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文学年谱(中)
2014-03-29李桂玲
李桂玲
一九九七年,四十三岁。与人合作创作话剧《霸王别姬》。散文《我与译文》收入《作家谈译文》(上海译文出版社)一书。这一年,重新拾起了许久未写的短篇,写出了《姆指铐》。之后写了中篇小说《我们的七叔》。下半年,创作热情渐增,逐渐从《丰乳肥臀》的阴影里走出来。连续写出了短篇小说 《祖母的门牙》、《白杨林里的战斗》、《儿子的敌人》等,中篇小说《野骡子》、《师傅越来越幽默》、《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司令的女人》、《藏宝图》。访谈《心灵的游历与归途——莫言访谈录》(与林舟,《花城》第三期)。
这一年,莫言在参军二十一年后,从部队退役,到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日报》工作。
金衡山在 《影响和汇合——〈丰乳肥臀〉的解构主义解读》中,将分析主要集中在这部小说的写作策略上,他认为莫言受到了西方解构主义思潮的影响,并将其吸收化用在了自己的作品中。例如对于两个主要人物的描写,莫言有意或无意地通过解构手法,颠覆人物在传统叙述语境中的对立关系,而颠覆人物关系并非其最终目的,其最终目的在于,通过颠覆消解或淡化这种对立关系所指向和反映的关于历史发展的某种意识形态概念和历史的本真意义概念。莫言通过这种解构想要表达的是他的一种历史观,即历史的发展与其说是不同力量间的斗争结果,还不如说是人性的展示和保持的结果。历史的本真意义即在于体现人性的存在过程。①见金衡山《影响和汇合——〈丰乳肥臀〉的解构主义解读》,《国外文学》1997年第1期。
蔡翔在《当代小说中土匪形象的修辞变化》一文中,从新中国成立以来不同阶段当代小说中的“土匪”形象分析中,认为莫言的《红高粱》是八十年代“寻根文学”创作潮流的一个尾声,“在某种意义上,《红高粱》是‘寻根’运动一个灿烂的结尾,在这部富有传奇魅力的小说中,我们将看到,‘土匪’再次复活,并拒绝了‘革命的修订’,在‘根’的审美观照中,获得了自己的美学品格,一个新的‘父亲’形象开始诞生”。然而《红高粱》也恰恰透露出“寻根文学”的乌托邦重建所陷入的某种困扰的语境,“一方面,它企图在传统文化中寻找某些有益的东西来缓解当下的现代性焦虑,另一方面又力图利用某些现代观念来克服传统文化的腐败陈因。这样,它的重建工作必然在传统与现代之间进行。然而,传统与现代如何整合,在当时的‘寻根’运动中,并无一个明确的理论规划。所以它不仅未能越出文学的层面而导致整个民族的文化重建,甚至未能持续保持其文学活力”。①蔡翔:《当代小说中土匪形象的修辞变化》,《当代作家评论》1997年第2期。
是年的评论文章还有,王韬、葛红兵《过去的乌托邦与失落的现代性》〔《吉首大学学报》(社科版),第一期〕、张均《沉沦与救赎:无根的一代——重读莫言、刘震云》(《小说评论》第一期)、皇甫晓涛《众里寻她千百度——寻根文学的文化玄惑与审美失落》〔《蒲峪学刊》(哲社版)第一期〕、陈吉德《穿越高粱地——莫言研究综述》〔《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第二期〕、林爱民《作家要重视作品的社会效果——评〈丰乳肥臀〉》(《广西社会科学》第二期)等。
是年,德语版《天堂蒜薹之歌》出版(译名:Die Knoblauchrevolte,译者Andreas Donath,出版社Rowohlt),该书一九九八、二○○九年再版。意大利语版《养猫专业户及其他故事》出版(译名:L’uomo che allevava i gatti e altri racconti et al,译者不详,出版社Cuneo:Famiglia Cristiana;Torino:Einaude),该书二○○八年再版。瑞典语版《红高粱》出版〔译名:Det röda fältet(意为红土地),译者Anna Gustafsson Chen(陈安娜),出版社Stockholm:Tranan〕,该书一九九八年再版。德语版中短篇小说集《枯河》出版(译名:Trockener Fluβ,译者不详,出版社Bochum)。
一九九八年,四十四岁。发表短篇小说《拇指铐》(《钟山》第一期)、《长安大道上的骑驴美人》(《钟山》第五期)、《蝗虫奇谈》(《山花》第五期)、《白杨林里的战斗》(《北京文学》第七期)、《一匹倒挂在杏树上的狼》(《北京文学》第十期),中篇小说《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收获》第六期)、《牛》(《东海》第六期,《小说选刊》第九期转载,《小说月报》第九期转载),散文《洗热水澡》(《天涯》第一期)、《俄罗斯散记》(《莽原》第三期)、《寂寞为文女儿心》(《文艺报》十月三十一日)。创作十八集电视剧本《红树林》,由检察日报影视部摄制完成,由电视剧本改写成的长篇小说《红树林》由深圳海天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出版。散文集《会唱歌的墙》由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中篇小说集《红耳朵》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传奇莫言》由台湾联合文学出版。
年初,去意大利访问,转道巴黎。七月,去泰国访问。十月,去台湾访问,在台北图书馆作《我与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的讲演。②莫言:《我与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在台北图书馆的演讲》,《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2-7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07。
邓晓芒在《莫言:恋乳的痴狂》一文中,从民族心理的深层角度解析莫言的 《丰乳肥臀》,他认为莫言九十年代之前的《红高粱家族》等作品中,由观念混合想象力刻意营造出来的虚假的“阳刚之气”,在《丰乳肥臀》中烟消云散,显出了底下的真实的一面:阴盛阳衰、恋母、心理残疾。他认为这部作品深刻地刻画出了中国人灵魂的照影,“他把寻根文学再往前引申了一小步,立刻揭开了一个骇人的真理:国民内在的灵魂,特别是男人内在的灵魂中,往往都有一个上官金童,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婴儿,在渴望着母亲的拥抱和安抚,在向往着不负责任的‘自由’和解脱。他做到了一个 ‘寻根文学家’所可能做到的极限,他是第一个敢于自我否定的寻根文学家。他向当代思想者提出了建立自己精神的反思机制、真正长大成人、拥有独立的自由意志的任务”。③邓晓芒:《莫言:恋乳的痴狂》,收入《灵魂之旅——九十年代文学的生存境界》,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8。这种分析得到了莫言的认可。④见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第175页,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王德威《恋乳奇谈——评莫言〈丰乳肥臀〉》(《台港文学选刊》第五期)、陈春生《在灼热的高炉里锻造——略论莫言对福克纳和马尔克斯的借鉴吸收》(《外国文学研究》第三期)等。
是年,藤井省三译日文版《良医》,收入藤井省三编译《现代中国短篇集》(日本平凡社)。⑤见卢茂君《莫言作品在日本》,中国作家网,2012年11月14日。莫言陪同日本学者,也是《丰乳肥臀》的日文版译者吉田富夫,到山东高密老家考察。
一九九九年,四十五岁。发表中篇小说《我们的七叔》(《花城》第一期)、《师傅越来越幽默》(《收获》第二期)、《野骡子》(《收获》第四期)、《藏宝图》(《钟山》第四期),短篇小说《祖母的门牙》(《作家》第一期)、《沈园》(《长城》第五期)、《儿子的敌人》(《天涯》第五期),散文《从照相说起》(《小说界》第五期),散文《被剥夺了的中学时代》收入《我的中学时代》(福建教育出版社)一书。长篇小说《红树林》由海天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由南海出版公司再版,小说集《长安大道上的骑驴美人》由海天出版社出版,小说集《师傅越来越幽默》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中篇小说《牛》获《东海》杂志奖。
十月,首次赴日本访问。日文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豊乳肥臀(上、下),译者吉田富夫,出版社日本平凡社〕。为便于日本读者了解作品的历史背景,译者在每一章都添加了小标题,并且加注说明每一章节的历史背景。自此,吉田富夫开始成为莫言文学作品的主要日文译者。吉田富夫认为,莫言的《丰乳肥臀》写出了农民的灵魂,其他作家写的农村和农民往往是观察的产物,是说教的对象,而莫言笔下的农民则不是这样,他不是站在农民的立场上替农民说话,而是在以一个农民的身份进行讲述。吉田富夫还认为,莫言的作品之所以一直深受日本读者欢迎,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写的是真话。①见卢茂君《莫言作品在日本》,中国作家网,2012年11月14日。
是年七月,莫言与吉田富夫有关于《丰乳肥臀》的一篇对话《我的文学殿堂里的一块最沉重的基石》。在对话中,莫言谈到了《丰乳肥臀》的题目缘起,“丰乳和肥臀,从字面上来理解,就是健康、丰满的乳房和肥大壮硕的屁股……我用它作为书名,最初的用意在于歌颂母亲,或者也可以说是歌颂女性,歌颂生殖和抚养,往更深一层里说,也有歌颂大地的意思”,“这个书名的另一面,就是我对社会的一种强烈的反讽。‘丰’字是绝对的褒义字,‘肥’字比较复杂,用它来修饰‘臀’字,讽刺的意义昭然若揭,而这种可以强烈地感觉到的反讽性,实际上大大地减弱了这个题目的性意味”,“我在没有动笔写这部小说之前,就决定了这个书名。出版社的人很害怕,希望我能改一个书名……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还是决定用这个书名,因为无论换上一个什么样的书名,都很难表达这本书的内容”。在对谈中还谈到了《丰乳肥臀》的创作构思、被禁经过、日本作家的影响等。莫言认为在其二十年的创作过程中,在近四百万字的作品中,《丰乳肥臀》集中表达了他对历史、乡土、生命等古老问题的看法,这部作品是他文学殿堂里一块最沉重的基石,一旦抽掉这块基石,整座殿堂就会倒塌。②见莫言、吉田富夫《我的文学殿堂里的一块最沉重的基石——答〈丰乳肥臀〉日文译者吉田富夫教授问》,《说吧莫言·作为老百姓写作——访谈对话录》,第6-12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10。
在日本访问期间,所作讲演有《展望二十一世纪的日中关系——在关西日中关系学会的演讲》、③莫言:《家事国事天下事——在关西日中关系学会的讲演》(1999年10月),《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8-11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07。《作家一辈子干的一件事——在京都大学的演讲》、④莫言:《作家一辈子干的一件事——在京都大学的演讲》(1999年10月23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2-15页。《神秘的日本与我的文学历程——在日本驹泽大学的即席演讲》。⑤莫言:《神秘的日本与我的文学历程——在日本驹泽大学的即席演讲》(1999年10月28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6-25页。
在 《我想做一个谦虚的人——答 〈图书周刊〉陈年问》中,莫言把小说写得“好看”作为对自己的最高要求,他认为“好看”小说的标准是,“第一要有好的语言,第二要有好的故事,第三要充满趣味和悬念,让读者满怀期待,第四要让读者能够从书里看到作者的态度,看到作者的情绪变化,也就是说,要让读者感到自己与作者处在平等甚至更高明的地位上”,而他的小说里“没有完人,不论男女,都是有缺点的,正因为他们与她们有缺点,才显得可爱”。⑥莫言:《我想做一个谦虚的人——答〈图书周刊〉陈年问》,莫言:《碎语文学》,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王德威在《千言万语 何若莫言》一文中,将莫言与沈从文作比较,认为:“尽管莫言与沈从文的风格、题材大相径庭,两者在营造原乡视野,化腐朽为神奇的抱负上,倒是有志一同。”“现代中国文学有太多乡土作家把故乡当作创作的蓝本,但真正能超越模拟照映的简单技法,而不断赋予读者想象余地者,毕竟并不多见。莫言以高密东北乡为中心,所辐辏出的红高粱族裔传奇,因此堪称为当代大陆小说提供了最重要的一所历史空间。”①王德威:《千言万语何若莫言》,《读书》1999年第3期。
张闳在《莫言小说的基本主题与文体特征》中,认为莫言小说的基本主题是关于“原始生命力”的,这一主题通过一些被主流历史排斥在外的人,如土匪、流浪汉、轿夫、残疾人等乌合之众,呈现出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同时其作品还有一个深的“文明批判”主题。莫言并未以简单的历史主义眼光来看待“文明”进程,没有将“文明”处理为“进步/保守”的单一模式,而是将“文明”放到“生命力”的对立面,把它看成是一个“压抑性”的机制,并由此发现现代人普遍的生存困境。在文体特征方面,莫言的作品则呈现出一种狂欢化、戏谑化倾向,这种倾向使文本的意义空间获得了开放性,将意义从制度化文本的单一、封闭、僵硬的话语结构中解放出来,从而呈现出了一种新的世界观念和价值原则,而非单一的美学策略。②张闳:《莫言小说的基本主题与文体特征》,《当代作家评论》1999年第5期。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麦永雄《诺贝尔文学奖视域中的大江健三郞与莫言》(《桂林市教育学院学报》第二期),黄忠顺、欧阳光磊《先锋文学与马原、莫言的小说》(《荆州师范学院学报》第六期),吴庆俊《对城市还是陌生》(《作品与争鸣》第十二期)等。
二○○○年,四十六岁。发表中篇小说《司令的女人》(《收获》第一期),短篇小说《天花乱坠》(《小说界》第三期)、《枣木凳子摩托车》(《钟山》第四期)、《嗅味族》(《山花》第十期)、《冰雪美人》(《上海文学》第十一期)、《姑妈的宝刀》(收入《老枪宝刀》,春风文艺出版社)。散文随笔《胡扯蛋》(《钟山》第一期)、《小女子大写意》(《美文》第二期)、《我的大学》(《作家》第二期)、《说老从》(《时代文学》第三期)、《读鲁迅杂感》(《长城》第六期)。话剧《霸王别姬》,由空军政治部话剧团排演,并于年底在北京演出,连演四十场,受到广泛好评。《师傅越来越幽默》由张艺谋改编成电影《幸福时光》。长篇小说《酒国》由南海出版公司再版。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莫言小说精短系列”,包括《苍蝇·门牙》、《初恋·神嫖》、《老枪·宝刀》共三卷,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莫言散文》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食草家族》、散文集《会唱歌的墙》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入选《亚洲周刊》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列第十八位。
一月,美国 《纽约时报·书评》(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刊登了关于 《酒国》(英文版)的介绍。书评简要介绍了《酒国》主人公丁钩儿的侦探之行,还提到了以“莫言”与学生李一斗通信的方式插入小说的结构形式。书评说:“借助于不知疲倦的葛浩文先生的巧妙翻译,《酒国》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梦幻般的后现代主义的大杂烩,它借用了武侠小说、侦探惊悚片、中国民间传奇故事、美国西部片与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诸种元素。一些读者可能会发现,正如莫言所说的,这是一个学生的故事版本,这部小说有‘结构过度松散,相对缺乏作者的克制’之嫌。但无可非议的是,在这种恐怖片与喜剧、抒情诗与大便的并置中,莫言在嘲笑后毛泽东时代的改革者们的同时,也透露出他因国人的灵魂失落而痛苦地牢骚满腹。”(“Deftly translated from the Chinese by the indefatigable Howard Goldblatt,‘The Republic of Wine’is a fantastical postmodernist hodgepodge that borrows elements from Kong fu novels,detective thrillers,traditional Chinese tales of the supernatural,American westerns and magic realist fiction.Some readers may find,as Mo says of one of the student’s stories,that this novel suffers from ‘overly loose organization and relative lack of authorial restrain,’but there’s no denying that in his juxtapositions of the horrific and the comic,the lyric and the scatological,Mo is poking fun at China’s post Mao reformist era while letting out a wrenching cri de coeur for the lost soul of his country.”)③Philip Gambone,The Republic of Wine,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Jun 25,2000,p.19. 据林源提供英文资料,笔者译,仅供参考。
三月,赴美国访问,作讲演《福克纳大叔,你好吗?——在加州大学伯克莱校区的演讲》,在讲演中提及了福克纳作品对于他的启示作用,以及他的创新与超越。①莫言:《福克纳大叔,你好吗?——在加州大学伯克莱校区的演讲》,《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26-31页。《我在美国出版的三本书——在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校区的演讲》,向美国听众介绍了美国汉学家、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翻译的三部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酒国》的创作及翻译经历。②莫言:《我在美国出版的三本书——在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校区的演讲》,《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32-37页。在《我的〈丰乳肥臀〉——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演讲》中,莫言介绍了这部构思十年,并于九十天内创作完成的作品的创作动机。同时,他提出,一个有良心有抱负的作家,应该站得更高一些,看得更远一些。他应该站在人类的立场上进行他的写作,他应该为人类的前途焦虑或是担忧,他苦苦思索的应该是人类的命运,他应该把自己的创作提升到哲学的高度,只有这样的写作才是有价值的。③莫言:《我的 〈丰乳肥臀〉——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演讲》,《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38-43页。在《饥饿和孤独是我创作的财富——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中,他回顾了童年饥饿与孤独的生活记忆对其文学创作的深刻影响。④莫言:《饥饿和孤独是我创作的财富——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44-49页。
三月,在与媒体的一次对话《我对媒体有一种恐惧感》中,当被问及是否属于先锋文学范畴时,莫言谈了他对于先锋文学的一种理解,“我认为先锋其实是一种内心需要,是一种重压之下、急于宣泄的内心需要,其实是一种最诚实的人生态度。先锋不能用年龄画线,也不能以出身画线,当别人还不敢说真话你说了真话时,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先锋。当别人都戴着假面生活而你撕破了假面时,你就是先锋。我认为先锋并不完全是少数几个人的特立独行,恰恰相反,真正的先锋,必然地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衡量先锋的最重要的标准是看他是否具有诚实的品格”。⑤莫言、王正:《我对媒体有一种恐惧感——2000年3月与千龙网记者王正对话》,《莫言对话新录》,第247页,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
三月,Publishers Weekly刊登了 《酒国》(英文版)的书评。⑥Sybil S.Steinberg,The Republic of Wine,Publishers Weekly,Mar 27,2000;247,13;p53.据林源提供英文资料。
五月,《亚洲华尔街日报》(The Asian Wall Street Journal),刊登了由该报编辑Yu Wong撰写的《酒国》内容介绍、点评文章《瓶中信——莫言关于中国农村暴饮暴食与荒诞不经的传奇故事》(Message in a Bottle— Mo Yan’s Tales of Gluttony and the Grotesque in Rural China)。⑦Yu Wong,Message in a Bottle— Mo Yan’s Tales of Gluttony and the Grotesque in Rural China,The Asian Wall Street Journal,Victoria,Hong Kong,5 May,2000,p7.据林源提供英文资料。
王光东在 《民间的现代之子——重读莫言的〈红高粱家族〉》一文中,试图从“民间”这一角度揭示莫言小说的重要意义。他认为,莫言在《红高粱家族》这部长篇小说中,充分展现了其“民间的现代之子”的特征,当莫言“在沉入民间的时候,并没有被‘民间’的丰富和驳杂所遮蔽,而是有着一种现代人的立场,由此去认同民间社会中蓬勃生长的民间精神,发现过往历史中的民间精神人格与当代人相通的地方。‘民间’通过叙述人的双重身份所运用的语言在间离中的内在统一,转化成了当代人文精神的重要资源,形成了莫言‘批判的赞美和赞美的批判’(莫言语)的艺术态度和人生态度。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莫言是一个‘民间的现代之子’”。《红高粱家族》对民间“藏污纳垢”(陈思和语)的复杂文化形态所展开的充分的描述,是此前中国当代小说所未曾有过的。而莫言以“民间的现代之子”这一身份进入,就能充分地体味到民间的复杂和二元判断的艰难,更接近于民间生存的真相,从文化形态学的意义上来说,莫言的小说是有着重要的价值和意义的。⑧王光东:《民间的现代之子——重读莫言的 〈红高粱家族〉》,《当代作家评论》2000年第5期。
是年,英语版《酒国》出版(译名:The Republic of Wine,译者Howard Goldblatt,出版社London:Penguin;NY:Arcade Pub),该书二○○一年再版。莫言作品的英译者,比较重要的是美国汉学家、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葛浩文与莫言的最早接触是在一九八八年,其后,葛浩文共翻译了莫言的四部长篇小说《天堂蒜薹之歌》、《红高粱家族》、《酒国》、《丰乳肥臀》,一个中短篇小说集《师傅越来越幽默》,还有一些短篇小说。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张闳《感官的王国——莫言笔下的经验形态及功能》(《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周春玲《变化中的莫言——谈莫言近期中短篇小说》(《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黄佳能、陈振华《真实与虚幻的迷宫——〈酒国〉与〈城堡〉之比较》(《当代文坛》第五期),易竹贤、陈国恩《〈丰乳肥臀〉是一部“近乎反动的作品”吗?——评何国瑞先生文学批评中的观念与方法》〔《武汉大学学报》(社科版)第五期〕等。
是年,法语版《酒国》出版(译名:Le pays de l′alcool,译者Noël Dutrait;Liliane Dutrait,出版社Paris:Seuil)。
二○○一年,四十七岁。三月,长篇小说《檀香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小说出版后再引热议。同年,《檀香刑》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并获台湾《联合报》二○○一年度“十大好书奖”。发表短篇小说《倒立》(《山花》第一期)、《马语》(《时代文学》第一期),散文随笔 《笑的潇洒》(《语言教学与研究》第二期)、《写作就是回故乡:兼谈张翎小说〈交错的彼岸〉》(《文学报》五月二十四日)、《关于 “垓下”的想象突围》(《读书》第六期)、《我与税》(《中国税务》第十期)。《走向诺贝尔——莫言卷》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作品集 《笼中叙事》、《欢乐》、《冰雪美人》、《生蹼的祖先们》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小说集《战友重逢》由解放军文艺出版社出版。作品集《幸福时光好幽默——莫言电影小说精选》由北京九州出版社出版。《白棉花》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
是年,获第二届“冯牧文学奖·军旅文学创作奖”,授奖词写道:“莫言以近二十年持续不断的旺盛的文学写作,在海内外赢得了广泛声誉。虽然,他曾一度在创新道路上过犹不及,但他依然是新时期以来中国最有代表性的作家之一。他创作于八十年代中期的‘红高粱’家族系列小说,对于新时期军旅文学的发展产生过深刻而积极的影响。《红高粱》以自由不羁的想象,汪洋恣肆的语言,奇异新颖的感觉,创造出了一个辉煌瑰丽的莫言小说世界。他用灵性激活历史,重写战争,张扬生命伟力,弘扬民族精神,直接影响了一批同他一样没有战争经历的青年军旅小说家写出了自己‘心中的战争’,使当代战争小说面貌为之一新。”①“第二届冯牧文学奖·军旅文学创作奖·莫言获奖评语”,见中国作家网,2007年1月8日。莫言在颁奖会上作讲演《高贵而孤独的灵魂》。②莫言:《高贵而孤独的灵魂——在第二届冯牧文学奖颁奖大会上的演讲》(2001年2月),《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50-51页。
三月,赴台湾参加国际出版节,并作讲演《华文出版人的新角色与挑战——在台北出版节上的发言》、《城乡经验和写作者的位置——在台北出版节“作家之夜”的发言》。③莫言:《华文出版人的新角色与挑战——在台北出版节上的发言》(2001年3月29日)、《城乡经验和写作者的位置——在台北出版节“作家之夜”的发言》(2001年3月30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52-59页。
四月,长篇小说 《酒国》(法语版)获法国“Laure Bataillin”外国文学奖,授奖辞是这样表述的:由中国杰出小说家莫言原创、优秀汉学家杜特莱(Noël Dutrait)翻译成法文的《酒国》,是一个空前绝后的实验性文体。其思想之大胆,情节之奇幻,人物之鬼魅,结构之新颖,都超出了法国乃至世界读者的阅读经验。这样的作品不可能被广泛阅读,但却会为刺激小说的生命力而持久地发挥效应。莫言赴法国领奖。
五月,赴瑞典访问。赴澳大利亚访问,在悉尼大学作讲演《用耳朵阅读》,莫言坦陈自己童年时没有阅读过经典名著,但其通过耳朵听,从故乡民间生活中获得了大量的信息,他认为这种耳朵的阅读,培养了他与大自然的亲密联系,培养起了他的历史观念、道德观念,更重要的是培养起了他的想象力和保持不懈的童心。④莫言:《用耳朵阅读——在悉尼大学的演讲》(2001年5月17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60-64页。
六月,被山东大学聘为兼职教授,在山东大学讲学。
六月,在《猫腔大戏——与〈南方周末〉记者夏榆对谈》中,莫言表示,在时隔几年之后,写作又回到“高密东北乡”,是想要写一种声音。他认为,故乡对一个作家是至关重要的,即便是一个出生在城市的作家也有自己的故乡。他在一九八四年写《白狗秋千架》时,作品里第一次出现了高密东北乡这个地理概念,从此就像打开了一道闸门,关于故乡的记忆、故乡的生活、故乡的体验就全部复活了,故乡记忆的激活使他创造力丰沛。但实际,高密东北乡不是一个地理概念,它是文学化的,实际并不存在。在谈及对抗式写作的问题时,莫言说:“我写《欢乐》写《红蝗》的时候有一些非常表面化的东西,一种对抗式的写作。《红蝗》里写到排泄物的感觉,《欢乐》里有的地方几十段文字不分段不分行,还涉及到对母亲身体的描写,现在回头看都是一种表面化的对抗。”但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创作量的积累,那种有意识的对抗越来越少,“一九九八年、一九九九年以后的写作我变得很低调,很多锋芒被藏起来了,当时往后退了一步,有意识地压低写作的调门”,比如《三十年前的一次长跑比赛》、《牛》、《我们的七叔》、《拇指铐》等。这样压了三年之后,即用一种比较优雅的态度写作后,“开始写《檀香刑》时也想写得不那么剑拔弩张,但压着压着就不想再压了”。
在这篇对谈中,莫言还对当时出现的一种所谓的“中产阶级情调”写作进行了抨击,“我觉得现在真正可怕的是一些已经取得了写作话语权力的作家,他们用一种伪装得很悠闲很典雅的中产阶级的情调写作,这些人充斥出版和传媒界”,“写作《檀香刑》如果有什么挑战性的话,我觉得就是和这种所谓的中产阶级的对抗”。①见莫言 《猫腔大戏——与 〈南方周末〉记者夏榆对谈》,《碎语文学》,第5-14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八月,美国《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刊登了莫言短篇小说集 《师傅越来越幽默》(Shifu,You’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英文版书评,这部小说集包含八个短篇,由汉学家、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翻译编选。书评介绍说:“中国作家莫言以三部重量级小说闻名于西方,包括《红高粱》(也是一部具有突破性的同名电影的灵感来源)、《天堂蒜薹之歌》和《酒国》。他的主题是残忍的、怪诞的,简直让人难以接受(吃人是一个受欢迎的主题)。但其新近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师傅越来越幽默》,尽管也常常令人不安,但读起来还是出人意料地让人愉悦和感动。在译者兼编者葛浩文的生花妙笔下,这部小说集所包含的八个短篇,仅为莫言已出版的短篇小说的十分之一,但它呈示出了莫言创作的独特性及类型。这里有超现实主义的政治寓言,有鬼故事,有令人神伤的不凡爱情故事,有因迷信和无知而搞得一团糟的故事。”〔Chinese writer Mo Yan is best known in the Westforthree powerfulnovels,Red Sorghum (inspiration for the groundbreaking film of the same name),The Garlic Ballads and The Republic of Wine.His themes can be brutal,grotesque and,literally, difficult to stomach(cannibalism is a favored motif).But his new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Shifu,You’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while often disturbing,makes surprisingly pleasurable and affecting reading.In the wise hands of master translator and editor Howard Goldblatt,this selection of eight stories,representing only one-tenth of Mo Yan’s published short fiction,conveys the writer’s originality and range.There are surrealistic political fables,ghost stories,wistful tales of failed and unusual love and stories about the destructive effects of superstition and ignorance.〕②Reviewed by Judith Shapiro,The Washington Post,Washington,D.C,05 Aug,2001.据林源提供英文资料,笔者译,仅供参考。
十月,在北京大学参加“世界文学研究所”成立大会,并发表《翻译家功德无量——在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成立大会上的发言》。③莫言:《翻译家功德无量——在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成立大会上的发言》(2001年10月8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65-69页。
十月底,赴苏州参加由王尧教授与林建法主编策划、苏州大学和《当代作家评论》联合主办的“小说家讲坛”,并作为开坛首位小说家作了讲演 《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在苏州大学“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①莫言:《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在苏州大学 “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2001年10月24日),《当代作家评论》2002年第1期。在这次讲演中,莫言将作家的创作态度分为两种,一种是“为老百姓的写作”,一种是“作为老百姓的写作”。他说:“所谓的‘为老百姓的写作’其实不能算作‘民间写作’,还是一种准庙堂的写作。当作家站起来要用自己的作品为老百姓说话时,其实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比老百姓高明的位置上。我认为真正的民间写作就是‘作为老百姓的写作’。”“作为老百姓的写作”者,在写作的时候,没有想到要用小说来揭露什么,来鞭挞什么,来提倡什么,来教化什么,因此他在写作的时候,就可以用一种平等的心态来对待小说中的人物。他不但不认为自己比读者高明,他也不认为自己比自己作品中的人物高明。“小说家讲坛”主持人王尧认为,莫言关于两种写作的界定与区分,不仅对正在深化的民间理论有所拓展,而且打破了人们习以为常的偏见,这一文学主张将会在文学界持续发酵。②见《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在苏州大学“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主持人的话”,《当代作家评论》2002年第1期。其后,“作为老百姓的写作”这一创作理念被广泛征引与论述,渐成一种衡量标准。
十二月,赴法国参加文化交流活动,并作讲演 《小说的气味——在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演讲》。在讲演中,莫言提出,一个优秀作家应该具有关于气味的丰富想象力。而小说中的气味可以有两种写法,一种是写实笔法,即将已存在的事物的气味描写出来;一种是借助于想象力,赋予事物以特殊的气味。作家在创作时,还应调动起除了嗅觉之外的全部感官,将作品变成有气味、有声音、有温度、有形状、有感情的生命活体。一个作家的创作,其实是一个凭借着对故乡气味的回忆寻找故乡的过程。③莫言:《小说的气味——在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的演讲》(2001年12月14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78-82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07。
是年,《红高粱家族》被WORLD LITERATURE TODAY(《今日世界文学》杂志)评为七十五年来全世界四十部杰出作品之一,也是入选的唯一一部汉语小说。
长篇小说 《檀香刑》从一九九六年开始写作,其间陆续创作,直到一九九九年底至二○○○年初才最终完成。莫言在这部小说的语言上作出了突破与尝试。小说语言借鉴了他家乡地方戏猫腔(又写作茂腔)的特点,即用一种民间戏剧语言来写,注意小说的音节、压韵,注意小说的可朗读性,注意文字的声音。莫言希望这部小说是可以口头朗读、传诵的。在《檀香刑》代后记《大踏步撤退》中,莫言说道:“民间说唱艺术,曾经是小说的基础。在小说这种原本是民间的俗艺渐渐地成为庙堂里的雅言的今天,在对西方文学的借鉴压倒了对民间文学的继承的今天,《檀香刑》大概是一本不合时尚的书。《檀香刑》是我的创作过程中的一次有意识地大踏步撤退,可惜我撤退得还不够到位。”④莫言:《大踏步撤退——代后记》,《檀香刑》,第418页,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
《山花》在第一期上刊载了一篇由M.托马斯·英奇所著,金衡山编写的《比较研究:莫言与福克纳》(《当代作家评论》第二期转摘)。这篇文章介绍了美国伦道夫·梅肯学院教授、著名福克纳研究专家M.托马斯·英奇所作的一篇福克纳与莫言比较研究的文章大意。一九九二年五月,英奇受邀到中国参加一个福克纳研讨会,并在会上作了福克纳与莫言比较研究的发言,莫言也受邀参加了此次会议,并就其如何理解福克纳作了发言。英奇在回国后,将发言稿整理并发表在美国阿克伦大学的福克纳研究专刊 《福克纳学刊》一九九○年秋季号(因故延至一九九二年秋出版)上。在文章中,英奇主要从作品叙事技巧、思想内容及作家背景等几个方面对莫言和福克纳进行了双向比较,并着重对莫言的几部作品进行了剖析。英奇认为,在莫言的众多短篇小说中,《干河》(应为《枯河》,笔者注)是一篇典型的带有福克纳风格的小说。他认为小说使用了意识流和超现实主义的手法,既细致入微地描写了外部世界,也展示了人物内心世界的混乱情感。这种描写方法与其说是完全仿照福克纳,还不如说是莫言在叙事技巧上的自我创新。英奇认为,福克纳给予莫言的启示不仅仅在于叙事技巧上的革新,更重要的是福克纳作品中透露出的那种独特而深邃的历史观,即过去和现实互为一体、紧密相关,前人的血依然流淌在今人的血管里。莫言从福克纳那得到灵感的启迪后,他不是简单效法,而是极力开拓自己的写作路子,正如莫言自己所说:“我必须坚持以下几点:发展我自己对于生活的看法,建立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域,让我们自己创造的人物集聚在这块土地上,创立我自己的叙事风格。”英奇认为,莫言即使没有读过福克纳,也很可能会写出同样的内容,因为两位作家有着类似的以农村大地为生活背景的经历,并且承受了二十世纪的政治、工业变化带来的类似的影响。莫言和福克纳的共同点在于,对传统讲故事方法的挑战和改变的自觉精神,通过叙述某个特定地域的故事反映全人类的普遍性问题的能力,以及相信人类在最艰难的条件下也能生存、忍耐并延续下去的信心。①〔美〕M.托马斯·英奇著、金衡山编写:《比较研究:莫言与福克纳》,《山花》2001年第1期,《当代作家评论》2001年第2期转摘。
陈思和在 《莫言近年小说创作的民间叙述——莫言论之一》一文中,从“民间”这一理论角度对莫言创作进行了解析,力图将扎根于中国本土文学经验的莫言的文学创作,从西方理论语境的缠绕中剥离出来。他认为:“八十年代中国的理论领域笼罩着浓厚的西方情结,不能不套用西方理论术语来概括莫言小说的艺术世界,这种削足适履的后果之一就是把莫言纳入‘魔幻现实主义’的行列中,却无视莫言艺术最根本也是最有生命力的特征,正是他得天独厚地把自己的艺术语言深深扎根于高密东北乡的民族土壤里,吸收的是民间文化的生命元气,才得以天马行空般地充沛着淋漓的大精神大气象。”“莫言近年来小说创作风格的变化,是对民间文化形态从不纯熟到纯熟、不自觉到自觉的开掘、探索和提升,而不存在一个从‘西方’的魔幻到本土的民间的选择转换,也不存在一个‘撤退’的选择。”对于莫言创作的民间立场,陈思和有这样的表述:“在文学创作中所谓的 ‘国家权力控制相对薄弱的领域’常常是相对而言的,国家/私人、城市/农村、社会/个人、男性/女性、成人/儿童、强势民族/弱势民族,甚至在人/畜等对立范畴中,民间总是自觉体现在后者,它常常是在前者堂而皇之的遮蔽和压抑之下求得生存,这也是为什么在莫言的艺术世界里表现得最多的叙述就是有关普通农民、城市贫民、被遗弃的女性和懵里懵懂的孩子,甚至是被毁灭的动物的故事。这些弱小生命构成了莫言艺术世界的特殊的叙述单位……莫言的民间叙事的可贵性就在于他从来不曾站在上述二元对立范畴中的前者立场上嘲笑、鄙视和企图遮蔽后者,这就是我认为的莫言创作中的民间立场”。文中,陈思和还提出了莫言创作中存在的复调结构、对照型民间叙事结构等观点。②陈思和:《莫言近年小说创作的民间叙述——莫言论之一》,《钟山》2001年第5期。陈思和当时和之后数年所作的民间叙事研究,其所提出的一些重要观点和思路,对一些莫言研究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与启迪。
《酒国》在一九九三年二月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之后几年内,几乎面临了评论无语的状况,③1993年3月,在《酒国》刚出版一个月之际,《当代作家评论》就发表了一篇香港周英雄撰写的评论《酒国的虚实——试看莫言叙述的策略》(1993年第2期)。在此之后,据不完全统计,仅《中外文学》在1994年第6期刊发了一篇杨小滨的 《盛大的衰颓——论莫言的〈酒国〉》,《今天》1996年第1期有张闵的 《〈酒国〉散论》,《作品》1996年第1期有张闵的《〈酒国〉的修辞分析》。随着1995年《丰乳肥臀》的出版,其后的几年时间内,数量可观的莫言研究评论文章都被 《丰乳肥臀》的巨大影响所左右着,《酒国》更加湮没不闻。吊诡的是,就在中国评论界对《酒国》反应淡漠的这段时间内,2001年 《酒国》的法语版获得了法国“Laure Bataillin”外国文学奖。应该看到,进入2000年以后,中国关于《酒国》的评论日渐增多起来。可留意下文。二○○○年由南海出版公司再版后的一两年内,这部长篇仍然处于评论缺席的尴尬境地。是年,《当代作家评论》在第五期刊发了黄善明的《一种孤独远行的尝试——〈酒国〉之于莫言小说的创新意义》,对于这一现象给出了这样的解读,“在娱乐业、评论圈、新闻界和出版商‘合谋’制造文学事件已经成为公开秘密的今天”,“在我看来,使《酒国》陷入困境的根本原因,正在于小说文本所显明的叙事模式的怪异、主题话语的诡秘、人物形象的荒诞和体式语言的奇峭,而所有这一切‘创新’之举,实实在在地表明:莫言已经‘触犯’了‘合谋’所规定的游戏规则”。“我无法给予莫言的创作以更为深远的预言,但我敢于断定《酒国》之于莫言的‘非常’意义:作为一部‘不合时宜’的作品,《酒国》恰恰代表了莫言创作心态的新变;一种摆脱‘合谋’的企图、一种孤独远行的尝试。”①黄善明:《一种孤独远行的尝试——〈酒国〉之于莫言小说的创新意义》,《当代作家评论》2001年第5期。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从维熙《话说莫言》(《时代文学》第一期),柳建伟《永垂不朽的声音——我看莫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第三期),叶永胜、刘桂荣《〈酒国〉——反讽叙事》(《当代文坛》第三期),吴俊《檀香刑·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三期),洪治纲《檀香刑·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阎晶明《檀香刑·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阎晶明《倒立·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谢有顺《当死亡比活着更困难——〈檀香刑〉中的人性分析》(《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张伯存《挑战阅读》(《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张柠《文学与民间性——莫言小说里的中国经验》(《南方文坛》第六期),蒋原伦《中国风格——关于 〈檀香刑〉》(《南方文坛》第六期),洪治纲《刑场背后的历史——论〈檀香刑〉》(《南方文坛》第六期),李陀、莫言、陶庆梅的对谈《关于“垓下”的想象突围》(《读书》第六期),莫言、石一龙访谈《写作时我是一个皇帝:著名作家莫言访谈录》(《山花》第十期),周政保《〈檀香刑〉的“撤退”与写好“中国小说”》(《中华读书报》十一月二日)等。
是年,日本朝日新闻社出版了藤井省三编辑的《世界文学》(一○九期),收录了鲁迅的《阿Q正传》和莫言的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②见卢茂君《莫言作品在日本》,中国作家网,2012年11月14日。瑞典语版《天堂蒜薹之歌》出版(译名:Vitlöksballaderna,译者Anna Gustafsson Chen,出版社Stockholm:Tranan)。
二○○二年,四十八岁。发表中篇小说《扫帚星》(《布老虎中篇小说》春之卷,春风文艺出版社),讲演《文学创作的民间资源——在苏州大学“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散文随笔《战争文学随想》(《解放军文艺》第一期)、《翻译家功德无量》(《世界文学》第三期,《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转载)、《胶济铁路传说》(《莽原》第三期)、《西部的突破——从〈美丽的大脚〉说起》(《电影》第十一期),对话《从〈红高粱〉到 〈檀香刑〉》(与王尧,《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对谈《文学应该给人光明》(与大江健三郎,《南方周末》二月二十八日,《当代作家评论》第三期转摘),访谈《发现故乡与表现自我:莫言访谈录》(《小说评论》第六期),序言《类妖精书——〈摇曳的教堂〉序》(《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二十集电视剧本《雪白的墙》(与人合作,《检察日报》影视部摄制)。《莫言中篇小说集》(上、下)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红高粱家族》(再版)、《酒国》,短篇小说集《拇指铐》、《罪过》,中篇小说集《师傅越来越幽默》、《透明的红萝卜》,散文集《清醒的说梦者》共七部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散文集 《什么气味最美好》由南海出版公司出版。中篇小说集《司令的女人》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影视剧本集《英雄美人骏马》(包括《太阳有耳》、《哥哥们的青春往事》等)、《红树林》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与阎连科合作长篇小说《良心作证》,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白棉花》由台湾麦田出版社出版。《红高粱的孩子》由台湾时报出版社出版。
《当代作家评论》第一期刊发了莫言、王尧的对话录《从〈红高粱〉到〈檀香刑〉》,文中莫言表达了自己对“民间写作”的理解:“民间写作,我认为实际上就是一种强调个性化的写作,什么人的写作特别张扬自己个人鲜明的个性,就是真正的民间写作。”在谈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作家忙于对西方文学、文艺理论的借鉴时,莫言提到,“那时候我也意识到一味地学习西方是不行的,一个作家要想成功,还是要从民间、从民族文化里吸取营养,创作出有中国气派的作品”。对于这种向民族、民间技艺的学习,莫言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写作技艺的学习,“许多年轻作家不爱写对话,这也是西方作家的特点,他们不擅长中国的白描。因为白描是要通过对话和动作把人物的性格表现出来。西方就直接运用意识流来刻画心理。后者的难度实际上要比前者小。我认为学习我们的古典小说主要的就是学习写对话,扩大点说就是学习白描的功夫”。莫言认为,自己的创作语言所受到的影响主要来自四个方面:第一,是 “红色经典”,或说“文革文体”,这种文体把汉语里华而不实的部分极端放大,是一种耀武扬威、色厉内荏的纸老虎语言;再一个就是民间说唱文学,民间口头文学;第三个是外国作家的影响,其实是翻译家的语言的影响;第四是古典文学的影响,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曾对元曲十分入迷,迷恋那种一韵到底的语言气势。①莫言、王尧:《从〈红高粱〉到〈檀香刑〉》,《当代作家评论》2002年第1期。
二月,与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在高密老家过春节,并进行多次对谈,有《选择的艺术——大江健三郎与莫言、张艺谋的对话》、②见 《莫言文集·碎语文学》,第15-23、24-53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大江健三郎与莫言在中国》(二月九-十三日)。在后一篇对话中,莫言与大江健三郎分享了各自童年的生活经历、文学感悟,以及莫言几部重要作品的创作经过等。莫言回忆了在写作 《白狗秋千架》时,所受到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影响,“阅读他的《雪国》的时候,当我读到‘一条壮硕的黑色秋田狗蹲在那里的一块踏石上,久久地舔着热水’时,脑海中犹如电光石火一闪烁,一个想法浮上心头。我随即抓起笔,在稿纸上写下这样的句子:‘高密东北乡原产白色温驯的大狗,绵延数代之后,很难再见一匹纯种。’《雪国》的这句话确定了《白狗秋千架》的写作基调,而且我下意识地把‘高密东北乡’这五个字在小说里写出来了,此后在我的很多的小说里高密东北乡成了我专用的地理名称”。由此,莫言谈到了作家之间的影响关系问题,“作家与作家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作家与作家之间的影响有时候连评论家也发现不了……两个作家之间可能会产生心灵上的感应,尽管看起来他们写的东西可能很不相似。世界上这么多作家,但是能够成为影响其他作家的作家并不多。托尔斯泰很伟大,但他的作品对我的创作影响却很小;有的作家虽然距我很遥远,但我一读他的作品就会产生灵感。我记得八十年代读马尔克斯的作品时就产生过灵感。读两行我就不想读了,因为我的脑子里有很多的记忆被他的作品激活了。我不是要读他的书而是要放下书赶快写作我的东西”。对谈中,大江健三郎谈到了莫言的《酒国》的艺术价值,“说到 《酒国》这部非常独特的小说。我从小说家的视角看来是一部非常感人的作品。对如何写小说、用新的手法达到了这样的高度进行了非常诚实的实践”。莫言表示,《酒国》在其作品中是最具有挑战性的,“一是艺术上的挑战……中间也穿插了很多神秘的色彩描写和魔幻的神秘情节。在结构上我也进行了大胆的探索,我作为一个作家直接进入了小说……二是题材的挑战,写当前社会的吃人现象,揭露干部的腐败,写到这么大胆、深刻,确实不太多……真正描写吃人是没有什么文学价值的。《酒国》里的象征意义还不光是指腐败现象,也描写了人类共同存在的阴暗的心理和病态的现象,对食物的需求已远远超出了身体需要的程度。人的食欲是对大自然的一种强烈的破坏力量,因此 《酒国》的故事不应单从浅层去理解”。在谈到《丰乳肥臀》这部作品时,大江健三郎认为:“我想这还是活在现在的莫言在文学史上的一部重要的作品。第一,正如刚才所言它沿着《红高粱》的思路又回到了农村,描述了那里的事物和人物。第二,对现在中国残存之物的追问。也就是,莫言从中国小村神话的往昔开始,一直讲述着祖父辈和父辈以来一直未变的故事。因此说中国农村是莫言先生文学上的命运。你这样的作家,我认为可以算得上是现代中国文明的一部分。”③见 《莫言文集·碎语文学》,第15-23、24-53页,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九月,赴意大利参加“曼托瓦文学节”。意大利语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Grande seno,fianchi larghi,译者不详,出版社Einaudi),并在出版后的三个月内,销售了七千部。④见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第239页。该书二○○六年再版。
九月底,与法国汉学家、翻译家杜特莱(Noël Dutrait)及其夫人一同到山东大学访问,并作讲演 《作家与他的创造——在山东大学文学院的演讲》。⑤莫言:《作家与他的创造——在山东大学文学院的演讲》(2002年9月),《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89-95页。在此前与杜特莱对谈的《中国当代文学边缘》中,莫言谈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中国当代文学变得越来越边缘化了,而在一个健康发展的社会中,文学理应处于社会边缘的位置。谈到《酒国》的创作动机,莫言认为九十年代初时,中国社会中的腐败已经使人和人的关系成为了纯粹的金钱交易关系,人和人之间失去了最起码的信任。这种心灵的腐败,比物质的腐败更可怕。这促使他写出了《酒国》。然而《酒国》一九九三年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后,几年之内,并未引起中国文学评论界的关注,在报刊上看不到一篇评论文章,直到一九九五年,有位旅美学者在国外看到这部小说,认为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长篇小说的一大收获。当被问及属于哪一文学流派时,莫言坦言:“我想我是独立的。有人说我属于‘寻根派’,也有人把我归入‘先锋派’。事实上,我自己也不知道属于哪一派,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也没什么意义。我想一个没人能够说出属于哪一派的作家,才是一位有存在价值的作家。我以我内心的感受为基础,用心去写作。”在对谈中,莫言还罗列出了他所偏爱并对他产生过重要影响的中外文学名家,如美国的福克纳、海明威,法国的罗布-格里耶、西蒙,德国的托马斯·曼、歌德、海因里希·伯尔、君特·格拉斯、西格弗里德·伦茨,日本的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谷崎润一郎,等等,“对我触动最大的国外作家是马尔克斯、福克纳和卡夫卡,后来又有了君特·格拉斯”。对于中国的作家,“现在我特别喜爱鲁迅、沈从文、萧红,老舍也很好……如果让我列出这些作家中两个我最推崇的,那就是鲁迅和沈从文”。对于作品中所呈现的历史因素,莫言说:“我笔下的历史与官方的历史显然是不同的……我想以具体的人为出发点去理解并解释历史。在‘二战’期间,纳粹党是令人害怕并厌恶的,但是如果我们从成千上万的纳粹分子中抽出一个士兵去观察,也许会发现这是一个多么温和的人,他有妻子,有孩子,有父母,有祖父母,在现实生活中,说不定杀一只鸡他都会抖个不停。但是为什么战争能把他塑造成这样呢?这就是我希望理解历史的出发点。”①莫言:《中国当代文学边缘——与杜特莱对谈》,《莫言对话新录》,第249-257页,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
十二月,莫言到苏州,与王尧进行了一次长谈。在长谈中,莫言回忆了他的童年生活,他的成长,如何走上创作道路,故乡、民间对于他写作的意义,他的创作理念,世界文学对他的影响,等等,内容丰富而生动,是了解莫言生活、作品、文学观念的一条重要渠道。近二十万字谈话内容整理为《莫言王尧对话录》,编入由王尧、林建法主编的“新人文对话录丛书”,由苏州大学出版社于二○○三年十二月出版。正如王尧在“后记”中所说,这是莫言的精神“自叙传”,在叙述中,莫言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状态和力量。而这本书的意义之于莫言、之于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就如同《番石榴飘香》之于马尔克斯。②见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后记。二○一二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该对话以“与王尧长谈”为题收入“莫言文集”《碎语文学》卷,由作家出版社于当年十一月份出版。
是年,关于《檀香刑》,评论界出现了一些争鸣。李建军在《是大象,还是甲虫?——评〈檀香刑〉》〔《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第一期〕中,认为《檀香刑》存在着不伦不类的文白夹杂、反语法与非逻辑化表达、拙劣的比喻、冗词赘句太多、油滑等语言病象;缺乏分寸感和真实性,在对暴力和施虐行为的叙述上,则表现出病态的鉴赏态度;从叙述方式、视点转换、人物对话等方面看,它不是向“民间”和“民族”的“撤退”和回归,而是对西方小说的拙劣摹仿。③李建军:《是大象,还是甲虫?——评〈檀香刑〉》,《文学自由谈》2001年第6期,《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1期。俞敏华在《李博士:你认识大象与甲虫吗?》(《文学自由谈》第三期)中对于李建军文章所提出的问题,给出了一一回应。俞敏华认为,首先《檀香刑》这部作品是一部充满现代意味的作品,在进行阅读之前,首先应作好这种理解定位。作品对于赵甲这一形象的塑造是成功的,其成功之处就在于通过对这一人物异化的、非人性的描绘,最真实地表现出人性的扭曲,真实地塑造了历史中、文化中的人的形象。作品运用了现代小说的叙事技巧,即叙述者与作者分离,例如,文中对于酷刑的赏玩,是赵甲的赏玩,并非作者的赏玩。这种灵活的叙述视角能够更灵活地进入人物内心,赋予作品极大的反讽张力。《檀香刑》在文体上显示出了戏剧特征,整部作品就是一出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吸引读者进入一种戏剧化场景。面对作品的语法、修辞错误,批评家不是不能质疑,但若只停留在表层,无法发掘作品的主题指向,这样的批评意义只会是自我消解。①俞敏华:《李博士:你认识大象与甲虫吗?》,《文学自由谈》2002年第3期。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罗兴萍《试论莫言〈酒国〉对鲁迅精神的继承——鲁迅传统在一九九○年代研究系列之一》〔《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第六期〕,何向阳《介入近代史深层——莫言《檀香刑》评论》(《辽宁日报》四月二十五日),郜元宝、葛红兵《语言、声音、方块字与小说——从莫言、贾平凹、阎连科、李锐等说开去》(《大家》第四期),张磊《百年苦旅:“吃人”意象的精神对应——鲁迅〈狂人日记〉》和莫言〈酒国〉之比较》(《鲁迅研究月刊》第五期),胡秀丽《莫言近年中短篇小说透视》(《当代文坛》第五期),朱国昌《〈檀香刑〉:人性的丑恶展览》(《文艺争鸣》第五期),杨经建《“戏剧化”生存——〈檀香刑〉的叙事策略》(《文艺争鸣》第五期),周罡 《犹疑的返乡之路——论莫言民间文化立场的回归与游离》(《小说评论》第六期)等。
是年,越南语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Báu vât cu。a đòi,译者D ̄ình Hiê'n Trâ`n(陈庭宪),出版社TP.Hǒ`Chí Minh :Nhà xuâtb Hà Nôi Vǎn àn Vǎn nghê〕,该书二○○七年再版。英语版《师傅越来越幽默》出版(译名:Shifu,You’ll Do Anything for a Laugh, 译 者 Howard Goldblatt;Sylvia Li-chun Lin,出版社London:Methuen)。日文版 《最幸福的时刻——莫言中短篇集》出版(译名:至福のとき—莫言中短編集,译者吉田富夫,出版社日本平凡社,包括《师傅越来越幽默》、《长安大道上的骑驴美人》、《藏宝图》、《沈园》和《红蝗》)。德语版《酒国》出版(译名:Die Schnapsstadt,译者Peter Weber-Schöfer,出版社Reinbek bei Hamburg:Rowohl)。日文版 《檀香刑》出版〔译名:白檀の刑(上、下),译者吉田富夫,出版社日本中央公論新社〕。这部译著受到多方好评,国际日本文化研究中心教授井波律子评价道:作品将深藏于中国近代史底层的黑暗部分,用鲜艳浓烈的噩梦般手法奇妙地展现出来。②见卢茂君《莫言作品在日本》,中国作家网,2012年11月14日。
二○○三年,四十九岁。长篇小说《四十一炮》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表短篇小说《木匠和狗》(《收获》第五期)、《火烧花篮阁》(《小说选刊》第六期),散文随笔《国外演讲与名牌内裤》(《文学自由谈》第二期)、《作家和他的文学创作》(《文史哲》第二期),创作谈《诉说就是一切》(《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序言《胡说“胡乱写作”》(林建法等主编 《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寻找文学的魂灵》,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拇指铐》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再版。长篇小说《十三步》,小说集《藏宝图》,散文集《小说的气味》、《写给父亲的信》,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莫言中短篇小说精选》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四十一炮》由台湾洪范书店出版。《丰乳肥臀》(增补修订版)由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在《丰乳肥臀》(增补修订版)中,莫言将最后的“七补”删掉,内容补充了一些,累赘的地方,特别容易招致批评的地方删掉了,语言上作了润色。③见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第181页。《北京秋天下午的我》由台湾一方出版社出版。
是年,莫言以《檀香刑》获第一届“二十一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授奖辞这样写道:“从《透明的红萝卜》开始,莫言的创作一直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究其根本,应该归诸于莫言的感觉方式有着深厚的地域和民间渊源。《檀香刑》是这样一个标志:民间渊源首次被放到文源论的高度来认识,也被有意识地作为对近二三十年中国小说创作中从西方话语的大格局寻求超越和突破的手段加以运用;同时,作者关于民间渊源的视界进一步开拓,开始从抽象精神层面而转化到具体的语言形式层面,从个别意象的植入发展到整体文本的借鉴。义和团现象本身就是民间文化所孕育所造就,是山东古老民间文化的一次狂欢。借这个题材来激活一种以民间文化为底蕴的小说叙述,使本事与形式之间的天衣无缝,形成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回声’。民间戏曲、说唱,既被移植到小说的语言风格中,也构成和参与了小说人物的精神世界。这种‘形式’与‘内容’的浑然一体,使得《檀香刑》比以往任何高扬‘民间性’的小说实践,走得更远,也更内在化。神奇化、暴力倾向,仍旧是莫言给人的突出印象。作者把他的这一奇特兴趣,用于表现或映衬一种桀骜不驯,一种野性,一种英雄主义气概。重要的不在于人们是否接受他的观点,而在于他的这种心理倾向已经铸成了鲜明的小说个性。这部小说尚须探讨的问题包括:一、其艺术表现中的某些粗疏之处多少伤及小说的整体肌理;二、其对人性品质的表现及所持价值观,在不同读者中间,可能不是没有异议的。”①《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授奖辞——莫言》,《作家》2003年第3期。
在《四十一炮》的后记《诉说就是一切》中,莫言谈了这部作品的创作心态,“罗小通试图用喋喋不休的诉说来挽留逝去的少年时光,本书作者,企图用写作挽住时间的车轮……借小说中的主人公之口,再造少年岁月,与苍白的人生抗衡,与失败的奋斗抗衡,与流逝的时光抗衡,这是写作这个职业的唯一可以骄傲之处。所有在生活中没有得到满足的,都可以在诉说中得到满足”,“在这本书中,诉说就是目的,诉说就是主题,诉说就是思想。诉说的目的就是诉说”,“所谓作家,就是在诉说中求生存,并在诉说中得到满足和解脱的过程”。②莫言:《诉说就是一切》,《四十一炮》,第444页,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一月,在与媒体记者的对谈《写小说就是过大年》中,针对文学奖项与文学繁荣的关系这一问题,莫言回答说:“文学奖跟文学的繁荣,我认为基本上没有关系。唐朝的时候没有文学奖,但文学不是很繁荣吗?现在有这么多的文学奖,几乎每个作家都得过这样那样的奖,有的人还得过数百个奖,这也很难说是文学的繁荣,更不能说那些得了数百个奖的作家就有多么了不起。”关于当下通俗小说、影视作品、网络传媒、广告等流行语言对汉语言和汉文化所产生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与改造问题,莫言认为:“流行的东西,对语言的影响很直接,简直就是语言的传染病。但这种东西来得快也去得快。最终沉淀下来的不会太多,但每一个时代的流行语言都会在文学作品中留下痕迹。好的作家,大概像一个语言的炼金术士,他攫取语言中的一切粗矿,与自己的语言气质相结合,加以锻炼,然后形成独特的文体。”③见莫言、齐林泉《写小说就是过大年——与〈中国教育报〉记者齐林泉对谈》,《说吧莫言·作为老百姓写作——访谈对话集》,第62-74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07。
七月,在一篇对话 《新小说像狗一样追着我——关于 〈四十一炮〉的对话》(《文汇报·书缘》七月二十五日)中,莫言说《四十一炮》的写作是对于食与色这两项人的基本机能的描写,这里面暗含着深刻的讽喻,“当今之世,对所谓美食的追求,对男性能力的梦想,都已经被夸张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您想想‘非典’前人们的饕餮,您看看那些铺天盖地的‘壮阳’广告,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写”。在谈到创作资源问题时,莫言表示:“我觉得作家的创作资源,与其说是他的个人经历,不如说是一种个人的情感能力。你要用自己的情感经验,来同化别人的生活,甚至同化你虚构的生活。对我而言,就是在长期的农村生活中培养起来的情感能力。《四十一炮》里反映的九十年代的乡村里的形形色色人物,这是我的生活经验里没有过的。那我为什么觉得还可以写,还可以准确地把握住他们的心理活动?就是因为我可以用自己的这种情感经验推己度人,可以揣摩到他们的心理活动,并且不会有太大的偏离。我觉得这一点对一个作家来说是最重要的”。④莫言、舒明:《新小说像狗一样追着我——关于〈四十一炮〉的对话》,《文汇报·书缘》2003年7月25日。
九月,赴日本东京、京都等地参观访问,并作讲演《〈檀香刑〉是一个巨大的寓言——在京都大学会馆的演讲》。⑤莫言:《〈檀香刑〉是一个巨大的寓言》(2003年10月),《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96-100页,深圳:海天出版社,2007。
九月,在与《文艺报》记者刘颋的访谈中,莫言表示,故乡对作家的制约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经历,再一个就是语言。莫言说他的语言是继承了民间的,和民间艺术家的口头传说是一脉相承的。这种口头传说的特征,是夸张的流畅的滔滔不绝的,是生动的有乡土气息的,是中华民族的传奇文学的源头,或者是一种文学表达的方式。他认为作家的语感是无法量化的,语感是有独特性的。当作家对写作的对象熟悉并有自信时,小说的语言就有一种说服力。小说家应该具有强烈的批评精神,但这种批判精神应该是支撑小说的时代精神,“你选择了作家这个职业,你就选择了一个反叛者的行当,扮演了一个反叛的批判的角色。任何一个时代的好作家都是扮演了一个批判者的角色”。①莫言、刘颋:《我写农村是一种命定——莫言访谈录》,访谈时间在2003年9月,整理后发表在《钟山》2004年第6期。
是年,李敬泽在《莫言与中国精神》(《小说评论》第一期)一文中说“《檀香刑》是一部伟大作品”,在莫言写出《檀香刑》之前,“田野、记忆和孩子是莫言叙事的三个支点……但是现在,他只需要田野,因为任何一种声音、一种角度都不足以覆盖中国灵魂的痛苦、艰难、辽阔和孤独。而这正是莫言与他的时代、他的时代中的读者和文学的复杂关系的症结所在,他表现着我们很难正视、力图忘却的图景,那是被‘历史’、被社会、被我们兢兢业业的日常生活和日常经验、被我们的文学齐心协力地遮蔽的我们世界的底部”。②李敬泽:《莫言与中国精神》,《小说评论》2003年第1期。
张清华在《叙述的极限——论莫言》(《当代作家评论》第二期)中表示,莫言的文学创作庞杂硕大,难以简单归纳,其挑战了多个中国文学叙述的极限。在这篇评论文章中,张清华以“大地的感官:阿都尼斯的复活”、“小说的伦理:‘作为老百姓的写作’”、“《丰乳肥臀》:通向伟大的汉语小说”、“复调与交响:狂欢的历史诗学”、“《檀香刑》:奇书的限度和逼近历史的可能”③张清华:《叙述的极限——论莫言》,《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2期。这样几个小标题为引导,试图解析莫言创作在中国当代文学中的意义与价值。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郑坚《在民间戏说民间——〈檀香刑〉中民间叙事的解析与评判》(《当代文坛》第一期),周景雷《红色冲动与历史还原——对莫言小说的一次局部考察》(《当代文坛》第一期),王爱松《杂语写作:莫言小说创作的新趋势》(《当代文坛》第一期),葛红兵《文字对声音、言语的遗忘和压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第三期),吴义勤《有一种叙述叫“莫言叙述”——评长篇小说 〈四十一炮〉》(《文艺报》七月二十九日),贺绍俊《火烧花篮阁·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四期),李师江《一枚激情的炮弹》(《南方都市报》七月二十九日,《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转载),潘凯雄《四十一炮·印象点击》(《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以低调写作贴近生活——关于 〈四十一炮〉的对话》(《文学报》第一千四百二十三期)等。
是年,越南语版《红树林》出版(译名:Rùng xanh lá,译者陈庭宪,出版社Hà Nôi:Nhà xu'ât bån Vǎn Hoc)。韩语版《酒国》出版(译者朴明爱,出版社不详)。④见莫言、王尧《莫言王尧对话录》,第239页。日文版《白狗秋千架——莫言短篇自选集》出版(译名:白い犬とづランコ——莫言自選短編集,译者吉田富夫,出版社日本放送出版協会,包括《大风》、《枯河》、《雨中的河》、《老枪》、《白狗秋千架》、《苍蝇、门牙》、《凌乱战争印象》、《奇遇》、《爱情》、《夜渔》、《神嫖》、《屠户的女儿》和《初恋》等)。日文版《红高粱》出版(译名:赤い高粱,译者Akira Inokuchi,出版社日本岩波書店)。
二○○四年,五十岁。发表短篇小说 《挂像》、《大嘴》、《麻风女的情人》(《收获》第三期),《养兔手册》(《江南》第一期,《小说选刊》第三期转载),《普通话》(《郑州晚报》二月十六、十七日连载,《小说选刊》第四期转载),《月光斩》(《人民文学》第十期);散文随笔《小说是越来越难写了》(《南方文坛》第一期)、《小说创作与影视表现》(《文史哲》第二期)、《文学个性化刍议》(《当代作家评论》第五期)、《当历史扑面而来》(《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话剧《我们的荆轲》(《钟山》第一期)。《莫言文集》十二卷由当代世界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民间音乐》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中篇小说集《莫言精品》由民族出版社出版。中篇小说集《红高粱》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莫言中篇小说选》由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出版。三月,短篇小说《木匠和狗》荣登“二○○三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为上榜十部短篇小说之一。短篇小说《月光斩》获“茅台杯”人民文学奖·短篇小说奖。
三月,赴法国巴黎参加中国书展,同时领取法兰西文化与艺术骑士勋章。莫言获得该勋章的理由是:“您写作的长、短篇小说在法国广大读者中已经享有名望。您以有声有色的语言,对故乡山东省的情感、反映农村生活的笔调、富有历史感的叙述,将中国的生活片段描绘成了同情、暴力和幽默感融成一体的生动场面。您喜欢做叙述试验,但是,我想最引起读者兴趣的还是您对所有人物,无论是和您一样农民出身的还是所描写的干部,都能够以深入浅出的手法来处理。”在此次书展上,法语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Beaux seins,belles fesses:les enfants de la famille Shangguan,译者Noël Dutrait;Liliane Dutrait,出版社Paris:Éd.du Seuil,DL),该书二○○五年再版。法语版《爆炸》出版(译名Explosion,译者Camille Loivier,出版社Paris:Caractères)。法语版《藏宝图》出版(译名:La carte au trèsor,译者Antoine Ferragne,出版社Arles:P.Picquier)。法语版《铁孩》出版(译名:Enfant de fer,译者Chantal Chen-Andro,出版社Paris:Seuil),该书收录莫言十八篇以儿童视角写作的短篇小说。
获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授奖词写道:“莫言的写作一直是当代中国的重要象征之一。他通透的感觉、奇异的想象力、旺盛的创造精神、汪洋恣意的语言天才,以及他对叙事探索的持久热情,使他的小说成了当代文学变革旅程中的醒目界碑。他从故乡的原始经验出发,抵达的是中国人精神世界的隐秘腹地。他笔下的欢乐和苦难,说出的是他对民间中国的基本关怀,对大地和故土的深情感念。他的文字性格既天真,又沧桑;他书写的事物既素朴,又绚丽;他身上有压抑不住的狂欢精神,也有进入本土生活的坚定决心。这些品质都见证了他的复杂和广阔。从几年前的重要作品《檀香刑》到二○○三年度出版的《四十一炮》和《丰乳肥臀》(增补本),莫言依旧在寻求变化,依旧在创造独立而辉煌的生存景象,他的努力,极大地丰富了当代文学的整体面貌。”①第二届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授奖词”,《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4期。莫言作了《个性化的写作和作品的个性化》的发言,在发言中指出:“一个写作者,必须坚持人格的独立性,与潮流和风尚保持足够的距离;一个写作者应该关注的并且将其作为写作素材的,应该是那种与众不同的、表现出丰富的个性特征的生活。一个写作者所使用的语言,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够使他和别人区别开来的语言。一个写作者观察事物的视角,应该是不同于他人的独特视角。”②莫言:《个性化的写作和作品的个性化——在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颁奖仪式上的发言》,《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4期。
九月,应聂华苓之邀赴美国参加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活动。
十二月,赴日本北海道访问,并作讲演《北海道映象——在日本北海道大学的演讲》。③莫言:《北海道映象——在日本北海道大学的演讲》(2004年12月27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18-125页。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周景雷《莫言小说的困境与 “堕落”》〔《渤海大学学报》(哲社科学版)第一期〕、余杰《在语言暴力的乌托邦中迷失》(《社会科学论坛》第三期)、王金胜《民间文化与莫言小说的传奇性》(《文艺争鸣》第六期)、初清华《在叙述中穿越民间与历史》(《当代作家评论》第六期)、付艳霞《莫言小说中“元小说”技巧的运用》(《山东文学》第十期)等。
是年,英语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Big Breast and Wide Hips,译者Howard Goldblatt,出版社 London:Methuen;NY:Arcade Pub),该书出版后,美国出版杂志Publishers Weekly刊登了该书的出版信息和内容简介。简介中称“莫言的创作是大胆的,有时也是冷酷的,这缘于他能从令人生畏的原始材料中提取出一种幽默,并且他的故事中,那些精心构思的、流畅的、一系列片段式的情节,引人入胜,令人满意”(“Mo Yan’s writing is bold and sometimes flinty as it draws humor from the direst sources,and the story—the elaborate,fleet and episodic plot—is arresting and satisfying.”)。④见莫言 《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1期,收入林建法主编《说莫言》,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3。该书二○○五年再版。
韩语版《檀香刑》出版(译名:T‘an syang sing,译者Myǒng-ae Pak,出版社Sǒul:Chungang M&B)。越南语版《酒国》出版(译名Tu。u quô'c:tiê。u thuyê't,译者陈庭宪,出版社Hà Nôi:Nhà xu'ât ba。n vǎn hôc)。越南语版《檀香刑》出版(译名:àn hu’o’ng hình,译者陈庭宪,出版社Hà Nôi:NXB Ph·un~u’)。越南语版《四十一炮》出版(译名:Bô'n mu’o’í mô't chuyên tâ`m phào,译者陈庭宪,出版社Hà Nôi:Nhà xu'ât ba。n vǎn hôc)。荷兰语版《丰乳肥臀》出版(译名、译者、出版社不详)。
二○○五年,五十一岁。发表短篇小说《小说九段》(《上海文学》第一期)、《与大师约会》(《大家》第一期)、《大嘴》(《上海文学》第三期),随笔《气魄宏大立意高远——有关〈五福〉的通信》(《小说评论》第二期)、《莫言北海道实录》(《小说界》第二期)、《关于 〈五福〉的一封信》〔《美文》(上半月)第七期〕。《莫言作品精选》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复仇记:第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获奖作者作品集》由华艺出版社出版。《莫言短篇小说全集》(包括《白狗秋千架》、《约会大师》两卷)、《莫言作品系列》(包括《红高粱家族》、《食草家族》两卷)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散文集《会唱歌的墙》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获第三十届意大利NONINO国际文学奖。授奖词这样写道:“莫言的作品植根于古老深厚的文明,具有无限丰富而又科学严密的想象空间,其写作思维新颖独特,以激烈澎湃和柔情似水的语言,展现了中国这一广阔的文化熔炉在近现代史上经历的悲剧、战争,反映了一个时代充满爱、痛和团结的生活。”①第三十届意大利NONINO国际文学奖给莫言的授奖词,《光明日报》2005年2月4日。莫言作讲演《酒与文学——在意大利NONINO国际文学奖颁奖仪式上的演讲》。②莫言:《酒与文学——在意大利NONINO国际文学奖颁奖仪式上的演讲》(2005年1月29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26-127页。
五月,赴韩国参加第二届首尔国际文学会议,并在“东亚文学大会”上作讲演《没有个性就没有共性》。③莫言:《没有个性就没有共性——在韩国 “东亚文学大会”上的演讲》(2005年5月),《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61-164页。
五月,由杨扬主编的《莫言研究资料》,作为“中国当代作家研究资料丛书”之一种,由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选录了截止到二○○三年的莫言创作谈、对话、评论文章五十七篇,并莫言九部中长篇小说内容梗概,以及莫言作品篇目和研究论文、论著索引。
七月,完成长篇小说《生死疲劳》初稿。
九月,参加由《当代作家评论》杂志社、春风文艺出版社、《作家》杂志社和渤海大学联合主办的“小说现状与可能性对话会”。会上作讲演《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在讲演中说,长篇小说的长度、密度和难度,造成了它的庄严气象,它排斥投机取巧,笨拙,大度,泥沙俱下,没有肉麻和精明,不需献媚和撒娇。长篇小说不能为了迎合煽情的时代而牺牲自己应有的尊严。长篇小说不能为了适应某些读者而缩短自己的长度、减小自己的密度、降低自己的难度。伟大的长篇小说应该是鲸鱼,在深海里,孤独地遨游。④见莫言 《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当代作家评论》2006年第1期,收入林建法主编《说莫言》,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13。
十月,参加北京大学世界文学研究所的“斯特林堡研讨会”,作发言《漫谈斯特林堡》。⑤莫言:《漫谈斯特林堡——在北京大学斯特林堡研讨会上的发言》(2005年10月19日),《说吧莫言·恐惧与希望——演讲创作集》,第165-169页。
十二月,在香港接受公开大学荣誉文学博士学位。
是年,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在《纽约客》(The New Yorker)杂志发表《苦竹:两部中国小说》,评介《丰乳肥臀》:“一九五五年出生于中国北方一个农民家庭的莫言,借助残忍的事件、魔幻现实主义、女性崇拜、自然描述及意境深远的隐喻,构建了一个令人叹息的平台”,“莫言的小说试图以一个不屈的女性形象,来包容一九○○年以来主要的中国历史”。而“莫言的隐喻,则更加丰富,且异常活跃”,“这些活跃得有些异常的比喻,如果称不上伟大,也算得上是相当有野心的一种追求了”。①〔美〕约翰·厄普代克:《苦竹:两部中国小说》,英文原载《纽约客》(The New Yorker)2005年5月号,季进、林源译,《当代作家评论》2005年第4期。两部中国小说中的另一部为苏童的《我的帝王生涯》。
是年,张清华在《莫言与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以〈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檀香刑〉为例》一文中,突出了莫言三部长篇小说与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的契合。他认为,莫言的小说创作推动并且完整地反映了当代新历史主义叙事思潮的发展与演变过程。《红高粱家族》明显地反映了由“启蒙历史主义”到“新历史主义”叙事的过渡。在八十年代后期,降解庄严的文化启蒙使命和改用纯粹诗学的眼光来审视历史,成为寻根小说之后“文化/历史主义”写作潮流的一个出路,《红高粱家族》应运而生。它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和矫正了以往“专业历史叙事”和“文学历史叙事”两个领域中所共有的偏差,提供了以往和当代都无法看到的历史场景,历史本身的丰富性被前所未有地复活了。而作为新历史主义叙事的扛鼎之作,《丰乳肥臀》无论从历史的含量,还是纯粹的民间的历史立场,都体现出了新历史主义叙事的各种典范特点与成就,其所达到的历史深度与精神高度,艺术手法上的丰富与新颖程度,在思想与艺术上的感染力,都是二十世纪汉语新小说诞生以来所罕见的,张清华认为 《丰乳肥臀》是新文学诞生以来出现的“最伟大的汉语小说之一”。《檀香刑》重现了鲁迅式的“血的历史”的主题,具有文化反思与启蒙的双重意义,因而可以看作是 “重返历史主义”的叙事典范。②张清华:《莫言与新历史主义文学思潮——以 〈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檀香刑〉为例》,《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科版)2005年第2期。
是年,相关评论文章还有,姜智芹《西方读者视野中的莫言》(《当代文坛》第五期),陶东风、罗靖《身体叙事:前先锋、先锋、后先锋》(《文艺研究》第十期),赵歌东《“种的退化”与莫言早期小说的生命意识》(《齐鲁学刊》第四期),刘广远 《莫言小说中的寺院意象》〔《渤海大学学报》(哲社版)第五期〕等。
是年,法语版《师傅越来越幽默》出版(译名:Le maître a de plus en plus d′humour,译者NoëlDutrait,出版社Paris:Seuil)。意大利语版《红高粱》出版(译名:Sorgo rosso,译者不详,出版社Einaudi)。意大利语版《檀香刑》出版(译名:Il supplizio del legno di sandalo,译者不详,出版社Einaudi),该书二○○七年再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