究的问题。此外,市长与市委书记之间的交流效应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市长异地交流比市委书记异地交流对流入地经济增长具有更大的推动作用,且结果十分显著。

总之,本文从不同角度考察了官员交流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其发现是相当稳健的。但本文仅考虑了官员交流对当期经济增长的影响,官员交流制度对经济增长的长期影响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作者文献:

[1]周黎安.中国地方官员的晋升锦标赛模式研究[J].经济研究,2007,(7):36-50.

[2]张 军,高 远.官员任期、异地交流与经济增长[J].经济研究,2007,(11):91-103.

[3]徐现祥,王贤彬,舒 元.地方官员与经济增长——来自中国省长、省委书记交流的证据[J].经济研究,2007,(9):18-31.

[4]王贤彬,徐现祥.地方官员来源、去向、任期与经济增长——来自中国省长省委书记的证据[J].管理世界,2008,(3):16-26.

[5]杨海生,罗党论,陈少凌.资源禀赋、官员交流与经济增长[J].管理世界,2010,(5): 17-25.

[6]陈 刚,李 树.官员交流、任期与腐败[J].世界经济,2012,(2):120-142.

[7]顾万勇.警惕干部交流的四个误区[J].理论前沿,2006,(3):58-62.

[8]张五常.中国的经济制度[M].北京:中信出版社,2009.

[9]王贤彬,徐现祥,李 郇.地方官员更替与经济增长[J].经济学季刊(季刊),2009,(4): 1301-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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