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哲学的方法论进路及当代转向

罗玉萍

(郑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科学哲学的方法论进路及当代转向

罗玉萍

(郑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科学方法论是科学哲学研究中的核心问题之一。近现代科学方法论的演变脉络呈现出从科学方法论的建构到对科学方法论的解构趋向。科学方法论所面临的挑战和困境表明：既不存在标准的科学方法论模型，科学方法论也不是虚无的。关于科学方法论的理解必须是面向社会实践的，实践转向建构了当代科学哲学的方法论进路。

科学哲学；科学方法；实践

科学方法是科学活动的标志之一。任何学术研究都存在着研究对象、选择路径、分析事实的问题。虽然不同学科研究的对象不同，研究的路径也不一样，但始终都面临着方法论选择的问题。正如当代科学哲学家争论的问题之一：有没有普遍的科学方法，在普遍方法与没有方法之间是否有中间道路？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一种观点认为存在一种普遍的、非历史的科学方法。这种“标准的”科学方法论拥有众多的信奉者并且统治人们的思想近半个世纪，包括逻辑原子主义者、逻辑实证主义者和一些科学家等；另一种观点认为不存在一种普遍的、非历史的科学方法。在科学中“怎么都行”。前者被称为方法论的绝对主义，后者被称为方法论的相对主义。那么，在方法论问题上是否存在一条既不同于方法论绝对主义，也不同于方法论相对主义的“中间道路”呢？通过对科学方法论历史发展、合理性辩护及后现代科学哲学面向社会生活的实践转向尝试对这个问题作出正面回答。

一、科学方法的历史发展

科学方法具有历史性，是历史性和连续性的统一。科学方法的发展是与科学的历史发展并驾齐驱的，不同的历史时期大都有新的科学方法出现，并且不同时期具有处于支配地位的科学方法。马赫指出，科学方法论“像所有科学理论一样是暂定的、不完善的尝试”[1](P4)。普特南认为“方法论原则是因时而易的”[2](P2)。

在科学哲学的发展上科学方法论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近代科学产生之前的古代和中世纪就已经出现了直觉方法、逻辑方法和数学方法。这些方法不仅造就了古代希腊罗马时期的辉煌，而且对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和发展有着重要的方法论指导作用。亚里士多德从对广泛的自然现象研究的经验中，概括出关于科学研究程序和关于科学理论结构的思想并创立了形式逻辑，这种逻辑方法对人类认识自然起了重要作用。毕达哥拉斯学派的“数学和谐性假说”为后来的科学家发现自然现象之中的数量关系，用对自然规律的定量描述代替定性描述，有重要的方法论指导作用。它引导后来的自然哲学家和科学家为探寻自然界的内在秩序和规律做出了不懈努力，并取得一次又一次质的进展。

在近代科学诞生之际，在探索大自然及其规律的过程中，人类不再是完全依靠经验直觉和哲学思辨，而是开始运用一定的研究方法。这些直面自然界的新方法的形成与完善反过来推动近代科学的迅速发展。“近代科学方法论使传统哲学变成科学，只有科学方法论才能论释近代哲学经验论和唯理论的争论，同时它也是解决近代哲学认识论问题的关键所在。”[3]

弗兰西斯·培根是英国经验主义的典型代表。他反对古代权威批评亚里士多德及后来经院哲学的演绎法。他认为过去科学和哲学之所以毫无结果，是由于缺乏正确的方法。“我们必须想出求知的一种新途径，头脑所用的新机械或机关，那就是新逻辑、新工具。”[4](P268)重视方法论研究，是培根的认识论特征。 培根提倡通过归纳法从观察中获得客观的、可靠的科学知识或理。他强调要认识自然就要破除束缚人心的种种错误观念，剔除认识的假象，实现理智的解放。培根的归纳法与近代的演绎思想成为近代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发展链条中两个不可互相取代的环节。

以笛卡尔、莱布尼茨为代表的唯理主义主张从人的内心先验公理出发，严格遵守逻辑形式以获得客观、绝对的真理。通过对数学的系统考察和反思，笛卡尔设想所有进入人的认识之中的事物很可能是以同样的方式互相关联着。他认为除了数学以外，其它被称之为知识的东西，显得是不确定的，没有体系的，并且不为任何共同的证明方法所支持，人类必须找到一条清楚明白的基本原理作为哲学出发点，并经过演绎，从中推出整个哲学体系来。因此，笛卡尔方法论的基本特征就是把数学方法和演绎方法相结合。

19世纪是自然科学全面发展的新时期。在这个时期，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从经验水平上升到理论水平。许多以研究客观物质世界发展与联系为特征的科学，纷纷建立起来。正如恩格斯所说，19世纪的科学是“关于过程、关于这些事物的发生和发展以及关于联系——把这些自然过程结合为一个大的整体的——的科学”。[5](P299-300)孔德的实证主义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他认为一切科学知识必须建立在来自观察和经验事实的基础上，科学的任务首先是寻找感觉之间某种不变的相互关系，它的方法是归纳法。“即把这些不变关系积累起来，然后简化，把它们压缩到最小的数量，简化为最少量的关系。”[6](P15)孔德主张把社会现象当作科学来研究。这种把一切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等同自然科学，把自然科学的方法推广到一切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观点被后来的科学主义思潮各流派继承和发展。这些思想对后来的逻辑经验主义、否证论、历史学派和科学实在论产生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20世纪初科学认识进一步深化和扩展到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科学哲学要求回答自然科学中重大的哲学问题。这一发展的逻辑结果就是在20世纪20年代兴起的逻辑实证主义运动。逻辑实证主义强调经验的客观确定性，并企图在此基础上建立起肯定科学知识客观性与确定性的科学哲学理论大厦。经验证实原则被卡尔纳普等逻辑实证主义者当作科学哲学的根本原则。与此相反，批判理性主义的代表人物波普尔反对逻辑实证主义的归纳主义和经验证实原则，提出 “经验证伪原则”。波普尔断言，具有普遍性的科学理论虽不能被经验证实，但能被经验证伪。他认为猜测与反驳的方法不仅适用于自然科学，而且适用于社会科学。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历史主义学派批判了逻辑实证主义仅对科学知识作静态逻辑分析的思想，批判地继承并发展了批判理性主义研究科学发展动态模式的合理思想，并把它们与科学史的研究结合起来，发展成为一个较能适应当代自然科学发展的科学哲学流派。以库恩为代表的历史主义宣扬科学知识的主体性、可错性和非理性。费耶阿本德进一步发展了库恩的相对主义、非理性主义，在西方科学界和科学哲学界引起强烈震动。20世纪80年代前后，从有关对历史主义科学哲学理论的非难与反击中引发了一场科学实在论与反实在论的争论，同时引发西方科学哲学界科学主义思潮与人本主义思潮的合流，人本主义思潮通过现象学运动而发展。

二、科学方法的合理性

自近代科学诞生以来，科学家和哲学家提出了许多探索自然的科学方法，如实验法、公理演绎法、归纳法、假说验证法，证伪法等等。面对这些方法，我们不能采取费耶阿本德的态度：没有一种方法在所有的时候都行，也没有一种方法在所有的时候都不行，于是采取什么都行的态度。历史事实证明，有些方法导致更多的成功，因此得到科学共同体的公认；有些方法导致失败，所以被抛弃。这些得到公认的方法成为科学研究的规范，违反这些规范是不合理的。

因此，在整个科学史上，如何界定科学方法的合理性是极其重要的问题。科学的本性和科学的方法问题是科学哲学的基本问题，这两个问题是密切联系的。科学哲学家认为方法问题反映科学的本性，科学方法对科学理论的创立、发展与变革起着重要作用。逻辑经验主义认为哲学是一种活动，是对概念和命题进行逻辑分析。他们试图消除形而上学，沿着一条规范的理性主义道路探索，从而实现哲学的逻辑分析任务。在逻辑经验主义看来，“方法论决定知识论的逻辑形式，规定知识论研究的层次、限度；方法论决定知识论的证实性、检验性，给出知识假说和经验材料的逻辑关系；方法论决定知识论的目的，不涉及知识研究行为和历史评价，只专注知识逻辑关系抽象，重建形式主义的知识体系。”[7](P203)这样，逻辑经验主义的方法论绝对化为不变的“元方法论”。批判理性主义的证伪法强调大胆的假设、否证，认为知识的决定作用在于知识的增长，而不在于知识的重构。汉森、库恩、拉卡托斯等历史主义学派拒斥逻辑经验主义单一方法论，分别提出了各自的科学发展模式，努力证明科学是如何进步的。费耶阿本德反对规范主义的一元论方法论，提倡多元论方法论。他认为方法论决定知识论必然是多元的，不存在方法论谁优谁劣的问题，任何科学方法论研究只会束缚科学家自由思考，妨碍科学进步，主张“怎么都行”，以致走向方法论相对主义和历史虚无主义。

排除元方法论并不等于没有一般方法论，坚持证伪方法并不等于证实方法无效；主张多元方法论并不等于“怎么都行”。科学实践活动要求把方法论与知识论的关系纳入一定的历史范畴中，给予客观全面的评价。从科学方法发展的历史上看，不存在普遍的、非历史的方法，不等于说不存在任何可能有助于我们达到科学知识的方法。“可能的方法寓于成功科学之中。科学之成功必有一定方法，这个方法不一定具有普遍性，但这一点并不否定有科学方法的存在。”[8](P318-319)形式永恒的原则被逻辑实证主义接受为一种普遍的方法论原则，证伪主义、历史主义对正统的科学哲学进行改造，打破了形式永恒原则的要求。因此，“我们看来达到了一种数学标准的相当情景化的观点：标准自身结合着特殊技术发展的细节。这种观点与费耶阿本德在科学哲学中的立场——在革命性的技术发展中，科学方法自身可能发生变化的相似性是显而易见的”[9](P163)。

在科学发展史上，科学方法论总是伴随知识理论的发展、变化而相应调整、变化的。由于科学的发展有一定的方法，所以科学有特有的合理性方式。罗蒂指出：“我们惯于把寻求‘客观真理’等同于‘使用真理’，因此我们把自然科学看作合理性的范例。我们把合理性看作遵守事先确定的程序，看作合乎方法。 ”[10](P35)正如劳丹所言：“科学的合理性不是传统哲学认为的符合逻辑性，而是有利于解决问题的工具合理性。”[11](P15)他断言科学活动不是认识外部世界的活动，而是解决问题的活动；科学知识不是有关外部的描述，而是解决科学问题的工具。从现代认识论的观点看，合理性就是合乎方法。随着跨学科研究和现代交叉科学的蓬勃发展，科学方法的适用范围不断扩大，出现了自然科学方法向社会科学渗透移植和社会科学与人文科学方法向自然科学与技术科学渗透的趋向。学科探索领域的交叉，学科研究方法的互相借鉴和学科研究成果相互渗透，导致了学科结构跨越式发展，大科学的发展又促进了学科总体结构的变化。大科学体现了科学方法论的新特点，反映跨学科科学研究的整体运动，揭示普遍规律，反映了人们从整体的角度认识事物的愿望。

三、科学哲学方法论的实践转向

科学方法的合理性是客观有效的，费耶阿本德以后科学哲学界争论的科学方法论、认识论和本体论等问题表明科学方法论仍然存在着，而且表明它仍有存在的必要。“人们既不能接受一个脱离科学史和科学发展实际的理论模型，也不能接受一个否定科学合理性的理论模型。科学方法论危机令人沮丧，但要取消方法论还为时早了点。”[12]科学哲学方法论的发展经历了从逻辑经验主义要求的绝对、严格的经验证实原则，到费耶阿本德反对方法的走向。近现代科学方法论的演变脉络呈现出从科学方法论的建构到对科学方法论的解构趋向。逻辑实证主义的衰落表明，运用实证方法所提供的确定性，不能解决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世界的问题，解决生活世界的问题需要哲学方法论的革命。人们尝试开辟一条不同于逻辑主义和历史主义的发展道路。

外部世界存在问题不仅是一个理论问题，更是一个实践问题。20世纪60、70年代以来，科学哲学的发展出现了新变化，哲学界开始对传统唯理主义进行批判，科学哲学的视域、论域更加多元化。自从胡塞尔提出“生活世界”概念之后，人类生活世界成为科学哲学研究新的视域。现代西方哲学的理论视界逐渐从人的实践行为、日常生活出发去研究蕴涵其间的哲学问题，突出了实践问题的理论意义。在科学哲学的实践转向中，为科学方法论的理论研究寻找到现实的土壤，科学方法论正是在这种实践转型中得以进一步发展的。

科学探索不仅是一种理论活动，更是一种实践活动。科学被看作是更广泛的社会实践与物质实践的组成部分，只有以人类实践为基础的知识论，才能克服传统抽象的纯理论态度造成的合理性困境。后经验主义时代，科学哲学对实践问题的关注体现在强调实践的优先地位，理解与解释成为认识人类共同体所形成的生活与交往方式的方法。科学不仅为我们的生活世界制造了有效的科学表象，它更以深刻的方式改造着世界和我们自身。以人类实践为基础的科学，事实上是一种局域化与情景化的实践活动，对科学的理解也应该从表象转换到实践层面。从人类的实践活动角度来看科学方法和科学哲学思想的研究，我们必须将它置于实践哲学的视域中。因此，研究科学方法合理性既需要回归实践本身，又需要我们从历史链条的整体中揭示其本质。

总之，科学方法论的某些规则为科学发现提供了探索的钥匙。“科学哲学在概括和普及科学方法，改变人们的思维方式的过程中已充分实现了其价值。”[13]但是，方法规则的应用靠的并不是其本身的作用，最终还是依靠人类的行动。如果理论能够改变实践，那么它能够在它所指导的实践过程中得到检验。 因此，科学首先是一种社会实践活动，一种社会建制，它是由作为价值载体的人来实现的。科学哲学的实践转向在方法论层面上为解决现实生活世界的复杂问题提供了理论支持。作为一种方法论实践贯穿在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发展之中，并从方法论视域上建构了当代科学哲学的转向。

四、结语

科学方法源远流长，一部科学史，也是一部科学方法的发展历史，更是人类的实践史。在科学认识活动中，科学方法是一种精神手段，主体通过这个手段与客观世界发生关系。把握科学方法的发展是理解和把握西方科学哲学理论及今后演变趋向的关键所在。从科学语言到日常语言，从科学家群体活动到科学社会实践活动，标志着科学哲学从对科学世界和生产世界的过分迷恋转向对生活世界的人文关怀。

21世纪以来，科学方法的迅速变革与发展及其在整个知识创新领域中所占比重的日益提高是新世纪科学技术发展的显著特点。现代科学思维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是多种科学方法的创造性运用和巧妙结合的合理性活动。“实践哲学”是解决科技时代人类生活世界面临问题的方案。科学哲学通过对后现代实践问题的研究，为人类生活的行为问题和现代文明的得失利弊作出深刻的哲学理解和理性展望。科学哲学的实践转向是以实践为基础的,将认识论与历史观融为一体,由此开辟了一条揭示人的本质和社会生活的本质的道路——“即从完全的动态的实践过程角度去刻画和理解科学，是显示科学实践中‘辩证法’的有效途径。”[9] (P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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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郑祥福．20 世纪西方科学哲学发展述评[J] ．国外社会科学，2002(5)．

(责任编辑：董红克)

OntheMethodologicalApproachofScientificPhilosophyandTransforminContemporary

LUO Yu-ping

(SchoolofMarxism,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Scientific methodology is one of the core issues in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 the evolution of modern scientific methodology showing trends from the contex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scientific methodology to the scientific methodology of deconstruction. Scientific methodology challenges and dilemmas indicate: there is neither a standard model of scientific methodology, scientific methodology is not nothingness. Understanding about scientific methodology must be practice oriented. Practice constructs a methodology approach in the development of contemporary philosophy of science.

philosophy of science；scientific methodology；Practice

2014-08-18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学科)研究项目《研究生思想政治教育有效途径和方法载体研究》(2014-MGH-017)；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马克思生态哲学思想的历史逻辑与当代价值研究》(2014BZX011)

罗玉萍(1972—)女，河南罗山人，郑州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哲学博士，硕士生导师。

C03

： A

： 1008—4444(2014)05—004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