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民生政治的范式转换与走向
2014-03-24李颖
李 颖
(中共重庆市委党校应急培训中心,重庆 400041)
在现代化的进程中,面对市场经济中的社会风险和问题,世界各国逐步建立起涉及国民基本权益、惠及广大民众福祉的社会民生制度。“民生”带有更多的中国称谓,在国外一般称为“福利”,意指国家的一种制度安排。社会福利制度的内涵一般可从三个层面去理解:一是在广义上,它泛指一切改善和提高人民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社会措施;二是从中层角度,它基本上是社会保障的同义词;三是狭义看仅作为社会保障的组成部分之一,在我国的社会保障制度中,就有“社会福利”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出发,在不同的场合运用不同的概念也是可行的[1]。国外的社会福利历史久远,其间经历了不同的发展阶段并形成了不同的模式类型,曾在西方的社会发展中产生过积极的作用,目前面临着各种问题,正寻求出路和变革举措。
一、国外民生政治的范式演变和转换
西方的社会福利制度是在工业化和城市化背景下经过反复抉择才确立的一项社会制度安排。西方的福利制度从一开始就带有明显的政治色彩,巴里在《福利》一书中指出:“当代社会和政治思想为福利概念所主导,这也许会让上个世纪的评论家感到惊讶,而那个时候并不缺乏这样的话语,事实上还远非如此,因为当前政治争论中所用的一些思想至少二百年前就开始形成了,真正的差别是现在把它置于中心地位。”[2]在现代社会,社会福利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具有重要的作用,一定意义上讲,不仅是作为政治过程的副产品存在,它甚至已经成为政治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3]58,具有显著的“民生政治”特征。
长期以来,人们对社会福利的政治方案进行了哲学、政治学、经济学以及伦理学等多学科的探讨,形成了以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等为代表的社会福利思潮[4]8。其间由于历史条件不同、国别特点不同、面对的社会矛盾和问题不同、需要解决的难题不同,产生和形成了各种思想观点和主张,形成了不同时期各具特征的民生政治范式。其中道德型、控制型、权利型、国家型、市场型、社会型尤具代表性,不仅反映了国外民生政治历史演进和递进发展的关系,同时对西方国家不同时期的国家政治产生着重要的影响。了解和把握这些民生政治范式的背景、含义和相互关系,对于全景式理解和认识现代民生政治这一重要的社会现象,有重要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道德型范式
以追求社会公正为己任的社会福利,作为现代社会的一种道德理念和政治制度设置,一开始就与政治道德的论争联系在一起。平等、自由的理想和人们对社会正义的追求,既为社会福利理论提供了核心的道德支持,同时作为组织和治理社会的原则,也为社会福利提供了基本的政治道德基础。在社会福利的道德根源上,一般认为源于宗教关于神对人要行善的道德律令,“慈善”即源于这种道德要求[5]29-34。在早期的实践中,宗教慈善事业就是建立在怜悯和同情的道德情感基础上的善行,慈善作为一种救助行为,确定了早期社会福利的基本要件:救助穷人或弱势群体,减轻或免除人们的痛苦与不幸。在资本主义的历史进程中,随着社会贫困人群的累积,原有的宗教慈善事业力不从心,为了消除失业、流浪和贫困,稳定社会秩序,英国政府于1601年颁布了《济贫法》,该法一方面将已有的宗教或社会救助活动惯例用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另一方面它把贫困当作道德上应予谴责的对象看待,使该法兼具福利救济与强迫劳动的性质,带有明显的恩赐性和惩戒性。到19世纪上半叶,英国成为资本主义世界中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同时穷困人群和城市贫民也日益增多,这个时候工人阶级队伍迅速壮大,工人运动不断发展。为此英国政府于1834年颁布新的《济贫法》,即《济贫法修正案》,增加了国家救助的内容,认定政府有保障公民生存的义务,认为救济不是消极行动,而是一项积极的福利措施[6]74,为防止人们对福利产生依赖,形成懒惰习性,慈善救济强调受助者的资格并提出了相应的道德标准。总之,从道德出发,把道德作为社会救济的论理原则是西方社会福利中的重要思想,一直贯穿和存在于西方的福利思潮中,不同的只是地位的起落和变化。在现代社会,道德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福利资源,一方面通过社会的道德宣传和教育,培养人们对社会秩序的服从和自律精神,矫正人们的行为偏差[7]51-52。另一方面,在社会福利的发展中,互助、合作、社会慈善、救助、义工、自愿服务等等道德精神和行为,已经成为社会福利中的新内容并推动着道德范式的新转换。
(二)控制型范式
“社会保障的理论基础是劳资斗争说,即所有保障措施的制定与规划都是以消解劳资矛盾为出发点。”[6]77社会福利自产生之日起就兼具社会控制的功能,即服务于政治统治的需要。早期的社会福利源于慈善,但同时也是为维护政治秩序服务的。以色列学者麦卡洛夫指出“制定济贫法的一个最主要的动机,即是要减少成群结队的流浪行乞者所产生的威胁”;“济贫法最初规划的目的决非提供一个基本的社会安全保障,而是被设计成为一种管制措施”[7]148。国外关于国家干预社会福利思想学派林立,有德国新历史学派、福利经济学、瑞典学派、凯恩斯有效需求理论、新剑桥学派、新凯恩斯主义和克林顿经济学,等等。德国新历史学派公开承认社会福利思想的根本出发点是为了调和阶级矛盾,解决劳资对立,实现政权的稳定和社会安宁[8],“认为国家应该通过立法,实行包括社会保险、孤寡救济、劳资合作以及工厂监督在内的一系列措施,自上而下地实行经济和社会改革”[9]39。这种观点和主张成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社会保障实践的思想基础。在现代社会,社会福利已经作为预防性对策被广泛运用于政治生活中,社会福利的主要功能,就是以社会公正为目标,协调人们的利益关系,预防、缓解和消除由于不平等导致的社会矛盾、冲突的政治举措。
马克思主义对西方国家社会福利的政治批判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社会福利所具有的社会控制功能。马克思认为,社会福利问题只有通过彻底的社会改革,而不是社会政策的局部调整或通过再分配能够解决,他把社会福利制度看作现实社会政治制度的一个组成部分,服务于资本主义不合理的经济关系。认为社会政策是以维护既定的社会秩序,化解社会矛盾为已任,任何西方国家的社会福利政策都带有这样的政治意图,只能起到缓解矛盾的作用,把一切关于社会政策和措施归结为资产阶级用以维护和改良统治的工具。马克思试图通过建立一个全新的社会政治规范理论向人们阐明,没有社会秩序的根本改变,单靠再分配性质的福利计划或对穷人的救济来维护社会的平等和公正,只能是一种政治上的装饰,只有超越直接增强社会福利计划的企图,在一全新的社会秩序下,社会福利才有可能成为促进人发展的积极要素[3]53-55。马克思对西方社会福利的这种批判性认识,有助于我们把握社会福利与西方国家政治关系的多维性。
(三)权利型范式
该范式产生于20世纪40年代,特点是将社会福利视为国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国家和政府有责任通过政治、法律等手段予以保护,以实现社会的公平和正义。托马斯·马歇尔是第一个系统阐述公民权利理论的思想家。他认为,公民权利是一个逐步演进的过程,先后经历了18世纪的法律权利、19世纪的政治权利和20世纪的社会权利发展过程。三种权利联系紧密,但在三种权利中,马歇尔更注重社会权利的发展。社会权利作为公民权利的主要内容既包括基本的生活保障,又包括受教育、医疗、养老等方面的保障,还包括缩小社会贫富差距,保证毎一个人有机会在社会与文化上的发展,以促成社会正义等目标。即社会权利是公民权利的最终实现,保障公民的社会权利,是国家和政府应尽的职责和义务[3]215-217。
实际上,以社会权利为主要内容的公民权利思想,也是19世纪以来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重要成果,它把社会主义的一些思想成果纳入到了这个时期的权利理论中,使人的权利不仅是指那些消极的个人权利,也包括积极的权利,即指那些与国家的义务和责任相关联的权利内容。正如范伯格指出的,1948年联合国大会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与18世纪的人权宣言不同之处在于,后者几乎只涉及那些不受他人干涉的自然权利,而这些权利仅仅是指个人的消极权利。而联合国的宣言既包括了那些与公民的政治活动和刑法程序相关的旧式的否定(消极)权利,也包括那些新的“社会和经济权利”,这些权利关系到他人(通常指国家)对个人的肯定(积极)的义务[10]138。在《世界人权宣言》中的人权一览表中,载明国家或社会应履行对公民(个人)的福利责任内容,使得福利权利成为一国公民应享有的基本的公民权利[3]213-217。
公民权利观念的形成是权利型社会福利形成的基础。“公民权利”理论的产生,突破了19世纪资产阶级狭隘的以财产权为中心的自然权利观,克服了把人的权利仅仅理解为法律形式上的平等权利的片面性,使政治权利与社会经济权利结合了起来,为权利成为表达人类社会公正理想的有效形式奠定了基础。因此,社会权利是包含了法律权和政治权在内的公民权利的全面实现。
总之,马歇尔的社会权利理论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初期产生过很大的影响,时至今日人们仍不乏对该论题的兴趣。究其原因:一是该理论强调社会权利是公民不可剥夺的权利,因此落实社会权利是一种可以强制政府履行保障的责任,在这个意义上,马歇尔理论背后的理念不是解决贫穷问题,而是为现代社会注入社会平等的元素;二是马歇尔关于公民资格的三个构成分别是与相应的制度机构联系在一起的,实则在于强调建立在社会组织和社会结构之上的公民资格及其制度基础,特别是他强调社会权利是公民资格的一部分,这就为制度化和普遍性的福利发展找到了理论根据,在此意义上,福利国家被认为是社会权利的制度安排;三是在马歇尔看来,社会权利是一种要求获得实际收入的普遍权利,而实际收入并不按人们的市场价值来衡量,就此而言,社会权利实际上使人脱离了市场力量,甚至是从市场力量下把人解放出来。“假如社会权利的资格基础是公民资格而不是其能力,那么它们必然带有非商品化的性质,从而使个人处于独立于市场的地位。”[11]22为此,马歇尔在分析中得出国家干预市场的正当性结论[4]86-87。
(四)国家责任型范式
福利国家的出现是当代西方最重要的民生政治现象。福利国家是西方国家通过创办并资助社会公共事业,实行和完善一套社会福利政策和制度,对社会经济生活进行全方位干预,以调节和缓和阶级、社会矛盾,保证社会秩序和经济生活正常运行以及政治统治的一种政治决策和方法。从概念上说,如果说福利带有更多的经济学含义,社会福利带有更多的社会学含义,那么福利国家则具有显著的政治学意义。即福利国家是指一种国家形态和国家形态特征,福利国家突出地强化了现代国家的社会福利功能和目标,是国家政治决策的结果。一般认为,福利国家产生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罗斯福新政是其重要的转折点[4]89。现代福利国家制度起源于英国的《贝弗里奇报告》(1942),它对战后英国福利社会的建设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报告主张的社会福利可以被概括为“3U”思想:普享性原则(Universality),即所有公民不论其职业为何都应被覆盖以预防社会风险;统一性原则(Unity),即建立大一统的福利行政管理机构;均一性原则(Uniformity),即每一个受益人根据其需要而不是收入状况获得资助。①http://baike.so.com/doc/2219691.html。
事实上,社会民主主义是福利国家最重要的支持者。社会民主主义和工人运动的发展,最大限度地使人权平等理念接近了现实,社会民主党人的斗争和工人运动是福利国家建设最基础和最主要的政治推动力量[12]。社会民主主义福利国家思想主要表现在:在福利国家的起源上,认同马克思主义的工人阶级对资本家的反抗及为改善生活的斗争是福利国家扩展的重要成因;工业化带来大量的经济与社会问题,使政府有必要也有能力介入社会福利政策的制定和执行;社会福利的目标是消除不平等和实现社会公正的途径,等等[4]90。
总之,福利国家是西方人道主义理想与公民权利主张相结合在社会福利领域发展的结果,它既推动了人的权利和社会福利的发展,也提出了在传统公民权利范围内无法解决的新的社会福利问题。现代社会福利发展的中心问题,是如何避免由于商品化的高度发展而使人类幸福完全建立在金钱的关系上,缓解社会因阶级分化所导致的利益冲突和社会的贫富对立。换句话说,福利国家是作为西方社会去商品化的努力出现的,它试图通过公民社会权利的确定和扩张,来抗拒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带来的社会和人的商品化,以及阶级分化、对立造成的贫富差别和社会不稳定,以达到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五)市场型范式
这是与国家型范式相对应或对立的主张,新自由主义是这一主张的思想流派代表。新自由主义是在与凯恩斯主义的论战中逐步发展起来的,核心是对国家干预主义和福利国家政策持坚决反对的态度。新自由主义的兴起首先表现为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潮的兴起。1944年著名的经济学家和自由主义思想家冯·哈耶克发表了《通往奴役之路》,抨击了国家对市场机制自由运转的一切限制,这本书被认为是新自由主义兴起的标志[13]。在20世纪50~60年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发展迅速,新自由主义派提出国家对市场的某种控制可能导致危险的警告。他们认为,这种受到福利国家鼓励的平均主义破坏公民的自由和扼杀人们发挥才能的积极性,而大众的幸福是依赖这两点的。在他们看来不平等是一种积极的价值,西方社会正需要这种价值。新自由主义派的观点真正在西方国家占据主流经济学地位始于20世纪80年代,其社会福利思想和政策可归纳为两方面内容:一是否定福利国家。认为社会福利是国家控制和干涉个人自由的一种隐蔽手段,在福利供给下,国家变成一个无所不能的控制者,个人却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自己的独立与自由,对个人自由构成了威胁[14]45-50。认为经济增长是最好的社会福利政策,解决贫困和社会不公不能依靠政府的再分配,对制度化的社会福利持强烈批判的态度,主张实行残补式的社会福利模式,极力推行志愿服务,同时突出市场和职业福利的作用。二是主张减少过度扩张的社会福利政策。新自由主义主张消减国家主导的收入转移支付政策,对市场竞争失败者实施收入保障要尽可能最小化,对作为劳动代价的收入保障必须维持工作福利。主张减缩福利国家提供的各种福利项目和降低各种项目水平,主张福利多元主义[15]7。如果说福利国家的基本目标是实现劳动的“去商品化”,而新自由主义则要把劳动置于市场条件下“再商品化”,主张通过自由市场机制和个人的自我负责来取代长期由国家提供的社会福利,借以减轻国家负担,激发个人的进取精神。
需要指出的是,新自由主义在经合组织工业国中,在遏制通货膨胀、提高就业、增长工资和利润率等方面,在一定时期内取得了一些成效,这为新自由主义的扩张提供了示范效应。作为意识形态,新自由主义最初只有右翼政府提出实施,但是随后不同类型的政府,包括一些自称为左翼的政府也相继追随其潮流,新自由主义是以宣布社会民主党为其主要敌人开始的,这一做法在社会民主主义方面引起敌对反应,但以后一些自称社会民主主义的政府在实施新自由主义上也表现出了积极的态度[13]。
(六)社会发展型范式
社会发展或称发展性福利是当今世界正在兴起的社会福利思想。社会发展的含义是指“一种规划的社会变化过程,旨在与经济发展的动态过程的协调下促进人口的福祉”[16]29。社会发展突破传统社会福利政策孤立看待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关系,提出社会的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必须相互结合,试图协调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关系,实现两者相互融通和相互促进。
社会发展概念源于20世纪50年代殖民地和第三世界国家的社会福利实践。长期以来,殖民地主要关注和强调经济发展,社会福利往往被忽略,甚至被看作是经济发展的障碍。但是,许多本土政治家在与西方国家的比较中看到,实施政府的社会服务与社会现代化是并行不悖的。1954年,在英格兰召开的殖民地官员会议上正式采纳了“社会发展”主张,社会发展概念得以确立。60年代在联合国和相关国际机构的推动下,人们加深了对社会与经济发展关系的认识,联合国于20世纪70年代末先后通过了几项有关统一性社会与经济规划及其相关主题的决议,促成了第三世界成员国对社会规划概念的普遍采纳。在西方工业化国家中,瑞典是率先用社会政策来促进经济发展的国家,瑞典的做法不但融合了经济与社会政策,而且专门用社会政策促进经济发展,通过有效的劳动力市场政策来维持高就业。20世纪80年代,随着人类生存环境的不断恶化,以社会发展为取向的福利思想开始受到人们的重视[16]61-73。1995年,社会发展问题世界首脑会议在丹麦召开,同年美国学者詹姆斯·梅志里出版了专著《社会发展:社会福利视角下的发展观》[4]138-140,社会发展福利思想开始成为令世人瞩目的社会思潮。
总体上看,社会发展的福利思想主要有以下内容:一是为使经济与社会政策结合得更加紧密,主张建立一种混合型、整体型的社会政策模式。社会发展强调人类福利的提高应融入到社会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没有经济的发展社会发展就缺乏前提条件,反之,没有人类福利的大幅提高经济发展也失去了意义,坚信经济和社会政策紧密的结合起来,才能提高所有人的福利。由于传统的社会政策很少与经济发展相关联,因此主张政府经济发展部门与社会服务机构在统一发展的架构内更加紧密的协作。二是社会发展强调在发展过程中,要优先考虑有利于创造工作岗位和实现就业的计划,即积极的劳动力市场和就业政策。传统社会政策没有从根本上为弱势群体摆脱贫困、实现可持续发展提供条件,因而在本质上具有被动性。社会发展是一种能增进全体社会成员经济和社会能力的社会资源再分配机制,核心问题是发展它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而不再只是以现实的贫困者或不幸人士为对象。因此,凡是能促进经济发展的社会干预手段都将被优先考虑,而不只是只具有疗效或维持功能的社会干预手段[17]27,183。而积极的劳动力市场和就业政策的核心是,通过严格失业保障资格申请、缩短失业保障期限、降低失业保障水平,将保护性劳动就业政策与积极就业政策结合起来,从而“激活”失业者。即通过生产性就业与自我就业促进劳动者的经济参与。三是社会发展的核心理论是社会计划应以投资为导向,主张人力资本的投资。传统社会福利政策几乎都把重点放在收入和实物以及劳务福利上,而以资产为基础的社会福利政策表现为国家干预环节的前移和前移到资产环节,强调通过促进资产的长期积累,推动个人、家庭和社区的发展,并以这个发展形成社会作为整体的长期发展。很多国际组织、政府以及社会政策研究者正对社会政策的作用形成共识,即社会福利具有帮助人们实现潜能的作用,如同教育、卫生事业一样,是对社会资本和人力资本的投资。现今不少政策和社会政策如教育、医疗和福利等视作一种社会投资,通过提高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来促进经济的发展[4]141-144。
总之,社会发展思想超越了以往各种旧式的社会福利思想,为社会发展提供了一个综合性的视角,社会政策目标从缓解贫困转变为增强人们维持生计的能力、增进全民福利和促进社会公正多个方面,当前社会发展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把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有机结合起来,社会政策与经济政策互为因果的关系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之中。
二、国外民生政治的制度类型与未来走向
社会保障是国外社会福利的制度表现。由于西方经济发展的阶段性,决定了与其相应的社会保障制度发展的阶段性。在整个社会保障制度发展的历史过程和总趋势中,我们隐约能够发现其中潜在的一些规律性现象,但是由于各国的国情不同,经济社会发展和历史人文传统上的差异,在建立现代社会保障时间上也有先有后,进而形成各国制度和类型上的不同特点。当今世界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众多国家在民生政治上都面临着程度不一的问题,许多国家都在对本国社会福利制度进行反思、调节和变革,这构成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西方民生政治的主线,也预示着民生政治在未来走向上的某些趋势。
(一)民生政治的模态化发展与类型
现代西方国家的民生政治先后经历了几个大的阶段性发展:1601年英国颁布“济贫法”和1883年起德国开始的一系列民生立法,是现代民生政治创立的标志;20世纪30年代以美国罗斯福“新政”为转折,国家开始全面加强对经济、社会生活的干预,其后各国政府纷纷效仿,现代民生政治得到较大的发展;二战后以英国为代表的“福利国家”正式出现,“福利”与国家政治高度融合,民生政治进入鼎盛时期;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西方福利国家进入“衰退期”,国外民生政治开始步入改革和调整阶段。综观国外的民生制度,总体上可以分为以下几类:一是以英国为代表的以公民权利为中心,以充分就业、收入均等化和消灭贫困为目标,以福利普遍性和保障全面性为原则的福利国家型模式;二是以面向劳动者建立各种社会保险制度为中心,强调受保障者权利与义务相统一的社会保险型模式,目前德国、美国、日本等国家属于这一模式;三是强制雇主与雇员共同缴费,为雇员建立不能实行社会调剂的个人储蓄账户为特征的储蓄积累型模式,新加坡、智利等国家实行这类模式;四是一些处于中下等发展水平的工业化国家和部分发展中国家实施的社会救助等其他类模式[6]92-99。
(二)民生政治的发展与变革
社会福利作为现代社会的重要标志,在缓解社会矛盾、促进社会公平、维护国民权益、增强民众福祉上发挥过积极作用,并构成现代国家社会制度体系中重要的部分。但是自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国外的民生政治受到来自经济和政治等多方面的挑战,许多国家陷入财政负担过重、经济发展滞缓、失业率过高等窘境,各国政府不得不采取削减福利项目或降低待遇水平的措施,英、美等国保守党上台后开始缩小政府规模、削减福利支出,实行一系列权力下放和私有化的举措,民生政治开始步入调整、探索与变革时期[18]。
首先,建立混合型社会福利模式正成为一种突出的世界现象。上面关于社会福利制度模式的分类,主要是以社会保障制度的主体内容为依据,但也只是一种大致的归类。实际上不同类型的社会保障制度既有区别,也存在着程度不一的交合和重叠。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许多国家在变革、完善本国福利制度中,开始突破这种类型分界,其区别与特征越来越模糊,出现相互吸取对方的经验教训、兼取各家长处的交流与融合趋势。20世纪80年代以来,各方对社会保障模式的选择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各国在实践中开始由单一的社会保障模式向混合型模式转变。比如英国和澳大利亚以国家保障为基础,将公共附加养老金计划转变为储蓄积累式的企业年金制度;高福利的瑞典开始引进与收入关联的名义个人账户制度;实行储蓄积累的智利则规定,对因积累太少而待遇水平低的老年人给予最低养老金,实际上带有国家保障的因素。目前,世界上已经很难用单一的模式概念来界定一国的社会福利制度,各个国家已经纷纷向多层次、宽领域、多支柱的混合型模式转换[6]99-100。
其次,在未来发展道路上的新选择。20世纪90年代以来,以吉登斯为代表的“第三条道路”提出了一系列社会福利改革方案[19]。这种福利改革的基本策略,就是兼收并蓄左派和右派的社会福利政策,“在战后社会民主与撒切尔保守主义之间探索出一条中间道路”[20]147。民主社会主义从传统福利社会向“第三条道路”模式转型,源于对全球化时代和人类共同面对的问题的应对,拟通过修改补充价值观、调整社会福利政策、改革福利制度、走保护生态环境的绿色道路,来着手探索一条摆脱困境、重新崛起的新路。“第三条道路”的社会政策内容主要有:“积极福利”主张,“积极的福利就是要积极做出生活决定,而不是消极地计算风险”[21]115。一是强调引导国民转变社会福利观念。吉登斯认为,以前的理论割裂了权利与义务的关系,因此主张权利与义务的统一,“无责任即无权利”[21]69。变福利国家为“社会投资国家”,“社会投资国家的主要原则可以简单表述如下:在任何可能的情况下要投资于人力资本,而不是直接给予利益”[22]101-102。二是经济与福利相协调,强调工资性的福利制度在经济承受范围内保障个人的需要,福利水平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三是变结果平等为机会平等,布莱尔重视机会平等的重要性,认为真正的社会平等应该是建立在机会平等基础上的机会平等与结果平等的统一[23]8。改革后的福利国家在政治管理过程中,通过合作与协调来实现“善治”目标,即通过“增权”来发挥各种主体的自主性与责任感,强调公共机构与私人机构的合作,注重国家与公民社会的合作,鼓励政府与非政府的合作,提倡强制与自愿的合作,实现多元化的福利供给模式[4]127-129。“第三条道路”在当今西方国家正在产生重大的影响,几乎所有社会民主党上台执政的国家,都把“第三条道路”变成改变政府实践的指导路线。在欧洲,各国重新对市场作用采取了更开明的态度,在政策上表现为对民主社会主义遗产和新保守主义遗产的双重继承[4]122。
第三,近年来关于西方国家福利制度的变革与反思。2008年下半年以来,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席卷全球,再次引发了关于福利国家的可行性论争。欧美金融危机反映出的问题、政府的应对策略、人们对福利国家态度的新变化、危机时期各国的改革举措,都成为人们思考和探讨的话题[24]。总体上看,福利国家制度还会面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而经历更多的改革,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福利制度本身不会消亡,而能够立足本国的实际,采取积极有效的社会福利政策和措施的国家,则有可能更快地渡过危机并更早显现出其发展优势。
总之,国外民生政治范式及其演变,既从纵向上反映了国外民生政治发展的一般进程,又从横向上体现了国际社会对民生政治多维、综合的认识及其思考,这些认识都是基于一定背景的产物,很难简单地判其对错。全面了解和把握不同范式的内涵、相互关联和各自作用,对于全面理解和把握民生政治范畴和探索民生政治规律,有不容忽视的借鉴意义和作用。
[1]唐钧.民生与福利是一回事吗[N].解放日报,2012-03-19.
[2]诺曼·巴里.福利[M].储建国,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3]钱宁.社会正义、公民权利和集体主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4]林闽钢.现代西方社会福利思想[M].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12.
[5]周弘.福利的解析——来自欧美的启示[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8.
[6]宋士云.社会保障学[M].北京: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10.
[7]戴维·麦卡洛夫.社会福利:结构与实践[M].官有垣,译.台北:双叶书廊有限公司,2000.
[8]李贺平.社会保障研究范式的权利论转向[J].社会科学战线,2012(4).
[9]李珍.社会保障理论[M].北京:中国劳动社会保障出版社,2001.
[10][美]范伯格.自由权利和社会正义——现代社会哲学[M].王守昌,戴栩,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8.
[12]丁东红.论福利国家理论的渊源与发展[J].中共中央党校学报,2011(2).
[13]佩里·安德森.新自由主义的历史和教训[EB/OL].[2012-05-25].http://www.qstheory.cn/zz/hwxs/201205/t20120507_156138.html.
[14]蔡文辉.社会福利[M].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2002.
[15]林闽钢.福利多元主义的兴起及其政策实践[J].社会,2002(7).
[16]詹姆斯·米奇利.社会发展:社会福利视角下的发展观[M].苗正民,译.上海:格致出版社,2009.
[17]安东尼·哈尔,詹姆斯·梅志里.发展型社会政策[M].罗敏,范酉庆,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18]李方明.“历史唯物主义”国家观与“市民社会”国家观的比较——从马克思到葛兰西[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3(4).
[19]苏兆炜.后冷战时代“第三条道路”理论反思与借鉴[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3(5).
[20]史迪芬·德莱威.福利改革在哪告别第三条道路?[G]//欧阳景根.背叛的政治——第三条道路理论研究.上海:三联书店,2002.
[21]安东尼·吉登斯.超越左与右——激进政治的未来[M].李惠斌,杨雪冬,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
[22]安东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全球化如何塑造我们的生活[M].周红云,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23]托尼·布莱尔.第三条道路:新世纪的新政治[G]//陈林,林德山.第三条道路——世纪之交的西方政治变革.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0.
[24]刘丽伟:金融危机背景下福利国家改革的三大特征[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