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李渔作品中的幽默语言艺术
2014-03-29季美含
季美含
(北华大学师范分院 小学教育系,吉林 吉林 132013)
浅析李渔作品中的幽默语言艺术
季美含
(北华大学师范分院 小学教育系,吉林 吉林 132013)
李渔是清代著名小说家和喜剧大师,其作品幽默滑稽不仅仅表现在故事情节的设计演绎上,更多表现在其风趣幽默、插科打诨的语言风格上。本文试图从对白、旁白和叙事等几个角度对李渔作品中体现出的幽默滑稽的语言技巧进行探讨。
清代小说家李渔在其代表作品《风筝误·尾声》中说:“惟我填词不卖愁,一夫不笑是我忧”。这虽是句戏言,却恰好反映了李渔写作小说的初衷和追求。李渔小说用语浅显通俗,认为“最精妙的笑话不可刻意为之”,但求自然流露,从而收到了俗中求雅的艺术效果。其风趣滑稽的语言表现可以概括以下几个特点。
一、运用对白自然展现角色的幽默机智
李渔深谙戏剧创作的特质,在小说创作中也运用了戏剧用语,并运用对白展现人物形象性格,推进情节发展,为此大量使用了黑色幽默之语。如在《妻妾抱琵琶梅香守节》中,作者运用精彩对话将一妻一妾的嘴脸尽数刻画,展现无遗。面对丈夫询问自己死后妻妾能否守节一事,罗氏(妻)说:“相公说的甚么话,烈女不更二夫,就是没有儿子,尚且要立嗣守节,何况有了嫡亲骨血,还起别样的心肠。我与相公是结发夫妻,比他们婢妾不同,他们若肯同伴相守,是相公的大幸。若还不愿,也不要耽搁了他,要去只管去,有我在此抚养,不愁儿子不大,何须寻甚么朋友,托甚么孤儿,惹别人谈笑。”莫氏(妾)说:“结发便怎的,不结发便怎的?大娘也忒把人看轻了。你不生不育的,尚且肯守,难道我生育过的,反丢了自家骨血,去跟别人不成?从古来只有守寡的妻妾,哪有守寡的梅香,我们三个人之中,只有碧莲去得。相公若有差池,寻一分人家,打发他去。我们两个,生是马家人,死是马家鬼,没有第二句说话,相公只管放心。”当二人听闻丈夫死讯后,却全然不是这般态度。罗氏高声应道:“有甚么不真,有什么不决?你道马家有多少田产,有几个亲人,难道靠着这个尺把长的孩子,教我呷西风,吸露水,替他守节不成?”莫氏道:“若论正理,本该在家守节,只是家中田地稀少,没有出息,养不活许多闲人。既蒙大娘吩咐,我也只得去了。”此二人前后翻覆,没有一点忠义节烈之心。作者通过将她们前后对白的陈述,让读者看到二人的油嘴滑舌和虚伪狡猾,对比强烈,不需再作任何评述便让人尽看世态炎凉。
二、通过插科打诨又画龙点睛的旁白引人发笑
在李渔小说中,极富情趣、绝妙精彩的议论文字占据很大篇幅。他将议论当作故事写作的必要组成,直接表述自己对事情的见解,有的议论甚至可以独立成篇,道尽李渔对人生百态的看法。李渔小说中的议论大概有这样几类:
第一类是作者自发“奇谈怪论”。李渔看透了礼教的虚伪本质,对很多世人坚守的道义很不以为然,于是他常用大段篇幅抒发自己对传统观念的认知,很多貌似无理的评论在现在看来是非常进步的。如在《妻妾抱琵琶梅香守节》中,李渔先生针对世人看重的妇人守节一事评说道:“做丈夫的人,教训自家妇人,切不要太过认真,尤其是不幸死在妻妾之前,那番诀别之语,更不要劝她守节。真是个贞洁的妇人,你劝她改嫁她也不会听;若不是,你劝她守节她也断不会守。像那曹操,临终时分香卖履的遗言,空留下了千古笑谈。还不如劝女子们在丈夫死后个个改嫁,也留个好名声,女子哭你的时候,也更真诚些。”这正是李渔的妙笔之处,整段语句充满了机趣,没有任何刻意之痕,都是作者心底里流淌出来的真心话,让人莞尔,感叹李渔的人生豁达。这种评论也让小说创作在一定程度上蒙上了议论文体的色彩,即便将其独立于小说情节来阅读也未尝不可。而将本应一针见血、针锋相对的议论与趣味横生的幽默杂糅,一同书写,更能显出李渔小说书写的功力。
第二类是暗示情节的评论。在《人宿妓穷鬼诉嫖冤》中,李渔说:“后来有个才士,做一回《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小说,又有个才士,将来编做戏文。那些挑葱卖菜的看了,都想做起风流事来。每日要省一双草鞋钱,每夜要做一个花魁梦,攒积几时,定要到妇人家走走。谁想卖油郎不曾做得,个个都做一出贾志成了回来。当面不叫有情郎,背后还骂叫花子,那些血汗钱,岂不费得可惜。”实际上,李渔这篇《人宿妓穷鬼诉嫖冤》小说就是对照《卖油郎独占花魁》的情节来写的。世人皆道那是一段佳话,但是李渔偏要揭破这个荒唐的事情,劝惩世人不要把辛苦积攒的钱财往那无情的妓女手中送,最后自己也会被断送。《卖油郎独占花魁》是为世人熟知的段子,而这段议论又合情合理地把故事中的不通评论出来,颇有机锋,又直戳要害。
第三类是展示自我人生经验和经历的议论。李渔人生经历丰富,在坎坷的经历中又有许多独特的社会经验,这些经验之谈就成了李渔小说议论中的一个重要元素。在小说中,他不是一个不参与情节的客观叙述者,而是个随时走入情节随意评说的评论员,充满机趣的议论常令人百读不厌。《奉先楼》中说到好善之人:“也不必苦于批缁削发、持斋把素之苦,只把慈悲一念,见了善事就行。做得来时就全做,做不来时就半做;全斋吃不来就吃半斋,只断了牛、犬即可,十分的口福之罪就减去五分。”再如《三与楼》中的议论甚至可以作为研究李渔生平的史料来阅读:“卖楼是桩苦事,正该嗟叹不已。有什么快乐倒反形诸歌咏?要晓得世间的产业都是此传舍蘧庐,没有千年不变的江山,没有百年不卖的楼屋,与其到子孙手里烂贱的送与别人,不若自寻售主,还不十分亏折,即使卖不得价,也还落个慷慨之名,说他明知费重,故意卖轻,与施思仗义一般,不是被人欺骗。若使儿孙贱卖,就有许多议论出来,说他费祖父之遗业不孝,割前人之所爱不仁,昧创业之艰难不智。这三个恶名都是创家立业的祖父带擎他受的,倒不如片瓦不留,卓锥无地之人,反使后代儿孙白手创起家来,还得个‘不阶尺土’的美号。”
李渔的这番议论源于他的人生境遇,他“生于忧患之中,处于落魄之境”,修建园林是他的人生乐事,但人生无常,几番修建最终因生活所迫,均悉数变卖。在卖楼的过程中,期间的艰难让李渔备受痛苦,也思索良多。小说开篇就言卖楼之苦,看来这对于李渔已经是苦不堪言了。这番评论便于我们更加了解李渔。
三、叙事妙语连珠、幽默诙谐令人捧腹
李渔小说是时人的通俗小说,既俗又不俗,语言上的不俗体现出了李渔写作的极高功力。这种功力不仅表现在对话和议论之中,在本应该平铺直叙的叙述语言中也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如在《移妻换妾鬼神奇》之中,作者叙述妾侍的下场时颇为幽默,将自己的好恶不露声色地展现出来:(妾)“后来虽然不死,也染了一桩恶疾……你道陈氏他染的是甚么恶疾?原来只因那一晚,搂了癞猪同睡,猪倒好了,把癞疮尽过与他,雪白粉嫩的肌肤,变作牛皮蛇壳。一卿靠着他,就要喊叫起来,便宜了个不会吃醋的杨夫人,享了忠厚之福,可见新醋是吃不得的。”李渔是生造词语的高手,他将妻妒妾称为吃陈醋,将妾妒妻称为吃新醋。更让人叫绝的是他的正话反说,“便宜了个不会吃醋的杨夫人”,又怎是便宜了,其实是李渔的精心设计,在他看来不吃醋、忠厚老实才是女人中的极品。李渔诙谐的叙述在他的小说中屡见不鲜,这一特征使他的作品在明清众多小说创作中显得格外醒目。
总之,似上述的妙笔还有很多,这是李渔小说创作的基本主张。这一主张与其戏剧创作也是如出一辙的。在他看来,一些艰涩、生僻、迂腐、重复的语词都是无用的,对文学创作也是无益的。语言应该尖新,应该富有机趣。
[1]光绪兰溪县志:卷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230,46.
[2]李渔.闲情偶寄[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145.
[3]林语堂.从帮忙到闲扯[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123.
[4]李贽藏书.德业也儒臣后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33.
2014-04-15
季美含(1978- ),女,吉林省吉林市人,北华大学师范分院小学教育系副教授,硕士,从事明清小说研究。
李渔;小说;幽默;滑稽;语言
I206.2
A
2095-7602(2014)05-01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