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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三宝

2014-04-01连城

少年文艺 2014年3期
关键词:二宝大宝小宝

1

大宝盯着绅绅的眼睛,有点不太相信,“为什么不要?挺好的鸟儿啊。”

绅绅说:“奶奶嫌脏,拉好多屎,还吵得要命!”他把一只花盆放在大宝脚边。花盆里是两只小喜鹊,哆哆嗦嗦地互相靠着,稀拉拉几根黑毛,一身脏相,朝天张着黄嘴。

昨天傍晚,大宝和绅绅放学回家,村子里伐树的木匠叫住他们,“小孩!这里有两只小喜鹊,拿去玩吧。”其时树已经伐倒,鸟窝碎了,老鸟也不见了。如果没人管,这两只小喜鹊会死的吧?

大宝和绅绅接过小喜鹊,坐在落叶间把玩。一开始还挺有趣的:肉乎乎,热呼呼,是活的小鸟啊。然而,没过多久,他们觉得有点烦了——小喜鹊很不懂事,它们可不管是不是妈,见谁都张开大嘴索要食物,啊——,像看牙医。

大宝先站起来说:“绅绅,你拿回家养吧,说不定像鹦鹉一样,能说话呢。”绅绅就拿回家了。谁会想到,绅绅的奶奶不让养呢?

大宝不知道外婆让不让养。

大宝把花盆拿回家——他的家,其实是外婆家。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把他寄养在外婆这儿,书也在这边的学校念。外公和舅舅也都打工去了,家里平常只有外婆,照顾着大宝,和一头母猪、十来只鸡、两只鹅。

不知道外婆愿不愿意再多照顾两只小喜鹊呢。

外婆正忙着煮猪食,大宝把花盆端给她看。

外婆问:“哪里来的?”

大宝说:“昨天木匠给的,绅绅的奶奶不要,我们养着吧。”他想,外婆不会嫌弃小喜鹊吧?她也不是多讲卫生的人,大宝看到她的鞋子上总是粘着鸡屎。

“我都忙死了,哪有闲工夫?”外婆不乐意地搅着猪食。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食,搅好了,用一只大铁舀子盛在桶里。看见大宝还站着不动,她说:“放那里吧。”

外婆对大宝很疼爱,可是她太忙,除了这几十张嘴,还有几亩田要收拾,要她做到“爱屋及乌”,估计是很为难的事。

大宝把花盆放在廊檐下。小喜鹊可能饿坏了,冲着大宝,固执地张着大嘴,唧唧!唧唧!

大宝找出一只破碗,在碗里调了些猪食,用一枚光滑的小铁片挑着,喂到小喜鹊嘴里。像滑进一个无底洞似的,食料立刻不见了,小喜鹊把嘴张得比刚才还要大,把大宝吓了一跳!

两只小喜鹊真能吃,半碗猪食吃完,才闭上嘴。

2

中午,大宝放学回来,立刻去看小喜鹊。花盆已被挪到窗户下面了,盆外两小堆鸟屎。

外婆说:“那两只小鸟太能吃,难怪绅绅奶奶不要。我一上午喂了四顿!还拉那么多屎,真是!我说,大宝,扔了吧,喂这些野鸟有什么用处!”外婆一边给大宝铲葱花油饼,一边抱怨。

大宝咬着葱花饼跑去看。小喜鹊看见人影,又张开大嘴叫嚷起来,脖子伸得长长的,踮着脚,好像确信马上就有好东西喂给它们。

“你看,我刚喂过呢,看见人影又叫了。真是吵死!”

第二天是星期六,大宝体验到了外婆的感觉:这两只小鸟简直像两部吃食机器。刚喂过食,安静没多久,又叫了!

看见人影叫;听见脚步声也叫;甚至听见纱门开合的声音,也要吵嚷,仿佛在说:“我们要吃呀,我们要吃呀。”大宝觉得很奇怪,它们为什么对人类无条件地信任?

也许,它们还太小,不懂事吧。等到长大了,它们会发现,人类这里不单有食物,还有弹弓和鸟枪。

吃得多,拉得就多,花盆外面一天一堆金字塔。都是大宝打扫,他怕外婆和绅绅奶奶一样,嫌太脏,就不要了。

3

大宝想把小喜鹊带到学校去。

外婆警惕地问:“你带到学校做什么?不上学啦?学不好,看你怎么跟你妈交待!”

大宝说:“我和徐老师说,不会影响学习的。”

徐老师是大宝的班主任,听说大宝要带小喜鹊来养,一开始不同意:一个班四五十个小孩,弄两只小鸟来,还不乱了套?

大宝说不会的,他看好了,学校的伙房南面有一个鸡棚,以前的校工用剩饭养过鸡,现在不养了,可以把小喜鹊放在那里,课间他去喂一下,耽误不了学习,大家也能掌握点生物知识。

徐老师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但是附加了一个条件,要大宝写观察日记,“要观察仔细点儿,每天都写!”徐老师叮嘱。

大宝就用报纸把花盆包起来,抱到学校。食物嘛好说,他带一点煮鸡蛋和玉米粉,破碗和小铁片也带上了。

4

小喜鹊刚在校园出现时,俨然一对明星,许多同学跑来观赏。“多可爱的小鸟啊!”他们赞叹着,有的同学热心地当场捐出自己的火腿肠和面包。也有同学要大宝转让小喜鹊的“监护权”:“大宝,让给我吧。我带回家给我妈养。”

大宝说:“不,我自己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一开始不是推给绅绅的吗?也许养久了,有感情了吧。

大宝一到课间就跑去喂小喜鹊。它们的餐具和食料就放在鸡棚上面,大宝向伙房的校工要点水,把碗洗洗,调好食,就可以喂了。

这两只小喜鹊,性格是不一样的。随着它们长大,天性中不同的特质正在显现出来。一只小喜鹊更勇敢——换句话说,它“皮厚”,喂食的时候总是往前挤得厉害,脖子伸得长,嘴巴张得大,叫得又响,所以,它得到的食物比另一只要多一些。

时日一长,它的个头就比另一只大了,因为大,吃食的时候就有些嚣张的意思。大宝这才想到,它们不能笼统地被称为小喜鹊,它们实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小家伙。

为了区别,大宝给它们取了名字。个头大一些的叫二宝,个头小的叫小宝。很快,整个官庄小学的孩子都知道它们的名字了。

在一个课间,教音乐的米老师来看大宝喂小喜鹊。官庄小学很小,只有一个音乐老师,就是米老师。她大约三十多岁,孩子都在县城念初中了,可是看不出来有那么大,米老师还是很年轻漂亮的。她有一双灰蒙蒙的眼睛,手指细长,弹得一手好风琴,唱起歌来声音很好听。她脖子上总是系一条极薄的纱巾,有时候是白色的,有时是橘红,当她走过校园的时候,它们就像轻云一样在风中摇曳。

米老师用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看大宝喂小喜鹊。小喜鹊的毛快要长齐了,是很健康很阳光的小鸟,性格非常活泼,一见大宝就激动得不得了,叽叽喳喳,上蹿下跳,像见了亲人似的。大宝熟练地喂给它们食物,虽然有一双小脏手,却是个出色的饲养员呢。

米老师笑了,问大宝:“大宝,你为什么给它们取名二宝小宝?听起来好像三兄弟。”

大宝笑笑,说:“我们一样啊。”

米老师奇怪了,“你是人,它们是鸟,哪里一样了?”

大宝说:“当然一样,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嘛。”

米老师愣了一下。她瞅着大宝的眼睛,那双眼睛,黑葡萄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闪一闪的,像水波。

5

大宝每天放学回家,都把二宝和小宝带上。

随着它们一天天长大,花盆有点重,也有点小了,大宝就给换了一只球鞋盒子,上面挖了两个洞。在路上,两个小家伙总是把头伸出来,东张西望的,野风景看了满眼。

麦子饱了穗,颜色一天天发黄;路边开着粉红色的打碗碗花;风一吹,蒲公英的种子就飘起来,无数的降落伞飞向远方。大宝对二宝和小宝说:“你们长大了,是离开妈妈的时候了。” 二宝和小宝不懂大宝在说什么,它们困惑地叫了两声:“喳喳!喳喳!”

期末考试的时候,大宝不再把二宝和小宝带去学校。它们长成了少年,食物放在碗里,自己会去啄食了。羽毛变得紧密,翅膀呈现亮丽的钢蓝色,没事就在院子里练习飞翔,扑,扑,扇着翅膀,把鸡毛啊蒜皮啊,都扇到半空中。

它们也不再像吃食机器了。也许,和可以飞翔的天空比起来,食物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放暑假的前一天,大宝交给徐老师几页观察日记。从捡到小喜鹊开始,哪天喂什么东西,哪天长出翅羽,哪天给它们起名字,哪天练飞,记录得很详细。徐老师翻看着,点头说:“不错,不错!下学期上生物课可以做教案了。”大宝笑了笑,他想,如果徐老师不是兼着四年级的生物课,当初也许不会同意小喜鹊来学校呢。

6

暑假,大宝还有一项工作要做,就是放鹅——鹅是吃草的,外婆以前下田会把它们带上。她在田里干活,鹅在田头吃草,不过,很麻烦。鹅不知好歹,有时候吃了人家的菜苗,有时候又把刚出芽的玉米苗踏坏,招人家骂。大宝一放暑假,好了,外婆就把放鹅的任务交给他了。

大宝蛮喜欢放鹅的,基本就是玩啊。鹅吃草,他可以捉蚂蚱,挖蚯蚓,捉水沟里的龙虾,还有,可以带二宝和小宝呢。

大宝放暑假,最高兴的可能是二宝和小宝。在家的时候,它们跟着他的脚步走来走去。大宝在堂屋铺了草席午睡,它们就在旁边踱来踱去,一会儿歪头看一遍,确认大宝有没有醒来。有时等得急了,还会啄他的脚趾头,好像在说:“懒虫!不要睡了,快起来玩吧。”

这是外婆告诉大宝的。随着小喜鹊们长大,她也开始喜欢它们了。

大宝带鹅出去,二宝和小宝亦步亦趋。到了有青草的路上,鹅低下洁白修长的脖子吃起草来,二宝和小宝也在草丛中东啄西啄,草籽啊,毛虫啊,荤素不忌。

盛夏的原野是碧绿色的,长风浩荡,吹在无垠的草木的海洋上。

风刮起来的时候,两只白鹅好像有感慨要抒发,它们唱起来歌来:“哦嘎——,哦嘎——!”

听着鹅那样嘹亮的歌声,大宝也有点想唱了。他躺在草浪里唱起来:

爸爸,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了?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

太阳月亮星星就是吉祥的一家……

没有人和他对唱,那缕细细的童声越来越低微,渐渐淹没在旷野的风里了。

7

大宝唱歌的时候,二宝和小宝好像很兴奋。它们歪头瞅瞅大宝,又跳起来扑腾翅膀。“喳喳!喳喳!”

大宝躺在莎草地上,注视着它们小黑豆似的眼睛,琢磨着:它们是夸我唱得好?还是自己也想唱呢?

大宝试着又唱了一句:“爸爸……”

二宝和小宝马上凑趣似的,“喳喳!”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喳喳!”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了?”

“喳喳喳!”

大宝兴奋得一翻身坐起来:这两个小家伙,是真爱唱啊!

风又大起来,原野上卷着碧绿的波涛,白杨在风里摇着,哗——,哗——;电线在空中尖啸:咻——,咻——;野鸡咕咕嘎嘎飞过水渠;燕子和麻雀在稻田上空翻飞:啾唧!啾唧!白鹅顺着风飞跑:哦嘎!哦嘎!再加上三宝的歌声,田野上举行大合唱似的!

大宝在心里说,这是多么快乐的暑假啊!

8

大宝放鹅的时候,绅绅也会跟他们一起玩。对于小喜鹊现在变得这么多才多艺,绅绅一点也不后悔。他说:“把小鸟养成大鸟太麻烦,我宁愿不养。你看,不养不是也照样玩吗?”他掏了一只蛴螬递给小宝。小宝不吃他手里的蛴螬,扑楞一声,飞到大宝肩膀上,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绅绅左右审视。

大宝说:“难怪,你跟你家大人一样。他们怕麻烦,也不养你。”

绅绅立刻紫涨了脸,“你说什么?你家大人养你吗?还不是和我一样!”

大宝笑了笑,“你急什么,说着玩的。其实,他们不是不养小孩,是挣钱去了。” 他把绅绅手里的蛴螬拿过来,转手塞到小宝嘴里去。

风在稻田上制造波浪,白鹅又在风里跑起来,一只母鸡带一群小鸡在麦场上咕咕踱步,风一会儿给它尾巴上吹出一朵花,一会儿又在胸脯上吹出一朵花——是芦花鸡,吹出来的都是旋舞着的黄白芦花呢。

大宝跳起来说:“我们唱歌吧。”

他唱《葫芦娃》《读书郎》《让我们荡起双桨》,绅绅也跟着唱——两个11岁的孩子,除了这些,还会唱什么呢?

二宝和小宝绝对是人来疯,它们也跟着“喳喳喳”乱叫个不休。大宝发现,它们很难跟得上这些歌的节奏呢;它们好像更偏爱《吉祥三宝》。

大宝也喜欢《吉祥三宝》。这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除了名字差不多,他们对音乐的偏好也是一样的。

9

等到开学,大宝黑得像只铁蛋。

阔别了两个月的同学们,互相审视着,发现都有点变样了:有的变黑了,有的长高了,还有的同学不好好吃饭,变瘦了。

开学第一天照例是打扫卫生。两个月没人践踏,再加上丰沛的雨水的滋润,操场上和花圃里的杂草都长疯了!教室台阶的砖缝中,水泥旗杆座的窝窝里,杂草无孔不“出”——狗尾巴草啊,画眉草啊,甚至连稗子都有!

所有的同学都被发动起来,拔草,扫地,捡碎砖头,擦玻璃,抹桌凳……

甬道边,大宝正撅着屁股对付一株粗壮的野稗子,米老师来了。

她叫:“大宝!”

大宝抬起头,看见米老师还是那么白。她的脖子上没了纱巾,身上却出现一条碎花纱长裙,还像轻云一样。

“大宝,你的两只喜鹊怎么样了?”米老师问。

大宝说:“好好的呢。”

米老师高兴起来,“哦,我有个朋友是拍客,他想拍一个关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主题,主要是动物方面的,我觉得你和小喜鹊很合适——我看过你交给徐老师的观察日记,写得很有感情。我现在想知道小喜鹊还在你们家吗?要是还在你们家,什么时候我们去拍一下。”

大宝有点儿呆,米老师的朋友要拍电视吗?真的是拍人与自然吗?那么,会不会有赵忠祥来解说呢?

一想到赵忠祥那忠厚可亲的声音,大宝就兴奋起来,几乎要战栗了。他说:“好!你们什么时候拍,跟我说一声。喜鹊还在我外婆家!它们可好玩了!”

米老师满意地笑了,她转过身给朋友打电话,用普通话说:“喂?我问过小朋友了,小喜鹊还在他们家,你什么时候来拍?这个周末?哦,好的……”

大宝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这个周末,他就要上电视了吗?

10

外婆听说有人要来拍“人与自然”,吓坏了。哎呀,怎么办呢?院子里那么脏,一堆碎砖头几年也没收拾,杂草长满了;屋里也没什么家具,都是破衣裳——对了,她也没好衣裳,怎么上电视嘛!

外婆张皇半天,乱着去挪砖头、叠破衣裳、扫院子,乱了不到十分钟,她忽然赌气似的扔下活儿,说:“我忙死了,凭什么侍候他们拍这个拍那个?就这么脏这么乱,爱拍不拍!”

花生还没收完,豆子炸了荚;母猪生了十六个小猪,小猪也要喂呢。还有一院子肥肥的鸡!

外婆决定不管了。她要去割豆子。

周末下午,米老师来的时候,外婆还是抽了点空,留在家里接待他们。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只有米老师和一个黑瘦高的男人,男人就挎着个黑包,不是电视里放的那样:大的话筒,大的机器,大的架子,和大堆的人。外婆有点儿失望,觉得是大宝骗了她,不,有可能是米老师骗了大宝……

外婆问:“你们是中央电视台的吗?”

米老师说:“不是,阿姨。个人行为,做公益的——您是大宝的……”

外婆说:“我是他外婆。他爸他妈都在外地打工,一年到头不回来,大宝就是我照顾——哦,你们要拍小喜鹊吧?就在屋顶上,拍吧,随便拍!我要干活去了。”她把几个旧蛇皮袋放在三轮车上,又嘱咐大宝:“大宝,拍完了你把鹅放了啊,小猪给饮点水,天快黑的时候把被子收起来。”然后她就抱歉地冲米老师笑笑,推着三轮车下田去了。

大宝没有外婆那么失望,他还有点庆幸,就米老师和一个陌生人,很好。

二宝和小宝在屋顶上,互相啄嘴玩儿。大宝招了招手,它们扑楞一声,马上飞下来,落在大宝手上。

黑瘦高眼睛亮了一下,跟米老师说:“是花喜鹊。不错,可以拍。”

米老师告诉大宝,朋友主要是拍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场景,平常你们怎样就怎样,我们跟踪记录就是了。

大宝想了一下,平常它们是怎样的?他写作业,坐在葡萄架下发呆,干外婆吩咐的活儿,二宝和小宝跟着掺和……也好,就照平常的样子来吧。

大宝先搬了一张大木椅子放在院子里,再搬一只小凳子,把作业本铺在椅子上写。

作业一铺好,二宝和小宝马上跳到椅子上。二宝踩在椅子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监视;小宝在作业本上走着,在黑字上啄啄,又歪头看大宝,好像在说:“这个字写错了哦。”

黑瘦高从黑挎包里拿出一个机器,端在手里像个短粗的小炮筒。他把炮筒对准了大宝他们。

米老师问大宝:“这个大一点的是二宝吧?”

大宝说:“是。”

米老师笑,“小宝秀气一点,可能是女孩子呢。大宝,你知道它们的性别吗?”

大宝说:“不知道。”

11

拍完了写作业,又拍大宝在葡萄架下发呆。大宝没事喜欢坐在葡萄架下,用外婆的话说:懒,作业不做,家务也不收拾。

大宝坐在凳子上,脚踩着一段葡萄的老干,一丛晚饭花在他面前含苞欲放。

大宝发呆的时候,二宝和小宝最爱来招惹。先啄啄裤脚,似乎在说:“起来玩嘛。”又跳到他膝盖上争宠。两只小鸟都要大宝跟它们玩,几乎厮打起来。小宝在二宝脚上猛啄了一口。二宝不屑地看了看它,脚一蹬,飞到葡萄架上了。

大宝提一小桶清水饮小猪,二宝和小宝争先恐后跟着。到了猪圈,它们又争着啄猪食槽里剩下的饲料。

这些场面拍完,天色不早了,大宝要放鹅去了。他把两只鹅从圈里赶出来,二宝和小宝激动得喳喳乱叫,翅膀乱扇,奔前奔后,过什么大节日似的。

米老师好奇地问:“它们很喜欢出去吗?”

大宝说:“是。”

金色斜阳照在浓绿的田野上。草木和庄稼没了夏天鲜嫩的质感,它们现在是结实地绿着,不透明,也不憔悴,只是在那浓绿里,微微地渗出一点黄褐的影子来。

鹅在路边开吃了,喜鹊也开吃。小宝在草上低飞,寻找虫子;二宝呢,趔趔趄趄扑到排水沟边。它的经验是那里能找到虫子。

大宝有点无聊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花生地头发现一棵灯笼泡,一种酸酸甜甜的野果子,他就摘了下来。

“米老师,你吃这个吧。”他把一大捧灯笼泡捧给米老师。

米老师笑了:“哎呀!我小时候最喜欢吃呢,又酸又甜。我女儿也喜欢吃,大宝,我可以带回去吗?”

大宝说:“可以。”

米老师随身带着一个漂亮的包,她把灯笼泡仔细地放包里。

大宝看着米老师的包,眼神有一点黯淡了。他低下头来。

黑瘦高忽然问:“大宝,你想自己的妈妈吗?”

大宝不作声,他揪着路边红红粉粉的青葙花。

晚风吹起来了,鹅在风里奔跑,哦嘎——!哦嘎——!金色的斜晖投在原野上,原野也变成金色的了。

大宝说:“叔叔,我们表演唱歌给你拍吧。”

米老师想,“表演唱歌”似乎是个病句,等有空她得跟大宝说说。

黑瘦高很感兴趣。“表演唱歌”,这个病句有点吸引力,谁知道在这种地方,这样的留守儿童,会有什么新奇而独特的东西呢?

大宝呼唤:“二宝!小宝!”两只喜鹊马上飞来了。大宝笑着,先喊了两嗓子“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给喜鹊酝酿情绪。小喜鹊的情绪马上来了,它们兴奋地大叫:“喳喳!喳喳!”

大宝左手托着小宝,右手托着二宝,沐浴着金色的余晖唱起来:

“爸爸!”

“喳喳!”两只喜鹊跟着唱,衔接得那么好,简直天衣无缝。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喳喳!”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了?”

“喳喳喳!”

他们唱的时候,还配合着动作:大宝转着圈儿,有时伸出左手,有时伸出右手,两只喜鹊起起落落,行云流水,有舞蹈的节奏。

“妈妈!”

“喳喳!”

“叶子绿了什么时候开花?”

“喳喳喳喳!”

“花儿红了果实能去摘吗?”

“喳喳喳喳!”

“果实种在土里会发芽吗?”

“喳喳喳喳!”

“花儿叶子果实就是吉祥的一家……”

米老师发现唱到合唱部分,大宝的声音就很含糊,旋律也不标准。这一段确实不好掌握,米老师是学音乐出身,她知道。可是,她心里为什么那么悸动呢?有什么东西忽然闪现,猛烈地撞击她的心扉: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啊!

米老师不知不觉跟着唱了起来,从合唱部分插入,并继续唱下去:“宝贝!”

二宝和小宝:“喳喳!”

“爸爸像太阳照着妈妈。”这一次黑瘦高也唱起来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可是真好听!

二宝和小宝:“喳喳喳喳!”

大宝沉默着。

“妈妈像绿叶托着红花。”米老师唱,一面拍着手,花裙子和长发在晚风中飞舞,她的眼里饱含泪水。

大宝开了口:“我呢?”

黑瘦高和米老师一起唱:“你像种子一样正在发芽!”

大宝的眼泪忽然夺眶而出——这一段他从来没有唱过,原来,他是一颗正在发芽的种子啊!

创作谈:

这几乎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文中的男孩就是我的儿子,那时候我们在外地谋生,把他一个人丢给我父母照顾。孩子的心灵是不是受到影响,我不敢说,但是我始终记得出发时那个向隅而泣的小小身影。

他曾经和一个叫强的男孩得到两只小喜鹊。强带回去养,可是奶奶嫌吵,驱逐了。我儿子把它们接收下来,养了一段时间。我回家探亲的时候,还看到那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家伙。可惜它们也实在命运多舛,因为同样的理由,我父母逼迫我儿子将它们丢掉了……

一直忘不了两只小喜鹊,觉得它们是缺少关爱的孩子。留守儿童也像它们一样,想念着亲爱的爸爸妈妈,他们却远在天涯!

菲琳丝·那勒为一只命运中偶遇的小狗写下《喜乐与我》,替它安排了一个虚构的美好结局。现在,我也这么做了……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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