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 俄侨在中国的知音——以1939年出版的全刊为例
2014-03-29王亚民刘益如
王亚民 刘益如
(华东师范大学 外语学院,上海 200241)
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由于中东铁路的修建和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特别是1922年苏维埃成立后,大批俄国知识分子先后流亡到中国的哈尔滨、上海等地,他们在中国生活了近半个世纪,俄侨在中国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为后人留下了丰富而宝贵的精神财富。中国俄罗斯侨民文学作为独立的章节也第一次被写入1998年莫斯科出版的《俄罗斯侨民文学史》中。这些财富中,办刊时间最长、发行量最大、波及面最广、影响力最持久的俄文杂志《边界》显得格外醒目。
《边界》创刊于1926年8月22日,起初是曙光(又译为:柴拉)出版社的一个商业性刊物,后来由来自阿穆尔边疆区的犹太新闻记者考夫曼将其改造为文艺周刊,并独立创办《边界》杂志社。直到“1945年8月10日苏联红军进入中国东北禁止出版为止,该杂志总共发行了862期”(Александр Лобычев,2005:215)。除其中两年停刊外,存在时间长达18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提及俄侨在中国的相关论述,几乎没有不提《边界》的。《边界》杂志除大部分在哈尔滨和中东铁路沿线销售外,还被传到上海、北京、青岛、韩国和日本以及有俄侨居住的波兰、捷克、土耳其、南北美洲、澳大利亚、波罗的海及欧洲其他国家。《边界》总部设在哈尔滨,在上海、天津设有分部。杂志社从最初的五个人,发展到拥有为数众多的撰稿人和地方记者。不仅在上海、天津、青岛等地有常驻记者,还在如巴黎、罗马、华沙、旧金山、神户等海外地区派驻记者。杂志图文并茂,内容丰富,题材多样,集文学、传记、新闻、生活常识、幽默笑话、广告等多个专栏于一身,成为当时最受俄侨欢迎的杂志之一。由于《边界》出版的时间长,数量多,加之某些历史原因,杂志完整保存下来的并不多,本文以1939年出版发行的全部期刊为对象,通过梳理、分类、研读,从一个侧面较为客观地反映了俄侨在中国的生活状况与精神追求。
据笔者在上海图书馆航头书库找到的资料显示,1939年《边界》杂志共发行了46期。杂志的开本为31×22cm,通常为24个版面。作为文艺性杂志,文学作品占据了杂志的大半篇幅,全年杂志中诗歌182篇,小说36篇,小说译作80篇,戏剧2篇,回忆录3篇,长篇连载小说3篇。除此之外,杂志每期刊登地方新闻、人物传记、欧美作品选摘、幽默漫画、俄罗斯传统的十字字谜、妇女之页、流行时尚等等。从第六期开始增加了“世界之窗”板块,刊登当时世界范围内的时事新闻。另外,杂志前后常设2-3个广告页,为俄侨开办的各类企业、学校、文艺团体等组织提供宣传。
中国环境优美、人民朴实善良,一切仿佛都在向俄侨张开怀抱,他们将哈尔滨称为“第二故乡”,称中国为“第二祖国”。他们对哈尔滨这座城市有浓厚的归属感,对整个中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在华俄侨的生活虽然艰辛但也充满了乐趣,这一切也都反映在杂志上。1939年的《边界》每期都有介绍俄侨在中国生产与生活的各类文章,少则一两篇,多则四五篇,第七期甚至开辟了足足五个版面来介绍他们在华的生活。可以说,《边界》是俄侨在中国生活的全景图。同时,《边界》从另一个侧面再现了当时的中国民俗和城市风貌。纵观1939年的《边界》,其内容大致分为以下七类:
1.文学创作。俄侨中知识分子所占比例较大,其中许多人来中国之前就从事文学创作活动。虽然当时的稿费很低,刊物印刷条件也很差,但这并没有浇灭俄侨从事文学创作的热情。与其他刊物相比,由于《边界》的政治性不强,又专门为俄侨诗人和作家开辟园地,因此,当《边界》向所有文学爱好者敞开怀抱的时候,大家便蜂拥而至。可以说,当时几乎所有的俄侨文学家们都在《边界》上发表过自己的作品,其中就包括“极富中国风情”(顾蕴璞,2002:18)且被誉为“中国俄罗斯侨民最富代表性的诗人之一”(李延龄,2002:179)的涅斯梅洛夫、“哈尔滨最著名和最受崇敬的诗人之一”(王亚民,2008:49)别列列申、文学社“丘拉耶夫卡”的创办人阿恰伊尔、“创作个性十分鲜明的作家”(王亚民,2007:54)黑多克、自由温馨的女诗人涅杰利斯卡娅、具有阳刚之美的女诗人哈茵德洛娃等等。许多年轻的撰稿人从《边界》脱颖而出,成长为优秀的作家和诗人,俄侨作家都以在《边界》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为荣。《边界》每期都会刊登相当篇幅的文学作品,包括诗歌、小说、回忆录、戏剧、散文等几乎所有文学体裁,每期所占篇幅是杂志所有栏目中最多的。就1939年出版发行的所有杂志来看,每期刊登3-5首诗歌、1-2篇小说、1-2篇国外小说译作、1篇连载小说,2-3篇图文简讯,还有篇幅不大的书评栏目。文学作品占8-12页,占杂志总页数的30-50%,可见《边界》对文学的重视和俄侨对文学的喜爱程度。难怪很多人都以为《边界》是一本纯文学杂志。
尽管1939年杂志每期都刊登1-2篇小说,但总体来说数量比较少,而且没有固定的撰稿人。诗歌占比最大,1939年刊登的诗歌中,发表数量最多的诗人有阿恰伊尔、别列列申、涅斯梅洛夫、德米特里耶娃、涅捷尔斯卡娅、杨科夫斯卡娅、列兹尼科娃等。虽然他们的诗歌题材不同,风格迥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心系中国,思念祖国。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俄侨女诗人,这一年度总共182篇的诗歌中,女诗人的作品多达88篇,发表作品的女诗人达18人。她们敏锐善感,以女性细腻的笔触、独特的视角为我们展示出一个形象丰满、立体的女性世界。
可以说,《边界》是中国俄侨文学的摇篮,它孕育了众多的诗人和作家。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我们才得以看到一个世纪前的俄侨在中国的生活状况及其复杂的心路历程,才得以了解一个世纪前的中国哈尔滨、上海等城市的风貌和民俗民情。
2.中国书写。《边界》不仅反映了俄罗斯人的生活,也反映了中国人的生活。俄侨对中国的热爱流露在杂志的字里行间,我们既能看到中国奇异的自然风光,也能看到原始落后的少数民族。北京古城、杭州西湖、山海关、湘潭等地是俄侨经常游历的地方。著名俄侨诗人别列列申曾称中国为“天堂”、自己的“家舍”、“我的中国”,他将中国比作“温柔的继母”,称“黄皮肤、矮身材人们”为“我的兄弟”。在俄侨眼里“中国式的庭院”,眼前飘过姑娘们美丽的“短脸儿”和小伙子“温和”的话语声,似“神仙的天堂”。一些富有东方情趣的词汇频频出现,如“荷花”、“蝴蝶”、“菊花”等,这些美妙的词汇令他们“怦然心动”。对中国文化的“痴迷”还反映在俄侨对中国诗词的热爱中,在他们看来,中国诗词言简意赅,却含不尽之意,思想深邃。他们不仅翻译中国诗词,还常常模仿中国诗词进行创作。杂志第6期便刊登了俄侨翻译的唐朝诗人盖嘉运的《伊州歌》。如此冷门而小众的诗人连我们国人都少有耳闻,可见俄侨对中国文化的熟知不禁令我们刮目相看。
俄侨对穿着旗袍、走起路来两只脚儿怯生生的东方女性的描写可谓不吝辞藻。对上海女性的妩媚、纤细、水灵、羞涩刻画生动。小脸蛋上如“花瓣落上”,眼睛细长如窄缝中却“黑黝黝”,“杨柳细腰令人倾倒”,“纤纤细细的手”可谓“空前绝后”,女孩子纯洁如玉,“从未被人吻过”的嘴唇始终羞答答的,让人情不自禁要说出,“我爱你,妞儿”。而对南方景色的秀美、小桥流水的宁静却情有独钟。因此,“竹林”、“老牛”、“拱形石桥”、“小庙”、“胡同”、“瓦房”、“花瓶”都成为俄侨描摹的对象。上海郊区块状的农田、河中的水藻、水塘上的村舍以及碧绿的运河、青翠的竹林成为上海乡村的真实写照。
中国民俗对俄侨来说既新奇又充满神秘感。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热爱也是情不自禁的。过春节时房前屋后的鞭炮声中充满了欢乐,“大鼓小鼓拼命地敲打”,显得特别热闹,“胡琴、喇叭、锣声”,“蹦蹦跳跳的民间舞蹈”,令人“神魂颠倒”,整个大街小巷充满“喜气洋洋”的气氛。大街上捏面人的中国汉子“手指灵巧”。中国古代的名刹古寺到处都“香烟如雾”,“佛事红火”,千手观音虽然“青铜铸就”,却是世上“最美丽”的“闪耀星光”。在俄侨看来,中国习俗“全都有着奇异的欣快含义”。“烫嘴的烧酒”如“热烈的语言”;“精灵鬼怪,四方神仙”相貌奇异,如幽灵般“在迷雾中游荡蹦跳”;“老子的聪慧过人”如“过人的歌曲”“泼洒心间”。这一切仿佛“台风或者雷电”“凶猛地跃起”,猛烈地撞击着、拍打着他们的心田,他们“贪婪地吸收着”这一“陌生”而又“殊异”文化中的“乳汁”。
然而,肮脏、杂乱、破败、萧条的街景与市民生活也表达了他们对被誉为“东方巴黎”的上海的批判。街上“土黄色的,灰不溜秋的”房子肮脏,“驼着背挤在幽暗的角落”;几个光脚的小孩儿“正在水洼里爬来爬去”;一个生病的乞丐躺在地上,“旁边立着个大垃圾箱子”;“中国女人聚集在小铺旁”叽叽喳喳;柜台后的店员“光着膀子,在没完没了地打麻将”;赌徒在“阴沉沉的房子”里“斜眼看人”;小饭馆里人们慢悠悠喝着啤酒,但“杯很脏”;窗户上“糊着破窗纸”,门帘像“破布条”;“油味儿、炭火味儿、豆味儿”直刺鼻孔,让人没法忍受,就想“快一点儿走过”。俄侨笔下的上海形象与三四十年代中国文学中上海的灯红酒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米哈伊洛夫撰写的《神秘的西藏》①,杂志用近10个版面的篇幅分别刊登在第31和33期上。用他的话说“西藏是一个神秘的、少人问津的、独具特色的,有着自己鲜明特点的地方,正因如此,她会紧紧抓住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的眼球。”(Б.В.Михайлов,1939:1)文中介绍了藏民族的民俗民风和俄侨与当地居民的经商活动,而且配有大量的实景照片。藏民居住地的荒凉寂静,藏民的集体狩猎,活佛居住的寺庙,寺庙门前的集市,可以结婚生子的喇嘛,女性装饰奢华的长辫子,走在崎岖险峻山路上的背夫,不远万里朝圣的男女,背水的藏族妇女,广场上载歌载舞的戴面具的藏戏,羊皮做成的水上交通工具,等等,都一一作了详细介绍。由于米哈伊洛夫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经商,长期生活在此地,有机会近距离与当地居民进行深入交流,这为他平静自如、全面深入地观察、记录藏民族的风土人情和生活状况提供了十分便利的条件,这不仅为俄侨、为世界揭开了西藏的神秘面纱,也为了解和研究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的少数民族——藏族提供了鲜活的、可资借鉴的历史资料。
俄罗斯人性格开朗奔放,能歌善舞,热爱音乐、美术、舞蹈等一切艺术,在华的俄侨也不例外。艰苦的条件并没有丧失俄罗斯人喜欢制造快乐、追求艺术的基因,相反,他们把它带到中国,并在这里发扬光大。
俄侨在中国举办和从事的主要文艺活动基本在《边界》上都有所反映。为了弘扬俄罗斯民族音乐,俄侨音乐界人士在中国创办许多音乐社团和音乐俱乐部。哈尔滨被冠以“音乐之城”的美誉,而“上海国际艺坛的半壁江山”(汪之成,2007:1)也被俄罗斯音乐艺术所占据。从1939年杂志内容可以看出,20世纪20-30年代,爵士乐是中国俄侨最喜欢的音乐风格之一。杂志第1、9期分别介绍了一位在哈尔滨长大,并在哈尔滨组建了爵士乐队的叶儿莫尔,后来“叶儿莫尔爵士乐队(已经)在上海很有名气,曾在1920年末及1930年初‘被誉为远东最优秀的爵士乐队’”(王亚民,2012:60),另一位是哈尔滨钢琴家索科洛夫,他领导的爵士乐队也在短时期内走红,但是远不及叶儿莫尔乐队,因为叶儿莫尔乐队在当时的爵士乐领域无人能及。
俄侨的戏剧、舞蹈活动同样丰富多彩,表演形式也多种多样,有歌剧、舞剧、话剧、儿童剧等等。根据第14期的内容,曾经有戏剧团体在哈尔滨巡演上百场之多,可见俄侨对歌剧表演的热爱。虽然俄侨在华的戏剧活动多姿多彩,但俄侨最喜爱的还是芭蕾舞。杂志多处以图文并茂的形式介绍世界各地著名的舞蹈家以及他们的演出活动,并多次专文介绍在哈芭蕾舞表演的盛况,如第17期的《力量、灵巧和优美:“阿斯特三重奏”在舞台和体育上的成功》一文中就详细介绍了俄侨芭蕾舞团“阿斯特三重奏”(Астор-трио)的成长过程。他们在短短两年内获得巨大成功,不仅在中国各地巡演,其足迹还遍及日本(Б.Муратов,1939b)。
虽然俄侨中不乏天才的画家,但根据第7期杂志的描述,尽管哈尔滨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文化城市,各种艺术形式在这里百花齐放,然而只有绘画艺术远远谈不上繁荣。与哈尔滨萧条的绘画现状相比,上海三十年代的绘画艺术却达到了极盛时期。上海俄侨美术家中许多人不仅擅长绘画,经常举办自己的画展,还精于建筑设计和艺术装饰,同时创办了许多广告美术设计公司,参加舞台美术和舞台布景设计。上海繁荣的绘画艺术盛况,使哈尔滨俄侨画家羡慕不已。哈尔滨俄侨画家扬诺维奇·茨路利斯基坦言说,“这对哈尔滨来说不仅仅是一种损失,更是一种谴责:我们对自己的画家关注的太少了!”(Б.Муратов,1939a)
4.科教文化。俄罗斯人热爱自然,渴求知识,在中东铁路沿线安定下来后便开始从事对科学的探索活动。自然,这与沙俄建造中东铁路,意在发掘中国东北地区的资源以及他们在远东地区的侵略扩张的目的不无关系。从1908年开始,俄罗斯人在东北地区陆续成立了一些科研团体,其中包括1908年成立的“俄国东方学家协会”和1912年成立的“满州农业协会”,1929年哈尔滨还成立了自然科学和地理俱乐部。在俱乐部成立十周年之际,1939年第16期专门撰文介绍这一组织。他们在东北地区收集各种文物,包括照片、书籍、图画等。俱乐部举办过314次学术会议,570次报告,内容涉及地质学、古生物学、地理学、土壤学、植物学、建筑学、民族学等方方面面。同时,俱乐部成立自己的出版委员会,创办自己的《年鉴》,刊登成员的论文报告和研究成果。
俄侨在科学研究领域取得的累累硕果自然离不开他们对教育的重视。从1898年中东铁路的修筑开始,到后来二三十年代,俄侨在哈尔滨甚至上海等地建立了一套完整的涵盖小学、中学、技校、大学的教育体系,使俄侨的子女像在国内一样接受正规的教育。很多公立学校不仅招收俄罗斯人,还积极鼓励中国人来上学。值得一提的是,哈尔滨的很多学校实行的都是免费教育,免费教育不仅仅针对俄罗斯人,对中国人也一样实行免费教育。与此同时,俄侨非常重视中等职业教育。仅从1939年杂志便可以得知,当时的俄侨在中国设立的专业技校包括缝纫学校、美发学校、刺绣学校、美容学校、舞蹈学校、外语学校,还有警察学校、齿科学校等。这些学校的办学宗旨主要是为了解决俄侨子女的教育和就业问题。随着俄侨子女从中学学成毕业,开办大学便成为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俄中理工学院(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前身)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学校。翻阅1939年的杂志,就会发现哈尔滨基督教青年联盟在俄侨教育和科研事业中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联盟不仅扶植了一些科学研究机构,还开办了几所学校,包括幼儿园、小学、附属中学、夜校和几所大学。附属学校常常定期举办夏令营等活动,组织学生外出游览。
5.体育娱乐。在中国的俄侨文化生活中,体育活动同样占有重要地位。俄侨很会安排他们的休闲时光。冬季最受欢迎的体育活动当属滑冰和滑雪。当时在哈尔滨的道里建有体育场,一到冬天,体育场里的基本设施就会拆除,然后把体育场浇成冰场。每天早晚向俄侨开放,每逢周末这里都异常拥挤。对于那些热爱户外运动的人来说,体育场里人工的冰场显然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他们更多的是去户外滑雪。1939年杂志有三期介绍了滑雪运动。如第2期介绍的是哈尔滨滑雪爱好者组织到满洲里滑雪的情况,这些爱好者中不仅有俄罗斯人,还有日本人、中国人等。第7期的文章作者把滑雪奉为“最健康、最令人愉悦的运动”,而冬季结束之时的第10期,则恋恋不舍地发表了题为《滑雪,十二月再见!》的文章。由此可见,俄侨对滑雪运动的热爱。
到了夏天,游泳则成了最好的消暑方式。杂志中不仅介绍游泳的好处,还刊登学习游泳的基本方法和建议。水上运动除了介绍游泳外,还专门介绍划艇。有的学校成立了划艇俱乐部,经常举办比赛。俄罗斯人喜欢日光浴,或者去别的城市避暑。第28期就为读者推荐了几处避暑胜地,包括河北的北戴河、青岛的崂山,还有朝鲜的几个地方。除此之外,他们常常举行网球、乒乓球、田径等各种比赛,在这些比赛中,俄罗斯人总能得到冠军。杂志常有此类报道,一般都以图文形式对冠军得主给予介绍。
6.女性之友。翻阅1939年的杂志,印象最深的是对女性的关注与关爱。与女性有关的版面基本上每期都占三、四页。除第14、18期由于未知原因缺少“妇女之页”外,其余每期都设有此专栏,有关于服装的、发型的,也有关于化妆等当下最流行的时尚和潮流的介绍。追星也是俄侨妇女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味品,当时最炙手可热的好莱坞明星的动态和八卦新闻都深受俄侨女性的欢迎。
这里重点介绍1939年期刊的几个妇女栏目。首先是“妇女之页”。这是杂志专门为女性同胞开设的专栏,通常没有作者。起初有三个板块,分别是“时尚”、“保养”和“烹饪”,后来又增加了“小贴士”。“时尚”这部分主要是教女性如何穿衣打扮。有趣的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与现在一样,时尚和潮流的风向标永远离不开“巴黎”。“保养”板块主要介绍女性如何美容护肤。这部分内容之广泛与细致堪比当今专业的女性报刊,如何防晒、如何对付雀斑、如何保养牙齿和唇部、如何做面膜等等,其内容即便是对现代女性也有一定的指导意义。“烹饪”主要列举了一些菜谱,教家庭主妇们如何烹饪,其中不乏中国菜肴的介绍。“小贴士”刊登的是一些生活中的小常识。“妇女之页”的内容异常丰富,广泛程度超乎想象。可以说,这些内容教育和造福了俄侨中的每一位女性。
其次是“美丽探讨”栏目。这个板块中“美”和“优雅”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第18、34期中分别介绍了女性优雅的坐姿和走路方式;第20期中教大家怎样在聊天的时候防止冷场,教导女性不仅要拓展视野,还应具备幽默感和真诚的态度;第46期中给初次参加宴会的“小白鼠”们如何展现自己的建议。杂志追求美好、树立自信、品味卓越的女性观影响着每一位俄侨女同胞。第11期中杂志专门和读者探讨了女性为何要追求美丽的问题。认为“每一位女性都完全有机会变得更美,这也是她的责任”(Вивиан Денис,1939b:17)。第6期写道:“时光流逝,一切都在变化,但女人要永远记住,保持魅力和美丽是永恒的真理”(Вивиан Денис,1939a:19)。第17期中认为,真正的优雅在于“润物细无声”,而非引起人们好奇的目光(Вивиан Денис,1939c:17)。该栏目不仅深谙时尚之道,更有着进步的女性观。
再次,翻阅全年的杂志,发现“好莱坞”也是一个关键词。杂志经常撰写有关好莱坞明星的动态,一般都配有图片,经常开辟专栏探讨好莱坞明星光环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第16期讲述了他们耀眼明星背后的辛酸,他们常常不得不签下各种限制自由、非人性化的合约。比如有的明星在一定时间内不能结婚生子;有的不能滑雪;有的不能和妻子共同拍照;有的不能一天抽十根以上的烟等等(Викт.Кряжев,1939:13)。第5期中则称好莱坞为“无子之城”,该文分析了好莱坞女星不愿生子的原因,并对明星们的这一做法持否定态度(Викт.Кряжев,1939:13)。女性不是仅靠美貌就能成为好莱坞大牌,女性只要有知识、有个性,也可以成为明星。杂志虽然介绍明星但不盲目追星,始终不忘弘扬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除上述三个板块外,《边界》对女性的关注还突出表现在教育方面。第23、30期分别介绍了哈尔滨和上海开办的女子美发学校和专业学校。第23期的文章探讨女子就业难的问题。第30期的文章直接把专业学校称作“女人独立性培养工厂”(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 «Рубежа»,1939:19)。这些技校的开办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俄侨妇女的工作危机,并给她们提供了基本生活的保障,给处在困苦、迷茫中的俄侨妇女以教育和帮助。
7.世界之窗。1939年《边界》有很多版面专门介绍国际时事和名人轶事,报道俄国国内局势,刊登俄侨在中国及世界各地的状况,这些内容和信息的来源主要得益于杂志在世界各地派驻的记者。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杂志随之增加了与战争相关的版面,及时报道前线的消息。其中不仅有法西斯头目希特勒、墨索里尼的介绍,更有对轴心国海陆空军事力量的分析和同盟国作战细节准备的探讨。俄侨对战争的痛恨和厌恶在第6期有关西班牙国内解放战争的文章中表露无遗。文章认为,在当今军事科技不断进步的年代,毫无疑问,战争对前线士兵造成的伤害最大,但也给后方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Г.Савский,1939:2)。
杂志经常刊登各国名人轶事,这些内容拓展了在华俄侨的视野,成为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31期讲述了世界上第一位在八十天内完成环球旅行的女记者奈丽·布莱。她72天就完成了环游世界的任务,比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小说《80天环游世界》还少八天(Юрий Россов,1939:9)。值得一提的是,17期为读者介绍了俄罗斯大文豪列夫·托尔斯泰之子列夫·利沃维奇·托尔斯泰,文中特别提到他喜欢中国哲学,崇尚孔子和老子的思想,崇尚人之初性本善,提倡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的哲学思想(Ив.С-Н,1939:5)。第9期为读者讲述了193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女作家赛珍珠的生平和文学创作。文中提到,赛珍珠在中国生活多年,创作过很多有关中国题材的作品。作者对她给予很高评价并认为,正是因为她,欧美才得以了解中国这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国度,这也是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原因之一(Н.Ростова,1939:5)。
中国俄侨十分关注生活在世界其他国家同胞们的生活和工作状况,他们互通信息,共同勉励,分享快乐。第2期详细讲述了侨居法国的同胞是如何渡过圣诞节假期的。杂志刊登了有关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布宁在巴黎的情况。第6、13、40期分别讲述了在澳大利亚、日本和非洲的俄侨生活。澳大利亚的俄侨合唱团在澳大利亚建国150周年的庆祝典礼上展示了自己的风采;侨居日本的俄罗斯人则时常举办舞会,舞会上所展示的舞蹈、所穿的礼服、所吃的糖果都是俄国传统的;身处非洲的俄侨在克服生活困难的同时感受着“黑色大陆”的热带风光。虽然他们的生活条件同样艰苦,但跟中国的俄侨一样,即使身处逆境,仍保存乐观豁达的精神。他们经常举办合唱表演、舞会和文化节等活动,在异国他乡不忘继承和发扬自己的传统文化。
除此之外,杂志专门开设一些趣味百科版面,主要介绍各种五花八门的趣味知识。第1期罗列了多位占星家的预言;其他各期中有,如何从头发颜色判断女性的性格、爱情、品位、职业和健康状况;如何看面相、手相;探讨梦境所蕴含的奥妙等,这些内容大大增强了杂志的娱乐性。杂志偶尔还会刊登从其他刊物上转载的文章,但数量很少。如第7期就选摘了法国周刊《Вю》有关古今占卜师对欧洲命运的预言。令人惊讶的是,这篇文章占卜师竟然预言到1939年会爆发世界范围的战争。第18、26期转载了英国杂志《Скетч》的内容,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第26期上转载了当时法西斯头目希特勒从小到大不同时期的照片,还附有其生平简介。看得出,杂志与当时时事政治的贴近性是很强的。
综上所述,1939年《边界》杂志的内容不仅实用而且非常超前,内容的丰富程度在当时可谓无与伦比,杂志及时反映着当时的世间百态,其内容已经超越最初的定位,不再是一本简单的文艺周刊,而发展成为一本集文学性、趣味性、实用性于一体的综合性期刊,并从多角度、多侧面记录并见证了俄侨在异国的生活轨迹,折射出他们崇高的精神追求,其中对女性的关注,在当时男尊女卑的时代更是成为杂志的亮点。《边界》不仅是俄侨诉说衷肠的知音,寄托精神的家园,也是我们了解俄侨在中国文化生活的一面镜子。俄侨先进的西方音乐艺术、教育理念、女性观等客观上对中国哈尔滨、上海等地的文化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与此同时,中国文化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们,有关这一切《边界》不仅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史料,也成为中俄文化交流的历史见证。
注释:
① 从原文的上下文来看,此地并非是西藏,而是现今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所描写的也是甘南藏族自治州夏河县拉卜楞寺周边藏民的生活和风土人情。
[1] Александр Лобычев. 2005. Наблюдатель. Незнакомый альманах.Рубеж: Тихоокеанский альманах[J]. Знамя, (12):215-218.
[2] Вивиан Денис.1939а. Будьте элегантной и в этом моде! [J].Рубеж, (6) :19.
[3] Вивиан Денис. 1939b. Стоит ли гнаться за красотой? [J]. Рубеж,(11) :17.
[4] Вивиан Денис. 1939с.Что пленяет нас в женщинах? [J]. Рубеж,(17):12-17.
[5] Викт. Кряжев. 1939. Цена материнства в Холливуде[J]. Рубеж,(5):12-13.
[6] Викт. Кряжев. 1939. В стальных окнах контракта—что запрещает звездам Холливуда[J]. Рубеж, (16):12-13.
[7] Ив. С-Н. 1939. Лев Толстой-младший[J]. Рубеж, (17):5.
[8] Корреспондент «Рубежа».1939. Фабрика женской самостоятельности[J]. Рубеж, (30):19.
[9] Михайлов Б. В. 1939. В таинственном Тибете[J]. Рубеж, (31):1-5.
[10] Муратов Б. 1939а. О творчестве талантливой Р. Янович-Цирульской[J]. Рубеж, (7) :13-16.
[11] Муратов Б. 1939b. Сила, ловкость и грация[J]. Рубеж, (17):19.
[12] Ростова Н.1939. Пирль Бэк—лауреатка Нобелевской премии по литературе[J]. Рубеж, (9):5.
[13] Савский Г.1939. Националистическая Испания накануне полной победы[J]. Рубеж, (6):2-3.
[14] Юрий Россов.1939. Победительница Жюль-Верна[J]. Рубеж,(31):9-10.
[15] 顾蕴璞.2002.涅斯梅洛夫和他的诗[J]. 俄罗斯文艺,(6):16-19.
[16] 李延龄主编.2002.兴安岭奏鸣曲[M]. 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
[17] 王亚民.2007.论俄侨作家阿尔弗雷多·黑多克的短篇小说[J].兰州大学学报,(3):54-59.
[18] 王亚民.2008.别列列申的中国情结和诗意表达[J].中国俄语教学,(2):47-51.
[19] 王亚民.2012.创建于中国的世界最古老爵士乐队——兼忆俄侨音乐家伦德斯特列姆[J].人民音乐,(12):59-61.
[20] 汪之成.2007.俄侨音乐家在上海[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