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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治邦

2014-03-21文/高

文学自由谈 2014年2期
关键词:散文集散文作家

●文/高 为

好人治邦

●文/高 为

“老同志”李治邦来了电话,命我为其散文新著作序。我诚惶诚恐,不由得想起一个段子,不,是一件真事,朋友亲眼所见。

一位大艺术家完成了一本新书,随侍左右的弟子说:老师,我给尊著写个序吧。艺术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给我的书作序?痛詈十几分钟才住口,随手抄起一支价值不菲的派克金笔递给弟子:回去好好用功,争取有些长进。

由于知道这桩轶闻,所以我当时就对治邦兄说:你应当找位局长甚至更“大”的人给你作序,或者找位比你更著名的作家写几句,以壮声势。不用不用,就找你。那等我看过稿子再说。用不着用不着,你随便写。那文章题目就叫“好人治邦”?随你便。

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写不行了。不读作品就发言,那不成了名副其实的随便说——信口雌黄吗?我先把他的作品集 《我所喜欢的美丽女人》找出来,读了一多半,既读随笔,也看小说。再让出版社把治邦兄即将出版的散文集电子版发给我,也读了大部分,加在一起,算读完了整本书还拐弯,心里这才踏实。

治邦兄是个公认的好人,为人敬业勤奋,有目共睹。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日读一万与夜写三千》,有两段说的就是治邦兄。

治邦兄是个处级“冒号”——天津市群艺馆馆长、天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心主任,手下几十号人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得操心,整天还要上工厂,下农村,跑机关,指导工作,指点创作,做汇报,听汇报,开会,上电视做嘉宾,举办活动当评委等等等等,忙得不亦乐乎。哥们儿们不无夸张地说,他的朋友遍天下,走到哪都能碰到熟人。这种情况我就目睹了几次:大伙聚在一起正喝酒呢,忽然邻桌就有人同他打招呼,或他同邻桌的熟人寒暄。他是真忙,与朋友们聚会,常常是没散席就去赶下一个饭局,被人戏称为“华威先生”。这么一位超级忙人,不管回家多晚,也要写够三千字!用另一位作家的话形容:嘴比手快,脑子比嘴快,说话像打机关枪。

治邦兄出了名的好脾气,没见他发过火,也没见他对朋友说过不字。一次朋友们去郊县玩,晚上就不回来了。因为第二天一早另有要事,晚饭还没吃完,他不顾大家的一再挽留,自己打车又回了市里!即使这么忙,中短篇、长篇小说、散文随笔、电视剧剧本还是不断问世,已经出版长篇小说五部:《逃出孤独》、《城市猎人》、《红色浪漫》、《津门十八街》、《预审》;散文随笔小说集三部:《我所喜欢的美丽女人》、《我在上空飞翔》、《守住浪漫》。发表中篇小说一百多部,短篇小说一百多部。全部作品共计七八百万字。他并不是专业作家,业余时间取得如此成绩,不能不说是奇迹。我想,这很大部分要归功于他夜写三千字的计划和恒心。

我一直拿治邦当兄长看待。他的长篇小说《城市猎人》,我是责编。他把我的名字安在了书中一位搞婚外情的人物身上,我打电话质问,他还振振有词:谁谁谁都这么干,我们都当过书中人物;这也是给你扬名。我正色道打住,打住,要么你给我找个情人,要么你把人物的名字换了,我可不能担个虚名。

六年前,群艺馆举办一位业余作者散文集研讨会,治邦兄要我参加。我事先通读了全书,写了书评。发言中我首先肯定了作品清新的语言,饱满的诗情画意;然后对其中的两篇提出了不同看法。作者却耿耿于怀,散会后对我一个哥们儿说:他(指我)怎么能那么说呢,是什么意思呢?哥们儿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五十岁的人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怎么在世面上混?你说那些玩意儿干啥?那些玩意儿谁还不是心知肚明?只是人家都不说而已,就你聪明?治邦兄却不以为忤,反给我不少赞许。

“老同志”“李馆”“治邦兄”,都是朋友们对治邦兄的称呼,他一一接受,毫无不爽的感觉。

在《散文浪花》中,治邦兄谈到了他的散文观:“散文其实就是真实地记录一种心境,讲述你真实的感受。”“我写散文时总是发憷,或者写完了以后也不敢说是散文,而说是随笔。”由上述话可以得出结论:他认为散文高于随笔。2005年他出版的作品集《我所喜欢的美丽女人》,分随笔部分和小说部分,没有散文部分。那时他可能认为自己写不好散文,也不敢把自己写的东西称为散文。

治邦兄所说的随笔,更多的是指论说文,英文的essay,如《培根论说文集》《蒙田随笔集》等。而他向往的散文,大概指的是写景、抒情、叙事的文章,英文的prose,如《普里什文散文集》、《巴乌斯托夫斯基散文集》、《兰姆散文集》等。

现在治邦兄把近几年写的东西称为散文并结集出版,说明他找到了自信,发现了创作散文的秘诀。本书收散文八十多篇,记人、叙事、写景、抒情、说理,各臻其妙,如《天鹅泪》、《还原历史的美人》、《鼓浪屿带给我的诗意》、《夜宿镜泊湖》、《永远都想听的王毓宝》等等,可以说是其中的代表。读治邦兄的小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才华横溢、想象力丰富、语言幽默流畅滔滔汩汩的作家;读他的散文,我们感到的更多的是一位充满智慧、阅历丰富、稍嫌正经拘谨的贤者。散文反映的真情实感,但未必都是真情实事。写“应有之情”,但未必“实有其事”。举例来说,如果你把自己的梦境写下来,你写的是真事呢,还是假事?写的是真情实感,同时又是虚幻之事。艺术真实毕竟有别于生活真实。画同一样事物,外行的写生亦步亦趋照猫画虎未必比里手的向壁虚构合理想象更像真的。不能以真假来判断艺术品的高下。

文学的本质是虚构,用老巴尔扎克的话说,就是“庄严的谎话”。散文既然是文学的一种,就应当允许虚构。写作态度真诚,未必就代表写作内容真实。像真的,而不必非得是真的。文学追求的是美与善。真,不是文学的目标,起码不是首要的目标。治邦兄的散文写得可以再潇洒一些,再多一些闲笔或“废话”,而不必句句写实,散文会更好看,心灵会得大自由。“长歌当哭”,但痛哭不能当歌。当然,以代哭为职业的人例外,因为他们已经把哭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所以叫“歌哭”或“哭歌”。有时美的未必真,真的未必美。祥林嫂的叙述是真的,但不是美的,因此也就不能算是治邦兄向往的“散文”。小说靠情节取胜,散文靠语言感人。治邦兄的小说名篇《叫阵》,构思了令人窒息的冲突。散文缺乏这种虚构的便利,就更应讲究谋篇布局,更讲究字斟句酌,以吸引打动读者,而不能一味地平铺直叙,朴实无华。看似无技巧,其实是大技巧,或者技巧已经融化在血液中,下笔就能体现而又毫无踪迹可寻。散文可以无诗句,但必须有诗意,从这一点来说,散文更接近诗。有戏剧性,有起伏,有激情,有故事,有典故,有知识,才好看。

十多年前,一群作家(包括治邦兄)、记者、编辑(也有在下)每两周定期聚会,轮流请客。大家无拘无束、畅所欲言。那时,大家都是三四十岁,孩子还小,父母也不老,天空比现在蓝,雾霾比现在少,心情比现在好,大家还有激情,尽可以在外逍遥。治邦兄虽然不喝酒,但也能陪大家终席,很少提前退场,只要他一高兴,京韵大鼓《丑末寅初》是必唱的。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作家、记者们功成名就,或光荣退休,只有我还是一无所成。多年前,还有上进要求,现在心境大变,“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愿用浮名虚誉,换取当年朋友们单纯的开心相聚。不知治邦兄愿意不愿意舍得不舍得也这样做?

(本文系李治邦散文集《守住浪漫》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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