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促织》的英译本对比中西译者译风的不同

董秀静

（太原工业学院外语系，太原 030008）

从《促织》的英译本对比中西译者译风的不同

董秀静

（太原工业学院外语系，太原 030008）

《促织》是蒲松龄的文言小说《聊斋志异》中的名篇。从词汇、句子结构和理解三大方面对比分析著名翻译家张庆年和丹尼斯、维克多等的两种译本，体现中西译者作为不同的翻译主体的不同的译风，分析其译风不同的客观原因，以期对国内译者提高翻译质量有所启发。

《促织》;译本;不同;译风

《聊斋志异》是清代作家蒲松龄的短篇小说集。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作品主要通过花妖鬼怪故事，人神鬼相杂、幽明相间的艺术画面，揭露封建社会的黑暗和官场的罪恶，讽刺科举制的腐朽和弊端，在一定程度上揭露了社会矛盾，表达了人民的愿望，堪称中国古典短篇小说的高峰。而《促织》是《聊斋志异》中的优秀篇章，“促织”即为现代的“蟋蟀”。小说主要讲述了宣德年间宫中流行斗蟋蟀，各级官员为讨好皇帝，争相进献，并以此为借口向百姓摊派收税的故事。主人公成名不幸被利用收缴蟋蟀，因无法按时完成任务，又不忍压迫百姓而遭受杖责，进而亲自搜寻蟋蟀，得蟋蟀。儿子无心害死蟋蟀，因极度恐惧投井，幸而复活，而后魂化蟋蟀，轻捷善战，赢得皇帝欢心，为进献蟋蟀的所有官员带来好运，也使自己的家人时来运转，扶摇直上。通过主人公从悲到喜、喜极生悲、悲极复喜，祸福转化的奇特故事情节，深刻地揭露了封建社会统治者“宫廷”的骄奢淫逸，以及各级官吏的媚上责下，“假此科敛丁口”等等罪责，主题思想和艺术成就均达到很高的水平。迄今为止，这样的一篇文学精品英译本不下50种，但是关于其译本对比的论文主要是从文化角度进行探析的，很少涉及选词句式及理解方面。选取中国翻译家张庆年以及英国译者丹尼斯、维克多（Denis C．＆Victor H．Mair）的两种译本，从中西译者遣词造句以及对原文理解深度的角度进行对比，以期有新的发现。

一、两种译本的不同

张庆年等的译本（以下简称张译本）和丹尼斯、维克多的译本（以下简称丹译本）因出自中西方不同的译者之手，在以下三个方面都有很明显的不同。

（一）词汇方面

张译本和丹译本在表达同一意思时，所选用的是风格不同的词语，如下例：

例1：……一癞头蟆猝然跃去。成益愕，急逐之。蟆入草间……

张译本：He was startled when a toad suddenly jumped across his path and vanished into a thick growth of grass［1］．

丹译本：He stayed close behind it as it ducked into a dense growth of grass．

很明显，在译“入”这个字的时候，张译本仅用了一个普通词汇“vanish”，表示“消失”，而丹译本用了一个比较形象具体的词“duck”，这个词本来为名词，意思是“鸭子”，引申出动词词性，指“像鸭子一样猛地潜入水中”，在这里，癞头蟆很快地跳入又高又密的草中，用这个词再贴切不过，有暗喻的意味，体现了癞头蟆的动作之迅速和成名的焦急心情。

例2：成有子九岁，窥父不在，窃发盆……

张译本：Cheng had a nine-year-old son．One day when his father was out，the child lifted the lid off the pot．

丹译本：But one day Cheng's nine-year-old son，seeing that his father was out，furtively lifted the lid off the basin．

“窃发”这个动作在张译本中直接用了“lift”一词，有“发”但是没有“窃”，而丹译本用了“furtively”这个副词，意为“偷偷摸摸地，鬼鬼祟祟地”。在上文中，作者提到在成名抓到蟋蟀后“大喜，笼归，举家庆贺，虽连城拱璧不啻也”足见全家人对蟋蟀的重视，因此，父母肯定告诫过儿子千万不要去动这只蟋蟀，但是九岁的孩子好奇心强，不知轻重，因此趁父亲不在，明明知道父母不允许，却忍不住悄悄地打开盆盖，这“furtively”一词的翻译将小孩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淘气和惴惴之情书写得淋漓尽致，比较忠实于原文。此外，文中有多处类似的翻译选词，如“养”、“大骂”、“啼”和“小”的翻译，张译本分别为普通词“fed”、“shouted to”、“small”和“weeping”，而丹译本更具体些，分别为“nourished”、“cursed”、“sniveling”和“puny”。

（二）句式方面

虽然张译本和丹译本都比较成功地传达了原文的信息，但是在句式的选择方面也有非常大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对小分句、动词的处理和连词的使用两大方面，如下四例：

例3：市中游侠儿，得佳者笼养之，昂其直，居为奇货。

张译本：The loafers in the streets then began to keep good crickets in bamboo cages and tried by all means to force up the price and corner the market．

丹译本：Young idlers in the marketplace kept the best of them in cages，forcing prices up by cornering the market．

例4：细瞩景状，与村东大佛阁真逼似。

张译本：After carefully studying the sketch，he found it resembled the layout of the Grand Buddha Temple to the east of the village．

丹译本：Careful scrutiny of the scene in the drawing revealed a close resemblance to the Great Buddha Abbey east of the village．

例5：……成不敢敛户口，而又无所赔偿……

张译本：Cheng did not dare collect the head tax．But he was not able to pay the charges out of his own money．

丹译本：Cheng did not dare collect money from the households，nor could he fulfil the duty out of his own funds．

在例3中，张译本将原文的动词译成了并列谓语，依然保持了动词的形式，而丹译本则转化为了非谓语动词和介词词组。例4中，张译将“瞩”译为非谓语形式，同时保留了“逼似”的动词性质，而丹译本巧妙地将这两个动词全部转化为名词。例5中，张译本用了两个完整的单句，而丹译本用“nor”来连接，译为一个单句。通过这几个例子的对比分析，不难发现，张译本使用动词比较多，而丹译本则用了更符合英语习惯的非谓语动词、抽象名词、介词词组以及连接词来翻译中文的句子。这正体现了英汉语言的不同特点。汉语重意合，用连词少，多靠句子内部逻辑联系，动词占优势，好比一根竹子、一盘散沙。而英语重形合，主要靠语言本身语法手段连接，一句一般只包含一套主谓结构，惯用连词、非谓语动词以及从句，名词和介词占优势，好比一棵参天大树、一串葡萄［2］。由此可见，张译本对原文的处理基本用了直译的策略，将中文的句法结构直接译到英文中。而丹译本则进行了适当转换，采用了更适合语译入语——英语的句法结构。

（三）理解方面

除了以上两方面的对比，两译本在对原文的理解方面也略有不同，请看以下两例：

例6：……喜而捕之。一鸣辄跃去，行且速。

张译本：He saw the cricket and tried to catch it．But the insect hopped away very quickly after uttering a squeak．Cheng cupped his hand…

丹译本：Jumping for joy，they ran to catch it，but it gave a chirp and hopped rapidly away．Cheng covered it with a cupped hand，…

这句在原文中未提主语，张译本全部理解为“Cheng”，而丹译本将前半部分理解为“成名夫妇”，后头转化为“Cheng”。从原文的上下文可以看出，从“成顾蟋蟀笼虚”开始，到后面的发现蟋蟀，捉蟋蟀等全部都是“成名”一个人的动作，因此，这里张译本理解得比较准确。

例7：一出门，裘马过世家焉。

张译本：When going out，Cheng always donned light furs and rode fine horses，looking more luxurious than many celebrities and rich people of that time．

丹译本：The furs he wore and the horses he rode when he went out could not have been equaled by an aristocratic family．

这最后一句的翻译，张译本的主语为“Cheng”，而丹译本为“furs and horses”。表面来看，丹译本更忠实于原文，但是这是文言文，文言文的特点就是言简意赅，含意丰富，这句的意思并不是真的拿成的“裘马”和其他人的“裘马”作比较，而是说成每次出门，身穿轻裘，骑上高头骏马的派头，比官宦人家还阔气，是在说明他的志得意满的状态，因此张译本选用的伴随状语更为准确。

二、两译本不同的原因——译者的个人风格

从以上三点对比分析可以看出，张庆年等和丹尼斯、维克多的译本在选用的词汇、句式结构和对原文的理解方面有较大差异，而造成这样的结果的原因主要是译者来自不同的国家，译者的双语语言文化能力不同。从张庆年生平经历来看，她1930年出生，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英语部译审。1948年至1950年就读于美国俄亥俄州奥伯林大学，1950年回国。虽然有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和大量的翻译经验，但是由于在英语环境当中浸泡时间不长，自然不能和母语为英语的丹尼斯、维克多的英语功底相提并论。因此在词汇方面，虽然张译本也有一些地方比较精彩，如“覆之以掌”，两个译本都用的是“cupped”一词，比较精确具体;在文中另一处，“少年又大笑”，张译本译为“heehawed”，比丹译本的“burst into laughter”更为具体生动，但是通篇来看，丹译本更加丰富多样，生动具体，典雅大气，更像文言文的语言。而张译本大部分用了一些常用的普通词，虽能达意，但略显单调和单薄。在句式方面，张庆年等受汉语句法的局限，基本和原文顺序及句式一致，导致大量的动词和单句出现在译文之中，虽也有部分译文符合英语习惯，比如“审谛之，短小，黑赤色，顿非前物”的译文，张译本为“A close inspection revealed that this was a different cricket，small and with a short，reddish-black body”，而丹译本为“A careful look showed that it was short，small and reddish-black in color—certainly not the one he had been chasing．”两个译本均把动词“谛”转译成了名词，不谋而合，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总的说来，张译本的句式处理偏中式，未能融入英语的句法结构。而在理解方面，丹尼斯和维克多则略逊一筹，理解上偏僵化，不能抓住精髓。出现这样的不同，也完全是正常的。按西方翻译理论界的说法，可将“翻译方向”分为“顺译”（由外语译成母语）、“逆译”（由母语译成外语）和“合作翻译”（母语译者同外语译者合作）［3］，而且普遍认为“翻译最好是译成译者自己的母语”［4］，因为”真正能熟练掌握双语的人是不常见的”，“一个人只可能对一种语言掌握到家，对于所有其他语言再不陌生，也只是‘像住旅馆，到不了家’”［5］。因此，出现了上文的情况，张庆年等的翻译不如丹尼斯等的翻译地道自然，而后者的译本由于对中文的理解不够，抓不住原作的精髓［6］，因此，在中国典籍英译中，大部分翻译家倡导“逆译”。由此看来，最理想的译者类型为杨宪益夫妇这样的中西“合作翻译”，正如余光中先生所言“中外的学者作家两相合作，中国人的中文理解力配上英美人英文的表达力，可无往不利”［7］。因此，这是客观因素作用下产生的结果，并不受译者有意选择的影响。

三、结论

通过以上对《促织》两种译本的对比分析，可以看出中西方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受到其自身能力素养即双语语言及文化能力的限制，译出的作品风格不尽相同，对比分析这两种译本，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味，从中得到的启示是西方译者在译中国典籍时表达没有问题，只是应更加深刻地理解中国文化。而中国译者则更适于中国典籍的英译，“中外合作”的理想状态虽难达到，但是望广大中国译者可以增加英文积淀，有使用丰富的英文词汇和中英句式转化意识，使译作的内容忠实于原文，而句法更加符合英文习惯，这样才能以译作为载体，使中国文化在国外得到更好的传播。

［1］ 冯庆华．实用翻译教程［Z］．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366－379．

［2］ 冯伟年．新编实用英汉翻译实例评析［Z］．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46．

［3］ Baker，Mona．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M］．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1998：63 －67．

［4］ Graham，A．C．Poems of the Late Tang［Z］．Harmondsworth：Penguin，1965：37．

［5］ 谭载喜．西方翻译简史（增订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86．

［6］ 刘迎姣．《红楼梦》英全译本译者主体性对比研究［J］．外国语文（双月刊），2012，28（1）：111 －115．

［7］ 余光中．余光中谈翻译［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2：66．

On the different translating styles of Chinese and Western translators based on a contrastive study of two English versions ofThe Cricket

DONG Xiu－jing
（English Department，Taiyuan Institute of Technology，Taiyuan030008，China）

The Cricketis a most popular story chosen from theSelected Tales from Liao Zhai，a collection of classical Chinese stories written by Pu Songling（a famous novelist of the Qing Dynasty）．Zhang Qingnian and Denis C．＆Victor H．Mair have translated it into English．Based on a contrastive study of the two translations in the aspects of choice of words，sentence structure and comprehension of the original text，the different translation styles of Chinese and western translators are studied．Then，the objective reason for these differences is analyzed so as to provide inspiration for Chinese translators to improve their translation work．

The Cricket;translation;difference;translation style

H315．9

A

1009-8976（2014）02-0082-03

10．3969/j．issn．1009-8976．2014．02．025

2014－03－02

董秀静（1986—），女（汉），河北衡水，硕士，助教主要研究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