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酒楼建筑与市民文化生活
——以东京樊楼为中心的阐述
2014-03-31伊倩
伊 倩
(哈尔滨工业大学本科生院,哈尔滨150001)
·文学与文化研究·
宋代酒楼建筑与市民文化生活
——以东京樊楼为中心的阐述
伊 倩
(哈尔滨工业大学本科生院,哈尔滨150001)
宋代酒楼建筑是中国古代建筑一个特殊的类型。宋代酒楼汇集了饮食、娱乐、传闻、交际诸方面的市民文化生活的元素,形成了以樊楼为代表的宋代酒楼建筑的“樊楼系统”。樊楼在城市生活中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一种生活模式,并由此派生出系列的宋代市民文化生活。这些市民文化生活与酒楼建筑相映,构成了宋代城市文化生活极其生动的社会风俗画卷。
樊楼;酒楼建筑;市民文化;宋代城市
一、宋代酒楼——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宋代建筑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是一个流派纷呈、佳构迭现的时期。在这个时期里,涌现出了许多新的建筑作品和建筑,酒楼建筑就是其中突出的最有代表性的建筑。正像日本专研中国经济史的加藤繁博士在其《宋代都市的发展》的论文中所分析的宋代城市中的酒楼那样:“都是朝着大街,建筑着堂堂的重叠的高楼”,“这些情形都是在宋代才开始出现的”[1]。
加藤繁博士的观察是很敏锐的,他指出的宋代酒楼的特点,的确是宋以前的朝代所不具备的而是宋代独有的。在宋代以前的城市里,高楼并非没有,但都是皇宫内府,建筑供市民饮酒作乐、专事营利的又高又大的楼房是不可想象的。唐代的高楼,如滕王阁,亦可宴宾僚于阁,但它不是以商业性营业为目的,与宋代城市的酒楼不可同日而语。只是到了宋代城市,酒楼作为一个城市繁荣的象征,才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了。宋代城市的酒楼,已完全脱离了唐代高楼的私人性、非赢利性等官僚、官府属性,而是沿着商品经济发展规律的轨道运行。
在宋代的城市中,酒楼建筑是最惹眼的,《清明上河图》中的酒楼可以证明这一点。酒楼处于城市最繁华地段的中心,它可以说是一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它的显赫是和建筑酒楼者以此赢利的考虑联系在一起的,故建筑酒楼者竭尽全力修建和美化酒楼,使其在众多的建筑样式中脱颖而出,给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很多宋代的文人在诗文中描述了酒楼的壮丽华美。范成大在进入四川旅途中,特别述说了鄂州南市的酒楼“尤壮丽”,是外地不能比的[2]。他在《吴郡志》中也记述了五座著名的酒楼:平江府乐桥南的清风楼,乐桥东南的丽景楼,饮马桥东北的花月楼,还有跨街楼、黄鹤楼。从目前存世的《平江图碑》上仍然可以清晰见到花月楼、跨街楼、黄鹤楼均是朝向大街巍然耸立的高大建筑。这些酒楼为城市增添了气势,增添了光彩。在一定程度上,城市因酒楼更加雄伟,酒楼使城市更加扬名,因此,在城市中酒楼往往坐落在城市最中心地段,以至使每一位进入这座城市者第一眼就看到它,遂产生赞美叹赏之意。北宋周煇、楼钥、范成大,都不约而同地记录了他们所看到的城市酒楼景象,周煇《北辕录》这样记述:
至相州,阛阓繁盛,观者如堵。二楼曰康乐,日月白风清。又有二楼,曰翠楼,曰秦楼,时方卖酒其上,牌书十洲春色,酒名也。[3]
范成大则记:“过相州,市有秦楼、翠楼、康乐楼、月白风清楼。”[4]
文中所记之相州为当时较为繁华的商业城市,这座城市其地标性建筑则为酒楼,这是确凿无疑的。据清人考证,相州应为河北魏州(今河南安阳),翠楼乃“河北第一酒楼,雕梁绣柱,有百十处阁子”[5]。相州与魏州相距甚远,记载虽有差异,但翠楼为当时著名的酒楼,确有其踪。小说《水浒传》第六十六回翠云楼即取材于翠楼。翠云楼处于何州已不重要,翠云楼为此处最高酒楼则无可置疑。《水浒传》作者专取翠云楼这一最高点,使梁山好汉于此纵火于全城,这是因为,一旦烧毁翠云楼,全城则岌岌可危,酒楼建筑的地标性意义于此可见一斑。
然而翠云楼毕竟是地方高楼,它只能代表这一地区而不能体现全国的酒楼水平。宋代酒楼质量上乘者,非东京、临安莫属,因为东京、临安人口都超过百万;酒楼的需求量格外之大,据《东京梦华录》记载,仅九桥门街市一段,酒楼林立,绣旗相招,竟然遮蔽了天日。有的街道竟以酒楼而设名,如“潘楼街”、“杨楼街”(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这的确是中国古代城市历史上出现的新气象。
在东京、临安,集中着数以千百计的酒楼,东京的酒楼,著名者72家:炭张家酒店、遇仙正店、状元楼、清风楼、潘楼、中山正店、看牛楼、铁屑楼、高阳正店、庄楼、欣乐楼、仁和店、姜店、宜城楼、药张四店、班楼、刘楼、八仙楼、张八家园宅正店、王家、李七家正店、长庆楼……(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
临安较有名酒楼有:和乐楼、和丰楼、中和楼、春风楼、太和楼、亚楼、太平楼、熙春楼、三元楼、五间楼、赏心楼、花月楼(周密《武林旧事》卷六《酒楼》)、耸翠楼、中和楼、春融楼(耐得翁《都城纪胜·酒肆》)、聚景楼、风月楼、赏新楼、双凤楼、日新楼(吴自牧《梦粱录》卷十六《酒肆》)
这些著名的酒楼,就是城市的一个文化符号,或雄伟或精巧,构成了宋代城市建设灿烂的体系,给人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正如宋代文人刘子翚诗所道:“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刘子翚《汴京记事六首》)酒楼已成为城市中一个特定的标志性建筑,嵌入了中国城市的历史。
二、宋代酒楼的建筑风格
(一)令人叹赏之高度
宋代酒楼是以高闻名于世的,与其他朝代不同的是,建筑在城市中的酒楼要比皇宫还要高,《东京梦华录》所记录的樊楼就是如此:樊楼的内西楼是禁止市民登眺的,因为樊楼的第一层可以下看皇宫,王安石曾为此专赋一首《登丰乐楼》诗,以抒发其登高的感受:“日边高拥瑞云深,万井喧阗正下临。金碧楼台虽禁御,烟霞岩洞却山林。巍然适构千龄运,仰止常倾四海心。此地去天真尺五,九霄歧路不容寻。”
王安石的诗中所说之丰乐楼即樊楼,虽是夸张手法,但道出了樊楼在北宋人心目中的地位是相当高的,所以当北宋朝廷迁往临安,政府又在西湖之畔的耸翠楼旧址复筑了一座新的丰乐楼,此楼与曲折花径、参差亭榭相互掩映,“上延风月,下隔嚣埃”(施谔《淳佑临安志》卷六,《丰乐楼》),为西湖增添了壮美。特别是丰乐楼之高,成了临安的地标建筑。以至至元代,还有画家夏永专为突出丰乐楼之高画了一幅《丰乐楼》,以使宋代酒楼之高长久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从《事林广记》图来看,樊楼确为三层楼,但这样的三层大建筑,往往是在下面建二层砖石台基,在高台基的基础上再立永定柱做平座,平座以上再建楼,所以樊楼虽是三层,却非常之高,增加了气势,即如张择端《金明池争标图》中宝津楼之砖石高台基。
在宋话本《赵伯升茶肆遇仁宗》中有首《鹧鸪天》词来证樊楼之高:“城中酒楼高入天”,这是微服出访的宋仁宗见到的樊楼,这是小说家以皇帝的视角来反映樊楼的高,更具说服力。更动人心魄的是樊楼的“大”,据史载:它是由等高的三层楼又五座高楼组成的庞大建筑群,高低错落,富有韵律,每座楼既可以独立又能互望,楼与楼之间,高架飞桥,曲阑通幽,灯火与珠帘交相辉映,犹如人间仙境。
(二)精致巧妙之构局
《东京梦华录》就曾说:东京的酒楼门首,“皆缚彩楼欢门”(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宋代图画则为我们提供了宋代酒楼的这一基本样式的佐证,如上海博物馆藏的《闸口盘车图》。图中乡间酒楼立一“欢门”,即竹木搭成的屋一般架子,上扎纸或绢制作的仿生花或灯笼,俗称“彩棚”,“彩棚”即演艺船上所结扎的花幡招展的小彩楼。
再如《清明上河图》则将这带有“彩棚”的酒楼放大,“孙记正店”,其“彩棚欢门”就高二层,宽近三开间店面,一层当中还向外加出一顶。每一层都以席篷盒斜披顶,下垂帛边。每层顶上用细竹扎出高耸的山形架,上扎花毬、花灯,真可谓堆锦迭绣,为支撑这样一个华丽的“彩棚欢门”,就需十根粗木。
众所周知,“正店”乃是规模宏大的大酒楼,“脚店”乃为小酒店。但从建筑风格看,“正店”与“脚店”并无太大差异,无论“正店”还是“脚店”,都将追求外在的美的样式做第一要务。如《清明上河图》中的“十千脚店”,书法遒劲,大门两边墙上书有的“天之”、“美禄”四字,横头“稚酒”字样,与其店“彩棚欢门”上高挑的上字“新酒”二字的大幅酒招呼应成趣,显示了此店书法的独到之处。甚至远远低于大酒楼的面食店,也要扎缚“彩棚欢门”,其门首用枋木及花样结缚“彩棚”,上挂半边猪羊,近里门面窗户,皆朱绿五彩装饰(吴自牧《梦粱录》卷十六,《面食店》)。虽粗俗但也像大酒楼一样追求“彩”、“欢”。
据建筑史家研究,“彩楼欢门”的构造和造型特点是平地立柱,纵横用粗细不同的圆木相绑扎,顶部两侧或四角斜出三角形片状构架,正面或四面中部高高耸出三角框架,这些木框架有主有次,参差低高,极富装饰性。较大的“彩楼欢门”,下部还围以栅栏,形成一小区域似的栅栏院落,如《东京梦华录》所说,“诸酒店必有厅院,廊庑掩映”,从而使酒楼的入口环境更加幽雅[6]。
按建筑规律而言,酒楼有栏板,有望柱和望柱下的排水口,栏板和望柱上可附加浮雕装饰,望柱柱头可做成各种动、植物或成几何形体,排水口可雕成动物形的螭头,使整座台基富有生气而不显笨拙[7]253。酒楼的台基四周多有栏杆相围,樊楼的建筑风格大致如是。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酒楼门前设立的“杈子”,这种将窄长条形木板片,有间隔地树立,竖条上下部再用两条长形木片连接并固定起来的装置,这本是宫室庙宇所专有的一种建筑样式,自魏晋以后官至贵品才有资格启用的物件,至宋仍然是御街、御廊、宣德楼门的两阙亭前等国之要地,才设立黑漆杈子、朱漆杈子、朱红杈子,以阻隔行人、车马。所以又称“行马”。东京酒楼的门前却设立了“杈子”,这种可以与官府衙门比肩的规格,反映出了酒楼建筑在城市生活中的独具一格。“杈子”作用虽也是防止人马靠近干扰,至少是为了维持酒楼生意经营而应有的环境卫生,但它更多的意义却是一种装饰。
(三)华美奢侈之装饰
樊楼的装饰是很美的,如多数酒楼前的“杈子”,颜色美艳,雕饰的花纹也繁复华丽,竖条多用红漆涂饰,是为“红绿杈子”,反映了宋代城市酒楼建筑装饰上的特点。
在酒楼装饰中尤为普遍的是酒楼门首扎缚的彩楼欢门,像供人欣赏的艺术品。如《清明上河图》左方临近结尾处的孙家正店的两层彩楼欢门最为华丽——前面正中突出一个平面作梯形的檐子,每层的顶部都扎出山形的花架,其上装点有花形、鸟类等各类饰物,檐下垂挂流苏。
彩楼欢门使人未入楼前便能感受到雍容华贵的气魄,进入酒楼内,更能感受到其华美壮丽。至于门首绯绿帘幙,贴金红纱栀子灯,据传,都因五代时郭高祖游幸汴京,酒楼就如此装饰,宋酒楼纷纷仿效,乃至成俗(耐得翁《都城纪胜·酒肆》)。
酒楼四围的栏杆,也都雕饰五彩花纹图案,如《赵伯升茶肆遇仁宗·鹧鸪天》所言:“四面栏杆彩画檐。”酒楼的各楼之间,“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珠帘绣额,灯烛晃耀。元夜则每一瓦陇中,皆置莲灯一盏”(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二《酒楼》)。
三、市民文化生活的舞台
(一)饮食文化集大成的载体
樊楼为东京酒楼之甲,每天到此饮酒者达千人之多,一富人沈君与则看中这一点,为了使自己的财力气势显示于人,便为所有来樊楼者付钱买酒,于是他的豪侈名声马上从樊楼传遍整个东京[8]205。酒楼成为饮食文化集大成的载体。
宋话本《俞仲举题诗遇上皇》所说的西湖之畔的丰乐楼即旧樊楼,门前站着两个伙计,他们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脚下丝鞋净袜,叉着手,看见客人便道“请坐”,他们对顾客彬彬有礼。又如宋话本《杨思温燕山逢故人》叙述,燕山建起了一座“秦楼”:“便拟东京白矾楼一般,楼上有六十阁儿,下面散铺七八十副桌凳。”酒保领班也是雇用流落此地的“矾楼过卖,”就是昔日曾在樊楼负责卖酒的经理。这充分体现了樊楼为饮食行业比较讲究者,其优良的服务态度已成为市民文化生活的一部分而被模仿、被传扬。
各酒楼都有自己高超的烹饪技术,有制作精良的特色美食,精美绝伦的食具酒具,其远近闻名的美酒则是无与伦比的。宋代城市的酒楼不仅卖酒,而具制酒,各酒楼均有风味独特的美酒。南宋无名氏题临安太和楼壁诗说:“太和酒楼三百间,大槽昼夜声潺。千夫成槽万夫瓮,有酒如海漕如山。”市民来酒楼饮酒沽酒成了市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城市中的酒楼也成了宋代市民生活中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
这就如同古建筑专家楼庆西所说的,建筑“不但产生了物质的躯体,同时也产生了美的形象”[8]248。从这点出发,作为东京第一酒楼的樊楼,它是最有资格成为集娱乐、饮食、交游、庆贺甚至市民奢侈的物质享受等诸多市民文化的混合体的交汇点的。
(二)市民文化娱乐的休闲场所
作为城市生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元素,酒楼不仅是醉饮美酒品尝美食的地方,也是市民文化娱乐的休闲场所。
以酒楼“赶趁”而言,所谓“赶趁”乃是怀有表演、说唱伎能的市民到酒楼演出伎艺赚钱糊口者,如宋话本《计押番金鳗产祸》:庆奴道“我会一身本事,唱得好曲,到这里怕不得羞。何不买个锣儿,出去诸处酒店内卖唱,趁百十文,把来使用,是好也不好?”这种现象在酒楼中是相当多的。
就在这各种“赶趁”伎艺,各式市民意识汇合交流中的酒楼推动市民文化生活更加繁荣。以南宋酒楼、酒库清明时节“迎煮”仪式为例:城内外各酒楼、酒库列队游行,为首的是长三丈有余的白布所写的酒的“广告”,由三、五个人扶持而行,跟在后面的是大鼓、乐官,后数担所呈“样酒”,再后是八仙道人、诸行社队,如鱼儿活担、糖糕、面食、车架、异珍奇松、赌钱行、渔父、出猎、台阁等社团,又有执琴瑟的小女童子,乔妆绣体浪儿的妓家。还有人肩驮着彩帛、钱会、银碗行于马前,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许多少年沿途劝酒,或送点心,以致这支队伍行走拖滞(吴自牧《梦粱录·诸库迎煮》卷二)。
这简直是戏剧演出的一个片段,史实上,这是支完全以酒楼建筑而引发的酒的宣传活动。实际自北宋东京就开始,如樊楼开业的数日,每先到者赏金旗即是这种活动的萌芽之一。至于在行进中经常演出“台阁故事一段”(西湖老人《繁胜录》),显然是为沿途观看的市民而演出的,正是在这样由经济发达而演出,萌生、培育了市民文化生活,使广大的市民群众受到滋养而形成市民的意识形态。从这点上说,酒楼建筑成为市民文化生活的一座舞台,在这舞台上演出一出出精彩的活剧来。
(三)演出人间悲欢的舞台
酒楼已非单纯饮酒处,而是市民聚会场所,因而也就是市民意识和消息的迅速传播处。酒楼不仅具备信息传播一个功能,樊楼主要还是凝聚、集中体现许多市民文化元素的场所。如果将城市建筑学家田银生所总结的城市场所化的一段见解用于对樊楼的评价,那就再恰当不过了:“这是一个自发的生活舞台,是你看人和被看的场所,一个充当表演人‘做你自己的事’的场所;是放松和散步、饮茶和小吃、节日和庆典、交易和仪式、娱乐和嬉戏的场所;是你与文化和历史建立联系感觉的场所;是在这里留下欢乐和创造性体验的场所;是朋友、邻居以及陌生人相会的场所;是发表观点和传播新闻的场所。”[9]
这一场所是透明公开于众的,人与人的来往无拘无束。在樊楼,来者皆为顾客,不分大小贵贱,人们在樊楼饮酒作乐,有充分的自由,以至人们向往在樊楼可以将自己的遭遇上达给皇帝,一解愁苦。宋话本《赵伯升茶肆遇仁宗》就将市民的这种文化生活心态,加以艺术手法予以展现:仁宗微服到樊楼饮酒,“手执一把月样白梨玉柄扇,倚着栏杆看街,将扇柄敲楹,不觉失手,坠扇楼下”。为找扇子仁宗下樊楼,由此开始,落第才子赵旭获得了一个极其难得的与皇帝的机缘,仁宗顺应赵旭之意,破格为他晋级升官。
这是无数文人学士梦寐以求的事,从理论上讲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可是话本的创作家却借樊楼而创作,使秀才在茶肆遇到了皇帝,从而使他的抱负成了可能。虽然这只不过是书会先生的虚构,但它却是从酒楼建筑生活中提取的,因为酒楼最容易汇合当时城市文化生活的所有潮流,并最容易加以消解,使其水乳般交融。
据王明清《摭青杂说》记载:东京樊楼旁有一茶肆,一李姓客人在三、四年前遗失了一袋金子,李客人以为不能找到了,谁知茶肆主人却领到茶肆小棚楼上,找出一小包袱,其中有他遗失的金子,茶肆主人与客人核对好金子数量,便将这包金子交还给了客人。小说家按着这个线索,创作了话本《阴骘积善》:张客在客店遗失百颗大珠,被林善甫拾到。林为找到失主,沿路张贴“拾物告示”。张客见到直奔京城找到林,经核对找到了失珠[10]。这一故事,据编者开头交代是“京师老郎流传至今”,可知在市民当中已流传很广,话本所刻画拾宝珠不昧的林善甫,形象来自樊楼市民的文化生活。这些文学创作的故事,非常真实地反映出樊楼建筑对市民文化生活的影响之巨。
酒楼对市民文化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宋话本《闹樊楼多情周胜仙》就从另一侧面反映了宋代市民文化生活不为人知的一面。它的主题线索是曹门里世家周大郎之女周胜仙,求爱于樊楼开酒店的范大郎之弟范二郎,求爱为公开表白,在樊楼下进行,这已为人所熟悉。而盗墓贼朱真盗窃安葬在坟墓中的周胜仙,虽也为大家熟知,但它究竟为怎样的市民文化生活背景,所了解的较少。
史实告诉我们:东京的沟特别深广,许多亡命之徒藏匿其中,自名为“无忧洞”,有的竟藏匿妇女,又叫做“鬼樊楼”。这种现象从北宋开国到北宋灭亡,一直存在着,官府也杜绝不了。而朱真盗周胜仙,很大程度上是“鬼樊楼”的投影,即樊楼另一面的反映。
《闹樊楼多情周胜仙》为我们展示了男女恋爱美好的一面,但同时也为我们展示了鬼一样的朱真盗墓的一面,这“鬼樊楼”更为难得。只有将“鬼樊楼”与樊楼两者结合起来,我们才会对宋代酒楼建筑与市民文化生活产生更深刻的理解。
[1]伊永文.行走在宋代的城市[M].北京:中华书局,2005:180.
[2]范成大.吴船录[G]//范成大笔记六种:卷下.北京:中华书局,2002:226.
[3]周大军.北辕录[G]//说郛一百卷.说郛三种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835.
[4]范成大.揽辔录[G]//范成大笔记六种.北京:中华书局,2002:13.
[5]程穆衡.水浒传注略[G]//水浒传资料汇编:卷下.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1.
[6]郭黛姮.中国古代建筑史(第3卷):宋、辽、金、西夏建筑[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622.
[7]楼庆西.中国古建筑二十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8]周密.齐东野语·沈君与:卷十一[M].北京:中华书局,1983.
[9]田银生.走向开放的城市[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203.
[10]阴骘积善[G]//宋元小说话本集:下.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720-724.
Restaurant Building in Song Dynasty and the Cultural Life of the People
YIQian
(Undergraduate College,Harbi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Harbin 150001,China)
The Song Dynasty restaurant building is a special type of ancient Chinese architecture.It brings together all public cultural elements of life that included amusement,dissemination of news and communication.Fanlou 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Song Dynasty restaurant building forms the'Fanlou system'that condensed into a cultural symbol,a lifestyle and a series of cultural life.The cultural life of peoplematching with the restaurant building constitutes a very vivid picture of the Song Dynasty.
Fanlou;restaurant building;the cultural life of the people;cities in Song Dynasty
献标志码:A
1009-1971(2014)02-0126-05
[责任编辑:郑红翠]
2013-12-27
伊倩(1981—),女,黑龙江哈尔滨人,科员,从事传媒设计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