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学学术精神、学术方法探析
2014-03-29宋亚莉
宋 亚 莉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宋学学术精神、学术方法探析
宋 亚 莉
(山东大学 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宋代是中国古代学术的中兴期,与汉学今文经学大异的宋代义理之学,蕴涵着极其宝贵的学术精神和研究方法。宋代学术精神主要包括怀疑精神、兼容并包精神、建构全局理念、自立其学精神和天下为己任的精神,宋学研究方法则主要有疑古、学习释道之长、建构学术全局等。通过对宋学学术精神、方法的分析,可以发现其发展之缘由和得失,从而对当今研究者有所启迪。
宋学;学术精神;研究方法
有宋一代之学术,较之前代焕然而变。陈寅恪先生论宋代学术说:“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是已”,“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1](P39)认为宋学是中国古典学术的复兴,谓研究者“以宋元为衰世,学术文章,卑劣不足道者,则实大误也”。[2](P12)可知宋学之博大精深,有诸多可待认识与发掘之处。基于此,本文对宋学之学术精神与研究方法加以解析,以期对今日之研究者有所启迪。问题展开之前,先对本文所谓的“宋学”加以界定,《四库总目·经部总叙》载:“国初诸家,其学征定不诬,及其弊也琐,要其归宿,则不过汉学﹑宋学两家互为胜负。”[3](P1)其中所谓的宋学,主要指有宋一代的义理之学,而汉学,则是相对宋学而言的章句训诂之学。广义的﹑包含宋代的文学﹑史学﹑哲学﹑科技以及后代利用宋人学术研究方法﹑阐释宋人学术思想的著作等研究学问不在本文的讨论之中。
一、宋学的学术精神和学术方法
(一)怀疑精神。怀疑精神是宋代最具代表性的精神。如宋学中的陆学公开提倡以怀疑精神为学﹑治经。陆九渊《象山集》载:
为学患无疑,疑则有进,孔门如子贡即无所疑,所以不至于道。[4](卷35)
读《论语·学而》即疑有子三章。[4](卷36)
最会一见便有疑,一疑便有觉,后尝语学者曰:“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5](卷上)
陆九渊认为,为学最需要顾虑的就是没有怀疑精神,怀疑是推进学问进步的关键,读则质疑,质疑则有思考﹑进步,将质疑与治学紧密联系。宋儒的怀疑,主要从两个方面展开,首先是对传世经典文本的怀疑与辨伪。儒学经典诸如《诗》﹑《书》﹑《礼》﹑《易》﹑《春秋》,都在宋儒的质问之中。如欧阳修的《易童子问》:
童子问曰:“《系辞》非圣人之作乎?”曰:“何独《系辞》焉?《文言》、《说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众说淆乱,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学易者,杂取以资其讲说,而说非一家,是以或同或异,或是或非,其择而不精,至使害经而惑世也。然有附托圣经其传已久,莫得究其所从来而核其真伪。”[6](卷3)
“附托圣经其传已久,莫得究其所从来而核其真伪”,谈到的就是经典被后人附会而失其本真面貌,同样,朱熹质疑古今文《尚书》,言:“今文乃伏生口传,古文乃壁中之书……况又是蝌蚪书,以伏生《书》字文考之,方读得,岂有数百年壁中物,安得不讹损一字?又却是伏生记得者难读,此尤可疑。今人作全书解,必不是。”[7](卷78)“此尤可疑”﹑“必不是”鲜明地表明了朱熹的怀疑态度。对传世经典怀疑之外,宋儒对汉唐解经注疏方法加以质疑与检讨:
王弼注《易》,元不见道,但却以老、庄之意解说而已。[8](卷1)
至晋宋齐梁魏隋唐之间,人知训诂而不知经,断折其言而不顾理,散而为章句,窃而为进取之术,君子不以为成德,小人假以文奸言。甚哉!生民不见六经之用久矣!天下国家安治乎![9](卷6)
从引文可知,宋儒的检讨主要集中在三点:没有统摄全局的思想,即“元不见道”;训诂地位高于六经,即“人知训诂而不知经”;断经离理﹑繁琐离散,即“断折其言而不顾理,散而为章句”。基于此三点,宋儒不仅批评与质疑王弼《易》注﹑《尚书》孔安国传,而是对《诗经》毛传郑笺﹑《三礼》郑玄注﹑《春秋》三传及何﹑杜﹑范三家注,孔颖达《五经正义》等一一检讨质疑。宋儒质疑传世经典自有其方法,朱熹曾明确提出:
熹窃谓生于今世而读古人之书,所以能别其真伪者,一则以其义理之所当否而知之;二则以其左验之异同而质之。未有舍此两涂而能直以臆度悬断之者也。[10](卷23)
朱熹明确提出两种路径来辨古书之真伪,即义理法,佐验法。所谓义理,《经学理窟·义理》中谈到:“有急求义理复不得,於闲暇有时得”;《二程遗书》载:“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记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事即物而处其当,皆穷理也”,可知宋儒的义理主要指经由深思而表现在外的诸如讲明道理﹑明辨是非﹑恰当处事。所谓佐验,就是类比﹑比较,或将所疑之古与同时之作品﹑人物等参校而得出结论。且以朱熹之具体分析为例:
某尝疑孔安国书是假书。比毛公诗如此高简,大段争事,汉儒训释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则阙。今此却尽释之,岂有千百年前人说底话,收拾于灰烬屋壁中与口传之余,更无一字讹舛!理会不得。兼小序皆可疑。……况先汉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极轻,疑是晋宋间文章。况孔书至东晋方出,前此诸儒皆不曾见,可疑之甚。[7](卷78)
《诗》序实不足信。向见郑渔仲有《诗辨妄》,力诋《诗》序,其间语言太甚,以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来仔细看一两篇,因质之《史记》、《国语》,然后知《诗》序之果不足信。[7](卷80)
朱熹此两引文,第一则以义理法为主,第二则以佐验法为主。宋代士阶层之质疑,至宋神宗时已经极大发展,司马光在宋神宗熙宁二年六月的《论风俗札子》中论当时社会风俗:
新进后生,未知臧否,口传耳剽翕然成风,至有读易未识卦爻,已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循守注疏者谓之腐儒,穿凿臆说者谓之精义。[11] (卷45)
司马光批评科场后生追随社会时尚风俗,怀疑儒家经传,不守汉唐注疏,说明当时社会的疑古之风和变革汉学之风已蔚然成势。值得注意的是,宋学质疑的大前提是儒家经典的神圣与权威,宋人认为周公﹑孔子及其经说是完美无缺的,但后人给予了极大的破坏:
铭曰:“圣人既没经更焚,逃藏脱乱仅传存,众说乘之汨其原,怪迂百出杂伪真,后生牵卑习前闻,有欲患之寡攻群,往往止疗以膏薪。”[12](卷28)
自孔子没,诸儒蜂奋,或言鲁礼,或论周制,或道夏商,家自为书,决不相通。又谶纬诡异,附经造说,谊无足据。[13](卷42)
宋人的理念是显而易见的,孔子死后道术分裂,门人各自传道,全经已湮没在典籍的焚毁和窜乱之中,残缺不全,增益﹑附会,致使经典内部也极为矛盾。“祭明堂者,诸儒之言不同……王肃以为上帝即昊天,郑康成谓昊天为皇大帝,五帝为太微五帝。王﹑郑二说即显,学者争为执辩,虽天子亦不能果定其文。”[13](卷42)后人的增益附会极大地破坏了经典,因而宋人所有的质疑,对经典文本的真伪,对注疏的检讨,都是以恢复儒家文化的原旨为目的。虽有怀疑,却丝毫不会动摇儒家的价值观。所以宋儒被后人视为淆乱圣经的做法,在他们自己看来,却是士阶层知识分子不可推卸的道义的组成部分,不仅谈不上对经典权威的亵渎,恰恰是追寻圣经贤传的原貌,重新找回儒家文化原有的内在价值,这是回归宋学之最初所必须清楚的。
(二)兼容吸收的学术包容精神。宋学包容的学术精神首先体现在对待释道的态度。与汉学排斥释道的精神截然不同,宋学吸收释道为我所用。宋儒意识到释道对宋学的冲击,并提倡从中学习,欧阳修谈到:
夫物极则反,数穷则变,此理之常也。今佛之盛久矣,乘其穷极之时,可以反而变之,不难也。昔三代之为政,皆圣人之事业,及其久也,必有弊。故三代之术皆变,其质文而相救,就使佛为圣人,及其弊也,犹将救之,况其非圣者乎?[12](卷17)
以欧阳修为代表的士阶层看到了佛学的发展之盛,并敏锐地指出佛学“穷极之时”,正是宋学发展之机,所谓“乘其穷极之时,可以反而变之”,正是兼收佛教精华为我所用的态度。这种渗透,在宋学各个派别中都能找到痕迹,《四库总目提要》载:
今所录者,大旨以濂、洛、关、闽为宗。而依附门墙,藉词卫道者,则仅存其目。金谿、姚江之派,亦不废所长。惟显然以佛语解经者,则斥入杂家。[3](P769)
濂﹑洛﹑关﹑闽指宋学周敦颐﹑二程﹑张载﹑朱熹为代表的四派,四库馆臣在编书之时发现了诸多的“显然以佛语解经者”,将其斥入杂家,恰可以反证佛教对其影响之深。佛﹑道精于哲学思辨,其导引的终极则是寂灭空虚,这不仅于中国士阶层的事功之求相去甚远,更与中国古代宗法社会制度和社会伦理极有隔阂。宋代的学术发展,是儒学与佛道激烈争据的发展,是宗教思想与人文思想争斗的结果,最终宋儒的胜利,也是吸收儒﹑佛的精华充实自己的结果,宋儒的聪明之处,正是在于其吸收性的批判。宋学的代表性人物不仅展现了时代学术研究者的直觉和才智,更展现了知识分子应有的兼容精神。值得注意的是,宋学的形成,并非儒佛道三家合流为一家,而是三家相互冲突﹑相互激荡﹑相互渗透﹑相互吸收,形成以儒为本﹑兼采释道的新儒学。这一点,已经被宋学研究者所证实。①漆侠先生在《宋学的发展和演变》(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一书中指出,“所谓‘三教合流’(或合流趋势)云云,不过是一种幻觉而已,社会现实中是不存在的。”并指出,宋学形成是儒佛道三家相互冲突、相互激荡、相互渗透、相互吸收,形成以儒为本、兼采释道的新儒学。这亦可说明宋学的吸取他学之长。宋学兼容佛学的方法,有两个层面。其一,壮大自身力量,发展自身优势:
老氏衰而佛氏之学出焉,佛氏始于梁达磨,盛于唐,至今而衰矣。有大贤者出,吾道其兴矣夫!”[4](卷35)
礼义者,胜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礼义者,尚能不为之屈,使天下皆知礼义,则胜之矣。此自然之势也。[12](卷17)
今尧、舜三代之政,其说尚传,其具皆在。诚能讲而修之,行之以勤而浸之以渐,使民皆乐而趣焉,则充行乎天下,而佛无所施矣。[12](卷17)
以贤者引领﹑宣扬儒家礼义﹑讲修儒家学说,使民“乐而趣”,使得宋学自身强大而“充行乎天下”,此为宋学之壮大自身。其二,吸收对方的长处,为我所用。宋学融汇释道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多维立体的思维方式;二是通畅明简的疏解方法。宋学的思维方式以儒家为本,兼收释道之长。中国传统的思维方式是观察﹑归纳,如老子,从一个出发点观点一个实物,重在比较;至庄子,思维方式为之一变,实现了多维面的思考,鼓盆而歌﹑坚白之论皆是此类,先秦道家提倡心斋﹑坐忘,提倡虚无﹑玄妙之变中更有抽象与思辨的思维。东汉佛教传入,“思悟”的思维方式结合思辨得以长足的进步与发展,佛之体悟,有如立地成佛,讲究顿悟而立时体会了佛心。宋学的思维方式,如多角度思辨﹑“天心即我心”,就是从释道中汲取营养,进而发展成为自己的思维方式。宋学的疏解方法,具有深入简出通畅之特点,这从佛经注疏中汲取了不少营养。六朝时期佛教学者撰写的大量经论注疏,采取即是深入简出通畅的义理疏通的方法,即所谓的义疏之学,成为与禅学并存的佛教宣传方法,隋唐时期士阶层中已经有所使用,但仍然坚守“疏不破注”的原则,宋学变佛教的义疏为义理,提升为独具特色的宋学之疏解方法。此外,宋学的兼容并蓄还体现在宋学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思维。如周敦颐《易说》 带有儒道揉和的特色,表现出道教思想对儒学的渗透,其《太极图说》却是依据《周易》阴阳之哲理,提出了一个与佛学相抗衡的宇宙生成论。这是宋儒的高妙之处。
宋学的兼容并包精神,亦体现在宋学内部各学派之间互相学习﹑互相支持,既同时期和谐并存,又跨时代师承发展。宋学学派众多,既有官学派之荆公新学,也有在野之学如张载关学,更有洛学﹑闽学,陆氏心学,以及与朱熹闽学对应的湖湘学派﹑吕祖谦的金华学派。各派师承关系明显,朱熹上承二程,重视个人存心修行与讲学著述,看重拓展内在之道;王阳明上承陆九渊,强调通过建功立业弘扬先王之道;王安石﹑范仲淹﹑欧阳修一脉则开展新儒学的尝试。宋学的包容精神,使得他学为宋学所用,也使得宋学内部不同派别之间和谐共存,最终极大地发展了宋学,这是宋学优于是前代学术之处。
(三)建构全局的学术理念精神。从学术发展的内在脉络来讲,这是宋学疑古精神发展的继续,也是兼容并蓄精神之必然阶段。怀疑是学术变革之前提,是对汉学的反动,是欲立先破之“破”;而兼容并蓄精神,则是融汇百家之长而出新意的力量积蓄,在此两点的基础上,引发了宋学建构全局的观念。邓广铭先生曾谈到,宋学是作为汉学的对立物而出现的,它乃是汉学所引起的一种反动。汉学所做的工作是辑补﹑校正﹑训诂,就是考据与训诂的研究方法,为了解说一个字,考据甚至花费三五千字,宋学从章句之学中脱离而出,从经书的要旨﹑义理去探究丰富的内涵,进而阐释微言大义。变微观为宏观,学术因而为之一变。漆侠先生在《宋学的发展和演变》中也指出:
以义理之学的宋学代替了汉学的章句之学,其主要的、基本的区别在于:汉儒治经,从章句训沽方面入手,亦即从细微处入手,达到通经的目的,而宋儒则摆脱了汉儒章句之学的束缚,从经的要旨、大义、义理之所在,亦即从宏观方面着眼,来理解经典的涵义,达到通经的目的。总之,从方法论上说,汉学属于微观类型,而宋学则属于宏观类型。在我国古代学术发展史上,宋学确实开创了学术探索的新局面,并表现了它的新思路和新方法。①漆侠先生学术观点尤其是宋学的相关研究师承邓广铭先生,其《宋学的发展和演变》中不少观点从邓广铭先生而出。
漆侠先生指出了宋学在宏观构建的学术理念,并肯定宋学的宏观型学术理念,开创了学术探索的新局面,并表现其所自成体系的思路与方法。宋学之建构全局的学术理念有一个逐步完善和实现的过程。首先,明确经典的权威与神圣。针对汉唐“人知训诂而不知经”的情况,重新确立经典高于注疏,明确经传的主次关系,《朱子语类》载:
圣经字若个主人,解者犹若奴仆。今人不识主人,且因奴仆通名,方识得主人,毕竟不如经字也。[7](卷11)
朱熹在这里把经与解经的注疏的关系形象地比喻为主仆关系,经之重要位置得以凸显。此外,宋学在隋唐九经的基础上增加《论语》﹑《孝经》﹑《尔雅》,宋神宗熙宁二年,又加入《孟子》,成为十三经。宋立十三经,是对儒家经典权威的重新确立。在此基础上,宋学进而在经中确立核心,即四书:《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宋儒以四书为经之核心:
学者当以《论语》、《孟子》为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8](卷25)
今学者不如且看《大学》、《语》、《孟》、《中庸》四书,且就见成道理精心细求,自应有得。待读此四书精透,然后去读他经,却易为力。[7](卷115)
四书的提出,是博学多识的宋儒精英群体集体思考的结果,也是被宋代整个士阶层接受和认同的,《宋史·道学传》载:
仁宗明道初年,程颢及弟颐寔生,及长,受业周氏,已乃扩大其所闻,表章《大学》、《中庸》二篇,与《语》、《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传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德之门,融会贯通,无复余蕴。[14](卷427)
宋学将《孟子》由子部入经部,是宋学的一个创举。孟子的重要性,唐韩愈已有强调,认为他是先秦诸子中周孔之道的惟一传人,韩愈言“始吾读孟轲之书,然后知孔子之道尊。” “表章《大学》﹑《中庸》二篇,与《语》﹑《孟》并行”,以《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为四书,“上自帝王传心之奥,下至初学入德之门,融会贯通,无复余蕴”。宋代学者认为四书在六经之上,是整个儒家经典的基础。经典﹑经典的核心都得以明确。
其次,针对汉唐注疏“断折其言而不顾理”﹑“元不见道”,宋学着力于对经传疏解的“道”的探索。一方面改“六经注我”为“我注六经”,宋儒提出“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将注疏之人的思想加入;另一方面,强调义理至上,以义理代替章句训诂,通过义理之学探讨儒家经学内部的深刻大义:
义理之学,亦须深沉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盖惟深则能通天下之志,只欲说得便似圣人,若此则是释氏之所谓祖师之类也。[15](卷68)
宋代义理之学追求深沉﹑有造,以深通天下之志。宋学之趋向义理的探索,不等于说在具体研究方法上视章句为无物,如朱熹曾谈及:“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处不理会,却枉费了无限辞说牵补,而卒不得其本义,亦甚害事也。非但《易》 学,凡经之说,无不如此。[10](卷23)宋儒极重视章句训诂于此可见。此外,道﹑心学说的融入,也是宋学优于前代之处。宋学强调的是对经典中蕴含的“圣人之道”的发掘和阐发,宋学重视经典文本的重要性,但更重视“以心明经”,在“典册”之外去寻求“圣人之心”,所谓的求道之心,以宋儒精英之才智,清醒地看到汉学之利弊,汉学章句训诂之繁琐成为束缚学术发展至枷锁。破此枷锁,宋学方能更生,因而“简易”之学是宋学的又一特点。这一点是从佛学中的“顿悟”中汲取了营养,宋学去繁就简达到了什么程度?宋儒提出,打破家法门户,“即经求道”,直接经由原典而近“圣人之心”﹑“圣人之道”,宋学远超汉学,建立新的解释范式之价值也在此。直至宋学发展至明,陆派王守仁直接以心解经:
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16](卷下)
宋学经由提四经,创义理,融道﹑心学,进而构建起整个宋学的四书义理之学的学术框架,宋学建构全局的理念得以逐步完善并最终实现。
(四)自立其学的学术精神。宋学作为一种学术的建构过程,与建构全局理念同时展现的还有其自立其说的学术精神。这是陈寅恪先生极力推崇宋学﹑认为“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的内在学术蕴含,这种精神也陈寅恪一直倡导的“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①“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是陈寅恪先生推崇的,如陈寅恪在1953年《对科学院的答复》中说:“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没有自由思想,没有独立精神,即不能发扬真理,即不能研究学术。……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争。……一切都是小事,惟此是大事。”有内在的契合点。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在最具时代气息最为敏锐的士人中产生,可称之为文化的先觉者。陈寅恪先生曾谈到,北宋之智圆提倡中庸,甚至以僧徒而号称中庸子,并自为传以述其义。其年代犹在司马君实作《中广义》之前,似亦于宋代新儒家为先觉。宋史的研究者漆侠亦谈及智圆绾连了儒佛两家的思想,智圆认为儒释两家“言异而理贯”;儒家“中庸之道”亦即佛家的“中道义”,“中庸者,龙树所谓中道义也”。而晁迥,则是宋代士大夫中援佛入儒的先驱者。邓广铭先生曾谈到,晁迥“确实是熔冶了儒释道三家学说于一炉的一个人”,他“吸收和汲引释道两家心性义理之学于儒家学说之中”,以智圆﹑晁迥为代表的宋代士大夫之先觉者,引导了整个宋代士阶层的觉醒与反思,宋学的自立其学的精神逐渐展现。宋神宗问刘彝之师胡瑗与王安石孰优,刘彝回答说:
胡瑗以道德仁义教东南诸生时,王安石方在场屋中修进士业。……臣师当宝元、明道之间,尤病其失。遂明体用之学以授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专切学校,始自苏湖,终于太学,出其门者无虑二千余人。故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臣师之功,非安石比也。[17](卷10)
刘彝之言或有对其师的崇拜,然宋儒之独立自由之思想精神于其中历历可见。宋学作为一个整体有自己的理念和精神,宋学之下各派别也有自己的观念和追求。宋学儒所坚持和追求的自立其学,使得宋儒在学术上给自己提出了更高于前人的理想和目标,这就是胜于“俗学”的﹑以“涉猎该博”为基础的厚积薄发型学术。宋儒的自立其学,是建立博学之上,这是其学术精神的可敬之处,也是学术方法的可取之处。钱穆曾谈到过:
宋学之博,远超唐贤,只观《通志堂经解》所收,可见宋代经学之一斑。至史学如司马光《资治通鉴》,郑樵《通志》,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等,其博大精深,尤非唐人所及。而南宋尤盛于北宋。即易代之际人物,如王应麟、胡身之、马端临等,其博洽淹雅,皆冠绝一代。世疑宋学为疏陋,非也。即如朱子,其学浩博,岂易窥其涯涘![18](P859)外王”,鲜明地将内心之修养置于外在事功之上,看似与政治﹑社社会的关系疏远了,然依然得到南宋统治者的支持和扶植,成为居于意识形态主导地位的显学。宋儒能够与社会政治紧密相连,眼界学术门径极为开阔,将文章子集﹑经史博古与政事治平联系。故而其“天下为己任”的精神与关注时政的心态尤为突出。宋代的学者,似乎比任何一个时代之士在实践上实现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这是其他时代的知识分子所难以企及的。《宋史·范仲淹传》载:
仲淹泛通《六经》,长于《易》,学者多从质问,为执经讲解,亡所倦。尝推其奉以食四方游士,诸子至易衣而出,仲淹晏如也。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14](卷314)
仲淹推行庆历新政,支持响应者就有变革经学的宋初“三先生”胡瑗﹑孙复﹑石介。而这些人,也是宋学明体适用之学的最高提倡者,将学术研究与国家﹑社会发展联系,凸显了宋儒的天下公心。宋章如愚《山堂考索》载:
宋儒展现了高于前人的学术眼光和开拓精神,这在宋代士阶层的精英群体中如欧阳修﹑王安石﹑二程﹑张裁﹑两苏以及朱熹﹑陆九渊等人的思想中得到了充分体现,正是这种自立其学,使得宋学在中国学术史上占据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五)天下为己任的学术精神。宋学的发展,与士阶层的士人文化承当精神和社会参与意识密切相关。宋代的士阶层是最具家国精神的,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是整个宋代士阶层经世致用﹑积极参与社会政治的严正的淑世主义思想的浓缩,也是宋学传承后世的精华所在,即钱穆所言“以天下为己任,此乃宋﹑明学者惟一精神所寄。”宋代士大夫的士人意识有了高度自觉,如张载解“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曰:“横渠先生曰君逸臣劳,上古无君臣尊卑劳逸之别故制以礼垂衣裳而天下治,必是前世未得如此。” 宋学的发展始终与社会政治形势密切相关,宋学的领军式人物不少在朝廷担任要职,如宋仁宗时期的范仲淹,仁宗﹑英宗时期的王安石﹑司马光﹑苏轼等;即使在宋学发展后期,二程“洛学派”和朱熹﹑陆九渊等其宋学研究“重内圣,轻
宋初士以浮靡相高,以雕刻相尚。体用之学懵然未之知也,公以身先之。其文《书》、《诗》、《礼》、《乐》,其言仁义道德,其容肃如也,听其言粹如也。经义、治事各名其斋,文艺、节义随类而处,雅歌投壶以纾其情,公服终日以肃其躬。学者明体用以为政教之本,先生之力居多焉。[19](卷30)
汉代的通经致用之学颇为粗糙和生硬,“以经术饰吏事”汉代虽有,但以《春秋》决狱,以《禹贡》治水,以《三百篇》当谏书,以《孝经》平盗贼,在现实面前幼稚而可笑。宋儒对社会政治的参与使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尊荣,宋儒已经意识并且身体力行的,是将社会重建与文化重建相一致。以文化之重建引导社会之重建,这是宋儒“天下为己任”学术精神的最集中展现。这种在宋学发展初期就提倡的﹑贯穿于整个宋学研究中的提倡“明体达用”之学,是宋学“天下为己任”精神之源,士子通过攻习儒家经典,便能明儒道,成才器,建功业。辅成王道。此经范仲淹﹑王安石﹑欧阳修等人倡导而得到宋代士阶层的广泛拥护,是宋代“天下为己任”学术精神的最好注脚。
二、宋学学术精神、学术方法发展之缘由
宋学的发展是学术发展之时代必然。将宋学放在整个中国学术发展史考量,宋学之变是学术发展之必然。汉代独尊儒术,儒学立为官学,既是儒学的大发展,又为其衰亡埋下了种子。儒学的神化,使其丧失了兼容他家的胸襟;儒学的经化,使其陷入繁琐和门户之见的泥沼中。这两点使其渐失其鲜活的生命力。佛教约于东汉明帝时传入中国,魏晋南北朝至唐,经由与儒﹑道的论争,以其思维精辨﹑适应社会人心之需而渐渐发展,对传统经学造成极大冲击,皮锡瑞在《经学历史》中指出:“经学自唐以至宋初,已陵夷衰微矣!然笃守古义,无取新奇;各承师传,不凭胸臆,犹汉﹑唐注疏之遗也。”现实的情形就是宋学如果坚守汉学之法,经学仍以训诂注疏为主,不能从哲学的高度提供现实存续发展的足以与佛道抗衡的满足人心的世界观和道德观,这是儒学的必将淘汰之路,粗糙的天人感应之学在精辨的佛道理论面前显得无力,宋学迫切需要变革以存续,儒经到了不变革不足以发展,不变革则要衰亡的现状。
士阶层作为一个阶层的知识﹑材料积累也为变革积蓄了足够的能力,宋学的发展是士阶层面临学术发展﹑时代发展的感应。佛学思想对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的冲击引发了宋学对儒学自身的检讨。魏晋的动荡,隋唐的统一,士阶层本身的困惑和追寻出路之发展本能,儒学官学的地位多次名存实亡,佛道教思想乘虚而入,担当社会文化主体的士已然敏感地发现社会价值﹑精神信仰的频临边缘。这是宋学发展的学术必然,也是宋代学者面临的最大问题。其中最具能力﹑最有敏感嗅觉的人触到了学术转变气息,疑古之风经几人引导而天下景然相随。宋学之发展,至南宋,最具代表性之人物与著作出现,这是学术发展之必然,术的演进,犹如汉学之郑玄,宋学的之朱熹,宋学的更生之变至朱熹而完成。
宋学的发展是长江流域文化对黄河流域文化的接受﹑反思与拓展。从中国文化的整体发展来看,至宋,长江流域的学者是促进宋学发展的主力军,他们吸收之前黄河流域文化之优长,以更加开阔的胸襟和眼光极大地发展了宋学,范仲淹﹑王安石为代表的长江流域经学家的“明体以达用”之学,其致太平的功利目标十分明显;程朱理学﹑陆学则经由明体而达用走向了理学一途。这是两种文化的交汇﹑融合而至的升华﹑发展。
宋学的发展,与社会政治发展密切相关,得到了统治阶层的大力扶植。就客观而言,宋学的发展适应了宋代重用文臣﹑儒士的择士特点。统治者的选择,为儒士提供了参与国家政治的机会,宋学不仅成为政治革新的理论依据,“夫善国者,莫先育才;育才之方,莫先劝学;劝学之要,莫尚宗经。宗经则道大,道大则才大,才大则功大”,更是士人经由宗经参与国家政治的重要门径,范仲淹天圣八年上书时相,请求劝学育才以复兴王道,移易风俗,“使斯人之徒辅成王道,复何求哉!”就主观而言,宋学的发展,是汉学经过玄学思潮洗礼和佛道之学的冲击以后上层统治集团的一种价值选择。宋初颁行唐人既定之《五经正义》﹑《九经正义》,并重定《论语》﹑《孝经》﹑《尔雅》义疏,以之为法,科举取士,其目的在于防止邢昺“舍注疏而立异”,“放荡而无所准的”。仁宗庆历新政,国家默认了经学变革的事实。“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20](卷8)这种默许演变成一种鼓励,具有洞察力和先机判断力的宋代士人嗅到了变革的气息,发挥了承上启下的作用。如宋初学者邢昺,太宗时,邢昺擢九经及第,至真宗朝,历任国子祭酒﹑翰林侍读学士﹑工部侍郎﹑工部尚书﹑礼部尚书等要职,所著《论语正义》,《四库提要》评:“今观其书,大抵翦皇氏之枝蔓而稍傅以义理,汉学宋学,兹其转关。”宋儒以义理代章句,发起对汉唐经学的全面思考,进而引发经学史上的革命,与统治者大力扶植关系密切。
三、宋学学术精神、学术方法之得失
宋代学术学术精神和研究方法有得有失,对其加以考量,可以在学术研究的选题﹑具体研究的层次性﹑拓展性等方面的给予研究者更多的启发。宋学启发我们,在具体研究中应在一个理念的指导下梳理材料﹑进行研究。如从事古籍整理工作,先要从材料出发,但是仅从材料出发整理出一批目录﹑提要远远不够(这个也要有指导方法),更需要知道当时的研究现状,知道在整个中国研究中其后续的研究是什么(这里有很多学术积累)。须知从原始材料中生发的观点更具新意。宋学告诉我们材料之上要有理念,而理念则得自诸多材料的详细分类。而分类中不仅使用单纯的归纳,更要有类似义理之学的辩证推理。研究之时没有大的学术理念,学术选题就盲目而没有准的。
宋学的质疑精神是极其可贵的。怀疑是新观点产生的源泉,怀疑引发了思考,启悟了新知新思,怀疑才能出新。从理论学派上讲,怀疑精神不是讲究守成与传承的儒家学派的精神,而是先秦诸子思想的精粹。宋学的怀疑精神启迪我们,不仅要有怀疑的理念,还要有文献的支撑,更要有跨学科的知识来指导我们怀疑的眼光和怀疑程度的大小。怀疑精神需要发展,进而推进研究的深入不能浅尝辄止,故而怀疑不能仅仅停留在个别字词的怀疑之上,更要有大的问题的提出。宋学的大学术建构理念启迪我们,学术发展是渐进的发展,既要提升每一个小段的学术观点,进而提升建构大的学术理念。宋儒的坚持自立其学,使得科举制度发生变革,策论引入贡举考试,使得士阶层脱离之前皓首穷经的痛苦,士子“务通义理,不须尽用注疏”,从记诵中解脱出来的士子重在阐发经之新用以为我用。宋学以天下为己任之学术精神是宋儒对唐末的分裂与战乱造成的北宋困弱现实切痛的反映,是宋儒面对内忧外患的社会现实而不得不着手解决的问题。宋儒所谓的“合理的人间秩序的重建”,是知识分子担道义的责任心。今天的中国没有亡国灭种的危机,然而精神文化的危机却是整个民族需要面对的。
宋儒的学术精神和研究方法也有其弊。由于宋人坚信儒家经典的神圣性和权威性,只是后人注疏破碎大道,故而宋人大胆地对经书进行删改补缀,以合己意。如朱熹的《大学章句》多处移易经文,还补了一百多字的《格物传》;其《孝经勘误》分经一章﹑传十四章,删去旧文二百二十三字。朱熹的弟子百柏作《书疑》九卷,对《尚书》全经加以移易补缀;又作《诗疑》二卷,删去《诗经》中所谓“淫奔之诗”三十二篇。宋学研究方法的缺陷,胡适总结得比较准确:其一是径自改字;其二是篡改叶音,宋人没有上古音﹑中古音的理念,更没有意识到语音系统是在变化的,用所处时代的语音去读古代的韵文,硬改古音为“叶音”;其三是增字解经,即用后来时代双音节的字去解释单音节的字,例如解“致知”为“致良知”;其四是望文生义。例如《论语》“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本有错误,故“而”字讲不通,宋儒硬解为“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余之辞,耻其言者常恐不及于行也,过其行者,常使有余于言也”,却不知道“而”字是“之”字之误。这四个缺陷都是从宋人的怀疑精神和大的学术理念出来的,所以两面性得以凸显。正因为怀疑精神,他认为字的读音需要纠正,不然不押韵;认为字词解释不对而增文增义,不知道那个字那时还没有附加意义。宋人的缺陷在于没有历史演进的眼光,于今人研究者的最大启示在于,不要用现在的眼光看古代。
宋学将经学致用功能发挥到极致,通经是手段,致用是目的,这是学术发展生存的必须。学术的发展,既要有纯粹之学,又要有功利之学,二者共存,是中国社会历史发展所决定的中国学术发展之必然。然而,宋学经世致用学说的发展,同时导致曲学阿世之学风。荆公新学以“一天下之论,以经术造士”之名义,废黜各家传注,将《三经新义》颁行于学校﹑国家,实为一新文化专制之手段。梁启超批评说:“此实荆公政术之最陋者也。……自武帝罢黜百家,而中国学术史上,光旭顿减。以荆公之贤,而犹蹈斯故智,悲夫!”及至新法失败,程﹑朱理学继起,朱熹的《四书章句集注》,其身价被统治阶级炒到无以复加的地位,经典尚且可以移﹑改,此书却不允许增删一字,宋学之弊得以展现。
然瑕不掩瑜,宋学是对汉唐义疏之学的反动和发展,代表了学术的进步,宋学在学术史上的独特地位,在于上承汉学,下启清学。钱穆曾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指出:“不知宋学,则亦不能知汉学”,“不识宋学,即无以识近代”。[21](P1)说的也是此点。宋学的研究方法及士阶层的观点必有可待商榷之处,然其怀疑﹑兼容并蓄﹑建构全局﹑自立其学等学术精神熠熠生辉。当今从事学术研究之人,应当从宋学的学术研究精神和学术方法中汲取精华,要有宋儒的继往开来﹑开拓创造的精神,要有清醒的头脑和热情学术的心,学术才能成为人之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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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潘文竹
The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of Song Dynasty Studies
SONG Ya-li
( Confucian Research Institute,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China )
Song Dynasty is the resurgent stage of ancient China's academic development. Different from the Confucian classics since the Han Dynasty, those of the Song embody extremely valuable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This includes skepticism, inclusive spirit, constructive conception, self-reliance spirit and responsibility for the whole world. The Song research methods include suspecting ancients, learning from Buddhism and Taoism and constructing an overall academic structure. Studies of the Song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can help us fi nd out its development, gains, losses and enlightenment.
studies of Song Dynasty; academic spirit; research methods
B244
A
1005-7110(2014)01-0057-08
2013-12-23
宋亚莉(1982-),女,山东青岛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古籍所流动站博士后,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中国古典文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