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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马王堆医书《十问》“审夫阴阳”生命观及现世价值

2014-03-30

湖南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马王堆医书来源

刘 蔚

(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

简论马王堆医书《十问》“审夫阴阳”生命观及现世价值

刘 蔚

(湖南中医药大学,湖南 长沙 410208)

马王堆出土简牍医书《十问》在对生命的审视中,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理论观点,深刻地影响着汉代中医核心生命观形成进程中的道德态度与伦理选择。《十问》生命观的三个层次:生命来源为“阴阳”;一切价值中“生最贵”;养生之道也就是体察天地阴阳之道。《十问》生命观具有宝贵的非有神论特征和现世价值。

马王堆医书;《十问》;生命观;现世价值;阴阳

生命观,是对生命的基本认识与看法。传统生命观是中华民族传统伦理的重要组成部分。马王堆出土医书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中医文献,一般认为成书早于《黄帝内经》,为传统医学理论发展的渊源。马王堆汉墓出土医书14种,有简牍与帛书之分。《十问》书于简牍之上,全文约3000余字,通过黄帝和天师、大成、曹熬、容成,尧和舜,王子巧父和彭祖,盘庚和天老,禹和师癸,文挚和齐威王,王期和秦昭王等的讨论与问答,阐述医学理论。其中有部分文字涉及到生命观内容,其理论可以反映秦汉之际生命观理论发展水平,也可体现中医核心生命观理论流变线索与进程。这一独特生命观在汉代形成之后,一直贯穿于中医文化与民族生命观发展的脉络之中。长沙马王堆出土简牍医书《十问》在对生命来源的追问中,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观点,深刻地影响秦汉之际中医核心生命观的形成与发展历程中基于生命向度的道德态度与伦理选择,对当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软实力提升与公共医疗卫生体系构建也具有一定的现世价值。

1 “阴阳”范畴与生命观在秦汉之际的演变

先秦阴阳理论与《十问》“审乎阴阳”的生命来源论,前者是体,后者是用。阴阳理论在先秦文化史上的出现与应用早于五行理论。“阴阳”和“五行”的合流大约在春秋时代[1]。马王堆出土书籍中多有阴阳,却无五行。《十问》文本中也只提“阴阳”而未涉及“五行”。《国语·周语上》中所称的伯阳父(名曰“史伯”或称“太史伯”),曾运用《易经》的阴阳哲学,总结当时一次大地震的原因道:“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2]。乃是把“阴”、“阳”并称较早的范例。把阴阳理论与生命来源联系起来进行理论表述在先秦时期已存在。把“阴阳”列入宇宙万物发生的渊源也并非《十问》独创。《老子》即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明确把阴阳归纳到宇宙万物发生的过程。当然,阴阳并非万物发生最终的渊源,只是寻求万物发生渊源过程中较为具有根本性的一大环节。人的生命只是万物中的一种,庄子把人的生命健康系于阴阳。《庄子·在宥》言:“人大喜邪?毗于阳;大怒邪?毗于阴。阴阳并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庄子在把生命与阴阳相联系的过程中,并未强调二者的根本对等关系。阴阳只是与四时、寒暑等一起构成影响人的形体的重要因素之一。

在《十问》文本中,阴阳之道对于生命而言,成其唯一的来源,“得而长”,得其才可以生长,“失之而不继”,失其就会灭亡,其意义非比寻常。可见,《十问》对生命“审夫阴阳”的看法存在对先秦子学生命观的取舍与转换。

中医生命伦理发展到汉代《内经》成书时期,阴阳之道已成为全部理论的统率。阴阳在《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中被视为:“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内经》理论显然在阴阳对于生命的重要性认定上,较庄子的观点有所上升,认同《十问》的看法,把阴阳等同于可决断生死的“生杀之本”,且内涵与涉及到的医学范畴远为丰富了。由《十问》流变到《内经》,对于生命来源的看法在医学伦理向度上的逐步完善,正是这样一个阴阳哲学逐步渗入中医核心生命观的过程。

2 《十问》生命观的非有神论特征

对于生命来源的看法乃是远古文化发端的原初探求,将生命来源归结于某类神明将会诞生原始的哲学与宗教。人类的认识发展进入一定的阶段之后,会将生命来源归结为某些抽象的自然范畴而非神明,最初的科学意义上的医学也由此而生。医学“由于最初需要解释人体发生的各种现象和以人类心灵为主题进行最初的辛勤探索而成为科学”[3]。《十问》“审夫阴阳”的生命观将生命来源归结为“阴阳”这一抽象自然范畴而非神明,对于奠定我国早期传统医学的理论高度的意义不可低估。

《十问》中“审夫阴阳”所提的阴阳一词,乃是含义广泛的抽象自然范畴。学术界当前对于马王堆简牍医书《十问》存在房中书的定势思维。其实“阴阳”范畴在《十问》文本中的内涵绝不局限于指房中男女,文中所述黄帝与天师的对答中就把“阴阳”作为万物乃至日月的根本。因此,“治生”所必须做到的“审夫阴阳”其内涵也应当超乎房中男女的范围。在《十问》中有文字可为印证:“君若欲寿,则顺察天地之道。天气月尽月盈,故能长生。地气岁有寒暑,险易相取,故地久而不腐。君必察天地之情而行之以身。”对话中的黄帝也有普通个体对于生命健康长寿的渴望。“顺察天地之道”,应当主要是阴阳之道。月的“尽”与“盈”、地气的“寒”与“暑”等在传统哲学中都是具体阴阳之道的表现。显然“审夫阴阳”即“察天地之情,而行之以身”,这样才可以达到“治生”的目的“寿”。

后世医学家对生命来源的看法,固然继承了“阴阳”的提法,但是,其内涵也往往局限于房中男女的狭隘表述。张介宾《类经·藏象类》云:“故人之生也,必合阴阳之气,媾父母之精,两精相搏,形神乃成。”将“阴阳之气”单纯地等同于“父母之精”,便远离了《十问》将生命来源归结为天地阴阳之道的意蕴。

“阴阳”二字,内涵丰富而抽象,为先秦诸子百家各流派广泛使用,一般为虚指或者实指的自然哲学范畴,具有人类远古文化中的非有神论特征。《十问》的成书年代处于中医学理论尚未成熟而趋于成熟的进程之中。阴阳理论对于抵制有神论与巫、医杂糅论的功用,在中医核心生命观日趋自然化与科学化的流变中得以体现。马王堆医书非一人一时之作,其中数种医书内容不乏巫、医杂糅的内容。与其同时出土的《十问》中有:“俗人芒性,乃恃巫医,行年七十,形必夭埋,容事自杀,亦伤悲哉。”明确指出“巫医”不可依恃,非鬼神、反巫医的态度非常鲜明。与世界各地区医学发展至这一历史时期的成就相比对,《十问》推求生命来源于抽象自然范畴的“阴阳”,确有其理论高度。

3 《十问》“审夫阴阳”生命观的伦理阐发

即使在生命科学飞速发展的21世纪,生命是怎样起源的问题,仍是尚未完全解决的重大问题。在《十问》成书时期,世界各民族文化体系主要以神创论来解释对生命起源问题的回答。而对于生命究竟由何而来,不同的诠释必然会对医学的原初理论框架的构建产生不同的深刻影响。《十问》中对生命来源作出了“审夫阴阳”的伦理阐发,开篇即明确谈到生命的来源:“黄帝问于天师曰:万物何得而行?草木何得而长?日月何得而明?天师曰:尔察天地之情,阴阳为正,万物失之而不继,得之而赢。”把天地万物的来源都归结为“阴阳”。如果失去了阴阳之道就“失之而不继”,难以继续存在,如果秉承阴阳之道就可以欣欣向荣。

所谓“阴阳”,既是中医学的核心范畴之一,也是先秦哲学的重要命题,由自然界中各种既对立又相联的现象,如天地、日月、昼夜、寒暑、男女、上下等抽象归纳而来。“阴阳”对于生命的意义非比寻常。《十问》文本中尧与舜的对答指出,人类的生命是天地万物中最为宝贵的,体察阴阳之道极其重要:“尧问于舜曰:天下孰最贵?舜曰:生最贵。尧曰:治生奈何?舜曰:审夫阴阳。”认定“生最贵”,而且“治生”务必“审夫阴阳”。

“生最贵”中所持的这种贵生思想,乃是一种生命独特价值论。天下万物在世人眼里各有其价值。不同流派的思想家对于价值认定的标准与结论也不尽相同。即使在儒家学派内部,也有孔子“杀身成仁”与孟子“舍生取义”等对于最高价值界定的差异。无论把“仁”还是“义”设定为最高价值,孔孟都是把某种道德价值的追求凌驾于肉体的生命价值之上。《十问》文本中借尧舜之口表述“天下”悠悠万物之间只存在一个“最贵”的价值存在,那就是人的生命本身,唯有“生最贵”,其余价值存在均次于生命本身。《十问》医书的这一观点体现了传统医学的早期理论创立者从博大精深、纷繁芜杂的先秦子学流派思想中汲取了贵生、重生的人文精神融入中医核心生命观。医学对于生命的无比珍视也构成医学理论精进与医学实践拓展的深刻原动力。后世医学家再不断对“贵生”思想进行维系与丰富。

正是因为生命价值最为贵重,所以需要采用种种医学手段对生命进行养护,“治生”的话题就随之而来。传统医学中对于养生学的理论与方法的丰富程度是其他民族医学所远远不及的,也是中医学屹立于世界医学之林最重要的特征之一。究竟如何养护好对人们来说最为宝贵的生命呢?既然生命的来源是秉承阴阳之道,“治生”也应当好好体察阴阳之道,即“审夫阴阳”。

由上述可知,《十问》医书对生命观的伦理阐发体现为三个层次:把生命的来源归结为“阴阳”;认为一切价值中“生最贵”;养生之道就是好好体察天地间的阴阳之道。

4 现世价值

《十问》生命观思想存在其现世价值,因能推动社会进步、有利于人和人之间的和谐与信任、更好地调整社会各个利益集体的矛盾、包含着达到真理的因素的道德,就是中华民族道德中的“精华”[4]。以下从公共医疗卫生政策与民族特色文化两方面阐述:

其一,公共医疗卫生政策方面: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在我国构建以预防为主的公共医疗卫生政策体系。《十问》的生命观思想提倡珍视生命,强调“生最贵”,认为主体应当重视后天的养生——“治生”,人作为生命的主体有责任采取一些方法让自己的生命更强大,为以预防为主的公共医疗卫生政策体系构建提供理论支撑。社会医学研究的统计数据早已表明:“不利于健康的行为并非生活必需或无法戒除,而是由于社会心理因素的影响,包括无知愚昧的习惯势力,使人们的健康受自己行为不必要的损害,并且逐步形成习惯难以戒除。”[5]《十问》的生命智慧有助于引导民众对提升生命健康质量和改善生活习惯的自觉性和责任心,从而促进生态文明建设。

其二,民族特色文化方面:“十二五”规划提出“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发展纲要。我国当前已步入建设中国特色先进文化的伟大进程。对《十问》“审夫阴阳”的非有神论等生命观的理论归纳,有利于解析为何祖国医学会设定追求人的行为与天地自然的运行法则相符合为生命与健康的理想状态,而在世界医学中独树一帜,以引导民族文化自觉性与自豪感,促进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可持续发展。

[1]张其成.中医哲学基础[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16.

[2]董延寿,史善刚.《易经》创作时代之辩证[J].哲学研究,2013(2):59-65.

[3]卡斯蒂廖尼.医学史(上卷)[M].程之范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8.

[4]罗国杰.论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精华”与“糟粕”[J].道德与文明,2012(1):5-9.

[5]梁浩才.社会医学[M].长沙: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236.

(本文编辑 匡静之)

Life view of"investigating Yin and Yang"from Mawangdui medical book"Ten Questions"and its secular values

LIU Wei
(Hunan University of CM,Changsha,Hunan 410208,China)

The medical book"Ten Questions",which was unearthed from the Mawangdui as the bamboo slips,put forward a number of valuable theoretical ideas through the thinking of life and profoundly affected the moral attitudes and ethical choices in the process of forming the core life view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 Han dynasty.This article explored three levels of life view in"Ten Questions":"Yin-Yang"as the source of life,"being alive as the most important value"among all the values,and investigating and experiencing Yin-Yang as the way of health preserving.The life view in "Ten Questions"has valuable non-theistic features and secular significances.

Mawangdui medical book;"Ten Questions";life view;secular values

刘 蔚,女,副教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与医学伦理教学研究工作。

R2

A

10.3969/j.issn.1674-070X.2014.03.001.001.03

2013-09-21

湖南省中医药文化研究基地中医药文化研究专项基金项目(0111-2001-002);2013湖南省情与决策咨询研究课题湘学研究专项(4);湖南省情与决策咨询研究项目(2013BZZ1);2013湖南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13YBB170)湖南中医药大学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中医哲学重点学科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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