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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麟思想和著作面面观

2014-03-28熊飞宇

关键词:强权

熊飞宇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沙坪坝400047)

叶麟思想和著作面面观

熊飞宇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沙坪坝400047)

叶麟,法国里昂大学博士。曾参加四川辛亥革命。对无政府主义有过简明扼要的介绍。其治学,以心理学为专攻,并翻译《阿朵耳夫》等多种心理小说。教育教学方面,亦有精彩的论说。叶麟好文,其人物特写,形神具备;其诗词创作,情深语妙。

叶麟;无政府主义;心理学;翻译;教育思想;人物特写;诗词;辛亥革命

叶麟,原名祥麟,字石荪,四川古宋(今兴文)人。生于1893年12月12日。1914年赴上海考入南洋公学,免费肄业。1915年,考进苏州垦殖专门学校,不久学校解散,又入南京河海工程专门学校。1918年1月毕业,分配到济南分校(山东补习班)任英语教员,9月,考入北京大学哲学系。1921年7月毕业,获里昂中法大学奖学金而留学法国,先在该校学习法语,并于1924年10月考入里昂大学文学院哲学系。1929年7月,获文学博士学位,同年9月至12月,在巴黎大学心理研究所从事心理研究。1930年初回国,任国立清华大学理学院教授,兼北京大学讲师。1935年,送法籍夫人回国,并在欧美六国考察文化教育和从事心理学研究。一年后回国,聘往山东大学。1937年8月,回四川大学任教,至1941年7月。后转武汉大学任教授4年,于1945年8月重回川大,任教务长。1946年上期代理校长。1950年,任川西行署委员、川大校务委员会委员。1952年至1977年,在西南师范学院任教授、心理学教研室主任[1]181-187。另,建国前,曾担任中法、中比、中瑞文化协会理事长。建国后,任中国心理学会常务理事[2]196。1977年1月9日逝世。叶麟生平,大概如上。斯人已逝,然其著述与思想,却并未随风而去。今据手头文献,略作论述。

一、对无政府主义的介绍

张粹然在《怀念心理学家叶麟博士》中,有这样的记述:叶麟在北大读书期间,曾参加“五四”运动时的“新潮社”,并在该社刊物上发表一篇《无强权主义及无强权主义学说》的白话文[3]84。杨鸿儒则说,叶麟发表此文,得到蔡元培校长的重视,毕业后,遂以“特待生”的名义留学[4]273。今查考,该文题名《“无强权主义的根据”及“无强权的社会”略说》刊于《新潮》1920年第2卷第3号,民国九年二月出版,国立北京大学出版部发行。写作的目的,如其所说,在于明确无强权主义的观念,并非为之广做宣传。

无强权主义,旧译无政府主义(Anarchism),因执政当局对“无政府”心怀疑惧,不便采用。高一涵曾译作“无治主义”,但叶麟觉其不妥,故独出机杼,译为“无强权主义”。哲学和文学中的无强权主义,其特性是把个人抬到至高的地位,不承认应该有社会,而暴烈并非无政府主义的要素。此派的代表人物是德国的时特勒尔(Marx Stirner,今译作“施蒂纳”)。如将其与克洛泡特金(Kropotkin)的学说加以比较,就可见出二者都主张个人自由,主张废除政府、国家、法律等,主张人人有权得到需要的东西;但时特勒尔不承认社会,而克洛泡特金等则承认有社会。这是两种无强权主义的区别所在。

无强权主义是19世纪下半叶两种运动的产品。一是政治运动,一是经济运动。但无强权主义较社会主义更进一步,主张共产,主张废除工钱制度(wage-system);较政治激进主义,也更进一步,主张完全废除政府。无强权主义思想家所用的方法,与乌托邦家(Utopists)迥然不同。后者喜欢用玄学的概念(metaphysical conceptions),如天赋权利、国家责任等,去建设心中的极乐园。前者所走的路,是近代进化哲学(philosophy of evolution),用科学的方法,去研究现在和过去的社会,以便指出进化的方向,结果发现社会有两个显著的趋势:一是合工以得共同的出产,一是求个人有完全的自由。而社会的趋势与生物学的法则正好吻合,所以无强权主义者的理想,是进化阶级中即将实现的社会。这一理想,不是一种信仰,而是科学讨论的事件。

自19世纪下半叶,社会主义成为一个不可阻挡的潮流,主张经济自由是政治自由的唯一基础。与经济思想运动相伴者,是有关政治权利、政治组织和政府职务的运动。普通选举和共和制度并非政治的极轨。社会的演进,使人憧憬有一种较高社会组织,可保障经济的自由,又可使个人不至沦为国家的奴隶。无强权主义者因此认为,社会生活前进的方向,不是治人职权的更加集中,而在化除国界,分散治权。这种思潮,不仅见于文学,并且有过实践。巴黎共产社会(Paris Commune)与卡他节那共产社会(Commune of Cartagena)即已开辟了历史新纪元。两次共产政府代议政体的失败,证明自治与自理的范围不可限制。上述两种趋势,所走的道路虽不相同,而意义则一。至于无强权的哲学系统,是要解放个人,使之不受政治和经济的压迫。此实为19世纪与20世纪中两种强大思潮的综合体。

“无强权社会”何为?凡是压迫个人的权威,不论是政治、经济、宗教、家庭及其他种种,都要解放;同时以科学的真理指导人类的行为,保育人的社会本能,排除非社会的本能,尽量容纳个人自由发展,实现个体与全体最大可能的幸福。无强权社会虽令人神往,但亦有困惑产生,具体而言,略有四端:第一,假如有人不遵守所定的契约,应该怎么办?第二,假如没有被逼不得已的强迫,谁愿工作?第三,假如没有政府,社会的安宁如何维持?第四,无强权社会中,个人既然极端自由,道德将会变成什么?对此,无强权主义者皆有说明和答辩[5]。

1938年11月,叶麟的《安那其主义概论》(由重庆平明书店出版,系“克鲁泡特金小丛书”第2种,全书计31页,共分7部分)中指出:分析纠正一般人对于安那其主义的三种误解;安那其主义的源流和根据;19世纪下半叶以来的两大思潮——社会主义的发展和代议政府缺点的暴露;阻拦社会进化的四大历史遗物——国家、政府、法律、私产;安那其主义的种种建设的理想;等等。其内容与篇幅,与上文实无二致。不过,所用“安那其主义”,则系“无政府主义”的音译,为巴金等人率先采用。

二、心理学研究

在法国里昂大学期间,叶麟主攻心理学。博士论文《兴趣心理学》(La psychologie L’intérêt),发表于1929年的《志同道合人根据地》(Base Frére-set Riou II Y’on)。回国后,主讲普通心理学、实验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和变态心理学等,常自编教材,并翻译出版《心理学》(法文)、《实验心理学》(英文)等。书评则有:《Murphy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与《评Forsom,Social Psychology》,两文均载《清华学报》。

瓦龙(Wallon Henri,1879-1962),法国现代唯物主义心理学家,叶麟博士论文的指导教授[4]273,又曾与叶麟在巴黎大学心理研究所同事。叶麟对其学说颇为倾服,曾译其心理学著作,尤其是有关儿童心理发展和个性起源方面的论述,并与华东师大心理系协作,拟对瓦龙进行系统的介绍,后因“文化大革命”的干扰,未能实现。1950年代初期,国内心理学界全盘苏化,叶麟虽是中苏友好协会成员,但反对盲从,极力维护心理学的哲学基础与生理学基础,对巴甫洛夫学说,有过比较客观的分析,并通过潘菽,发表《人的心理活动是否为人的高级神经活动》(《心理学报》1956年第1卷第1期),探讨其高级神经活动学说与心理活动的关系。对气功疗法和禅修,叶麟也有所了解和研究,曾与女婿郁尚俭教授合作《从心理学角度看气功疗法和禅修》,其指导思想为辩证唯物主义[1]184。

除理论的讲授与研讨外,叶麟也尽力运用心理学原理,去解决与现实有关的问题。抗战时期,国民心理建设尤为迫切。叶麟以为,一个人要成大功,立大业,必须富于进取精神,并且锲而不舍。一个国家要既富且强,文化昌明,必须拥有实力雄厚、百折不挠的国民。但怎样培养自己成为意志坚强的人?首先应该获得高尚的情操,为大家的幸福而努力,并在此过程中,把别人当成自己。其结果是,一方面“充实、丰富、变化了自己的经验”;另一方面又“充实、丰富、发展了自己的生命”。所谓“意志”,是指能够利用一切力量,排除一切困难,以满足理想的要求。但要求只是意志的第一因素,第二因素是智慧。即在目的和现有能力之间,看出有几条道路可循,找到其中最直捷者。没有这类的智慧历程,将无从达到目的。体力也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而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更是强化意志的重要步骤。因为习惯一旦养成,需要时即可发动,“圆滑前进”。最后,要建立艰巨事功,还须组织自己的生活。第一是给所有的价值以适当的等级。轻重缓急之间,划分各种程度。其次是整理彼此有关的价值,以较高等级统率较低者。一时难以整理者,则当根据人生观与人生目的去评判。组织可使生活单纯,但并非使之简单。意志坚强者的生活,应当是深沉雄浑的生活。一个青年,如果树立了高尚的理想,具备达到理想的方法、强健的身体和工作的习惯,再加上组织的生活,则会不断进取,一往无前。有了这般青年,国家的复兴、人类的进步才将指日可待[6]。

三、心理小说的翻译

对文艺心理学和美学,叶麟也有深湛的研究,其论文如:《诗人与心理学家》(评陆志韦白话诗第二集,天津《大公报》文学副刊1933年第263期)、《从心理学观点试论小说中景物的写法》(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1934年第102-103期)。吴宓《空轩诗话》之三十八,以“叶麟”为专题,论曰:“石荪早年即译法国本嘉曼公时党之名作《阿朵耳夫》小说。(其书始以心理分析,论述爱情。石荪之译本,系北京晨报社出版,佩文斋代售,定价六角。)善以心理观点评论文学,(论文见《大公报·文学副刊》各期)。又善言情,体会精微,究析深细。尝译法国缪塞A.de Musset等人之诗(登载《大公报·文学副刊》各期)。”[7]

叶麟在法读书期间,获法国文学奖金,曾翻译公时党(现译作“贡斯当”)所著《阿朵耳夫(Adolphe)》(今译“阿道尔夫”)。该书是现代心理分析小说的经典之作。译者有《导言》,介绍作者及作品,可资一读。本嘉曼·公时党·德雷伯克(Benjamin Constant de Rebecque),1769年生于瑞士罗莎伦(Lausanne,即洛桑)。母亲温和但多病,生他时即去世;父亲性好讥刺,但柔懦。16至18岁时,就读于爱丁堡。1794年9月19日,公时党在戈白第一次会见德时达耳夫人(Madame de Stael),从此卷入政治。后被逐出议会,奔于外国,在卫马(Weimar)受到大公爵夫人的欢迎,并在德国有了第二次婚姻。1814年,公时党重归法国,依附君主立宪政体。1815年3月19日,他在《政论报》发表一篇激烈的论文,末尾有句名言:“我不愿像无耻的叛党者一样,从一个政权迁到别一个政权,以诡辩遮盖耻辱,呐呐然讲些亵渎的话以赎还一个可鄙的生命”。时拿破仑已从哀而白岛(L’ile d’Elbe)回来,尚在枫丹白露(Fontainebeau)。第二次王朝复兴,公时党以叛逆罪被逐出境,1816年始回。1819年当选众议院议员,成为立宪派首领。1830年革命成功,任内阁总理,同年12月8日去世。如果细考其行止,深钻其灵魂,就会发现“惊人的矛盾”以及“激烈骇人的心内的争斗”。《阿朵耳夫》是公时党自传体的写实小说。书中的阿朵耳夫即作者本人。关于埃勒娜(Ellenore)所影射者,一说是德时达耳夫人,一说是英国林德色夫人(Madame Lindsay)。公时党密友西时孟蒂(Sismondi)在收到《阿朵耳夫》之后,曾于1816年10月14日致信达耳巴里夫人(Madame d’Albany)。这封信堪称《阿朵耳夫》的说明书。其中云:“那人心的一切的感情的分析是如此的可赞叹,写主人翁的懦弱写得如许的真实,观察是如许的精密,文笔是如许的简洁,如许的有力”,让人“感出无穷的趣味”。从这封信中,可以见出:《阿朵耳夫》所写,实为著者的一回情史。读完该书,叶麟“浸渍于一种茫漠的黯淡的沉郁中”,“不能忍受”,乃问自己,“阿朵耳夫在与埃勒娜有关系之后,是被规定过这样一种悲哀,愤激,憔悴的生活么?”思考之后,“更惨然”答道,“这是不能避免的”。阿朵耳夫对于埃勒娜的爱情,“只是一些青年的情欲,虚荣,好奇,测试自己在情场中的能力的欲望,排遣无聊和烦闷的要求所作成”[8]。其后,便是运用心理分析方法所展开的论述。1928年,该书由晨报出版部出版,题名《阿朵耳夫:一部心理小说》,收入“晨报社丛书”。是为《阿道尔夫》最早的译本。

“1928年3月22日于里昂”,叶麟再译亨利·德·雷尼埃(Henri de Régnier)的《决裂》。小说的材料,取自Van Bever和Léautaud的Poètes d’Aujour d’hui。之所以翻译这篇小说,目的不在于介绍雷尼埃,而是因为喜欢小说中的B.-V.先生,喜欢其“内藏热情的沉静,将舍身时的从容”。“这是一位不声不响的健者”。雷尼埃是法国大诗人之一,法兰西学院院士,生于1864年。贵族出身。善用自由诗体。其诗神秘、和谐、细腻、悱恻、轻逸。作为象征主义的提倡者,声名更是洋溢于文学界。诗集Poèmes anciens et romanesque(1890),是其人格的完全发现,而Aréthuse与Les Jeux rustiques et divins,则是其最著名最重要的诗集。雷尼埃精神的另一面,是爱好分析心理的小说、笔记,及一切描写人生与人的著作。对此,他有过解释:“我像是二重的,既是象征主义者,又是写实主义者。我爱象征,同时又爱逸事。我爱Mallarmé底一句诗,同时又爱Chamfort底一个思想”。短篇小说Contes à Soi-mênre,La Canne de Taspe,是他的诗与他的小说的过渡[9]。

四、教育思想

叶麟转任多所大学教授,1937-1939年,又曾兼任四川大学教育系主任,对教育教学,颇有见地,形诸文字,如:《抗战期中如何教授历史与地理》(1938《川大教育半月刊》),《怎样办大学中的师范学院的一个意见》(《新新新闻》旬刊),《战时教育》(《新四川月刊》第一期),《施行导师制中学生应有的态度》(1939《新新新闻》旬刊第27期《时论选辑》),《导师与学生间的距离》(1939国立四川大学《教育半月刊》第5卷第3期),《导师制怎样影响导师》(1939《青年中国》季刊创刊号),《学生为什么仿效导师》(《中国青年月刊》第2卷第3号),《列宁对苏联教育的贡献》(1951成都《工商导报》)等[1]183。据此目录,可知叶麟关注教育,范围甚广,对导师制,尤有研究。

1938年4月,国民党“临全大会”通过《战时各级教育实施方案纲要》,承认教育在抗战建国中的重要。在叶麟看来,整顿各级学校、训练师资虽为根本要图,但欲养成中学良好师资,非另设师范学院不可。这种师范学院,必然与已经创办的师范大学、大学内的教育学院及教育学系,在精神和形式上,具有迥然不同的地方,否则便是换名不换实。为此,叶麟提出五点建议。第一,师范学院既应招收最优秀的学生,则须具备下列条件:(1)师范学院应为最完备的学校;(2)免除学生一切费用并设奖学金;(3)保证学生毕业后必有位置。倘能如此,则投考者必众,尽可拣选智慧优异、治学勤勉及身体强健的学生。第二,学生既已录取,则应在做人上施以严格训练。因此,当在师范学院内,造成一种新风纪,须特别注意者,有以下四点:(1)慎选教师;(2)学生生活必须整齐,“严肃合规律”。同时,须培养中国人所最缺乏的社会意识,使学生明了个人与团体的关系。(3)培养学生力求上进的精神。(4)培养学生高尚的人格,对学生加以完备、系统、道德的训导。第三,教授技能及学术研究上的训练。师范学院学生毕业后,应肩负双重责任,即传递知识和贡献新知识。教育学院的课程,应视高级中学内教课所需及预备高级中学教师能作独立研究之需而定。首先,使学生能透彻了解、纯熟应用所学各科的概念。其次,在熟悉中学所需教材之外,对于所习各科,兼有普遍的坚实基础,并具备独立研究的能力。第四,完成中学课程所设各系课程的学习外,还应学习教育科学,善于利用其原则及技术。另外,应有实验学校,俾以印证其所学。若不能,则应在师范学院内作教授实验。第五,各系教授当以专任为主,有二至三人即足,可时时与学生亲密接触,注意其学行,从而施以诱导及督责[10]。

1939年,叶麟在国立四川大学兼办社会教育推行委员会上,就“战时教育”发表演讲。战时教育是指抗战建国时期急切需要的教育。其中应注意之点,当有以下六点:第一,国族意识的提起。培养每个国民的“国家观念”和“民族意识”,使其彻底认识个人和国族的关系。第二,完满人格的训练。所谓“完满的人格”,包括以下特质:(1)富于热情,勇于任事,爱所当爱,恨所当恨。(2)饱爱名誉,尊敬道德,改换往昔崇拜金钱的恶习。(3)争取自由。无论在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都要努力奋斗,除去妨碍个人及社会的束缚,获得发荣滋长的自由。(4)讲求气节。养成一种坚贞的风操,见义勇为,临难不苟。(5)奉公守法。国势艰危,但仍有不少行政官吏,依然假公济私,违法悖理,用人不以人才为标准,施政辄以贪敛为目的。特殊时期,尤当廉洁忠诚。(6)正直勇敢。养成为国捐躯、以身殉道的决心。第三,团体生活的训练。第四,政治的训练。使群众具有基本的政治智识,对国际大势、国内的政治、社会的状况、经济的趋势,都有相当的了解,进而还要参与改进的各种努力。第五,智慧的训练。理论之外,还须注重实验、实习,养成研究的兴趣和研究的习惯。第六,技能的训练。其中军事训练和健康训练,当占据重要的地位。以上各项,即战时教育应有的目标。要达到这些目标,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利用学生的各种救国工作,实施各种训练;二是利用学生对于抗战的兴趣,改变教学的方法。此外,还要把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相互联系,打成一片。如此,优良习惯的养成、特殊技能的训练,或者坚强国民性的培养,方能成功[11]。

五、可为教育的楷模:叶麟的人物特写

叶麟善写人,其笔下的人物,无不形神毕肖,或为忠勇的表率,或为道德的楷模,或为智识的先进,均可作为学习的榜样。1938年3月17日,王铭章将军在徐州会战中,因誓死保卫滕县而为国捐躯。叶麟在四川陆军军官学校曾与之同学,闻听噩耗,感慨系之,乃撰文缅怀。“王上将高度适中,不胖亦不瘦。他不轻言笑,态度凝重。一张平宽的脸,小小的鼻子,却具一双极有光辉、极其正直的眸子。口大。唇薄。牙齿细小,整齐光莹。皮肤细致洁白有似凝脂,更特别的是那段虽不粗大而极有力的颈子。这个颈子不偏不倚,撑起一个端端正正的头颅”。“王上将虽有内在力量,但是温文尔雅。他不矜才,不使气,以求得别人容易的赞美。他只是‘我行我素’。他是沉潜”[12]。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1946年,时值邓胥功和刘绍禹两先生在川大任教十五周年,复刊后的《教育半月刊》,发表叶麟的文章,以示庆祝。作者通过比较,得出结论:“表面上,刘绍禹与邓只淳似乎相异:一个较蕴藉,一个较爽直。不过骨子里,都有理想,都爱人,都有责任感。二者都是刚正的人:一个以其学养藏诸心中,一个不管束缚,自然流露。蕴于心者化人于无形,见于外者使人知警惕”[13]。

1948年,“五老七贤”之一的刘豫波(咸荥),继赵尧生(熙)仙逝。7月20日的《风土什志》,刊叶麟文,述及过往,并示悼念。初见豫老,“一身都是筋骨,但给人的印象是仁慈,是冲虚”。再见豫老,“在一双展开而垂梢的眉下,安着一对深陷的眼珠,虽不如费尔扑(朴)所说的放出光芒,但里面盛着慈和。从两眉之间,垂下一个正直,颇高,颇长的鼻子”。又见豫老,穿着宽博的衣,“觉得站在一个儒者、释子、道人的面前,听他的吐属,与迟缓和低沉的声调,更让人觉得他不是一个萦心于名利,困心于事功的人”。豫老一生,“除教授之外,唯以书、画、作诗、著书打发日子。其诗书画,都是劝人为善的,都是以引人达到一种高尚境界为鹄的”。不过,“他好像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其作品随处可见。这可以看见他的宽宏的度量”。“他还像是一个传道者,会逢人说教。这可以看见他的专一的宗教的情操”。此番哀悼豫老的亡故,叶麟同时希望:“豫老代表的这种不为己谋的中国传统能够维持下去”,且“能有新生的,合于时代要求的许多五老七贤,继之而起”;“更希望一切不合理的制度都经过一番改革,协同善人底言行,造成一个进步的,康乐的,太平盛世。因为制度的改革是更有力的”[14]。对“五老七贤”的名号,叶麟也有考辨,认为相当于汉之“八俊”“八及”和三国时的“四聪”“八达”,是“众人底良心”,是“众人良心底代表”。但“五老七贤”并无确定的名单,“一位先生过去了,一些人便把别一位补上,但大概都是名实相埒,或相近的”[14]。

六、诗词创作

叶麟雅好文艺、书法,擅长诗词。曾在《北平晨报》发表词章,颇得胡适赞赏。抗战时期,其《轻梦词》转载于杨公庶的《雍园词钞》,共66首。《近代巴蜀诗钞》(下)录其作品六首,计《咏怀》3首,《少年游:忆北平》2首,《夜行船:忆南京》1首[15]。1934年《艺风》载三首,鲜见,今录之。《玉楼春》(轻梦词之一):雨丝交织杨枝线,淅沥声声蕉叶面。朦胧入梦见巴黎,十字街头天已晏。//华灯如日光迷眼,百辆争驰泥淖溅,行人似蚁往来频,商货珍奇邀眷恋。//道旁玉手持纨伞,伞下并肩香雾散。归期深恨我迟迟,从此天涯难再见。//踟蹰半晌抬青眼,欲语又停情宛转。终言:“归后若相思,鱼雁不辞途路远”。//闻言欲令人肠断,相答深情惟一念。“君身已是不由君,那得寄君鱼与雁!”——//雨丝交织杨枝线,淅沥声声蕉叶面。蓦然出梦小窗前,十字街头犹在眼[16]。《采桑子》(轻梦词之二):眼看顷刻成长别,劳燕分飞,各自东西,各自飘流各自棲。//惟言:“此后多珍重,每处幽闺,旧念时提,好藉相思慰郁伊。”//寺钟犹是清如昨,回忆桥西,心绪栖栖。一夜光阴万事非!//凭高下视蜂巢屋,灯影微微,人影微微,独自徘徊露湿衣[17]。《菩萨蛮》(轻梦词之三):千门万户犹深锁,行人三四参差过。残月滞西天,路长沉晓烟。//锦衾春样暖,甚梦留娇懒?思缕入金闺,玉人宁得知!//隔帘独眺疏林树,寒禽几尾频来去。惊见绿衣人,过门入比邻!//往时相爱意,胶漆何堪比?——惆怅转空房,忆君当断肠。//北风侵透玻窗冷,更阑人卧虚房静。拥被不成眠,娇姿荡眼前。//兰闺人念否,远道同心友?密意是云床,任君春睡长。//梦魂昨夜留君侧,低头细诉相思热。悽动素兰心,泪珠流不禁。//觉来思万绪,绪绪都无据。再度见伊人,相怜终此生[18]。

关于《轻梦词》《空轩诗话》亦有论:叶麟自作《轻梦词》六十余首,(选登《大公报·文学副刊》第三百零六期。)皆言情上品,亦皆受法国文学之影响焉。缪钺君(彦威)评《轻梦词》(全文载《大公报·文学副刊》第三百零八期。)谓其以新材料入旧格律,清新俊逸,得未曾有。且具特色三:(1)每首均有特殊之意境。(2)韵脚之音,能与篇中之情感相合。(3)能用西方事物入词,而不失中国诗词之风味。吴宓以为,诗词佳者,必有本事。盖事中寓情,情始生文。叶麟有未刊《水龙吟》二阙,用问答体,第一阙是夫人之言,第二阙系石荪答辞[7]237。此二词,情深语妙,最得吴宓叹赏。

《吴宓诗集》卷十三《故都集下》,存有二人的唱和之作。其中《壬申春日藤影荷声馆宴集诗词》,共四首:一是俞平伯的《即席赠雨公》;二是叶麟的《眼儿媚》(藤影荷声馆,玉梅盛开,知馆主有所怀念,赋此为赠):(1)东风几度唤春回,红著玉梅枝,今年又是,去年模样,想望伊时。//萋萋芳草湖边路,梦眼见娇姿,绿杨树底,碧桃花侧,可起相思。(2)藤花转眼复葳蕤,庭草上阶墀,春光如此,年华如彼,何忍差池。//遥遥寄语江南燕,为我道相思,芙蕖开候,菱香散处,我正迟伊。三是浦江清的《齐天乐》(暮春三月,春光骀荡,清华园西客厅,玉梅两株,红艳照人。主人吴雨僧先生,自欧洲倦游归来,新治故居,夜张高宴于花侧,平伯、石荪先成诗词,余亦继赋)。四是郑之蕃的《齐天乐》(壬申春日,雨僧招饮藤影荷声馆,赋赠)[19]。吴宓则有《蝶恋花》,“贺叶石荪(麐)与邓昭仪女士新婚”:(1)莫道天公无巧计,两俱情多,缘结如斯易。慧业三生由夙谊,倾心一见成知己。//锦幄深深香袅细,病枕药炉,怜我怜卿意。美景奇情惟此际,未曾真个销魂最。(2)上国风流今夕萃,艳绝名花,领袖群芳会(席设北平撷英番菜馆)。绮席华灯拥伉俪,举杯齐祝福无既。//旧梦如烟难省记,领略浓欢,荡荡身心醉。写就新词倾一世,得君方信文人贵[19]21-22。

七、叶麟与辛亥革命

叶麟自小便受到革命的熏陶。12岁时,进县立高等小学堂,堂长方琢章,号潮珍,井研人,同盟会会员,曾称赞叶麟“英雄不怕着衣单”。毕业后,考入永宁中学。校长即杨庶堪,教师中有向楚、刘竹坞、黄定三,俱为辛亥革命的参与者。1908年,改入成都四川陆军小学堂,1911年参加同盟会,反对赵尔丰督川。毕业时,起义声讨赵尔丰,担任督队官。后到重庆,与熊克武、张列五、黄复生和俞蕴澜等人,协商组织学生军北伐,适逢四川保路运动告一段落,武昌起义一举成功。因感大局已定,民力稍苏,乃弃武就文[1]181-182。但这段历史,在笔者看来,却是另外一番风貌:“后来革命起了。后来我们放了年假,在我们的总办发动十月十八日之变的那日我离开成都,回家去。在十九日早晨天尚未亮的时候,在龙泉驿底栈房里,我遇见那抢劫成都的一部分官兵。一个队官在我的怀中记事册上写着他们二三队官排长底名字,要我到重庆去代他们在夏之时处接洽,说他们愿意去那里,听他的指挥。后来我在泸州训练一阵学生军,在川南都督府司令部内鬼混一会。后来到重庆,想从军北伐,不成,在城防营里作了一些时营副官。后来成渝政府合并,我随着张烈(列)五先生到成都。这一串经过更抬高与扩张我的眼界,使我更高自期许”[12]24-25。“我好几次深沉地悔恨我曾卤莽地抛掉了我的军人职业。在赠某军长一词中,有这样的句子:当年我亦从戎客,悔中途沉迷曲说,轻将剑掷。今日坐看狐鼠辈,空叹奈何不得。”[12]25历史的宏大叙事与个人私语,竟有如此巨大的差异。除辛亥革命活动外,叶麟还在“癸丑之役”,参加讨袁学生军,攻打过上海制造局。《四川大学史稿》亦载其“进步”事迹。

[1]张粹然.怀念心理学家叶麟教授[A]//成都市政协文史学习委员会,成都市文史资料选编·教科文卫卷(下)·人物荟萃[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7.

[2]杨鸿儒.叶麟[A]//任一民.四川近现代人物传(第3辑)[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3]张粹然.怀念心理学家叶麟博士[A]//政协成都市文史资料委员会,成都市文史资料(第28辑)·蜀都俊彦[C].成都:成都出版社,1995.

[4]杨鸿儒.心理学家叶麟[A]//四川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四川省文史馆.四川近现代文化人物(续编)[C].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

[5]叶麟.“无强权主义的根据”及“无强权的社会”略说[J].新潮,1920(3):436-466.

[6]叶麟.如何培养自己成为一个意志坚强的人[J].读书通讯,1938(38):12-13.

[7]吴宓.吴宓诗话[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236-237.

[8]公时党.阿朵耳夫[J].叶麟,译.晨报副镌,1926(57):49-50.

[9]亨利·德雷·尼埃.决裂[J].叶麟,译.贡献,1928(4):42-43.

[10]叶麟.怎样办大学内师范学院的一个意见[J].新新新闻每旬增刊,1938(8):3-6.

[11]叶麟演讲.战时教育[J].聂鸿端纪要.新四川,1939(1):26-29.

[12]叶麟.忆王之钟上将及陆军小学堂生活[J].新新新闻每旬增刊,1938(2):23.

[13]叶麟.我所略知的邓只淳先生与刘绍禹先生之为人[J].教育半月刊,1946(1):4.

[14]叶麟.五老七贤又弱一个:吊刘豫波先生[J].风土什志,1948(6):6-7.

[15]《近代巴蜀诗钞》编委会.近代巴蜀诗钞(下)[M].成都:巴蜀书社,2005:1424-1426.

[16]叶麟.玉楼春[J].艺风,1934(9):73.

[17]叶麟.采桑子[J].艺风,1934(10):44.

[18]叶麟.菩萨蛮[J].艺风,1934(10):93.

[19]吴宓.吴宓诗集(卷十三)[M].上海:中华书局,1935:3.

[20]张一玮.无政府主义者的旅行:对巴金《旅途随笔》的文本分析[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2):90-93.

责任编辑:罗清恋

All Aspects of Yelin’s Thought and Writings

XIONG Feiyu
(Literature College,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Shapingba,Chongqing 400047,China)

Ye Lin,Ph.D.,graduating from University of Lyon in France,who once participated in Sichuan Xinhai Revolution,gave a brief and concise introduction on anarchism to Chinese.He majored in psychology and translated many psychological novels such as“Adolphe”,who also had wonderful ideas on education and teaching.Ye Lin was good at writing,whose character sketch were very vivid with clear image and whose poetry were affectionate with beautiful language.

Ye Lin;anarchism;psychology;translation;education thought;character sketch;poetry;Xinhai Revolution

I106

A

1673-8004(2014)01-0109-07

2013-10-10

本文系重庆市2011年度哲学社会科学重大委托课题“重庆辛亥革命历史研究”(项目号:2011WTA16)的阶段性成果。

熊飞宇(1974-),男,四川南江人,文学博士,助理研究员,主要从事重庆地方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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