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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黑河

2014-03-21任芙康

文学自由谈 2014年2期
关键词:黑河

●文/任芙康

来去黑河

●文/任芙康

十数天前,百花文艺出版社王燕电话相问,黑龙江省黑河市召见,是否有意成行?毫无迟疑,当即应允。对方有所不知,这道传令于我,字字可亲,正中下怀。

已记不清何年何月,曾摊开中国地图,鬼使神差,瞄准了最西北的霍尔果斯和最东北的黑河,并做些无端的猜想。生活常常与人为善,有时好事成双,让你自己都猝不及防。就在最近,一月之内,先去霍尔果斯,目睹薰衣草节的盛典,返津稍事歇息,今日又乘上飞机,腾云驾雾,奔黑河去也。

之前有人打听,此行都有谁去?我向来于此疏忽,不对旅友挑肥拣瘦。有良伴相随,固然完美;若话不投机,专心风景便是。何况黑河本是心仪之处,谁去谁不去,均不碍吾去。出了哈尔滨机场,方知天津一行集体迟到,各地远客早已会聚一堂,十七八位,多系文坛闻人,恕不一一列出大号,以免惹人笑我攀龙附凤。

哈尔滨至黑河,全程高速。一路沃野无边,毫无贫薄之相,迥异于好多我熟悉的平原,一派让人喜悦的新天新地。汽车亦善解人意,始终缓缓而行。过了许久,但见各种车辆擦身超越,绝尘而去。大家仿佛如梦初醒,开始置疑车速。司机不急不恼,叙说原委:高速公路大巴限速八十公里,沿途有录相监控;所属客运公司另有六十公里限速,由车载卫星定位监控,故不敢调皮,敬请包涵。众人听罢,唯有无言,随着夜色浓重,渐渐心平气和起来。“双限”之结局是,晚餐改在途中的北安,拖着行李走进黑河酒店,已是子夜时分。

第一站,参观瑷珲历史陈列馆。馆舍雄伟,体积宏大,属重量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该馆说的是,一百五十五年前的1858年,清朝政府在此签署卖国条约,将大片国土拱手割让。所有文字、实物,所承载的沧桑,都真实可信,令人慨叹。而被岁月夯实的现实,已无力更改,亦无须更改。于是脱离团队,早早出馆,走向远处的江边。不由自主地,一下跌坐在江堤台阶上。眼前的黑龙江,空无一物的浩渺水面,从视野的尽头,拉拢,扭头,再伸向另一方视野的尽头。如此宽阔,如此安静,如此干净,甚而,如此圣洁,疑入梦幻之境。端详对岸,一望无际的森林,诗意到不可思议,纯粹到没有一张屋顶,没有一星人影,没有一丝声音。大江奇异,彻底不属于这个热火朝天的时代。你纵然有过千里万里的远足,滤遍华夏大地的版图,注定找不出第二条堪可一比的江河。

黑河的知青博物馆为国内同类场所之首家。物品陈设及人物展示,以黑龙江建设兵团为主。在几位天津知青的介绍中,十七岁的女生张勇曾被传诵一时,其抢救集体羊群而溺水身亡的事迹,文图并茂地置于突出部位。细细看罢,竟涌出当年读报时不曾有过的怜惜。三四千平方米的展区,内容渐次铺开,由东北的黑土地,向南国的红土地、西北的黄土地延伸。一路走过,可大略窥见知青运动从始至终的缩影。

最后一间展室,如好戏压轴,蔚为大观。全国各地,文官副部以上,武官少将以上,上过山下过乡者,皆有生平介绍。眼下的党和国家首长,几乎多数上榜。这部分引人注目的亮点,乃入选者职务的持续上调。预测再过十年左右,人才辈出的一代知青,年龄陆续抵达升迁极限,职务之统计,方有“定稿”之日。另有数位高官,昔日虽睡过土炕,只是带薪的“劳动锻炼”,不同于初中、高中的学生。这些人被网罗进知青队伍,立意虽好,似欠准确。

值得一记的是,气宇轩昂的该馆馆座,北大荒知青出身,为观众亲做讲解,中气十足,意切情深,令人感佩。作为过来人,历经时光沉淀,口述往事,如能弃用一以贯之的高亢而 “娓娓道来”,就锦上添花了。

旅俄华侨纪念馆红墙白窗,为一座俄式老房子,位居要道王肃街七十二号。外表平易,几无特色可言,待踏进楼内,别有洞天,结构、布局之精巧,出人意料。总体面积不多的两层,却有大小不等的十来间展室,并相互通连,可回环参观。我径自楼上楼下兜了一圈,再回到起点,遵路牌指引,循序前行。所有布展,皆有章法,凸显出专业水准。墙上的历史照片,柜内的文物原件,无一不属珍稀之物;附配的文字说明,翔实、精当,飘散出文墨气息。众多真实的人与事告诉我们,黑河这一边塞要地,绝非寻常口岸,漫长的岁月里,曾是一座真理转运站。无数志士仁人,由这里出境,去寻求理想;由这里入境,来传播革命。顺理成章,此地亦是各方聚焦的桥头堡。参观中突有所悟,这幢氛围平和的小楼,于文艺创作货真价实一座宝山。单论谍报题材,脉落虽扑朔,而走向极清晰,露出蕴藏丰厚的端倪。

进得一间小型放映厅,正播放1957年毛泽东主席访苏纪录片。先是中苏两国领袖的会见,彼此客套而无亲切。镜头很快转向接见中国留学生的大厅,一直面色凝重的毛主席,此刻神采奕奕,激发满堂欢呼与雀跃。伟岸而洒脱的毛主席,永远洋溢出鼓动年轻人的情怀。这回亦不例外。他以浓重的湘潭口音,抑扬顿挫地朗声说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诚哉斯言,岁月如梭之中,大千世界,终归属于青春一代。如同现场聆听毛主席演讲的张张笑脸,恐已存世寥寥。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心头一热,鼻子隐隐酸了起来。难怪世间芸芸众生,除自寻短见的智者,凡俗之辈多有人生苦短的慨叹。

海兰街的俄罗斯商品一条街,商铺林立,家家洁净。进嘴之副食,裹身之服装,家居之什物,赏玩之饰品,名副其实地皆为俄货。一街琳琅,已有同伙心痒难捺。我提议诸位,万勿急于下手,先做泛泛巡礼,有了比较,再破费不迟。一家名为“大运”的商行,装潢不俗,精品满眼,案上一尊青铜虎雕,让我一见倾心。虎身长近五十公分,宽约二十公分,高约二十五公分,如此尺寸,作为摆件,应属规模可观了。此虎造型坦荡,步履沉稳,不是饿虎出山,亦非饱虎入林,于沼泽地带帅气前行,神色凛然,自带八面威风。打听售价,离预期甚远。而听店主口气,尚能商榷,当即别虎而去。我心下盘算,不可辜负自家的属相,择日再来,选顾客稀疏之际,与老板从容推敲。

晚饭在黑河国际饭店西餐厅。浩大的长条桌前,几位常使刀、叉的老手,各展谈锋,抒发对西餐的心得。其中一位,舍弃面面俱到,只拿佐餐酒说事。原料产地、酿制年份、俄式法式、餐前餐后、红色白色、男客女客……均不可混淆,各有讲究。其浸淫日久的头头是道,令人开眼,亦为美食平添美味。吃罢最后一道甜点,七嘴八舌,归纳出此店“六最”。最到家的场所,最地道的大厨,最考究的餐具,最上乘的菜品,最标准的侍者,而最后一“最”最重要,最实惠的价格。

饭后散步消食。满城灯火辉映中,处处是人满为患的吃喝排档。朵颐称快的食客,半为黄皮肤同胞,半为俄罗斯男女。摊主介绍,如此鼎沸状态,夏季通常至夜半方休。

十二日这天一大早,乘车顺西北方向出城,前往鄂伦春族自治的新生乡。市郊景象很快消失,进入草木繁茂的丘陵。林中的公路,不见逶迤,多为起伏,笔直到令人似曾相识。路边白桦成片又重迭,新叶摇曳,朝阳含香。黑白相间的树干上,只只眼睛眨动闪烁。众口同声要求停车,男男女女纷纷跳离公路,作夸张的吞咽,呼吸山野氧气。脚边的野草莓,如黄豆般大小,似有若无,稍为粗心,极易忽略。一粒入口,神奇的天然原味,迅速布满口腔,并向全身传导,便将一段依稀的记忆唤醒。美国东北角的缅因州,与黑河纬度相近,有年夏天在那里,我跑过这样的公路,钻过这样的林子,吃过这样的草莓。

图腾柱前,饮干下马酒,步行进入村庄。房舍成排,院落有序,民族学校书声朗朗,特色货栈商品齐全,从狍皮制作传承人家,到“岭上人”博物馆,一路新奇伴随。最后参观的乡医院,科室整洁,设备簇新,不由得设想自己若是病家,定会进院即可心安。多年来鄂伦春民族的各类故事,奇花异草,多为传说,唯有眼前的真实,触目可心。

新生乡女乡长小吴,朴实又聪慧,同我四十年前南开大学读书时的一位鄂族女生,形神皆似,顿觉亲近。吴乡长说,鄂族人告别游猎,群体定居,于今已整整一个甲子;再过三十五天,眼下已是倒计时,八月十六日将举行六十周年定居庆典,国家民委参与的主会场就在此地;村西的场地整修,正昼夜兼程……中午,饮食与歌舞同步,令大家对今日物质的鄂伦春与精神的鄂伦春,有了切近的见识。新生乡正完善为北部中国游猎第一乡,距市区车行一小时。你如已到黑河,增加一天鄂乡之旅,绝对不虚此行。

骑车前往大岛国际贸易城。街边的游览自行车由政府配置,造型、颜色皆新颖,网点遍及街头巷尾,市民取还十分方便。我已多年不曾骑车,跃身而上倒无明显不适。顺江滨大堤一路疾蹬,仍有昔日飞车的感觉。大岛地处出入境之要津,江对岸即为俄罗斯布拉戈维申斯克市主城区位置。如此紧邻的双城,级别与规模稳坐全国边境头把交椅。进入国际贸易城,方知“国际、贸易、城”这五字三词,组合而成的体量和品质,煞是可观。数十部电梯,上通下达,使整座商城流动起来。显然因为职业需求,不少年轻的中俄店员,各自捧读着俄语与汉语教材,主顾前来,起身相迎;客人离去,埋头学习。一位中国女孩儿和一位俄罗斯男孩儿正聊天,女问男:“普京是普希金的孙子吗?”男孩儿脸上闪过一丝犹疑,随即吐出清晰而坚定的汉语:“没错儿。”另见货价标签,大多注明“黑市价格”。这颇令人茫然,公然宣示黑市,相比物价局核定之价位,会更贱呢,还是更贵?一经打听,哑然失笑,“黑市”乃“黑河市市场”之简称矣。

商城之后,上城市规划馆。我离队未去。确信那里的景象一定激动人心,因为黑河本身就已壮丽无比。但不少城市灿烂的规划模型,时常只是驰骋想象的某种“愿景”。随要员易位,热闹非凡的蓝图,往往跟着脱胎换骨。此类场馆,如有闲情,看亦无妨;若无逸趣,不瞧也罢。

此次黑河行旅中唯一的“工作”时段,是与当地文学同行交流。第一拨来自黑河大学中文系,三位女教师,两位还像学生,却已毕业数年。天南地北一小时,相谈甚欢。得知黑河大学的生源来自全国,引人注目的强项为俄语与油画。第二拨为市文联组织的文学作者。其中一位,叫王月梅的黑河电视台记者,从书包里掏出一摞《文学自由谈》,声称“今天专为任老师而来”。她从1993年开始订阅我张罗的这本杂志,迄今已整整二十个年头。厚爱至此,反令人心有不安。这些年我出门在外,凡碰见本刊的读者,一定握手道谢;凡碰见本刊的订户,则一定拥抱致敬。但身前小王,乃女性订户,不便拥抱,遂手执刊物,合影留念。

这日晚餐预告由市长做东,品尝当地百姓喜爱的“杀猪菜”。在东郊一处农家菜馆,“七零后”的张市长与大家相让上桌。他端杯坦言,边疆幸会各位,实为人生快事。本地酒虽价廉但货真,杀猪菜虽家常但可口,足以表达黑河人的心意。见市长诚恳、成熟如斯,客家一行中老者不少,均觉后生十分顺眼,前程可喜。

晚饭节奏得当,十九时三十分,我们已入座座无虚席的友谊宫剧场,出席“中俄大型风情歌舞秀2013演出季”的揭幕。无常见领导致辞之类的仪式,艺术家直接进入主角。俄罗斯演员歌喉嘹亮,中国演员舞姿曼妙,音响、布景一流,主持人激情四射,一切无不花红叶绿,迎来满堂掌声。演出结束,观众仍久不离席,目送宣传部风度翩翩的李部长,偕一位作家上台,向视觉大餐创造者们奉上谢忱。

中俄民族风情园紧依黑龙江边,盘踞一片浩大的河谷地带。此地功能齐全,亦是影视孕育基地。拍摄《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时,动静最大,从江对岸招募来的异国演员,多达数百之众。俄人神奇,个个具表演天赋,稍加点拨,便可入戏至惟妙惟肖。摄制中使用过的数十场所,皆为永久性建筑。各处悬挂的实地剧照,可佐证当初假戏真做的盛况。如今平常天,每日游客成百上千;一遇节假日,暴涨为成千上万。多幢楼舍配有俄罗斯画家、厨师炫技的服务。我向来觉得人造风情,往往因伪而俗。这次见过世面,觉悟到自己狐陋寡闻。当被催促上车之时,陡生留恋,一步三回头,不知何年能再来。

前往五大连池风景区,一路有雨,时大时小,到得住地,已近黄昏。听说早早预定的宾馆,另有征用,已被“净馆”。时值旅游旺季,负责接待的同志,数日前四处奔波,终寻得一店,让团队幸免无枝可栖。

这日上午,先坐汽车到游客中心,再换电瓶车至老黑山。见有人下车后仰面皱眉,流露出畏难神色,伶俐的女导游循循善诱:五大连池尤如迷宫,但只要先费气力,上山拿到一把钥匙,便不难登堂入室。待汗透衣衫,攀上山顶,才明白那把开窍的钥匙,就在导游嘴里。

此刻的导游,俨然战地指挥,环指脚下的嫩江平原,为我们做沙盘式的推演。从东到西,从北到南,她引导众人计数出十三座山包,连同此刻的立足之地,统共一十四座。东至西,长约三十五公里,北至南,宽约三十公里,二者相乘,得出一千零五十平方公里的数字,便是五大连池总面积。这自然令人难以置信,天高云淡之下,凡胎肉眼的我们,居然能扩展出上千平方公里的视野。导游介绍,这十四座山包,鬼斧神工,成“井”字有序排列,是大自然造化出的十四件旷古杰作。据专家测定与史书记载,眼前火山群落之形成,最早的已有二百一十万年,最晚的仅为二百九十余年,于是便有新老期火山之分。而新期火山的熔岩喷溅,将河道阻塞,形成五片彼此清水畅流的湖泊,遂名五大连池。导游又说,“山包”只是俗称,学名叫火山锥体。远瞧确乎小小山包而已,走近则座座都是庞然大物。就拿老黑山来说,拔地而起,直线高度一百六十多米,其绵延起伏的山体,据保守的目测,不会小于十平方公里。松树、桦树、柞树、火山杨等众多高树与灌木,构织成“原始森林”的气象,令人肃然敬畏。眼前呈漏斗状的巨型火山口,深至一百四十五米,由直径长度算出的面积,竟达十二万三千平方米。这是什么概念?十七个标准足球场面积总合之谓也。不仅如此,按地质学多项相关标准衡量,老黑山火山口之完整、典型,世所未见。直白之言,索性就叫“天下第一”。

午归途中,偶见路边一“矿泉豆腐”的店家招牌。车已驶过,我仍回身呆望。住地下车时,此行带队的苏副部长悄声邀出三人。原来,我的馋相,早入主人的慧眼。走在路上,他先做预热,说这矿泉豆腐,早就是名声在外的本地特产,凡属“吃货”,皆会过嘴不忘。连日来苏副部长以高浓度的人性化,惠及全体团员。今日又心细如发,用几盘煎、蒸、焖、拌的豆腐菜,关爱到个体需求。贪恋口腹,又吃人感恩,乃我从小到大的软肋。我当即投挑报李,真诚邀他来天津吃饭。

午休后,改作水路观光。因舵手嬉戏,两艘游船,一忽儿你超我,一忽儿我超你。宽宽窄窄的河道,芦苇成墙;大大小小的湖面,杂鸟掠飞。尽管赏心悦目,尚不能看出盛名之下的独异。导游似在有意掌握火侯,见有人渐生倦意,便适时画龙点睛,说出天下无双的奥秘:眼前湖水,实非寻常之物,全系地底泉涌而成,故无上游,亦无下游;世上天然矿泉,热泉居多,然此地出水,却以冷泉为盛;湖水自生而不灭,且天涝不溢,天旱无枯……话虽不多,点到即明,众人皆曰神奇。又道是,如若不奇,焉有中国黑河为之自豪,整颗地球为之骄傲的五大连池?五大连池已获世界地质公园、世界生物圈保护区两大殊荣,另有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等十七项 “国”字头美名。眼下各地许多景点,勉强弄到一块“3A”、“4A”的招牌,便号称天姿国色,折腾得惊天动地。相形之下,真正历经天崩地裂的五大连池,反倒归于相对安详,舍弃急功近利的弘扬,吻合于火山休眠传承的风范。这好比文火炖豆腐,豆腐慢慢地熟,愈熟愈嫩;亦同时慢慢地香,愈香愈久。

依预定行程,接下来继续看山赏水。我全天告假,读吴鲁芹(1918-1983)《文人相重》一书。文人相轻,自古已然。但反过来,文人相重的佳话,中外皆不胜枚举。吴氏书中所记,除去英国作家吴尔芙与中国作家凌叔华的交往,全着眼于欧美文坛。作家与作家,作家与编辑,作家与评论家惺惺相惜的掌故,经由吴先生夹叙夹议地点染出来,大显见识、趣味与情义,无不感人至深。读着读着,自然联想到这趟旅行。众皆舞文弄墨的同道,成就有大小,性格分刚柔,但都散淡而晓得分寸,免去许多同类活动常有的节外生枝。

晚饭前,尽兴归来的兄弟姐妹,争相替我惋惜,或说今日如何大饱眼福,或说昨日虽好却远不及今日之好云云。我心下明白,众人所言,亦实亦虚,不必当真,但装点出满脸遗憾,配合他们快乐的调侃。我感谢各位,说自己念头简单,对人间仙地的好,总不愿一网打尽,要给日后重返留出余地。

时下交通工具中,最迅捷的飞机,已晚点成性,但对迟到的乘客,只讲过时不候。散伙头晚有人提议,出发时间前移半小时,无人反对,可见都是胆小守法的良民。清晨,与主人分手。一番握别与拥别,几度祝愿与嘱托,场面纷纭而动情。

归途车速似乎快过来时,求证司机,小伙子慢条斯理,答非所问:我觉着嘛,车慢当然不好,车快而翻掉,可能更加糟糕。头上蓝色的天空,是以往少见的高;四周绿色的玉米,是从未见过的多,多到令人疑惑,如今城镇化让人心猿意马,是谁还在如此安静地侍弄它们?远处一大片房舍,司机介绍叫“赵光”,是新中国第一家机械化农场,历史长过他父亲的年纪。那里住着的,都是认认真真种庄稼的人。

当日午时,车抵哈尔滨机场。众人将清晨的分手重温一遍,然后,作鸟兽散。

记于2013年7月9日—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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