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茶叶市场上的茶品
2014-03-26陶德臣
陶德臣
(解放军理工大学军队政治工作教研室,江苏南京 210007)
元明茶叶市场上茶品丰富多彩,地域来源广阔,数量繁多,品种丰富,档次分明,质量不同,价格有差,可以满足不同层次消费者的消费需求。但这一专题尚无专文研究,兹作探讨。
1 市场茶产地域广阔,范围超过唐宋
这也不难理解,如果从茶叶产地来看,唐宋均未包含今天中国的所有产茶地。当时的云南叫南昭,先接受唐朝领导,后摆脱了唐朝控制,因而所属银生府茶产就不在唐版图内。吐蕃也攻占了唐朝的一些产茶地。两宋时期,大理承袭南昭故地,嗣后,金又攻占淮河以北大片宋土,其中就有数州产茶地。同时,南宋末蒙古西取陕西、四川,也占去了一些茶区。加上元明时期原来茶区的发展,茶叶产区又第一次“统一”在一起,市场上茶品之丰富也就可想而知了。各地生产的茶叶都能从市场上找到,这些茶成为商品的来源。如元朝设立过榷茶转运使或榷茶提举司的地区有四川、江西、湖广、江浙、河南、淮南、福建、安徽、广西、广东等地[1]卷九十四《食货志二•茶法》、卷九十七《食货志五•茶法》、卷七《世祖本纪•四》。仅从“于各路出茶之地设立提举司七处,专任散据卖引,规办国课”[1]卷九十七《食货志五•茶法》看,元朝市场上的茶叶来源广阔。明代产区更加辽阔,茶区发展到今天河南、广西、贵州、云南、福建、四川、安徽、江苏、上海、浙江、江西、湖南、湖北、广东、山东、海南、陕西、重庆等18个省市区。此外,台湾可能也已种茶。而今天中国的茶区,除甘肃、西藏至清代才试种茶外,明代已确定下来了。如此广阔的茶区当然为茶商运输提供了丰富货源。
从现代人的研究成果看,元明时期全国名茶有342种,广泛分布于今天18个省市区,但以浙江(48)、湖南(41)、福建(39)、江西(34)、四川(32)、湖北(29)、安徽(24)、广东(16)、贵州(14)、江苏(14)、重庆(11)为多[2]804~809共计302种,占总数的88.3%,而华中、华东的湖北、湖南、安徽、浙江、江苏、福建、江西产名茶229种,占全国名茶总数的66.96%。西部产茶向以川渝为重点,共产名茶43种,占全国名茶总量的12.57%,虽然地位仍很重要,但比起东部来要逊色得多。其他9省区茶产茶70种,占全国名茶比重20.47%,其中又主要集中于广东、云南、陕西、贵州、广西5省区,这5省区产名茶57种,占9省区名茶总数的81.43%。不但名茶主要分布在东部,元明时期特别是明代,全国最著名的名茶绝大部分也产于东部,四川、云南、河南所产茶虽偶尔榜上有名,但已经掩盖不住西衰东荣的产业格局了。
2 市场茶类饼散兼有,已以散茶为主
明代基本是炒青绿茶一统天下,饼茶日益退出消费市场,仅在边销中仍占有一定比例,同时还有末茶残留及一些特色茶。散形茶包括芽茶、叶茶等。元代的茗茶即散形茶,一如唐宋以来的草茶。王祯说,元代“茶之用有三,曰茗茶,曰末茶,曰蜡茶”,但蜡茶“惟充贡献,民间罕见之”,相反“茗煎者择嫩芽,先以汤泡去熏气,以汤煎饮之。今南方多效此”,末茶也称为“末子茶”,是“先焙芽令燥,入磨细碾,以供点试。……南方虽产茶,而识此法者甚少”[3]卷十《茶》。从王祯所云末茶未言是否如宋代一样印成饼,但可以肯定的是,末茶、饼茶仍有一定市场。从“民间止用江西末茶、各处叶茶”[4]卷下《御茶》看,叶茶产地广,饮用范围也广,末茶出产地则要狭窄得多,但毕竟仍有销售。如至元十七年(1280年),定“每引收钞二两四钱五分,草茶每引收钞二两二钱四分”[1]卷九十四《食货志·茶法》,至元二十一年(1284年),草茶课作三两三钱三分,末茶添作三两五钱,可见末茶、饼茶仍是市场上的茶品,直至明代这种茶仍有残留。明人丘浚说:“今世惟闽广间用末茶,而叶茶之用遍于中国。而外夷亦然,也不复知有末茶矣。”[5]卷二十九《山泽之利(下)》其实边销茶中的四川、湖南黑茶,云南普洱茶等紧压茶应该说是唐宋团饼茶的一种新发展。此外,元代一些富有特色的茶如兰膏茶、酥签茶、香茶等茶流传到明代,直至今天对饮茶也有影响。
总之,元明茶类似散茶为主,饼茶次之。从现代人的研究成果看,此时期茶有名茶342种,其中散茶186种(包括一种香料白茶),占总数54.39%,饼散兼有的108种,占总数31.58%。饼茶45种,占比重13.16%,黑茶3种(包括一种黑茶与散茶兼顾的),占总数0.877%[2]804~809。如果把饼散兼顾的茶以一半算入散茶,则散茶比重上升至70.18%。到明代当然基本上是散茶了。
3 市场名优茶类充斥,也有中低档茶
名茶主要产于东南地区,市场销路甚好。元代忽思慧《饮膳正要》卷三所云茶名,实为当时名茶之代表。具体为:枸杞茶、玉磨茶、金字茶、范殿帅茶、紫笋茶、雀舌茶、女顺儿、西番茶、燕茶、川茶、藤茶、夸茶、孩儿茶、温桑茶。其中女顺儿、温桑茶为非茶代用茶,孩儿茶是一种药材,也非茶[6]。此外,市场上还有北苑茶、顾渚茶、阳羡茶、日铸茶、双井茶、建宁胯茶等。这些茶,有些是唐宋时已有显名,有些是元代富有特色的茶。如枸杞茶、玉磨茶实为再加工茶,是雀舌茶、紫笋茶加入枸杞、苏门炒米磨制而成,其中枸杞茶还加入酥油饮用。明代市场上的名茶更多。徐渭《刻徐文长先生秘集•名茶》记载名茶30种,即“岕罗、天池、松萝、顾渚、武夷、龙井、大盘、虎丘、灵山、高霞、雁宕、五华、泰宁、日铸、六安、鸠坑、朱溪、金华、清源、言山、青阳、崔岭、德化、罗山、天门、龙泉、黄山、宝庆、雅山、蒙山”。黄一正辑注的明代名茶数量最多,共 97种。分别是:山茶(川)、雷鸣茶(川)、仙人掌茶(鄂)、虎丘茶(苏)、天池茶(苏)、岕罗茶(浙)、阳羡茶(苏)、六安茶(皖)、日铸茶(浙)、含膏茶(苏)、山西茶(苏)、渠江茶(湘)、绍兴茶(浙)、柏岩茶(闽)、凤亭茶(皖)、温山茶(浙)、界桥茶(赣)、白露茶(赣)、牛轭岭茶(皖)、举岩茶(浙)、龙井茶(浙)、鹤岭茶(赣)、鸠坑茶(浙)、潭州铁色茶(湘)、衡山茶(湘)、丹陵茶(川)、昌合茶、青阳茶(皖)、广德茶(皖)、莱阳茶(皖)、海州茶(苏)、罗山茶(豫)、西乡茶(陕)、城固茶(陕)、石泉茶(陕)、长兴茶(浙)、顾渚茶(浙)、支坡山子茶(浙)、方山茶(闽)、严州茶(浙)、台州茶(浙)、紫清茶(赣)、香城茶(赣)、饶州茶(赣)、南康茶(赣)、九江茶(赣)、吉安茶(赣)、崇阳茶(湖北)、嘉鱼茶(鄂)、蒲圻茶(鄂)、沙溪茶(闽)、蕲茶(鄂)、荆州茶(鄂)、施州茶(鄂)、横纹茶(皖)、嫩经茶(川)、纳溪茶(川)、新添茶(闽)、北苑茶(闽)、平越茶(黔)、朝鲜茶、巴条茶、南川茶(渝)、黔江茶(渝)、彭水茶(渝)、武隆茶(渝)、丰都城(渝)、感通茶(滇)、峨嵋茶(川)、泸州茶(川)、乌蒙茶(黔)、芒部茶(滇)、播州茶(黔)、永宁茶(滇)、天全茶(川)、建始茶(鄂)、开茶(渝)、武夷茶(闽)、南平茶(闽)、泰宁茶(闽)、阳宗茶(滇)、广西茶(滇)、金齿茶(滇)、湾甸茶(滇)、宾化茶(渝)、白马茶(渝)、涪陵茶(渝)、毛茶(粤)、火井思安茶(川)、真香茶(鄂)、都濡高株(渝)、香山茶(渝)、南木茶(鄂)、骞林茶(鄂)、探春(闽)、先春(闽)、次春(闽)[7]今茶名。这些茶产包括今天云南、四川、贵州、重庆、广东、湖南、湖北、陕西、河南、安徽、江苏、山东等 15个省市。这些茶大多数是第一次出现的新茶,而且“大多都是商品茶这是可以肯定的”,也就是说已在市场流通,有了较大的知名度,因而才引起作者注意[8]91。当然,这些茶的知名度也不一样,有些名茶相当著名,堪称全国名茶,有些只能称作为区域地方名茶。而且名茶也是变化的,这恰恰是市场竞争的结果和显著表现。关于此,明人许次纾《茶疏•产茶》有过形象描绘。他认为,“天下名山,必产灵草。江南地暖,故独宜茶”。江北之六安郡“茶生最多,名品亦振,河南、山陕人皆用之。南方谓其能消积腻,去积滞,亦共宝爱”。江南之茶,唐人首称阳羡,宋人最重建州,“于今贡茶,两地独多”,但“阳羡仅有其名,建茶亦非最上,惟有武夷雨前最胜”。明代“所尚者,为长兴之岕罗。然岕故有数处,今惟洞山最佳”。顾渚山,“亦有佳者,人但以水口茶名之,全与岕别矣”。而歙县松萝、苏州虎丘、钱塘龙井,“香气浓郁,并可与岕雁行,与岕颉颃”。以前“士人皆贵天池”,但作者认为,天池茶“饮之略多,令人胀满”,因而认为质量不佳。浙江天台雁宕、括苍大盘,东阳金华、绍兴日铸,“皆与武夷相为伯仲”,缺点是“制造不精,收藏无法,一行出山,香味色俱减”。钱塘诸山,产茶甚多,“南山尽佳,北山稍劣”,以前“颇称睦之鸠坑,四明之朱溪,今皆不得入品”。武夷茶外,泉州清源茶,“倘以好手制之,亦与武夷亚匹”,惜多焦枯,令人失望。湖南宝庆、云南五华茶,“此皆表表有名,犹在雁茶之上”。作者认为,其他名山所产,“当不止此,或余未知,或名未著,故不及论”。高濂《遵生八笺》卷十一《论茶品》,也认为“茶之产於天下,多矣!”他认为剑南蒙顶石花、湖州顾渚紫笋、峡州碧涧明月、邛州火井思安、渠江薄片、巴东真香、福州伯岩、洪州白露、常州阳羡、婺州举岩、丫山阳坡、龙安骑火、黔阳都濡高株、泸州纳溪及“梅岭之数者,其名皆著”。他说,“品等之,则石花最上,紫笋次之。又次,则碧涧明月之类是也”。但“近时虎丘山茶,亦可称奇,惜不多得。若天池茶,在谷雨前收细芽,炒得法者,青翠芳馨。嗅亦消渴”。而真岕茶“其价甚重,两倍天池”。安徽六安茶“品亦精”,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杭州龙井茶“真者,天池不能及也”。他认为,“茶自浙以北皆较胜,惟闽广以南,不惟水不可轻饮,而茶亦宜慎”。明人评论茶之等第,虽各有出入,但所云极品,大多比较统一,且以江浙为多。如罗廪《茶解·原》指出:“今之虎丘、罗岕、天池、顾渚、松萝、龙井、雁荡、灵山、大盘、日铸诸有名之茶”,唐宋两代“无一与焉”,说明这些名冠一时的全国名茶均产生于明代。张谦德《茶经·论茶》列举约40种茶名后,指出这些茶“其名皆著”,但如“品第之,则虎丘最上。阳羡真岕、蒙顶石花次之,又其次则姑胥天池、顾渚紫笋、碧涧明月之类是也”。陈仁锡列出明代吴中虎丘、天池、伏龙,新安松萝,阳羡罗岕,杭州龙井,武夷云雾数种茶,“皆足珍赏”,特别是虎丘、松萝两种茶,“真者尤异他产”[9]东川兽目804,备受推崇。陈继儒认为,福建清源、武夷、苏州天池、虎丘,武林龙井,新安松萝,匡庐云雾茶,“其名虽大噪,不能与岕梅抗也”[10]439。表明这几种茶为名冠一时的茶类。屠隆《考槃余事·茶录》,干脆只列名虎丘、天池、阳羡、六安、龙井、天目6种最著名的名茶。文震亨《长物志》卷十二列出的名茶有虎丘、天池、岕茶、六安、松罗、龙井、天目6品。可见,天下名茶多产江南,而最著名的名茶又产江浙一隅之地,这是明代名茶分布的地域特点。
虽然元明时期涌现出一大批名茶,然而一般茶叶数量更多,产量更丰。正如罗廪所云:“乃知灵草在在有之,但人不知培植,或疏于制度耳”[11]原,如此茶产就不会出名。陈师《茶考》也云:“盖茶随处有之,擅名即魁也”,市场上随处可见的还是中低档茶为多。例如边销茶中的湖茶就以物美价廉著称。四川的剪刀粗叶也非名茶。茶司更是积贮着大量粗茶,由于无处销售而不得不折价甚至烧毁。
茶品是茶价形成的基础。虽然影响茶价的因素甚多,但茶质是形成茶价的基础,供求关系、地域差别、官府政策、税收课额、生产成本、运输费用、资本利息、销售方式等均对茶价影响较大。
[1](明)宋濂.元史[M].
[2] 陈宗懋.中国茶叶大辞典[M].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2000.
[3](元)王祯.王祯农书[M].
[4](明)叶子奇.草木子[M].
[5](明)丘浚.大学衍义补[M].
[6] 陈高华.元代饮茶习俗[J].历史研究,1994,(1):89~102.
[7](明)黄一正.事物绀珠[M].
[8] 朱自振.茶史初探[M].北京:中国农业出版社,1996.
[9](明)陈仁锡.潜确类书[M].
[10] 陈彬藩.中国茶文化经典[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9.
[11](明)罗廪.茶解[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