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晓声文学年谱(续1)
2014-03-28张春红
张春红
(宿迁学院教师教育系,江苏 宿迁 223800)
(续前——本刊2014年第2期)
1972年,44岁
该年,高晓声被借调到公社细菌肥料厂当技术员,成了一名科学实验的能手。大概他对艺术的那点爱好,使他无论做什么都要精益求精。此时,高晓声不仅自己是农民,而且还组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化家庭,和所有的农民家庭一样参加生产队劳动,他研究沼气,培植银耳,试验菌肥、农药,在农村普及科学知识,娴熟地掌握了各种农活。在长期的劳动改造中,高晓声感慨是农民给了他体察社会的机会,让他深思人生,也丰富了他的农村生活经验,这些都为他新时期的文学创作打下了很实在的基础。
1978年,50岁
5月,高晓声确认自己不久会回到文学队伍里,他思绪激荡,夜不能寐,开始信心十足地重新点燃起文学梦。“‘四人帮’一粉碎,我那创作的念头忽然又升起来,这念头随着拨乱反正工作的进度越来越强烈。这时我才发觉,少年时代在心底点着的火种并未熄灭,现在它得到了燃料和氧,愈燃愈猛烈了。”①
6月,高晓声“一头钻到创作里去了”。21年的农村生活经验,成为他创作的泉源。他在散文《曲折的路》中回忆到:“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热,而且热的时间特别长,我每天写作十八个小时左右。身体本来就瘦弱,后来就瘦得不成样子了。……天见可怜,蚊子那么多,也慈悲地不大来打扰我,因为我身上血太少。我什么也不管,家里的事不问不闻,旁人来同我讲话,我嘴里唯唯诺诺,实际上一点也没有听进去。家里人从来没有见过我写作,更没有见过这种样子,爱人以为我在发疯,有时抢走我的笔,责问我‘开什么玩笑’!我也没法跟她说清楚。就这样,在三个月的时间里,我写成了18万字的一部小说,自己则像患过了一场九死一生的大病。这以后,我又陆陆续续写了些短篇小说,总算替重返文学队伍准备好了一份薄薄的见面礼。”②
1979年,51岁
3月,“探求者”错案得到纠正,高晓声被平反。3月23日晨7时,高晓声返回南京参加工作,家亦迁至常州市内的桃园新村小区。带着新近创作的几部短篇小说和一部18万字的小说,高晓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到文学队伍里来了。
5月,短篇小说《“漏斗户”主》在《钟山》杂志发表。这是高晓声非常喜欢的一篇小说,因为“写出了《‘漏斗户、主》之后,我才对自己有了信心,认为只有像我这样在农村几十年,和农民同甘苦的人才写得出,我看到了那种生活在作品里放出的光彩了。那真是我自己特有的东西哪!”③。但由于《钟山》刚创刊,印数不到一万,读到《“漏斗户”主》的人不多,高晓声为此感到十分惋惜。以后,就写了续篇《陈奂生上城》,想通过这篇小说引起读者对《“漏斗户”主》的关注。“读者如果对《陈奂生上城》感到兴趣,就一定会去看一看《‘漏斗户’主》,这样,《‘漏斗户’主》就被救活了。后来,事实证明我的预计不错。”④
6月20日至26日,高晓声在扬州参加《雨花》编辑部召开的文艺理论工作座谈会。会上,大家就当前的文艺形势、文艺的功能、人性、创作方法等问题进行交流,解放了思想。
7月,短篇小说《李顺大造屋》发表在《雨花》第7期,后获得1979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创作一等奖。
9月11日,作协江苏分会召开座谈会,就高晓声的《李顺大造屋》、方之的《内奸》、陆文夫的《特别法庭》、顾尔镡的《在深处》展开讨论。与会者认为高晓声在李顺大独特的经历中概括了绝大多数农民的共同命运,具有和阿Q、梁生宝同等的典型意义。同月,短篇小说集《李顺大造屋》由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收《李顺大造屋》《“漏斗户”主》两篇小说,叶至诚撰写了《迟开的蔷薇》代前言,高晓声写了《我写小说,不过如此》代后记。
10月28日,高晓声参加了方之同志的追悼会,与陈椿年、叶至诚、陆文夫、梅汝恺共献挽联:“蜡炬烧将烬,春蚕吐正稠。何期永世杰,觅君天尽头。”作为“探求者”的主要干将,方之在最需要坚持探索的时刻离开了大家。
11月,赴苏州、无锡参加《钟山》《译林》编辑部召开的作家、翻译家座谈会。座谈会紧紧围绕解放思想、繁荣创作这个中心,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明确文学创作要进一步恢复和发扬现实主义优良传统,真实地反映社会生活,不搞“瞒骗文学”“虚假文学”,高晓声听后很受鼓舞。
粉碎“四人帮”以后,中央强调要恢复党的实事求是和关心群众疾苦的传统,高晓声深受感动。多年的农村生活让他接触到了太多的苦难事实,他急于为农民叹叹苦经,把他们的苦处说一说。因此,他的这些写农民的小说一发表,便好评如潮。有的说“高晓声近作的最可贵之处,就是‘这里有他自己的东西’”⑤。有的说“他的作品是独树一帜的”,“在描写农村生活的作者中,他登上了新的阶梯”⑥。但“两篇小说用了同一种手法,总是让农民在极端困难中几起几落:希望已经燃起,只要正常发展就能毫不费力地实现愿望,但是总有突然伸出的庞大黑手将希望轻易地砸个粉碎,让他们重回无边的黑暗之中”⑦。李顺大一家屡经周折,造屋的理想始终无法实现;“漏斗户”主陈奂生年年亏粮,而且越亏越多,口粮分下来后,还清债,连做年夜饭的米都不会有。小说既揭示了“左”的错误对农民命运的深刻影响,又揭示了农民本身的某种“劣根性”。
写这类小说,对高晓声来说是很自然的。“眼睛一霎,我在农村里不知不觉过了二十二年,别无所得,交了几个患难朋友。我同造屋的李顺大,‘漏斗户’主陈奂生,命运相同,呼吸与共;我写他们,是写我的心。”⑧他与农民有着相同的感受,他不必有意识去体验他们的生活,相反倒无意识地把他们的生活变成了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写出了以新面目装扮了的、苟延残喘已达数千年的‘未死’者,固执地恋栈不去;他写出了从旧的胎盘中培育出来的‘方生’者,由于先天不足,又是那样的荏弱”⑨。这种叙述人和叙述对象的“混合重唱”⑩,造成高晓声小说文本的叙事成为较典型的“自由转述体”⑪。
这一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还有短篇小说《特别标记》(《雨花》第2期)、《雪地花》(《紫琅》第3、4期)、《一支唱不完的歌》(《钟山》第4期)、《流水汩汩》(《雨花》第6期)、《漫长的一天》(《人民文学》第8期)、《拣珍珠》(《北京文艺》第9期)、《柳塘镇猪市》(《雨花》第 10期)、《系心带》(《上海文学》第11期)、《周华英求职》(《安徽文学》第11期);散文《善跳者亦可以休矣》(《雨花》第9期)等;创作谈《摆渡》(《青春》第2期)、《也算“经验”》(《青春》第2期)等。
该年,高晓声任江苏省作家协会创作组组长。
1980年,52岁
6月,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高晓声《七九小说集》,内收《李顺大造屋》《“漏斗户”主》《拣珍珠》《系心带》《柳塘镇猪市》《周华英求职》《漫长的一天》《特别标记》《雪地花》《流水汩汩》《一支唱不完的歌》共11篇小说,另有《摆渡》一篇(代前言)。用“七九小说集”作名号,体现了高晓声的创作“野心”,他想一年出一本小说集,以追回那段被特殊历史所遮蔽的青春岁月。
同月,高晓声带领省内外20多位农村题材短篇小说作家访问金坛农村,目睹了农村改革开放以后所发生的巨变,访问了由“穷神”变为“财神”的“万元户”,听到了“光棍村”的“老光棍”3年来储了谷子、存了票子、盖了房子、讨了娘子、生了孩子“五子登科”的现场介绍……面对改革开放以后农村中出现的新问题,高晓声长久以来关注农民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起来,他思考着李顺大、陈奂生们究竟应该如何面对现实生活的这些变化呢?
10月5日至15日,高晓声在无锡参加省作协专业作家会议的同时,为前来参加江苏省第一届青年文学创作会议的年轻作者们作了一场关于文艺创作问题的报告,并对一些青年作者的作品提出具体修改意见,关心扶植青年写作者的成长。
本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有:短篇小说《我的两位邻居》(《雨花》第1期)、《陈奂生上城》(《人民文学》第2期)、《定风珠》(《钟山》第3期)、《钱包》(《延河》第5期)、《山中》(《安徽文学》第11期)、《尸功记》(《鸭绿江》第 11期)、《鱼钓》(《雨花》第11期)等;散文《痛悼方之》(《北京文艺》第1期)等;创作谈《关于〈周华英求职〉的通信》(《安徽文学》第5期)、《希望努力为农民写作》(《文艺报》第5期)、《且说陈奂生》(《人民文学》第6期)、《争取更大胜利》(《雨花》第6期)、《生活和“天堂”》(《人民日报》7月23日)、《解放思想和文学创作》(《群众》第7期)、《〈李顺大造屋〉始末》(《雨花》第7期)、《曲折的路》(《四川文学》第9期,收入人大复印资料《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第26期)、《在〈雨花〉编委学习“七一”社论座谈会上的发言》(《雨花》第9期)、《谈谈文学创作——给青年作者小说讲习班的讲课》(《长江文艺》第10期)、《生活、目的和技巧》(《星火》第10期)、《谈谈文学创作》(《长江文艺》第10期)、《注意反映农村生活的复杂性》(《作家杂志》第10期)、《文艺管理体制要改革:写自己熟悉的人》(《文汇报》11月21日)等。
短篇小说《陈奂生上城》采用严谨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描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农村发生的深刻变化,通过塑造一位正直、勤恳的农民渴望改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展现了广大农民积极进取的意愿,与此同时,也真实地反映了农村经济体制改革之初农民的真实精神状态与存在的不足”⑫。高晓声也因塑造了陈奂生这一继阿Q之后的典型农民形象而获得文坛高度评价。董健的《论高晓声小说的思想和艺术》、时汉人的《高晓声和“鲁迅风”》(《文学评论》,1984年第4期)、谌宗恕的《对三十年农村生活的再认识——评高晓声描写农民的短篇小说》(《湖北大学学报》,1986年第2期)等文章都论述到了陈奂生与阿Q的承继关系。“陈奂生是一个人,又是一个群体,一个阶层,一种现象。他的存在,表明农民远没有从因袭的封建思想意识的重负中解脱出来,缺乏一种清醒的自我意识。这种自我意识的丧失,从根源上说,无疑是长期物质生活的贫困、主流意识形态的‘镜像’意识以及传统文化的因袭所造成的;从结果上讲,是陈奂生们的精神生活极度贫乏,而且他们无从寻找精神的充实。”⑬这种认识和评价是十分中肯的。
随后,《陈奂生上城》获得1980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连续两年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项,由此引发了文坛上的“高晓声热”。
在新时期文学中,高晓声一直以“摆渡人”自勉,他要用自己的文学作品“把人渡到前面的彼岸”去。他认为“一个作家应该有一个终身奋斗的目标,有一个总的主题,就是促使人们的灵魂完美起来”⑭。陈奂生形象的塑造成功,使得高晓声创作的农民小说及本色农民形象在读者中产生极大影响。高晓声说:“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面对着人的灵魂,面对着自己的灵魂。我认为我的工作,无论如何只能是人类灵魂的工作。我认为,就是要把人的灵魂塑造得更美丽。”⑮本着这条创作原则,高晓声通过系列小说的形式来完成自己的文学梦想。
该年,高晓声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1981年,53岁
2月,在《文艺研究》第1期上发表创作谈《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最初发表在1月28日的《人民日报》上),强调作家创作离不开生活,而作家对生活的看法,即观点又在创作上起很重要的作用。“生活是源泉,观点是主导……作家有了观点,才能发现生活的含义,而发现了的生活含义,又会丰富和发展作家的观点。”⑯高晓声长期生活在农村,自然对农民的生活和情感有自己的理解,所以写农民成为他实现文学梦想的本钱,也让他成为继鲁迅之后的从人文、人性层面切入农民题材的又一位大家。
4月21日,高晓声应宁波市文联的邀请,给文学爱好者介绍自己写作《陈奂生上城》时的创作经验。会上,作家陆文夫也介绍了《小贩世家》(与《陈奂生上城》一起获1980年度全国短篇小说奖)的创作经验。
6月7日,高晓声与连云港业余作者和教师进修学院学员谈创作。7月,连云港教师进修学院编写、出版了《高晓声研究资料》,内容包括2篇作家小传、11篇创作谈(包括节录文字)、27篇创作专论(包括节录文字),以及高晓声著作目录索引、高晓声研究专文目录索引,是国内较早、较系统地关于高晓声创作研究的资料专集。
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高晓声一九八〇年小说集》,内收短篇小说《我的两位邻居》《陈奂生上城》《“漏斗户”主》《钱包》《定风珠》《山中》《尸功记》《鱼钓》《宁静的早晨》《陈家村趣事》和中篇小说《极其简单的故事》。
《钱包》《山中》《鱼钓》,以及后来的《飞磨》《绳子》《刘宇写书》等作品,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意境深邃,人情哲理兼备,近似寓言小品的隽永耐读。这些挥发性灵之作,传达出高晓声对现实生活难以详言的感受和体验,是其小说创作中的精品。高晓声曾说:“我们现在搞的现实主义,太拘泥了,放不开,很多地方不及传统。”⑰所以他的这类作品一经发表,就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有人认为高晓声这类小说主要偏于一种心理禀性的揭示,是一种持续不变的农民的心理禀性,既属于农民,又非农民所专属。小说“恰恰以它的不确定给予我们许多想象的空白,当我们从中填塞各人的见解时,小说的内涵就异常丰富起来,而这一切都是极富启发性的”⑱。也有人直接称其为象征性小说,认为高晓声“将象征性小说和现实主义紧密、充分地结合起来而独具意蕴、独具魅力,从现实主义角度讲,显示了现实主义强大的吸附性和粘合力”⑲。栾梅健则将此类小说称之为“讽喻性作品”。“在爆发期过后,当高晓声竭力主张文学的哲学思辨性与潜移默化的艺术功能时,这类他极其熟悉并喜受的小说品种便极其自然地成为他自觉追求的对象,成为他借以进行‘挑战’的心爱武器。”⑳简而言之,这些颇富哲理性与讽喻性的作品,从形式上看,表明了高晓声对《聊斋志异》这类传统笔记小说的特殊偏爱;从内容上来说,作家“先前追随时代脉动的特点已经逐渐淡化,但作家‘忠于生活、干预灵魂’的创作原则始终没有改变”[21]。作品依然贯穿着高晓声对农民生存现状了解之后,对于农民命运和精神生活的忧患和焦虑。
再联系高晓声的创作经历和创作心态来看,这一时期出现这些新形式的小说也很自然。“文革”结束后,高晓声离开农村来到城市,城市生活是他不熟悉的,“探求者”的理想又使他不愿重复过去写过的内容,所以,他感到“写作不是越写越容易,而是感觉越写越困难”,认为“小说只能潜移默化影响读者,假使作家都是把自己的意图讲得非常清楚,那就没有意思了”[22]。于是,高晓声只能在创作上另辟蹊径,这显示了作家可贵的进取精神。
10月,短篇小说集《水东流》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10月21日,高晓声参加中国翻译家、作家代表团赴美访问,这是中美文化协定的一个既定项目。同行人员有语言学家陈原,文学评论家许觉民,翻译家沈蓁、吴均燮、汤永宽等。11月12日下午,高晓声乘机回国,随后写下了一系列散文随笔,于12月12日开始在《常州报》上连载。
12月,花城出版社出版了《创作谈》,收高晓声1979—1981年谈创作的文章15篇。
同月,高晓声发表《读古典文学的一点体会》(《文艺研究》第6期),指出:“正确地认识农民,是我国最大的一件大事。以农民为对象的作家,不但要让农民正确认识自己,而且要让社会各阶层正确认识农民,这个任务是繁重的,这个责任是重大的。”[23]文章希望创作者能够从中国古典名著中学习到表现人物复杂性的写作技巧,反映出高晓声对中国社会、历史冷静的思考,以及对文学家责任的承担意识。
该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有:短篇小说《宁静的早晨》(《新观察》第1期)、《陈家村趣事》(《长城》第1期)、《水东流》(《人民日报》2月21日,《新华文摘》第4期转载)、《陈奂生转业》(《雨花》第3期)、《大好人江坤大》(《花城》第3期,高晓声个人认为这篇小说写得比《陈奂生上城》还要好,还要深刻)、《水底障碍》(《雨花》第7期)、《崔全成》(《上海文学》第10期)等;中篇小说《极其简单的故事》(《收获》第2期);创作谈《创作思想随谈》(《上海文艺》第1期)、《为“十有八九”服务》(《垦春泥》第2期)、《船艄梦》(《文艺月刊》第7期)、《江南笔会:文学语言浅谈》(《江南》第3期);散文《我们都上去了》(《采石》第2期)、《改革和创作》(《随笔》第 17期)、《“青春奖”得奖小说简评》(《青春》第3期)、《短篇小说创作谈片——在“青春奖”授奖大会后和青年作者的谈话》(《青春》第11期)等。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短篇小说集《陈奂生上城》,收集了1978年以来高晓声创作的农民生活和命运的作品,这些作品以深沉的思考、幽默的笔调刻画了中国农民的各种形象和心态。
1982年,54岁
1月,小说《陈奂生上城》被潇湘电影制片厂和北京青年电影厂联合改编成电影,导演王心语,主演村里、宋春林、田英。
3月,江苏作家协会委派高晓声(时任中国作协理事、江苏作协副主席)带领省内外部分知名作家,如陆文夫、汪曾祺、林斤澜、叶至诚、黄裳和叶兆言等,到常州采风。大家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常柴厂、灯芯绒厂、无线电总厂、两当轩(黄仲则故居)、苏东坡终老地——藤花旧馆、恽南田墓……,共同感受常州武进厚重的文化内蕴和人文精神。
12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高晓声一九八一年小说集》,内收《崔金成》《水东流》《水底障碍》《心狱》《陈奂生转业》《大好人江坤大》《刘宇写书》《飞磨》《绳子》共9篇小说。这些小说,有的反映处于变革中的苏南农村生活;有的刻画富有崭新气质的社会主义新人形象;有的讴歌老一辈农民的政治觉悟和斗争智慧;有的对农民性格中的传统因素和精神负担进行挖掘、剖析。小说既折射出高晓声对新时代农民生活的熟悉程度,又体现了他在艺术上的不断创新。
这一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有:短篇小说《刘宇写书》(《小说界》第1期)、《陈奂生包产》(《人民文学》第3期)、《绳子》(《雨花》第2期)、《书外春秋》(《花城》第3期)、《磨牙》(《钟山》第6期)、《心狱》(《文汇月刊》第 3期)、《陌生人》(《海鸥》第10期)、《大山里的故事》(《人民文学》第10期)、《老友相会》(《上海文学》第11期)等;散文《访美杂谈》(《钟山》第2期)、《访美杂谈二》(《钟山》第3期)、《自勉的话》(《青春》第5期)、《也给豆腐唱颂歌》(《上海文学》第5期)、《美国的农庄和农民》(《新观察》第5期)、《鱼的故事》(《芳草》第8期)、《我的第一篇小说》(《山西文学》第 9期)、《读〈墙〉小记》(《青春》第10期);创作谈《短篇小说创作漫谈》(《江海学刊》第1期)、《谈谈有关陈奂生的几篇小说》(《文艺理论研究》第3期)、《在〈青春〉常熟小说改稿讲习班上的讲话》(《青春》第4期)、《且说文学的讲评》(《北京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4期)、《水东流,不回头》(《小说林》第6期)等。在这些创作谈中,高晓声“对自己的创作追求和作品作了一定的阐述,他的一些观点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评论者对其作品的评析,而这些评论意见对高晓声调整以后的创作手法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24]。
1983年,55岁
1月,短篇小说集《高晓声小说选》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2月,短篇小说《泥脚》发表在《收获》第1期。小说着重发掘了努力致富的“当家人”的一种值得警惕的倾向:他们往往只顾带领全家苦干,而忽视了家庭成员,特别是下一代的身心健康和文化知识的学习。反映出高晓声对改革开放时期苏南地区农民生活敏锐的观察力和思考力。
4月,由梁清濂根据高晓声小说《陈奂生上城》改编的小型京剧《买帽子》发表在《江苏戏剧丛刊》(第4期)。
同月,短篇小说集《陈奂生》由花城出版社出版,除《前言》外,收《“漏斗户”主》《柳塘镇猪市》《陈奂生上城》《陈奂生转业》《陈奂生包产》《书外春秋》共6篇小说。
4月5日,应《漓江》《桂林文学》《桂林艺术》三家杂志社的邀请,高晓声在杉湖畔的曲艺厅演讲,谈他几篇得奖小说从生活到成品的制作过程。并就小说的主题思想、小说的构思、小说的语言,以及文学的创新、突破等问题发表自己的看法,提出“文学应该从形象上感动读者,而不是从概念上打动读者”;“小说的风格应该是每篇都不相同的,你至少不能跟自己重复”;“写小说不要受拘束,也不要过分去考虑结构,写的过程中总是要突破原有的一些想法”;“写作要有良好的环境”[25]等意见,给青年写作者以极大的启发。6日上午,桂林市、地40位作者又在桂林市人民礼堂与高晓声座谈;9日,高晓声离桂去邕。
5月,高晓声在南京参加《雨花》笔会,为时1个月。会间,以“作家的个性和文学的发展”为题作了主题发言,指出“不同的作家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不同的环境对作家和他的作品产生不同的影响。这无法分开,作家总在作品中表现自己。作品也总在表现作家”[26]。高晓声长期生活在农村,“成了农民弦上的一个分子,每一触动都会响起同一音调”[27]。所以在他的小说中,表现农民也就是表现他自己。
自1979年以后,高晓声除进行文学创作外,经常在国内外参加一些学术交流活动,如参加庐山三省青年创作会议、厦门四省文学创作会议等,另外还在南京大学、厦门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大、苏州大学作学术性报告,他认为“时代生活是有主流的。为了推进和繁荣我们的文学事业,我们应该深入生活,忠于生活,并且让绝大部分作家能够在时代的主流中建立长久而牢固的生活基地”[28]。丰富的农村生活经验,使高晓声80年代的创作大多以农民为主角,即便是描写知识分子,也常常会在他们的身上发现农民的心理和性格。
9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高晓声一九八二年小说集》,内收《鱼的故事》《陈奂生包产》《书外春秋》《大山里的故事》《老友相会》《磨牙》《丢在哪儿》《泥脚》《陌生人》《买卖》共10篇小说。
10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高晓声小说选》,内收高晓声1979年至1981年间写的14篇小说,包括《系心带》《李顺大造屋》《周华英求职》《柳塘镇猪市》《陈奂生上城》《极其简单的故事》《大好人江坤大》《水东流》等。作者在《序》中说:“我的小说其实并不都是写农村,格调也不一样。这里选的,都属农村题材,风格上也大体相似。只有《系心带》不同,所以会选它,是因为它有资格作这本选集的序。”[29]《系心带》写于1978年12月,是高晓声复出后较早写出的一篇小说。它以“文革”劫难过后中国进入新的历史时期为背景,描写一位在农民群众中扎了根的知识分子李稼夫,“之所以能够忍受了‘比他事前能够想象到的要恶毒百倍’的侮辱而坚强地活了下来,并决心与恶势力斗下去,就是因为他在事实的教训中看清了:在十年浩劫中残酷侮辱人的尊严的,并不是什么共产党,而是打着‘共产党’旗号的‘一群野蛮、一批法西斯恶棍、一批穷凶极恶的封建恶霸’”[30]。可见,李稼夫的想法反映的正是作者高晓声的心声。
该年,高晓声发表的作品还有:中篇小说《蜂花》(《收获》第5期)、《糊涂》(《花城》第4期)等;短篇小说《丢在哪儿》(《雨花》第1期)、《买卖》(《滇池》第2期)、《一诺万里》(《小说界》第4期)、《开拓眼界》(《小说林》第 7期)、《“聪明人”》(《上海文学》第11期)、《太平无事》(《福建文学》第 9期)等;散文《想起了樵夫拾柴……——〈告别校园的时候〉读后》(《青春丛刊》第2期)、《秦蜀行随拾》(《随笔》第3、4期)、《大佛小佛小小佛》(《漓江》第3期)、《三江都安我心宽》(《湛江文艺》第3期)、《旅途拾零》(《花城》第5期)等;创作谈《在〈青春〉常熟小说改稿讲习班上的讲话(上、下)》(《青春》第3、4 期)、《作品总在表现作家》(《雨花》第8期)、《漫谈小说创作——在四省小说创作讲习班上的讲话》(《福建文学》第9期)、《注意反映农村生活的复杂性》(《作家》第10期)等。
(待续)
注释:
①②高晓声:《曲折的路》,《四川文学》,1980年第9期,第72-77页。
③④高晓声:《陈奂生·前言》,《陈奂生》,花城出版社,1983年第3页,第5页。
⑤陈辽、刘静生:《这里有他自己的东西——评高晓声的四篇近作》,《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1980年第3期,第53-59页。
⑥谢永旺:《独树一帜——评高晓声的小说》,《文艺报》(1978年7月复刊,为月刊),1980年第2期,第5-11页。
⑦刘旭:《底层叙述:现代性话语的裂隙》,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140页。
⑧高晓声:《也算“经验”》,《青春》,1979年第11期,第8页。
⑨章品镇:《关于高晓声》,《人物》,1981年第1期,第121-128页。
⑩王晓明:《在俯瞰陈家村之前》,《文学评论》,1986年第4期,第57-65页。
⑪自由转述体,一般认为是从法国作家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开始正式使用的小说叙事方式,看似第三人称客观叙事,实际上是叙述人转换到角色的视点,模仿角色的语气描述事物或描写心理。参见刘禾:《跨语际书写》,上海三联书店,1999年。
⑫金海波:《九点峰翠·解读高晓声“隐在的痛”》,贺诚主编:《九点峰翠》,作家出版社,2004年,第497页。
⑬王启凡:《新时期以来重要文学现象及其文化基因论》,辽宁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01页。
⑭高晓声:《生活、目的和技巧》,《星火》,1980年第10期,第15-20页。
⑮高晓声:《且说陈奂生》,《人民文学》,1980年第 6期,第110-112页。
⑯高晓声:《扎根在生活的土壤里》,《文艺研究》,1981年第1期,第11-17页。
⑰转引自范伯群:《高晓声论》,《文艺报》,1982年第10期,第39-46页。
⑱吴亮:《并非难解之谜——评高晓声晚近的小说》,《雨花》,1983年第11期,第75-80页。该文后收入吴亮的《文学的选择》,浙江文艺出版社,1985年。
⑲唐再兴、李昌华:《试论高晓声的象征性小说》,《扬州师范学院学报》,1983年第2期,第86-92页。
⑳栾梅健:《高晓声近作漫议》,《当代作家评论》,1988年第3期,第88-95页。
[21]赵黎波:《高晓声论——“他”的时代已经过去?》,《文艺争鸣》,2009年第8期,第132-136页。
[22]高晓声:《高晓声一九八一年小说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第2页。
[23]高晓声:《读古典文学的一点体会》,《文艺研究》,1981年第6期,第78-82页。
[24]刘蓓:《新时期高晓声小说研究综述》,《彭城职业大学学报》,2003年第1期,第52-54页。
[25]转引自李侃:《艺苑漫步·高晓声在桂林谈创作》,漓江出版社,2008年,第182页。
[26][27]高晓声:《作品总在表现作家》,《雨花》,1983年第8期,第73-75页。
[28]高晓声:《生活和“天堂”》,《人民日报》,1980年7月23日。
[29]高晓声:《高晓声小说选·序》,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第2页。
[30]董健:《论高晓声小说的思想和艺术》,《文学评论丛刊·当代作家评论专号》第十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年,第69-9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