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艳：车

吴艳

石仔坐在土坡上，啃着青梨，懒散地晒着太阳。

暑假只剩几天了，有没有新老师来？穷乡僻壤地，有多少老师来了又离开？已经数不清了。

崎岖不平的黄土小路的另一端，一个黑色的匣子缓缓挪近，发出低微的响声。

“什么东西？”石仔用手遮住阳光，微眯着眼仔细盯着。

蓝天白云下，青山绿水中，一辆黑色小轿车蓦然止步——

狂奔在田梗上，石仔大口喘着粗气，前面就是了！

“报告！！”教室门前急刹，差点没站住。教室里安静极了，石仔看着地面，叹了一口气。

她走到他面前，轻轻启口：“你第一天就迟到了哦！”话中带着可爱和调皮，还有暖暖的阳光。他莫名地想笑，抬头看向她。仿佛有一种暖风，将他吹得跨越了时间的界限。

“她真漂亮，而且那么温柔！就像妈妈一样！”昏暗的饭桌前，石仔还在念叨着。阿爸默不作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石仔一天天长大，可是……

又迟到了，她有点儿生气了，让他在门口罚站。他靠着墙，看着脚尖，咂了咂嘴，家离得远，在好远的地方，他总是拼了命地跑，总是。眼睛看到前坝上的小黑车，是它带来了她，那，它会不会带走她呢？石仔“哼”了一声，低下头。

“我最喜欢向日葵……”她笑着走出教室，旁边跟着一堆小孩子，他一个激灵，莫名地激动起来。

天还没亮，石仔就出门了，“你这么早干啥去？”阿爸站在门口喊着，可他的身影早已淹没在黑暗中。

她走进办公室，泥屋里突然多出一分亮黄。她“唉”了一声，快步走过去。“这是谁放的向日葵啊？”她环顾一番，无从所知。此时，石仔正躲在窗外偷笑，笑容灿烂似阳光。

又一天，上课已经很久，石仔突然出现。他将花藏在背后，不敢看她。

“为什么总是迟到？都快要期末考试了，怎么还是这么顽皮？”她皱着眉，微微喘气。“外面站着！”他惊讶地震了一下，湿着眼，慢慢退到了门外，他又看到了那辆车，突然很讨厌那东西。

她回到办公室，向日葵还是未出现，她有些失落，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母亲生病了，她是不能再待多久了。这些孩子，真舍不得。

她突然想起什么，叫住门口一个孩子，随即孩子跑开。又一会儿，孩子回来大叫：“老师！他、他在打架！”

她一惊，快步走出门。

走到教室前，耳边吵吵闹闹地，两个孩子扭打在地上，谁也不让谁。她赶紧上前，扯开两只猴仔儿！

石仔站在她桌前，不敢说话。

“说，为什么要打架？”她真的生气了，气他不懂事。

许久，一滴滴泪水“叭嗒叭嗒”落下，他嗫嚅着说：“他说你马上、马上就要走了……我说不会……他不信，还骂我蠢！”说着眼睛一闭，放声大哭起来。

她心里一惊，看到他手里握着的向日葵，像他一样可爱的小东西，眼睛瞬间湿润了，原来，每天他都来了……

她要启程了，一群小孩子跟着她，她强忍着泪水，一个一个地抱他们。

他抱着她，很久才松开，递给她一枝美丽的向日葵，她看着，眼睛变得模糊不堪。

车子启动了，黑黑地，向前飞驰，石仔在后面追着，不停地追，他看到那朵亮丽的葵花，露出车窗，向他轻轻道别……

车远了，还在继续远去…… （指导老师：赵长兵）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