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果李
2014-03-27◎田莉
◎田 莉
沙果李
◎田 莉
1
沙果李是个小村子,人少,庭院分散,还有一片沙土湾。
谁愿意到这么一个地方来呢,大风刮起,黄沙飞满天,肆意侵入人的身体,整个人就是从土里腌渍过的。沙沙沙,全是土,好像无数条蛇,紧追人不放,细细地钻到你脖子里,钻到你鞋子里,蹲下屙尿钻你屁股里。总之这里的土长了眼和翅膀,抵达一切能抵达的地方。
走街串巷的生意人也来得少,他们对风沙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成了泥人。即便来了,也是赶一个晴好的天气,不停留。连沙果李的亲戚们,来了也不停留,不想吃沙果李的饭。外面的人都感觉饭里有土,牙碜,土在肚子里缠着五脏六腑,要生虫。外面的人还说沙果李的女人生不出健康的娃,种子被土浸了。这鬼地方早晚得绝种!流言多了,沙果李更加孤单。可沙果李的人不在意,他们自得其乐,唱着小调,在风沙里劳作戏耍,日子照过。
米兰刚嫁进来时,还很惊喜于沙果李的一派自然风光,以为外面的人是讹传,或者误解了沙果李。村南有沙土湾,村北有果木林和棉花地,村东有水湾,村西有少量的麦田。哪里就不好啦?但很快,她就领教了沙土的威力,风沙迷了她的眼,吹跑了她头顶的花卡,把她的声音也吹跑了。还好有一只陪嫁而来的土黄狗大毛,贴身跟着她,它的毛色与沙土相近,真像从沙土里刨出来的。大毛眼尖,不怕风沙,去追赶吹跑的花卡,不费吹灰之力就逮到了,乖乖地叼到米兰手里。
大毛很听话,不久,它就成了大牛的小跟班,这是米兰的意思。米兰在家,只要看到大毛摇着尾巴进门了,说明大牛随后会到。大毛汪汪汪三声叫,是给米兰报信儿:大牛来了。她马上微笑着下厨,端上备好的饭菜,等大牛回来一起吃。
米兰嫁过来的那天,天公作美,风清云淡。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沙沙灰蒙蒙的一片土,只觉得全国的沙土都集中到这里了。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望着晴朗的天,想着一片灰白,鞭炮就是在这时开始炸断了她的思路。淹没了马儿的铃铛声,车夫说,到村口了,我们要从东面入村。前面那辆车绕过几座宅院,从村西进入,为了吸引人群。
但人群并不去追赶第一辆马车,他们紧紧盯住载米兰的这辆马车,他们一窝蜂地涌来,不分男女老少,截住她戏耍一番。两个伴娘急急地从后面赶来救场,却无可奈何,她们以为,全村的人都来了。有人往米兰头上扔蒺藜了,还有人扔了毛毛虫,还有扔干牛粪的……他们想出许多损招,迎接米兰这个新嫁娘。
这些,大牛提前和她讲过,叮嘱她那天莫哭,要忍,忍住乡亲们的发难,越热闹了越好。大牛还说,闹得厉害,说明大家喜欢你。这天玩笑尽管开,都是临时发挥的。不过你承受不住,也可以求饶,说两句好话,他们就放过你。
米兰向他们求饶了,她抱住双拳,鞠躬说父老乡亲们,放过我吧!接着从预备好的红布袋里撒出几把水果糖,大家低头捡糖,自然放行。这时伴娘凑过来,紧跟着马车跑,大牛正在前方等着呢。尾随而至的人群笑得前仰后合,他们堵死了通往洞房的门,有几个男孩被挤进来。米兰生得俊秀,身材凹凸有致,肤色透亮细腻。她是沙果李十余年来,嫁进来的最漂亮的媳妇,全村的人都来看她,她一直笑脸相迎。
夜晚起风了,风卷着细沙,轻拍着窗户,窗帘也微微地摇曳。外面渐渐没了笑声和吵闹声,除了风吹草动,真算一个清淡的夜晚啊。
洞房花烛下的米兰更迷人了。大牛又对着她耳朵说:好看好看,看不够,兰兰真美,兰兰最美!他丰润的唇亲着她的耳朵,耳朵里是他呵出的热气,里面如钻了只毛茸茸的小活物。同时,一只手伸进了她的后脖颈,她惊叫起来:啊——大牛——这一叫,把窗下听房的人都逗乐了。他们学着她喊:大牛哥你真坏,把我骗进沙窝来——米兰才发觉沙果李是个可爱的村子。她干脆利落地放开性子,放下娇羞,回应他们说:大牛好,大牛不坏。有担当,心田好。不管白沙黄沙,我这辈子跟定了大牛!
2
大牛又要出行了,他要把沙土装满一车斗,运送到外地去。他有时去县城,有时去省城,甚至更远的地方。大牛行到哪里,大毛就跟到哪里。饭后,米兰陪大牛装完车,村里的女人们才生火做饭。她甜蜜地笑了,因为没有误了大牛的工。米兰默默对自己说:风沙?呵呵,大牛——我不怕。
米兰的脑海里全是大牛的样子,白的牙齿,浓密的睫毛,黄中透红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还有一副厚实的肩膀,宽广的胸怀。这样的大牛在米兰心里,无可代替,她不顾一切地爱上他,抛却所有,来到这么一个小村子。就是相信大牛有一天会带着她走向幸福。大牛有梦想,他曾和她构建过纸上蓝图。有梦想的人就能带给人憧憬,就能带给人踏实感。他说舟山、金沙湾还有南非都有沙雕艺术,我们沙果李这一片大沙湾,也要建成沙雕艺术基地,让全世界的人都来参观。
大牛说的这些地方,米兰都没去过,甚至也没听说过。但他说好就一定好啦。过去他在她家乡的碳素厂当工人时,因为技术和人品都很出色,有不少姑娘看中了他,不过大牛就认准了米兰。后来米兰觉得厂子对周围的污染太重,就鼓动大牛离开那里,到一个没有污染的地方去。大牛说我的家乡没有污染,可就是穷苦些,盐碱地沙土地。米兰说我就喜欢沙土地。
这可是个大梦想。大牛还说,最不济,全国的人也会慕名而来。如果这个也实现不了,那我们挣够了钱,就去城市里过日子,我们的孩子也要在城市里过。
大牛和村里几个人有时拉沙去换钱,比如炒货厂、收沙站、烧窑厂。现在她知道了沙土竟有这么多用处,烧陶烧砖,做炒货,培植姜芽,种甜瓜银瓜,给婴
儿穿沙裤。大牛说,别看咱这儿沙土被人烦,拉到外地去还是个宝呢。咱村的沙土地也不能老挖,挖来挖去就挖没了,那沙雕基地就办不成了。这个米兰就不懂了,她觉得沙土就像煤矿,采了长,长了采,总也不见少。
米兰在碱地边拔了几棵苦苣菜提着,快到家门口时,几只鸡一下子朝她跑来,扑向野菜。米兰一惊,干脆扔掉菜,任由它们去啄。她想骂这些鸡,欺生的东西!却怕隔壁院里的公婆听见,也怕对面的邻居听见。看上去各家的房子离得远,周围仿佛长满了耳朵,没准儿一阵儿风就把你的话吹出去老远。
鸡把菜吃光了,这时候做什么呢?公婆还不算老,生活都能自理,他们和他们分家过。于是米兰就坐在门坎儿上想事情。她想怎样经营好这个家,提高收成,光拉沙不行,光有几只鸡不行,光在盐碱地里栽棉花也不行。他们离大牛说的远大目标还太远,充其量只是个设想,就像在沙土地里写下承诺,风一吹就没了。最重的是当下,她想呀,先要养两头猪,一公一母,生一群小猪,再分开养。猪不怕脏,什么东西都吃,好喂。还得养一群鸡鹅,盖个笼舍。再养一头母牛,母牛好下崽……同时猪圈多修两个,自留地也要加面积。她把这些规划记在大牛抽剩的烟盒纸上,打算等晚上他回来后跟他商量。商量只是形式,哪由得他同不同意呀,女人在家就得持家。
不过这得需要一笔钱投资,大牛没有多少钱,结婚时都花进去了。向公婆要吗?开不了口。实在不行就回娘家借,把大牛给的彩礼钱先要回来用。不是说人勤地不懒吗,谁说沙果李人只能过穷日子了?她偏不信这个邪,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可以有钱赚。她把自己的规划想了又想,鸡们吃完了菜显然无聊得很,竟大摇大摆地过来啄她的脚,好像有了女主人,也懒得出去刨食了。米兰停下思考,气愤地低头对鸡们说:缠人的家伙。看我坐月子时把你们都吃掉!呵呵……
米兰愉快地拉着风匣,风箱呼呼嗒嗒地歌唱。此刻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天际和山头交接处,整个一个大红盘,远远地映红了沙土地。锅盖冒起热气,飘出米粥的馨香。米兰起身,摸摸压在锅盖上的水碗,里面的水很热了,饭已熟了。米兰又从草篓里取出五个鸡蛋,磕在个大海碗里,又加进一些碎葱花和盐末,用筷子拌匀。刚要倒进油锅内炒,却突然停下来。用耳朵捕捉远处的马蹄声,沙沙沙,外面起风了,沙土被刮起来了。同时狗叫声也被风裹挟进耳朵深处,细细的,但很清晰。几分钟不到,大毛伸着舌头,风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汪汪汪!
大牛果真飞快地回来啦。她想他身上沙土的香味,想他干净的牙齿,暖乎乎的怀抱。可是现在他的裤子湿透了,他要换掉。米兰拉他进屋给他解腰带,大牛不许,他红了脸,自己来。他先摘下肩上背的水壶递给米兰,一边脱一边问她做饭没有。米兰暗笑,说老远就听见你来的声音,就早做下了。
大牛告诉米兰,凌晨还要起早拉土,市里一家瓜子厂说要几车,我这就去通知几个兄弟,让他们有个准备,早起装车。
3
大牛回来的时候,米兰已经铺好了被窝。大牛洗了洗脸,用湿毛巾擦拭全身,米兰看见盆里的水都成泥沙色了,就把水倒掉重新换上清水,大牛又洗。
米兰转身拿了一个烙馍去喂大毛,看见它摇着松散的尾巴正在水池边喝水。她拍拍它的头,把馍掰成几小块儿,它也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她兴冲冲回屋,却看见他正一件件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有沙土瓜子、炒榛子、杏干,还有两只小巧的花瓶和两束百合花,当然是假的。他扭头问她好不好看?明明喜欢,她还嗔怪着:塑料花假心假意,哪有真花好哇?以后不许买假花。
大牛用手指刮了她的鼻尖,嗡嗡应着。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件粉色衬衣,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得她眼晕了。她顺势倒在他怀中,两个人嬉闹着拉上了帘子,大毛很懂事地守住门。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风捣乱了多久,沙果李完全沉浸在夜色里了。米兰醒来,听见大牛粗重的呼噜声,他睡实了。米兰贴近他的胸膛闻着,大牛心窝儿有一缕毛,她用脸蛋儿摩擦着。心想,他的皮肤也有股沙土味道,是经了阳光晒的沙土,有奔放的热力。她又轻轻地打开手电,照了照墙上的挂钟,生怕睡过了头儿。大牛说要四点叫醒他,她要做他的时钟。
米兰提前半小时起来了,给马拌上饲料。又给大牛烙了两张油饼,往他水壶里灌上新开水。搁他包里两个窝窝头,是给大毛吃的。做完这些事,还舍不得叫他,但终于还是叫醒他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匆匆穿衣。边穿边说:快走!他们肯定在沙湾里装车呢。他套上马车,头也不回地说了句:我走了。你回屋吧。
看着他的背影,米兰有点失落,她在后面喊:等等我,跟你去装车——
不用啦!我晚上早回,尽量回来。他马鞭已经舞起来了,马叮叮当当地奔跑,大毛汪汪汪地替大牛回应着米兰的话。
天上的月亮淡白色,快要隐退了。米兰折返回家,嫌院子里空落落的,心里也空落落的,就早早地把鸡们放了出来。公鸡出来打了第一个鸣,母鸡们嘎嘎咯咯彼此催促着钻出窝。米兰突然间开心了,因为她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叫仉小红的女人,一个傻子。她很想去看看她,到底傻成了啥子样?听说她住在村北的一个院子里,米兰还没有到那边去串过门。一场场风沙下来,叫她彻底傻掉,她唯一的防线是纱巾,置身于沙尘中,她大呼小叫,大骂男人骗了她来这里。本来她是外地口音,久了,也被同化了,就是一个当地人嘛。她吵着回娘家,离婚,逃跑……甚至还想自杀。婆家人怕她死掉,只好把她锁起来,拴住她的腿脚。
从此,仉小红失去自由。白天拴在门廊里,晚上男人给她擦洗完身体再放开她,抱着她扔到炕上去。炕是沙土炕,冬暖夏凉,奇怪的是,只要仉小红背贴在炕上,情绪就安定下来。像个正常女人一样有正常需求,甚至更急不可耐,她要喊要叫,才不管别人听不听房。沙果李的女人们凑在一起,最爱说的就是仉小红的房事了,谁会为一个傻子的叫床声守秘呢?谈起她来,笑声长长的,不传到米兰耳朵里才怪,不传遍整个村子才怪。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时,米兰的脸倏地红了,就像自己的隐私被人偷窥去了。她一下子想到了大牛,大牛刚柔相济,米兰也会飘飘然起来,可她不敢尖叫,只会低低地呻吟。听常了,她们并没有取笑人的意思,她们太闲了,就要找点乐子,乐呵乐呵。细细琢磨,她们又像对仉小红的处境挺满意,对仉小红男人的做法挺满意。这样一起,米兰就释然了,风沙到处逛,沙果李就那么大,谁的秘密又是秘密呢?
太阳已闪出亮光,早起的鸡们围着米兰转圈,她抓出两把高粱米撒给它们。院外有个声音是对着米兰说的,边说边走,没有停留的意思。米兰,你掌柜今早出发时说晚上还回来,要你好好准备!
哎——回应了对方,米兰又懊恼了,再次羞红了脸。说话的人早没了影儿。
她赌气似的走进厨房,胡乱弄了点吃的,打算去串门。趁大牛一天不在家,要多串几个门。傍晚要给他早备饭,得好好准备哩。
米兰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不是去看仉小红,而是去村北走走,顺便跟谁家借个熨斗。烫一烫昨天大牛换洗的裤子,还有其它的衣服也拿出来熨平褶皱。米兰一直想买一个熨斗,她决定等大牛这次回来,她自己去集市上选。这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不懂得挑选。
远远地,她就看到巷子口站着个女人,散着头发。走近了看到她的脚链子,才知道链子竟有好几米长,足以使仉小红可以从家里跑到巷口。现在她安静地盯着米兰,米兰不敢和她对视,在仉小红面前,她感觉自己胆小了许多。还是仉小红先开口了,听上去不像个傻子说的话。你是大牛家的吧?
你怕风沙吗?我不怕。风沙猛烈的时候,我就在风沙中跳舞。他们说我是被风沙吓坏的,哪有的事呀?没人信我的话,男人还怕我跑掉,整天把我链在这儿。我可窝囊死了!
你男人也是为你好,不叫你干活。
什么呀——他不为我好,他天天晚上折磨我,巴不得我死!
你可别乱说!叫人听见了不好。米兰打断仉小红说。
我没有乱说!哈哈哈哈……我明白了,你也想堵住我的嘴,你也嫉妒我。还有她们,她们都嫉妒我好看,背后说我坏话。
米兰没想到仉小红是这个样子,能这样说话。她不想和她磨叽下去,拔腿快走。可是仉小红叫住了她,求她借个锯子帮她锯断铁链,还她自由。米兰说我没有锯。仉小红绝望地看着她匆匆离去,像狗一样咬住铁链。米兰远远地回头看见了,难过极了。
等她串了几个门,往家走时,故意绕开仉小红,转了远路。边走边流眼泪,来沙果李以后,这是她头一回哭。
4
午后的沙果李,居然变了天气。多云转阴,忽而阴转小雨,小雨转中雨。
起初米兰没在意,以为是一阵乌云,后来雨点子却密集了,啪啪啪地砸下来。鸡们有的钻了窝,有的躲在屋檐下、门洞里,呆呆地听着雨声。米兰担心雨太大,把她种的菜苗冲走,就披了块塑料布,头顶着去看。结果是令她失望的,菜苗们东倒西歪,有的连根拔起,一地残败。这下可毁了,又得重新种,大牛也短时间内吃不到米兰亲手植的菜了。米兰愤怒地骂了一句:作孽的雨!
忽然又担心起大牛来,大牛是在路上,还是到了厂里了?那方的天气怎么样呢?不会像沙果李的天儿吧?说变就变。不会,一定不会。
等雨停了,听见院外有几个人在说笑,米兰跑出去看,原来是那几个与大牛一起拉沙人的婆娘。其中一个说:米兰,担心你家大牛了吧?我们也担心……
又一个说:早上我是骗你的,大牛说路远,今晚不回来的可能性大。你不用好好准备啦,一个人闷的话,我来陪你……
我才不要你陪,骚娘儿们,看我不打你个骗人的!米兰追着女人跑起来,可是地面泥泞得很,两个人前后摔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倒地的米兰恍然听到了一个声音,由远而近。是大毛来了,汪汪汪,汪汪汪。
米兰站起来,顾不得浑身泥巴,丢下她们说:你们听见了吧?我家大毛回来了,大毛来了,大牛也就快到了。我得做饭去啰!
她们面面相觑,没听见啊——反正我听见啦,不信你们一会儿就看到大毛了。米兰说着挽起袖子就走。
她哪里知道啊,大牛再也回不来了。那方的天空也在下雨,路滑。大牛一行走到县城盘山公路段,遇到一辆自上而下的拖拉机,开得猛。大牛排在车队的第一位,马惊了,躲闪不及,整个马车都翻下山崖。大牛也掉下去了,粉身碎骨。
不多时,大毛就跑回来了,冲着她叫个不停,叫得她心焦。她扔给它一块骨头,肉已剔下来炖了,是留给大牛吃的,大毛呢,就吃骨头。但大毛没顾及骨头的事儿,还是叫。米兰拍拍它的头,说我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叫了,大牛快来了。大毛不听她话,汪汪汪。
都知道啦——
汪汪汪!
你就不会说点别的?省得别人不知道。
是啊,一条狗只会叫,哪会说别的。米兰索性不理它,专心备饭。瞧她,快速扯掉弄脏的衣衫,穿上大牛上次买给她的粉衬衣。大牛说过她穿粉色好看,衬托得脸娇嫩。今天她就穿上,穿给大牛看。头天晚上她跟他说过:你回来就穿给你看,做饭穿着,吃饭穿着,睡觉也穿着。
什么?睡觉不许穿。
她好像看见大牛手脚麻利地为她解纽扣了,他急得满头大汗。此刻米兰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汪汪汪!
她烧火的动作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