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农民工政治利益思想观念理性化解析

2014-03-23冯文华刘建涛冯菲菲

关键词:新生代维权权益

冯文华,刘建涛,冯菲菲

(1.大连海事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6; 2.辽宁工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辽宁 锦州 121001)

农民工政治利益思想观念,是指农民工对自身在社会政治利益关系中所处的地位的基本观点,是对政治现实和理想的基本评价,它受制于农民工所处的社会政治环境,并集中体现为对社会政治法律制度、政治生活、政治组织以及各社会集团、社会群体等的感受、评价、态度、意向、诉求等。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农民工经济利益的变化,其政治利益思想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并日趋理性化。

一、劳动权益保障意识日益强烈

进城后的农民工为城市建设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但却没有真正融入所在的城市,他们的劳动权益不但没有得到切实有效的保障,而且严重缺失,其中受损最大的就是劳动报酬保障权。社会学家布劳的社会交换理论认为,农民工与私营企业雇主之间的关系在其本质上可以看成是一种社会交换关系,并且在这种社会交换关系中,农民工与雇主之间存在着不对称的相互依赖关系。社会资本、生产资料占有的悬殊,监控机制的不对称,组织化程度的不对称,信息占有的不对称等是造成这种不对称相互依赖关系的主因,而正是这种不对称的相互依赖关系使农民工的劳动权益得不到切实有效的保障,甚至遭到极为严重的损害。主要表现在三方面:一是超长劳动时间,没有相应回报。我国劳动法规定,国家实行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8 h、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44 h的工时制度。但是对于农民工来说,以北京为例,“北京市农民工每周工作7天,劳动时间每天平均10.36小时,最长有时达到24小时,每周的劳动时间普遍超过70小时,甚至超过90小时”[1],而且常常是加班加点却得不到相应的报酬。二是被拖欠工钱。这是农民工最普遍的遭遇和痛苦。本来农民工的工资就低微,同工不同酬,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有的用工单位或雇主还长期拖欠、克扣他们的工资。浙江省对900多个企业的调查结果显示,农民工均被拖欠工资1500元以上。有的地方老板白天付了拖欠工资,晚上又派人抢回。有的农民工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连回家过年的路费都拿不到。三是劳动合同订立和执行的矛盾和困惑。有许多用工单位干脆不和农民工签订劳动合同。2012年关于新生代农民工的调查结果显示:“签订了劳动合同的受访者占59.6%;没签劳动合同的占34.5%。”[2]这表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合同签订状况仍然很不理想。不仅如此,有的企业或雇主在农民工受伤时不但会逃避责任,还会单方面终止劳动关系,即便签订了劳动合同的一些用工单位或雇主也不按规定照章执行,甚至有的用工单位滥用试用期等侵犯农民工权益。

面对劳动权益如此受侵害,起初老一代农民工首选的不是去寻求法律、政府的援助,而是采取非正规的方式进行维权,如“反复找老板”交涉或者找亲戚朋友、找老乡、找熟人与资方进行协商调解等,甚至采取暴力等非法的维权形式。但是实际上这种自行协商的维权方式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对农民工的合法劳动权益造成更大的损害,基本上达不到保护农民工权益的效果。究其因由,主要是资方与农民工处在明显的不对等地位导致的。

而当今新生代农民工与他们的前辈们不同,他们大多受过初高中甚至大学教育,有文化,对法律常识也不完全陌生,基于对农民工群体利益的维护,在短暂的、理性的无奈与矛盾之后,在彷徨之余,在政府和媒体的介入和支持下,他们正在有意识或无意识地与“资方”进行一场大博弈。他们艰难而强烈地力争维护自己的合法劳动权益,逐渐学会了与用工单位签订劳动合同,权益受到侵害时通过正规程序化、通过法律的渠道解决问题。当今青年农民工中了解《劳动法》的比例与在工作前主动与用工单位签订劳动合同的比例较之原生代农民工而言都有提升。学者刘亚红在《冲突与背离: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内在矛盾及其深层解读》一文中指出:“2010年劳动争议案件共84 940件,与2009年的67 738件相比,同比增长5.39%。”[3]逐年增长的数据说明,新生代农民工的维权意识较其父辈而言的确明显增强了。另有调查显示:“当权益受到侵害时,新生代农民工中因为怕被报复而不向有关部门投诉的只有6.5%,仅是传统农民工的一半;采取投诉行为时,以集体投诉方式进行的(几个人一起去投诉),新生代农民工为45.5%,高出传统农民工17.6个百分点。”[4]“另据2009年全国总工会研究室对全国千家工会企业的调查,对‘如果您的单位发生了由劳动争议引发的集体行动,你会怎么做’这一问题时,表示‘涉及自身利益就参加’的,在新生代农民工的比例为52.4%,高出传统农民工11.4个百分点;表示‘不参加’的为26.4%,低于传统农民工7.3个百分点。”[5]这也说明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维权意愿、维权意识和维权态度已经显著不同于老一代农民工,他们的维权意识日趋增强,维权方式逐渐正由个体维权向群体维权转变。由此可见,当今农民工劳动权益保障意识正在日益增强。

二、法律意识逐渐觉醒

中国传统社会是一个泛道德主义的伦理社会,人们的任何言行都受人情、道德的牵制,而不主张用法制去解决问题。所谓“德治天下”、“礼仪之邦”,讲的都是以伦理道德而规范社会行为。伦理关系反映在人际关系中,如君臣关系、父子关系、夫妻关系、兄弟关系和朋友关系,实际就是人情关系。从人情关系出发设置的行为规范,如忠孝节义信等,无非是处理不同人情关系的相应标准。因此,在一切社会活动中,讲关系、重人情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大特点,同时也就成为组织、治理社会的普遍规范。从这样社会历史走过来的中国人的政治思想观念取向及行为取向自然是取向人情而违背法制,具有人情主义而缺少法制主义了。特别是中国农民,自古以来顺从、依赖是其主流政治意识,主要表现为对权势的顺从,对艰苦生活、艰苦环境的隐忍,对公共利益及个人权益的消极和漠视以及对命运的屈服。这种在政治上顺从和隐忍的消极观念意识,直接影响了农民的民主意识、平等意识、法律意识的形成和发展,从而也阻碍了农民整体素质的提高。改革开放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一方面使人设法突破法制的约束以谋取自身的更大利益和社会经济效益最大化,另一方面又迫使人们要求不断健全和完善各项法制以保护自身的正当利益不受侵犯,又要求人们恪守原则规范,不允许用人情破坏法制,以保护市场的正常运行。正是在这种矛盾的推动下,不仅使得法制体系建立、健全起来,还培养起和塑造出具有法制意识、能运用法制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在法制许可的范围内行动、争取自己更大利益的人,当然包括中国农民工在内。

农民工的法律意识经历了“法律无意识”到法律觉醒的过程。当初老一代农民工进城务工的目的就是解决温饱和求得生存,至于在社会分配中付出与回报是否等值,分配是否公平合理等劳动权益的诉求几乎是“零”。他们只要能够按时拿到足额工钱,就会心满意足别无他求。至于“法律意识”、“维权意识”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无意识”。可是,当他们置身于陌生的城市人文环境之后,为了生存要同城里各种各样的陌生人包括老板雇主打交道,既不能讲人情,也不能单凭道德、良心和人格来处事,最现实最可靠的方法就是按法制原则行事,明确彼此的法律意义上的责权利。但是,由于中国立法不足,加之农民工的法律意识整体淡薄,多数农民工对法律特别是对相关劳动领域的法律非常陌生。长期以来,农民工的合法权益尤其是劳动权益、发展权益、文化权益、社会参与权益等屡屡得不到保障,甚至遭到肆意侵害与践踏。表现在:劳动权益方面,同工不同酬,不能及时拿到足额的劳动报酬,职业无安全,无城市社会保障权;发展权益方面,自己及子女没有身份享用城市优等教育资源权;文化权益方面,没有条件享受城市的休闲娱乐等文化生活;社会参与权方面,政治参与、经济参与、文化参与、社会参与等缺失。起初由于老一代农民工法律意识较弱,如自我维权意识和平等意识等,维权能力较低,当权利被侵害时,一般都不会诉诸法律,多数人在遭遇收容、超长工时、拖欠工资等问题时,都采取忍气吞声或被动恳求的方式解决。他们的逻辑是,自己是农村人,是低人一等的,忍耐是唯一的出路。而新生代农民工比他们的父辈年轻且接受新事物较快,受教育程度也多于和高于父辈,再加上媒体与舆论的支持和宣传,因此,当他们遇到这种生存状况与生活境遇时并没有继承父辈们屈服、隐忍、顺从的宿命人格传统,而是在与艰难的生存境遇抗争中,极力试图运用法律形式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与权益。调查结果显示:“当今有69.8%的被调查的农民工接受过法制教育,当合法权益受到侵害时83.0%的农民工选择通过法律解决。”[6]“找工会、找共青团、找妇联、找政府的劳动仲裁机构等方式来解决权益问题的人数比例达到40.6%。”[7]215尤其是农民工的维权态度和维权方式比以前更积极主动。当农民工权益遭遇严重损害时,“已有26.9%的人选择打官司来解决问题,并且已有45.5%的人敢于挺起腰杆以个人或集体的方式向法律部门投诉,而且不怕报复”[8]。同时农民工对获得平等的就业权、劳动和社会保障权、教育和发展权、政治参与权、话语表达权以及基本公共服务权等各种权利有了更高的诉求,大多数农民工认为自身的待遇,包括就业权、社会保障权、教育和发展权、政治参与权等很不公平或不太公平,“99.39%的人感觉在城里打工遭受了歧视”[9]。这说明,农民工在艰难地维护合法权益的过程中,其法律意识在逐渐觉醒。

三、政治参与意愿愈加主动

农民工对政治利益的评价和诉求集中体现于他们的政治参与意识与愿望之中。所谓政治参与意愿,是指公民试图影响公共政策和政治生活的愿望,最主要的是参与国家的政治生活和政治决策的愿望。每个公民都具有政治参与的权利和愿望,这是法律赋予每个公民的权利。但是由于“农民工”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们首先不能名正言顺地在城市享受相关政治参与权益,比如城市各级行政选举权和话语权。对湘、粤两省农民工群体问卷调查的结果表明:“参加过打工地所在城市社区居委会选举的农民工仅占5%。”[10]大多数的农民工没有参加过城市社区的任何选举,当然更谈不上任何话语权;又由于在城里打工,也不能及时回到家乡行使法定的政治诉求权,许多农民工也从未参加过本村的任何选举,这就意味着,农民工这一特殊群体几乎处于政治权益的“真空”地带,而政治权益的缺失必然导致参政渠道不通畅,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利益表达的渠道有限,民主权利也就难以实现。这是所有农民工面临的共同政治境遇。但是由于老一代农民工生存压力大,文化水平低,法律意识淡薄,社会交往圈子狭窄,他们只是终日埋头苦干,几乎没有政治参与的观念和愿望。在他们看来干好自己的工作、按时如数拿到自己应得的工钱是他们的本分,至于政治上的事离他们太远,太不实际。与父辈们不同,新生代农民工正在突破血缘亲缘“内聚”性狭隘的社会交往圈子,与“城里人”平等交往与合作,并且他们有文化,也了解劳动法等法律知识,再加上舆论与媒体的相助,这一切使得他们的政治视野在渐进放大,利益诉求开始主动从经济层面逐渐向政治层面提升。他们已自觉意识到,农民工群体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扮演着日益重要的不可替代的社会角色,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已成为推动中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的重要人力资源,理应参与公共事务和政治生活,积极关注国家的政治大事。特别是中国越来越民主的政治大环境为他们提供了广阔的政治参与空间。因此,与老一代农民工不同,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意愿越来越强烈和积极。这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

其一,政治参与度在提升。《江苏省新生代农民工政治价值观研究》报告显示:“当今有33.3%的农民工曾经参加过政治活动,有37.4%的农民工希望参加各种政治活动。”[11]黄丽云在其著作《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中的价值观》(2012)中指出:“新生代农民工对政治的关系程度是较高的,在‘对待政治的最好态度’调查中,认为要积极参与的占59.8%,回答‘尽可能少参与’‘不介入’的占27.8%,处于模糊不清状态的占11.4%。”[12] 85

其二,希望参与城市社区的选举、管理和监督活动。农民工政治参与的目的是寄希望于这些活动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对政府决策产生影响,从而保障自己的利益诉求。政治参与最常见的形式就是参与选举。国务院发展中心课题组的一项调查结果表明:“有67.5%的农民工认为,应该参加居住地的社区选举活动。”[13] 77并且“有55%的农民工期待参加所在企业或社区的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或民主监督”[13]293,他们想通过社区这一最基层为平台来表达自己的心声,维护自己的权益。不论被重视与否,只要有机会他们总是期望为所在城市和社区的发展献计献策。

其三,对国家时事政治关注度较高且认知准确。据调查统计,当今有47%的农民工在关注国家的时事政治,经常收看、收听时事新闻,77%的农民工关注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经常和家人或朋友讨论国家政治问题的农民工占26%[13]293。且被调查的农民工普遍认为贫富差距和腐败严重是中国社会最严重的问题。当问到“你认为中国最严重的社会问题是什么”时,在新生代农民中,36.8%的人选择“腐败严重”,另有34.2%的人选择“贫富差距太大”[7]26,这与众多专家学者的认识是一致的,说明农民工平时也在积极关注着国家政治生活的变化和发展。

其四,自觉主动利用政治组织机构实现政治参与。农民工实现政治参与的主要组织载体与渠道是工会和团组织,他们可以通过这些媒介直接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有过半的农民工对工会和团组织的工作非常满意,认为工会的存在与作用不仅促进了青年工人素质的提高,而且维护了农民工的合法权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因此,大多数适龄农民工主动申请成为工会会员,积极要求加入团组织。应当指出的是,如今在各级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中已然有了农民工的席位,继胡小燕、康厚明和朱雪琴三位农民工成为第十一届全国人大代表以来,在各级党及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中,农民工代表的人数也在逐渐增加,出席党的十八大农民工代表就增加到26名。这一切反映出了农民工强烈的政治参与意愿和情怀,这是时代的进步,是中国民主的进步,也是他们的历史使命使然。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农民工的政治参与意愿较强,但是他们的政治参与行为并不乐观。调查显示:“在调查的989名新生代农民工中,只有3%的新生代农民工参加过老家最近的一次村委会选举,参加过打工所在地城市社区居民委员会选举的有44%。对家乡村干部选举表述‘无所谓’或‘不想当’的接近52%。”[12]85综上所述,虽然新生代农民工具有强烈的政治参与意愿,希望表达政治意愿与诉求,但是在现实的政治参与中往往缺乏具体可行的路径。由于在城市务工,他们缺乏回老家参加村委会选举的物质支持和动力,从而导致主动性与积极性不高;而尽管城市是新生代农民工的居住地,但他们在这里反映呼声、表达诉求缺乏畅通的渠道。这使得新生代农民工的政治参与烙上了城乡二元体制的痕迹,处于一种悬空的状态。不过,从总体看,农民工的政治参与程度是在逐步提高的。

参考文献:

[1]李强.农民工与中国社会分层[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210.

[2]中国家庭文化研究会.新生代进城务工者婚恋生活状况报告[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123.

[3]刘亚红.在冲突与背离:新生代农民工群体的内在矛盾及其深层解读[J].攀登,2011(6):44.

[4]王羚.新生代农民工期待市民化 敢维权不再怕报复[N].第一财经日报,2010-06-26.

[5]中国工运研究所.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研判·对策建议[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11:11.

[6]郭开元.新生代农民工权益保障研究报告[M].北京: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2012:68.

[7]刘俊彦.新生代当代中国青年农民工研究报告[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7.

[8]全国总工会新生代农民工问题课题组.关于新生代农民工问题研究报告[N].工人日报,2010-06-21.

[9]刘传江.中国第二代农民工研究[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09:62.

[10]谭剑.新生代农民工政治参与度调查:流动,但不能流失话语权[EB/OL].(2010-03-30)[2014-03-24].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0-03/30/c-12712 6.htm.

[11]江苏省新生代农民工政治价值观研究[EB/OL].(2013-01-01)[2014-03-24].http://www.docin.com/p-595299823.html.

[12]黄丽云.新生代农民工市民化过程中的价值观[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

[13]国务院发展中心课题组.农民工市民化:制度创新与顶层政策设计[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11.

猜你喜欢

新生代维权权益
意外伤害与权益保护
“新生代”学数学
维权去哪里?
藜麦,护卫粮食安全新生代
漫话权益
新生代“双35”09式
创意新生代——2018伦敦New Designers展览
又来了个打算维权的
完美 打假维权
网购遭欺诈 维权有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