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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意向性视角看诗歌隐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2014-03-25侯艳芳

长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11期
关键词:意向性观照心智

侯艳芳

(长江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荆州 434023)

诗歌中充满了隐喻,因而诗歌被称为“隐喻式语言”[1]。诗歌往往通过一系列的意向或结构隐喻地建构一个中心概念。可以说,诗歌与隐喻是互为依存的关系,诗歌翻译可以从诗歌隐喻入手。

翻译研究领域过去大多将隐喻作为具体的语言表达来处理,从认知、文化差异和语言差异来探讨隐喻翻译标准和策略。事实上,诗歌语言的隐喻性是一种正常语言的偏离。它以诗歌体特殊的语言形式隐喻地表达一定的概念、情感,组成一定的诗歌语篇形式,同时表达特定的人际关系。显然,“忠实”、“对等”的翻译标准在诗歌隐喻翻译实践中只是一定的物理条件,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和相对性。

20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诗歌隐喻翻译研究的深入和多元视角的融合,译者的地位、个性、创造性,以及译者在翻译实践中发挥的主体性智慧正越来越受到翻译界的广泛关注。研究者们开始从解构主义、阐释学、接受美学等理论出发,多维度地研究探讨诗歌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可以说,译者主体性研究已成为翻译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译者作为翻译主体的地位也逐步得到确认和巩固。但是,目前从心智哲学的视角对诗歌隐喻翻译中译者主体性进行阐释的研究还比较少。“可以肯定的是,哲学的视角必将从广度和深度上,加深人们对古诗翻译本质的认识和理解。”[2]心智哲学认为,隐喻的生成从意向性开始。本文试图从意向性视角对诗歌隐喻的根源和结构进行揭示,并由此对诗歌隐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的诠释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基于意向性的诗歌隐喻

(一)隐喻的生成从意向性开始

徐盛桓提出,从心智哲学角度来看,语言最基本的性质是,语言是基于心智的;感觉、知觉信息的表达是语言运用的基础;语言所表征的是心理表征。[3]

那么,隐喻作为语言表达的一种形式,它必定是基于心智的。人们对外部世界感知到的信息产生意向活动,然后通过言语活动来表达意向活动,意义是心的意向性和语言联系的产物,不是外部世界的直接表征,而是一种“心理的表征”。在语言应用中,语言的表达和理解,都是以意向性为导向的。从心智哲学角度来看,隐喻是心智意向性地理解事物,并将这个感知过程外化为语言来表达一种态度。隐喻话语表达的是人们的一种对象性活动,对象性活动中对对象的感觉、知觉,就是依赖于意向性开始的。

而意向性是人的心智的重要特征。塞尔认为意向性是某种心理状态的特征,由于这种特征,心理状态指向或是涉及世界中的客体和事物状态。意向性是许多心理状态具有的那种指向(direct)或关于(about)世界上的客体和事态的特征。意向状态的内容是与世界相关的,具有一定的表征能力,与它所指向或关涉的对象或事态之间存在一种表征(representation)关系。意向性通过对对象或事态的关指与表征,与世界建立一定的联系。

(二)意向性是诗歌隐喻的灵魂

意向性包括意向态度(intentional attitude)和意向内容(intentional content)。意向态度指的是对所关指的内容怀有什么态度,对这个本体的事物用什么态度来描写。意向内容指的是关指什么对象以及所关指的内容,在隐喻中作为本体。比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意向内容是飞快地倾泻下来的瀑布;意向态度是,为了形象化和夸张,把瀑布描写得绮丽壮观,像是天上落下的银河。

诗人往往通过意向性来传情达意。“像一般艺术一样,诗是人生世相的返照”。意向是“返照”的重要途径,是诗歌的灵魂。[4]而诗歌的心智哲学起源表明,任何诗歌都以表现情感和再现印象为目的。

由于诗歌中隐喻与诗歌本身是互为依存的关系,诗歌中的隐喻都是以意向性地关指某一主题为依归的,因而隐喻的发生和理解以及翻译都要依赖于作品本身的意向性。作品本没有意向性。心智哲学认为:心智可以把人的意向性寄生到本没有意向性的语言之上。诗人先有意向态度,进而指向它的内容即意向内容。诗歌隐喻的产生也是一种纯粹的意向性行为,是诗人意识的意向性向外部世界投射和构建的过程。通过这种投射和构建,事物(本体)被诗人的经验和想象意向性地选择、改造并重新组织,然后通过语言显现出来。诗人的心理感受对事物的物理属性既要依赖,又要在一定程度上进行自主发挥。

也就是说,心智对于意义有意向性选择,意向性选择往往表达一种态度,这种态度往往通过事物的心理属性表达或婉转地透露出来。比如,“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中的“碧玉”、“绿丝绦”之于“杨柳”,就是一种委婉的意向表达。

即使对于同一物理属性或同一意向内容,出于不同的意向性,诗人的意向态度也不尽相同。比如,看到秋叶,不同的诗人把自己的心理感受用语言外化为不同诗句。有的诗人对于秋叶的感知是一种诗意的美,如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将秋叶之美阐述得淋漓尽致。余光中也曾这样描述秋的风致:“秋色四面,上面是土耳其玉的天穹,下面是普鲁士蓝的清澄,风起时,满枫林的叶子滚动香熟的灿阳,仿佛打翻了一匣子的玛瑙。”而“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杜甫),“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司空曙),“早秋惊落叶,飘零似客心”(孔绍安)等诗句则通过秋叶映射出萧瑟凄凉、衰败落寞和流离颠沛之感;“煮茗烧干脆,行苔踏烂红”(齐己)表达出诗人的轻快愉悦;“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龚自珍)则将落叶比作深情的护花使者,更具人文关怀;泰戈尔的“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将恐怖的死亡比作沉静的秋叶,可见泰戈尔的宽厚情怀。

因而,对于诗歌隐喻的翻译,“等值,忠实”等物理属性只是条件之一,如何再现诗人的意向性或寄生意向(parasitic intentionality)应是诗歌隐喻翻译的核心。隐喻的理解和翻译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译者的“自主的发挥”,即译者的主观能动的再创造。

二、诗歌隐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一)意向性视角下译者主体性的内涵

Lakoff认为,“隐喻不仅仅是语言问题,而是思维和推理。语言是次要的,映射才是主要的。”这说明诗歌是通过各种意向隐喻地表达主题思想和情感的,隐喻表达不是纯粹的语言现象,而是人类心智的特征。

诗歌隐喻的基本结构为X is Y(X是Y,或更进一步理解为“把X看作Y”),即“本体”即是“喻体”。诗歌隐喻实质上是从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或观照。我们可以这样解读诗歌隐喻的结构:基于意向性的语言结构到该语言所呈现的隐喻,再到诗歌整体情感意义的观照过程。而译者对诗歌隐喻的观照过程,实际上是基于译者的过往体验的意向性的选择过程。

因而,诗歌隐喻的翻译活动绝对不是单纯的喻体转换过程,也并非单一的语言层面的语言符号转换过程。它实际上是从心智到语言再到心智的过程,是一个动态过程。诗歌翻译是译者意识的意向性投射和再构造活动。翻译作品作为纯意向性客体和审美对象,必须由译者和读者将其具体化和现实化,其艺术质量与价值才能显现出来。这一过程同时又是译者审美经验和创造力显现的过程。

由此,从心智哲学意向性角度出发,本文将诗歌翻译中译者主体性的内涵界定为:译者主体性是指作为翻译主体的译者在充分解读翻译对象意向性的前提下,为实现翻译目的而在翻译活动中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其核心是翻译主体的心智体验基础和意向性选择,其基本特征是翻译主体自觉的文化意识、人文品格和文化、审美创造性。

译者主体性主要体现在两方面:译者对诗歌隐喻的观照;译者对译语文本的积极构建和阐释。这种构建是译者主观能动的再创造,是从心智到语言再到心智的动态过程。

(二)诗歌隐喻翻译过程中译者主体性地位的确立

“谁是翻译的主体”是翻译界长期探讨且存在争议的问题。许钧总结出四种观点:“一是认为译者是翻译主体,二是认为原作者与译者是翻译主体,三是认为译者与读者是翻译主体,四是认为原作者、译者与读者均为翻译主体。”[5]许钧认为,翻译是一个“理解、阐释与再创造”的循环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者、译者、读者形成了一个各种因素相互作用的活跃的活动场,而译者则处于这个活动场最中心的位置。本文从心智哲学意向性视角出发,认为译者主体性在诗歌隐喻翻译中是必要且合理的。

从诗歌隐喻的结构,我们认识到诗歌隐喻的翻译起于源语域的词句,止于目的语域的词句,其间经过了译者的以自身体验为基础的复杂的认知过程,包括神经、概念、文化及情感等因素。因此,对于有的翻译学者提出的“隐喻移植”或“映射”,我们不能简单理解为生物体的移植或是同类物质的迁移,事实上,它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译者观照过程。也就是说,译者既作为源语文本的观照者而受制于源语作品的意向性及其文字表述,又作为译语文本的构建者而受制于译语及其意向读者的接受视野。诗歌隐喻的意向性决定了译者在对源语隐喻的意义观照和对译语文本的意义构建过程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从心智层面上确认了译者在诗歌隐喻翻译中的主体地位。

诗歌隐喻翻译过程中的语言表层转换关涉到诗歌隐喻产生的意向性根源,以及隐喻所存在的社会文化语境、译者的认知能力和语言能力、译者的心智体验基础等。那么,在诗歌翻译活动中发挥译者主体性是必要且合理的。

(三)意向性视角下译者主体性发挥的限度

对于纷繁复杂的诗歌翻译活动,我们很难制定出一个单一或统一的范式或标准来界定译者主体性发挥的限度。一方面,译者主体性是译者在一定条件限制下的自主和自由;从另一方面来看,我们在评价译作时,不能把诗歌翻译中出现变异甚至是明显的误译和错译的原因都归结为译者主体性的发挥。

根据心智哲学的观点,诗歌意象隐喻的翻译不能只是修辞层面上的语言符号转换问题,译者还须从心智的角度深入了解隐喻产生的心智基础,即意向性。译者只有从意向性出发,充分解读作品中的隐喻结构,才能更全面地观照作者的意图,在此基础上,运用自身的目的语和源语语言文化知识,采取恰当的隐喻翻译策略,尽可能地再现诗歌隐喻所要表达的诗歌主题和意向。

诗歌隐喻翻译活动中真正重要的是,译者必须基于对源语文本意向内容和意向态度的深刻了解,面对目标读者,主观能动地、创造性地进行意义再现或意义构建。

三、结语

隐喻的产生具有心智基础,这一突破性的隐喻理论为诗歌意象的翻译提供了极大的空间。本文从意向性的视角探究诗歌隐喻翻译中的译者主体性,论证了译者主体性在诗歌隐喻翻译中的必要性和合理性。并得出以下启示:基于心智的意向性为诗歌隐喻翻译实践和研究提供了一个新的哲学视角,必将促进翻译研究的跨学科性和多元思考。

参考文献:

[1]束定芳.隐喻学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2]杨秀梅,包通法.中国古典诗歌英译研究历史与现状[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12).

[3]徐盛桓.语言研究的心智哲学视角——“心智哲学与语言研究”之五[J].河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4).

[4]肖家燕,李恒威.诗歌隐喻与诗歌主题的异化翻译——《红楼梦》诗歌英译的认知语言学研究[J].红楼梦学刊,2007(1).

[5]许钧.简论理解和阐释的空间与限度[J].外国语,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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