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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诗词中忠孝文化的英译①

2014-03-26李晶晶顾正阳

关键词:译者译文原文

李晶晶,顾正阳

(1.上海杉达学院 外语学院,上海201209;2.上海大学外国语学院,上海200444)

中国古典文献中充满着对孝之精义的总结和阐释:《尔雅》曰:“享,孝也。”“善父母为孝。”《墨子》曰:“孝,利亲也。”《论语》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也。”《礼记》曰:“为人子,止于孝。”“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亲,其本一也。”可见中华忠孝文化既包含善待感恩父母的孝心,也包含报效祖国的衷心。中国古典诗词中抒衷情、表衷心的词句亦不胜枚举。孟郊《游子吟》:“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游子感念父母养育之恩。陆游《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候,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英雄少年,戍守边疆,时至暮年,衷心依旧。西方文化视野中,对于孝文化的阐释主要来自于《圣经》。“十诫”第五条有Honor your father and your mother,that you days may be long in the land which the lord your god gives you.(当孝敬父母,使你在上帝所赐你的土地上得以长寿。)可见,中西方对于孝情的核心阐释是相通的,但是国之衷心这一文化内涵在西方文化视野中是缺失的。

俄国音乐家谢罗夫认为:“伟大的表演家的秘密就在于他们从内心用自己的才华照耀所表演的东西,把自己内心感触到的整个新境界放在所表演的东西中去,然而又非常客观。”[1]93译者与音乐家一样,也要客观地将自己内心感受到的境界放到译语文化中去。翻译是一门艺术。西奥多·萨瓦里(Theodore Horace Savory)则进一步指出翻译更是一门选择的艺术,他建议,译者需注意:“(1)作者说的是什么?(2)作者意指的是什么?(3)作者是如何说的?”[2]译者在传译孝文化时,更需注意的是作者意指的内容和作者传递该内容所采用的方式,即语言手段,并在对比选择中挖掘最能传达全面、细致、细微感受的译语语言,使译语读者也能感受到诗人心中深厚的忠孝情。下面我们从以下几个层面分析孝文化的翻译方法。

一、尊老思乡表孝道

尊老是中华民族孝文化的集中体现。在中国古诗词中,诗人尊老的情怀常常不是直抒胸臆的,而是将其和思乡的主题结合起来。诗人思乡不是单纯的思念,而是将自己的孝心隐藏在诗歌的意境中,思念的是故乡的亲人。许渊冲先生认为:“文学翻译是一种文学形象再现或再造过程,不仅要真实体现和反映原著的思想和意境,还要能动、完美的再现和优化语言的表达形式。”[3]译者在翻译孝文化时,要“真实地体现和反映”原作中蕴含在思情中的孝情,同时也要能动地、灵活地选择语言的表达方式,令读者领悟到源语在译语中重获生命的神奇魅力。

(一)重叠对照效果译孝情之深厚

茅盾认为:“要翻译一部作品,必须明了作者的思想;还不够,要需真能领会到原作艺术上的美妙;还不够,还须自己走入原作中,和书中人物一起哭,一起笑。”[4]译者走入原作时,要感受原文人物的情感、诗人的情感,并且把这些情感都在译文中表现出来。译者译重叠对照效果在本质上就是要在译文中再现原诗情感的涌动。使用叠词能够强调情感反应,加强语势。意义相反或者能够使得读者产生不同心理反应的叠词则能够产生对照效果使得整个文本的语义效果更为强烈。就像绘画一样,画家寥寥数笔能够使得画作产生空灵之感;画作若是色彩浓艳,则可使欣赏者有身临其境的审美愉悦。重叠的使用,好似译者手持画笔,泼墨于画布之上,使得整个诗歌的整体意境显得丰满,读来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具有跌宕起伏的气势。翻译孝文化时,重叠对照效果,使得孝情在对照中更令人感怀。此外,重叠还带来视觉上的感官效果,直接作用于读者心理,触动读者的心弦。从这个角度来看,重叠对照也强化了文字中蕴含的情致。请看孟郊《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辉?

慈母在灯光下为孩子织补衣裳,明天孩子就要远行,此时此刻母亲能够做的只是把孩子的衣服缝补得结结实实。对于春天般广博的母爱,小草似的子女又怎么能够报答。诗中没有泪水,没有言语,却充满着温暖的母爱,催人泪下。诗人对慈母的眷恋与感激之情也跃然纸上。译文的生命源泉喷涌于原文之中,译者翻译的依据都存在于原文之中,译者要让原文的生命在译文中延续,就要使得原文最有代表性的语言更具感染力。我们可以采用译重叠对照效果,使得孝情的强度在对照中得到加强。请看译文:

“A loving mother busied herself with needlework

On clothes for a son who was going away;

On the eve of his departure she sewed thread after thread,

Worrying that his return would be delayed and late.

How could the love of grass only inches tall

Ever reciprocate spring after spring of sunshine day after day?”[5]

译文中的重叠体现在thread after thread(一针一针)、delayed and late(迟迟)、spring after spring(一春接着一春)、day after day(一日接着一日)上,这种重叠效果使得译文的情感浪潮一浪接着一浪:母亲一针针,儿子迟迟归,时光一季季地流逝,一天天地奔流向前:从母亲的动作、孩子的状态到自然界中无法改变的现实,这种从小推进到大的描述手段与重叠效果一起,让诗中的孝情得到了充分表现。诗人从现实超脱出来,想到自己对母亲的感恩之情比起母亲对自己广博的慈爱之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用only inches tall(只有几英寸大)长度单位,与后来表示时间的spring after spring,day after day又形成了一轮对照,小草儿成长中对阳光的感激之情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太阳那永远不会耗尽的对大自然的恩泽。译者在最后一轮对比中,把译文的情感抒发推上了高潮,译者描摹了原文中情感抒发的方式,最大程度地传译出原文的情感律动。

(二)主体转换译孝道

译诗必须在原诗语言的示意范围内寻找最能激发译入语活力的达意关系,才能保留原诗言少意多的风格。译者要将“表层单纯的载意变为深层的沟通、提示或暗示,连接诸多的意”[6],使译文展现出能够与原诗媲美的搭配关系和语言组合关系。主体转换能够灵活有效地处理源语表层的载意关系。译者整理原文中各个主体之间的关系,根据译入语本身的特点,进行语法和用词方面的重新选择,为译文读者提供能够与文本进行深层次沟通的表层结构。主体转换译孝道,就是把译文中表达孝情感的主体进行语言表层的转换,使得原诗表达情感的方式变得隐秘。从这个层面来看,“翻译同写作一样,不是平面设计,而是立体的、多维的表演。舞台、布景、灯光、道具、乐队、各个角色应有尽有;还有场景、意境、情绪、气氛、人物性格、故事情节也无不俱备。然而这一切,必须由译者从原作的文字中生发出来”[7]。译者转换主体,改变了译文这出戏的布景,使意境更加和谐。读者看到的是另一出戏,保留了原文的情节、情绪、意境,却进行了一些背景的转换。请看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诗人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每逢佳节(重阳节),思乡之情更甚一筹。本是父母望着儿孙满堂,互诉衷肠的日子,诗人却不在父母身边。往年此时,兄弟们佩带着茱萸登上高处。诗人遗憾无法与其相聚,这也是兄弟们的遗憾。“遥知”句是诗意转换的转折点——从亲人的角度来加深表现两地相念之情。译者翻译后两句时,可以有两种处理手段:一种是保留表层含义,将诗人“遥知”兄弟们遍插茱萸之时,诗人无法参加的遗憾之情表现出来;另一种即转换主体,将亲人们对诗人的怀念之情展现给读者,让读者自己去体会此中有彼的妙处。请看译文:

“Alone,a lonely stranger in a foreign land,

I doubly pine for my kinsfolk on holiday.

I know my brothers would,with dogwood spray in hand,

Climb up the mountain and miss me so far away.”[8]

译者在后两句中转换了阐发情感的主体,变成了我的兄弟们(my brothers)做主语。兄弟们也是亲人们的代表,很明显,所有家乡的亲人肯定都会思念远方的我(miss me so far away)。转换了主体以后,译文读者通过表层语言的重新组合,显化了原文隐含的内容,让读者体会到兄弟亲人对诗人的思念,转而想到诗人对亲人的“孝情”。在这轮艺术创造之中,译者逆转了原文的内容流动方向,却促进了译文读者与原文的深层次沟通,蕴含在诗行之中的孝情也自然流露出来。译文具备“一种感情的,特殊的,温和的陶醉性质”[9],让读者得到美的享受。

二、家国破灭、报国无门之悲痛—— 悲痛之中见忠心

家国破灭之时,诗人心中或悲凉之情油然而生,国灭家破,国存家在;或悲愤之情黯然而至,悲君主之荒淫无度,民之疾苦无人问津。岳飞《小重山》写道:“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报国无门,忠情绵延;于谦《立春日感怀》中写道:“一寸丹心为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丹心报国,家国同一。吕同六先生认为:“在翻译中,你整个身心和全部情感都融合到作家笔下的艺术世界里,融合到人物的内心世界里去了,体验着主人公们最隐秘的、最微妙的思想、情感的脉动,你就能真切的、深层次的领悟到一般阅读难以领悟到的东西。”[10]译者体会诗人的爱国之情,领悟“诗人的思想”和“情感的脉动”,并将其融合到诗歌里去,则必然能够译出诗人的情怀。具体翻译方法如下。

(一)视角归一——聚焦以粘联

视角归一指的是将诗歌中的多视角描写转换成单一视角的描绘。通常需要引入审美主体,根据审美主体的所观、所闻、所想来组织译文,从而达到一种聚焦的效果,使文中各意象的关系更为紧密,译文也更具整体性。中国古典诗人采取移步换景的手法整合意境,散发出浓厚的诗情画意。这种移步换景的手法在译入语中很难具备“艺术上的完型特征”。运用视角归一的手法,能够避免原诗诗人移步换景造成的意象分散。译者必须寻找到一个最适合连接所有意象,并能有效阐发情感的视角。译者可以选择一个意象作为整体译文组织的视角出发点,并运用这个视角来粘联与其相关联的其他意象,发挥译语优势,在译文中形成能够散发无限诗意的整体结构;译者也可以引入人称,即把视线全部集中在一个人物身上,通过该人物的各种审美反应,来集合文中各个意象,将审美效果更为直观地表现出来,这样译文读者的审美之旅可以延伸开来。要翻译忠孝文化这一“主题”——“语篇底层宏观命题结构”[11],要使诗词内部的微观信息与这一宏观命题的联系得到维系,而受众,即译入语读者可以“获取种种细节信息”,真正理解其文化内涵。请看文天祥《酹江月》:

乾坤能大,算蛟龙、元不是池中物。风雨牢愁无著处,那更寒虫四壁。横槊题诗,登楼作赋,万事空中雪。江流如此,方来还有英杰。

堪笑一叶漂零,重来淮水,正凉风新发。镜里朱颜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去去龙沙,江山回首,一线青如发。故人应念,杜鹃枝上残月。

诗人以“蛟龙”自比——才能无处可施。窗外风雨,民族浩劫,愁肠百结,只闻寒虫鸣叫,雄心壮志如空中飞雪,飘落无踪影。从诗人到寒虫,这是实景,而诗人如雪散尽的抱负则是虚境。叶片飘零,人渐憔悴,重回淮水,寒意阵阵。年华逝去,对国之忠心依旧,魂魄也将化作杜鹃。意象的组织从叶片到诗人,是“小景”实境,而诗人不甘祖国沦陷,魂化杜鹃则是虚境,是“大景”。在翻译中,译者不能完全模仿诗人的意象安排,即意象并置,这是由译语语言本身的特点决定的;但可以进行视角的转换,聚合这些看似分散的意象,将语义紧密地粘合在一起,使得译文读者能够在聚合关系中,体会到诗人对祖国的炽热情意。请看译文:

“Immense is the universe.

Could dragons be imprisoned in pools so small?

How can we stay in wind and rain,

In grief and pain?

How can we bear

Cold crickets’chirp at the foot of the wall?

Where is the hero,spear in hand,crooning his verse?

And where’s the talents’owner?

All has vanished like snow in the air.

Seeing the river

Running forever,

We need not fear

No hero would appear.

Alas!

Like wafting leaves,you and I,

We come again to River Huai,

When the cold breeze begins to blow.

In the mirror we find a face aged in woe,

But still unchanged is our loyal heart.

Now for the northern desert we start;

Turning our head,

We see a hairlike stretch of land outspread.

If my old friend should think of me.

Listen to the wailing cuckoo on the moonlit tree!”[12]442

译者在译文的组织上引入了人称,把视角全部变成是我们(We)出发的景物描写和情感抒发:How can we…、We need not fear…、We come again…、We see…译文中四处出现第一人称复数,用于诗人的情感倾诉和意象连接。译文运用“我们”即第一人称进行意象的粘联,并以“我们”作为情感的载体使得译文读者能够和诗人“同呼吸”、“共命运”,拉近了读者和诗人的距离。同时,视角归一也是译者通过增加人称作为衔接语篇的手段,使“语篇形成一个整体,在社会交际中行使恰当的功能,成为连贯的语篇”[13]。其社会功能在于传播忠孝文化,在篇章上则使译文连贯有序。

(二)转换空间关系——拓宽视野气势中见衷心

美国翻译学家Margaret Sayers Peden曾经把原作比喻成是一块冰块。翻译时,冰块溶解,所有的分子都发生了位移,分子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改变。当译者开始进行重新的组织安排时,译者像是运用新的分子进行搭建,但译者的修正和建模都在译语中不着痕迹[14]。译者在翻译忠孝文化时,怎样处理原文“分子”造成的空缺是关键。在进行新的语言构建中译者需要做到不着痕迹,巧夺天工。这是一对矛盾:一方面,译者的翻译行为必须保留原文的文化内容和美学因子;另一方面,译者运用新的“分子”搭建译文,势必对原文的美学因子进行重新排列,这就会导致美学效果增强或减弱,原文的文化内容也跟着发生形式上的变化。译者处理这个矛盾关系的原则就在于要尽量在美学因子和文化内容的平衡上找到一个契合点。译者转换空间关系指的是把原文本是诗人借着情致进行平面铺陈的意象全部进行语义上的升格,让空间关系从平面变成立体,以此拓宽读者的视野。读者既能够向上向下,可以向左向右看,从视角的持续变化中感受诗人的爱国之情。译者进行的空间关系转换提升了原诗的气势,使得整首诗读来气势磅礴,这种气势显然构成了读者进行诗歌欣赏的背景。译者转换空间关系寻找到了这样一个契合点:首先,空间关系的转换使得译文的美学因子得到了多角度的展现;其次,转换之中,诗人的忠孝之情也得到了展现。请看黄机《霜天晓角·仪真江上夜泊》:

寒江夜宿,长啸江之曲。水底鱼龙惊动,风卷地,浪翻屋。

诗情吟未足,酒兴断还续。草草兴亡休问,功名泪,欲盈掬。

江水无言奔流,诗人愁绪满溢。伫立江边,文思泉涌,思潮翻滚之时,不禁仰天长啸。诗人给读者的视角是在江边。江上风高浪急,大浪淘沙,鱼龙惊动。大风卷地,云海翻腾。从视角转移的层面来看,诗人并没有移步换景,而是从岸边看扑面而来的景色。下片写中原的匆匆沦丧,诗人心中哀怨难平,借酒消愁愁更愁。在诗歌篇章的组织上,诗人在上片进行意象堆积,下片集中进行情感抒发。译者在翻译时可以进行空间关系的转换,把上文平面上的意象放置变成立体感极强的并置关系,为下片情感的顺利抒发提供背景。请看译文:

“At night my boat is tied

By the cold riverside,

I croon for long

My verse and song.

In water deep

The startled fish and dragon leap.

Wind sweeps the ground;

In waves houses seem drowned.

I have not crooned my fill;

Not drunk,then I drink still.

Don?task at all

About the rise and fall!

How can I not shed tears?

Over the lost frontiers?”[12]236

译者在翻译时,转换了原文的空间关系,将写景的诗变成了立体的纵深关系:By the riverside,I croon for long(我在河边低吟)是诗人站在河边的情景,然后译者用介词词组 in water deep(深水之中)把视角拓宽到水底,写鱼龙跳跃。接着译者用wind sweeps the ground,in waves houses seem drowned(水卷地,浪淹屋)把视角再次拉回陆地,写风卷大地,浪花吞没房屋。译者用 sweep,drowned两个字译出了风和浪的状态,读者联想的空间关系则从水底转到了半空中——大风卷起千层浪。上片写景的空间关系变成了河边-水底-半空。译文读者的审美空间是立体的,在下片中则读到诗人的感伤和遗憾。上片提供的背景使得下片的感慨变得更为悲凉,这种悲壮的情绪越强烈,译文读者就越容易捕捉到诗人对中原沦丧的无限沉痛之情和对祖国的一片衷心。朱为之先生认为:“译诗的基本原则是再创造诗的意象,再创造诗的境界。”[15]译者正是遵从了这条原则,创造出独具审美特质的诗之境界。

三、驰骋疆场,纵横天下——为国效忠之坚定

身处疆场之上的爱国诗人,诗作中往往充斥着诗人对敌人的憎恶,对将士英勇行为的赞颂和对他们保家卫国精神的歌咏。王维《老将行》中有“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写将士在疆场无畏杀敌之英勇。辛弃疾《鹧鸪天》中有:“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簶,汉箭朝飞金仆姑。”写义军抗击金军的壮观场面。诗人们生动的描写使读者在品诗之时,俨然欣赏着一幅幅令人心惊肉跳的作战图,待读者回到现实,诗人愿为国效忠的形象再次浮现在读者的脑海之中,这就是这一类诗词的韵味。这些包含着无限意味的信息单位,是由一个“表象的层面”和“一个内容的层面”[16]构成的。翻译时,译者要根据这个表象的层面深挖其内容的层面,形成个体的审美体验之后,重新在译文中构造另一个表象的层面,它必须承载原文的信息层面——译者的审美体验与诗歌中的意象意境融合。具体翻译方法如下。

(一)错位——乱序中现有序

诗歌本身提供的是“一种规范,一种限制,但有才情的译者,必能在有限的空间内,创造出无限的生机和变化”[17]。错位用于翻译忠孝文化,就是才情并茂的译者在原诗提供的有限空间内,既按照它固有的规范,又冲破其固有的限制,在译语中创造出变化,使得译文焕发出新的生机。译者可以发挥主体情感的投射机制,把用于修饰人的修饰语置于文内的意象之上,使得译文中的意象变成传递情感的载体;译者也可以重新安排诗歌中的修饰语位置,将修饰意象一的修饰语用于修饰意象二,拉近两个意象之间的关系;译文读者与原文的距离被拉近了,译文读者的联想与想象也被拉长了,他们审美的旅程变远了,能够通过这种修饰语的错位去思考诗人的用意,去推敲诗人的创作轨迹。从这个角度来看,译者的翻译行为即错位处理,使得译文变得有序起来,这种有序连接着诗人与译者、译者与译文读者、诗人与译文读者。如果译者在译文中多次使用这种错位,并在使用错位时注意译文的形式即视觉效果,那么译文在形式上则又具备了形美。最终,译者的翻译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译文的艺术表现力,有利于文化内容的顺利传译。请看辛弃疾《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诗人醉酒,起身挑灯看剑。看剑之后,梦回战场:军营连着军营,号角声阵阵入耳;他一跃而起,全副披挂,士兵们欢欣鼓舞,将军则把烤好的牛肉分给士兵,军中奏起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战斗进行曲,将军点兵出征。这支训练有素、士气渐涨的铁骑,快马加鞭奔赴前线,弓弦雷鸣,万箭齐发;一时间凯歌响起,旌旗招展;战争获胜,将军功成名就。但梦醒之后,自己已是两鬓斑白。翻译时,译者对上片中对战争的铺垫和下片中对战争场景的侧面描写,都要进行总体的安排,使译文能够再现原诗的澎湃气势。译者可以采用错位的方式,使战场上的意象紧密相连,与主体即将士的联系也更为直接。请看译文:

“Though drunk,we lit the lamp to see the glaive;

Sober,we heard the horns from tent to tent.

Under the flags,beef grilled

Was eaten by our warriors brave

And martial airs were played by fifty instruments:

It was an autumn maneuver in the field.

On gallant steed,

Running full speed,

We’d shoot with twanging bows

Recovering the lost land for the sovereign,

Tis everlasting fame that we would win.

But alas!

White hair grows!”[12]424

译者运用Under the flags(旌旗之下),On gallant steed(卢马之上),Running full speed(飞驰)几个修饰语,将他们全部置于每句之前,用于修饰整个句子;而这些修饰语在原文中都是句中的独立成分,译者把它们全部变成修饰语,并寻找与它们联系紧密的主体进行错位修饰,使得译文的结构也相对比较整齐:Under the flags修饰士兵们吃肉的景象,使得这一场景变得生动。读者可以想象得到,士兵们战前的慷慨激昂;On gallant steed,Running full speed修饰将士们,描述他们策马前行、拉弓射箭、消灭敌人的厮杀场面。这种修饰语的合并处理,让整个战前战中的描写都显得错落有致。译文整体的“气势味”即“诗歌作品内在精神自然流走的趋势给人的感触”[18]令原诗的“精神气度”得以再现。

(二)突降——译战事前后之对比

突降(anticlimax)指的是语义降格,让本是正面、积极的情感流露或者情景描写,突然变成负面或消极的情感流露,给读者带来心理上的落差,使读者感受到作者要表达的情感或语义内涵。突降在翻译中主要是通过语言上的安排手段,让语义在篇章层面呈现突降的形态关联,使得情感的流露比较委婉,或是读者品悟的语义或审美内容外显,使其感到诗人心中的情感变化。语义的突降可以通过赋予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相反的意义内涵而达成:比如艾略特《荒原》开头的两句诗:“A-pril is the cruelest month,breeding Lilacs out of the dead,mixing memory and desire,stirring dull roots with spring rain.”①这几句英文的意思是:“四月最残忍,从死了的土地滋生丁香,混杂着回忆和欲望,让春雨挑动着呆钝的根。”(查良铮译)。四月本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可是诗人却把它描述成是一个残忍的季节,丁香花本是淡雅的,却孕育在死气沉沉的土地上。语义的突降也可以通过表示转折让步的逻辑关系来达成,让读者找到诗人的情感源头。在翻译忠孝文化时,我们可以翻译战事前后情形的对比情况,战场上波澜壮阔的厮杀场面,与战争后诗人未能完成心愿的挫败感形成对比,造成语义的突降。译文读者则可以在对比之中体会诗人心中的悲伤。爱伦坡认为“最高层次的美,总是毫无例外的令敏感的灵魂落泪。”[19]译者运用突降令读者感伤,达到的是文学翻译中更高层次的美。请看辛弃疾《鹧鸪天》: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簶,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诗人带着一万精兵赶赴战场,抗击金军。旌旗飘扬,士气高昂,严阵以待。金兵夜晚都睡在“胡簶”之上以防义军突袭。义军则英勇作战,用“金仆姑”向敌人射击。通过这重对比,读者可以看出义军军容整齐,作战井井有条。诗人叙今,感慨春风能让枯萎的草木重回生机,年复一年,却只能把斑白的双鬓和胡须吹得更加花白。诗人只能把那厚厚的平戎之策与人交换,换来些种树的书。翻译时,译者采取骤降处理方式,使对照更甚一步,在译文中同样成功地塑造出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英雄形象。译者可以采取突降的处理方式。请看译文:

“While young,beneath my flag

I had ten thousand knights;

With these outfitted cavalries

I crossed the river.

The foe prepared their silver shafts during the nights;

During the days we shot arrows from golden quiver.

I can’t call those days back

But sigh over my plight;

The vernal wind can’t change my hair from white to black.

Since thwarted in my plan to recover the lost land,

I’d learn from neighbors how to plat fruit trees by hand.”[12]420

译者在上下片过渡时使用了突降的方法,在上片的最后一句运用暗含的对比关系衬托出战争场面的紧张与交战双方状态的不同:译者将during the nights(夜晚),during the days(白天)两个表示时间的介词短语,分别置于上句的末尾和下句的开头,令这种对比关系显得极为自然明朗。译者又运用I cannot call these days back,but sigh over my plight进行语义降格:译者运用句型can not…but…(没有别的办法只能……),these days代指作战的那些夜晚,诗人此时 but sigh over…(只能叹息)。这样,译文读者的阅读过程充满战争宏伟激烈的阅读快感,紧接着读者看到得却是一个暗自神伤的花甲老人。这种语义上的突降能够引领读者迅速把握到原诗中诗人心中的落差感,这种失落感立即在读者心中弥散开来。诗人心中的爱国热情依然不减,译文读者对原文的审美路程也基本延续了原文的轨迹。

四、结 语

英国翻译理论家波斯特·盖特说过:“译者不是太阳,而是卫星。他的光华是借来的,他的首要职责就是使反射的光芒尽可能不失本色,尽可能明亮。”[1]44译者的“光华是借来的”;同时,译者的光华也是他为了“反射”原文光芒,使译文“不失本色”,选用各种各样翻译手段,灵活构建译文时体现出来的。译者不是太阳,却是天空中一颗最亮的星。从事中国古诗词曲英译的译者们,要使得中华文化中这颗奇葩——古诗词——同样在世界文学殿堂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在语言的转换中,必须发挥更为积极的主动性。

华兹华斯曾经说过:“一朵极平凡的随风荡漾的花,对于我可以引起不能用泪表现出来的那么深的思想。”中国古典诗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他们的灵感之光就像是一只精灵,运旋于万事万物之中,而后落于纸上,溅起一朵朵美丽的情感浪花。诗歌中的忠孝文化内容就是这样一朵情感的浪花,要使其在译文环境中折射出同样的光芒,译者必须使用众多语言手段,才能令读者体味原诗那耀眼的光彩、迷人的韵致。

[1]张今.文学翻译原理[M].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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