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日语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调查——基于学习者语料与母语者语料的对比

许慧敏

（济南大学 日语系，山东 济南 250000）

中国人日语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调查
——基于学习者语料与母语者语料的对比

许慧敏

（济南大学 日语系，山东 济南 250000）

本文就中国日语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通过对比学习者语料和母语者语料进行探究。调查结果表明，无论是复合动词的使用频率还是种类，学习者使用都明显低于母语者。学习者有过少使用「～はじめる」等表示“体”及「申し上げる」等表示敬语的复合动词倾向，有过多使用「～あう」、「とり～」的倾向，使用频率及种类随着学习者日语水平的提高而增加，但与母语者仍有一定差距。

中国日语学习者 复合动词 语料库 口语 使用

1.引言

本文探讨的复合动词，是指前一个动词的连用形（“前项动词”或“V1”）加上后一个动词（“后项动词”或“V2”）所构成的复合动词（例：「降り出す」、「泣き叫ぶ」）。复合动词是日语词汇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日语学习者不易掌握的难点之一。本文从日语教学的角度出发，通过对比学习者语料和母语者语料，对中国日语学习者（以下简称为“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进行探究。

2.先行研究

日语复合动词数量多，使用频率高，能够表达单纯动词所无法表达的丰富内容，是日语学习中无法回避的项目。由于其前后项动词的复合规则、语义关系极其复杂，而现行日语教材鲜有将其列为教授内容的，因此复合动词习得成为一个棘手的难题（姬野昌子，1999；松田文子，2004；陈曦，2008等）。

近年来，随着日语教学研究的深入，复合动词的习得问题渐受关注，学者们也积累了一批相关成果。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研究有以下三类。①采用认知语言学的方法，以个别构词能力强、语义复杂的后项动词习得为对象的研究（松田文子2002，2004）；②在分析复合动词构词规律和分类方法的基础上，探讨复合动词的习得困难点及习得顺序的研究（何志明，2009）；③利用中介语对比分析法，就学习者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进行研究（陈曦2007，2008），这些研究从不同角度推进着复合动词教学的发展。

中介语对比分析法（Contrastive Interlanguage Analysis，简称CIA）是基于语料库的一种研究方法，是在可比情况下对本族语和非本族语语言使用的对比与比较。它利用目标语和学习者两个语料库，除了从目标语语料库中获取典型的语言信息，还通过对学习者语料库与目标语语料库的比较，系统地发现学习者中介语的非母语特性，包括误用、多用、少用和回避等。典型可靠的目标语信息对大纲设计、教材编写等意义重大，而教学质量的提高，则需要了解学习者的语言使用情况，因为后者能告诉我们学习者会产生哪些偏离，即他们的困难所在（Granger1998）。陈曦（2007）利用中介语对比分析法，对日语学习者（其中有以汉语、英语、韩语为母语的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进行了探究。

本文作为对陈曦（2007）的延续和深化，采用同样的方法，就中国日语学习者（为行文方便，以下简称为“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进行调查。通过此研究，旨在为中国的复合动词教学创新提供一些基础数据，并对今后的同类研究提供参考和思路，以期更多的复合动词习得研究问世。

3.研究设计

3.1研究问题

本研究探讨的问题为以下五点：

（1）学习者和母语者在复合动词使用频率的总体趋势上是否存在差异？

（2）学习者和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分别是哪些？有何差异？

（3）学习者和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后项动词分别是哪些？有何差异？

（4）学习者和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前项动词分别是哪些？有何差异？

（5）随着学习者日语水平的提高，复合动词的使用情况是否有变化？有何变化？

3.2语料库来源

在选择语料时，最重要的地方在于语料内容和形式的匹配，即可比性。中介语对比分析所使用语料的匹配性越高，结果就越能说明问题。本文选择了 「KYコーパス」作为学习者语料库、「上村コーパス」作为母语者语料库进行研究，这两个语料库都是以OPI形式收集的日语口语语料库。

「KYコーパス」是由镰田修和山内博之负责建成的学习者口语语料库。其中有以汉语、英语、韩语为母语的日语学习者各30人（初级学习者5人、中级学习者10人、高级学习者10人、超级学习者5人），共计90人的语料，总字数为390，907字。本文使用其中以汉语为母语的学习者30人的语料，总字数为133，463字。

「上村コーパス」是由上村隆一负责建成的口语语料库。在这个语料库中，有以简易OPI形式收集的日语母语者54人的口语语料，以及以英语、韩语、汉语、俄语等为母语的66名日语学习者的语料。本文使用其中日语母语者50人的语料，总字数为318，276字。

3.3数据处理

（1）从因特网上将「上村コーパス」中母语者50人的语料下载，使用「秀丸」对数据进行整合和清理，剔除文中与统计无关的各种符号及信息。

（2）将「KYコーパス」中的中国日语学习者的语料抽出，剔除其中OPI测试者的发话部分，以及与统计无关的各种符号和信息。将初级学习者、中级学习者、高级学习者、超级学习者的语料分别保存，并保存一份学习者总体语料的文本。

（3）使用日语语素解析系统“ChaSen（茶筅）”，对整合后的两个语料库进行语素解析。

（4）使用计算机编程语言Perl，分别抽取出两个语料库中的“动词+动词”的组合，并逐一检查，剔除其中不是“动词连用形+动词”形式的组合，做成复合动词一览表，并按照前项动词、后项动词分别进行统计。

（5）根据影山太郎（1993）和姬野昌子（1999）的成果，将两个语料库中出现的复合动词分为句法性复合动词和词汇性复合动词，并参照『日本語能力試験出題基準』（2004年版），将复合动词从难到易划分为1级、2级、3级、4级词汇。

4.调查结果

4.1复合动词使用频率总体趋势的比较

表4-1列出了两个语料库的总字数、动词使用数、复合动词总计数及区别数。先比较两个语料库在动词使用频率上是否有差异，在母语者语料和学习者语料中，动词使用数分别占总字数的5.46%和5.07%，数值上并无明显差异。经卡方检验，学习者和母语者在动词使用频率上无显著差异（χ2= 2.20，ns），也就是说，在口语中，学习者和母语者在动词的使用频率上基本相同。再看复合动词总计数在语料中所占的比率，学习者的复合动词使用频率 （0.05%）不到母语者（0.11%）的一半。卡方检验的结果显示，两者在复合动词使用频率上有显著差异（总计数：χ2=64.87，p＜.01；区别数：χ2= 30.583，p＜.01）。由此可见，无论是从频率上还是种类上看，学习者的使用都明显低于母语者。由学习者的区别数占总计数的70%可以看出，学习者有重复使用同一复合动词的倾向。这个结果证实了复合动词对于中国学习者是个难点，复合动词的习得应受到重视。

表4 -1母语者和学习者的动词、复合动词使用概况

4.2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的比较

表4-2列出了两个语料库中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数据显示，无论是母语者语料还是学习者语料，10个高频率复合动词都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约30%～40%。这说明在口语中存在频繁使用的复合动词，在教学中优先导入这些高频率复合动词，能够有效促进复合动词的习得。

10个复合动词中，「でかける」、「みつける」、「つきあう」是相同的（有下划线的为相同项目，以下同样）。在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中，有「働きすぎる」、「話しかける」、「思い始める」3个语法性复合动词；而在学习者语料中，除「話し合う」一项，其他都是词汇性复合动词。数据说明，与母语者相比，学习者有过少使用句法性复合动词的倾向。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所指的过多使用（overuse）和过少使用（underuse），都只是使用频率上的描述和对比，不关注学习者在使用上是否有误。查看现行日语教材，在初中级阶段，将「～すぎる」、「～かける」、「～始める」等列为学习项目的不在少数，然而，学习者在口语中并不常用这些复合动词，其原因值得深思。

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中，有1个1级词汇（「恐れ入る」），4个2级词汇，其他都是3、4级词汇。也就是说，在口语中，母语者频繁使用的复合动词基本上都在日语能力考试划定的词汇范围之内，并且以语义简单的复合动词居多。学习者频繁使用的10个复合动词中，有2个1级词汇（「受け入れる」、「組み合わせる」），4个2级词汇。从这个结果看，相比于母语者，学习者频繁使用复合动词的难易度似乎高于母语者，这是个有趣的发现，其原因有待考察。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中，有「申し上げる」、「差し上げる」两个敬语复合动词，而学习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中没有敬语复合动词。这表明，学习者有过少使用敬语复合动词的倾向。

学习与语母语者在复合动词使用上表现出的差距，说明了重视复合动词习得过程中输入质量的重要性。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复合动词的教学项目及教学顺序，是今后应该深入探讨的问题。

表4 -2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复合动词

复合动词是由前项动词和后项动词结合而成的，在复合动词中，存在着一些使用频繁功能发达且能产性极高的前项和后项动词。以下就前项动词和后项动词分别进行比较。

4.3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后项动词的比较

日语的语法顺序为SOV，其语法结构、形态结构一般都遵循中心词居后的原则。日语中除了并列关系的复合动词如「泣き叫ぶ」、「思い描く」等外，其他复合动词的中心词基本都在后项动词（影山太郎，1993：101）。后项动词在复合动词的语义生成中起着主要作用，诸如「～こむ」、「～だす」、「～かける」等造词能力强语义复杂的后项动词也是导致复合动词习得困难的重要因素。本节就后项动词的使用情况进行考察。

表4-3列出了母语者和学习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后项动词。结果显示，这10个复合动词中，有「～かける」、「～あう」、「～あげる」、「～すぎる」、「～つける」、「～だす」6个是相同的，尽管排列顺序不同。数据还说明，这10个复合动词的总频率都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一半以上：在母语者语料中占53.4%，而在学习者语料中占71.4%。在教学中优先安排这些后项动词，可促进复合动词的习得。相比于母语者，学习者更倾向于使用最频繁的几个后项动词，这说明学习者在后项动词方面还远未达到母语者的水平。

以「かける」为例，就学习者和母语者后项动词的使用情况进行比较。在母语者使用的6种共计34个「かける」中，除「でかける」外，其他的「読みかける」、「走りかける」等5种复合动词的前项动词都为动作性动词，而「かける」为前项动词添加“开始”的意义。学习者所使用的2种共计5个「かける」中，3个为「でかける」，1个是表示“搭话，打招呼”的「話しかける」，也就是说，学习者有过少使用表达“开始”语义的「かける」的倾向。由此可见，学习者与母语者在使用后项动词表达语义关系方面有着显著差距。学习者在后项动词的使用上，不仅频率远远低于母语者，而且形式单调语义单一。这也反映了学习者在复合动词的知识及用法掌握上力不从心。

表4 -3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后项动词

在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后项动词中，有「～はじめる」、「～だす」、「～かける」等表示“体”（「アスペクト」）的后项动词，但是在学习者语料中，表示“体”的只有「とり続ける」、「走り続ける」。由此我们不难推测，学习者有过少使用表示“体”的后项动词的倾向。

学习者使用频率最高的后项动词是「～あう」，占学习者复合动词总计数的21.4%，远远高于母语者使用「～あう」的频率，这说明学习者有过多用「あう」的倾向。其中「つきあう」的使用次数最多，为7次。这里通过一个超级学习者的「つきあう」例句来看学习者的使用状况。

例：やはり指導教官と研究課題について話し合いたい（→相談に乗ってもらいたい）

と先生の指導を伺います。

『日漢大辞典』对「話し合う」的注释为“谈话，对话，商量，商议”，在以老师为谈话对象表达“想就研究课题与老师商量”时，更贴切更符合语境要求的表达方式是「相談に乗ってもらいたい」。由此可见，学习者往往只重视词汇的表面意思，而无暇顾及具体语境下语义、语气的差别。这同时说明，对于复合动词的习得而言，现行日中字典有着很大的局限性。在学习者使用的70个复合动词例句中，有15个偏误例句，偏误率高达21.4%。毋庸置疑，学习者的复合动词偏误对复合动词教学有着积极的意义，对此问题拟另文讨论。

4.4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前项动词的比较

表4-4列出了母语者和学习者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前项动词。 结果显示，「で～」、「ひき～」、「とり～」、「み～」4个是相同的，尽管顺序不同。相比于后项动词，学习者和母语者在频繁使用的前项动词上相同的不多。由此可以推测，两者在前项动词使用上的差异较为显著。

表4 -4使用频率最高的10个前项动词

这10个前项动词的总频率都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一半以上：在母语者语料中占52.0%，在学习者语料中占58.6%，学习者比母语者更倾向于使用最频繁的几个前项动词。由此可知，频繁使用的前项动词项目是存在的，这些项目应在教学中得以体现。在学习者语料中，「とり～」的使用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14.3%，远远高于母语者的6.8%。由此可知，中国人学习者有过多使用「とり～」的倾向。

在前项动词使用上，学习者所表现出的与母语者的显著差异，可以从前项动词的特征上寻求答案。「ひき～」、「とり～」等作为前项动词时，往往失去了其本来的语义，没有实质的意义和功能，只是给后项动词规定某种属性。如「引っ返す」、「取り囲む」中的「引く」、「とる」都只起着加强语气、强调后项的作用，去掉前项，句子的意思不会发生根本性改变。学习者由于不能把握单纯动词和复合动词的语义差别，滥用或刻意避免使用复合动词，从而导致日语表达贫乏或者不准确的现象普遍存在。

一直以来，在复合动词习得和教学过程中，前项动词都未受到应有的重视。本调查结果显示，掌握如「とり～」、「み～」、「ひき～」等使用频率高构词能力强的前项动词，对复合动词的习得有着重要的意义。

4.5不同日语水平学习者使用情况的比较

表4-5列出了不同日语水平学习者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初级学习者5人的复合动词使用数为0个，中级学习者10人共使用15个，占总计数的21.4%，平均1人使用1.5个；高级学习者10人共使用30个，占总计数的42.9%，平均1人使用3个；而超级学习者5人共使用25个，占总计数的35.7%，平均1人使用5个；而母语者50人共使用343个，平均1个使用7个；高级学习者和超级学习者的使用数合计55个，占总计数的近80%。由此可以看出，复合动词的使用频率和学习者的日语水平密切相关，随着日语水平的提高，复合动词的使用频率及种类都随之增加。调查结果表明，复合动词的使用情况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作为评价学习者日语水平的一个指标。

表4 -5不同日语水平学习者使用情况的比较

表4-6列出了中级、高级、超级学习者及母语者使用频率最高的5个后项动词。数据表明，不同日语水平的学习者及母语者频繁使用的5个后项动词中，只有「～あう」一项是共通的，即从中级到超级，学习者都有频繁使用「あう」的倾向。超级学习者与母语者有「～あう」、「～こむ」、「～すぎる」三项是共通的，这说明超级学习者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比较接近母语者的水平。然而，从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百分比来看，超级学习者的56%远高于母语者的35.6%，即超级学习者在复合动词使用的多样性上与母语者存在差异。数据表明，即使对日语已经到达较高水平的学习者来说，复合动词的使用也依然不尽如人意。这个调查结果佐证了复合动词教学研究的必要性。

表4 -6不同日语水平的使用频率最高的5个后项动词

5.结语

本文通过学习者语料和母语者语料的对比，就中国日语学习者口语中的复合动词使用情况进行了探讨，主要的发现有：①从总体使用趋势来看，无论是从复合动词的使用频率上还是种类上看，学习者的使用都明显低于母语者，学习者有过少使用句法性复合动词、表达敬语的复合动词的倾向。②从前后项动词的使用上看，学习者和母语者频繁使用的后项动词、前项动词分别有40%、60%是共通的，且都占复合动词总计数的50%以上。学习者比母语者更倾向于使用最频繁的几个后项前项动词，学习者有过多使用「～あう」、「とり～」的倾向，有过少使用表示“体”的复合动词的倾向。与母语者相比，学习者使用的复合动词形式单调语义单一，母语者有着显著差距。③随着学习者日语水平的提高，复合动词的使用频率及种类都随之增加。超级学习者的使用接近母语者，但是依然有一定的差距。

由于研究条件和时间的限制，本文还存在一些不完善的地方，今后的研究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加以改进。第一，加大语料的规模。笔者在选择语料时，注意了语料内容和形式的匹配性，但是无法获得与母语者规模相当的学习者语料，今后将在语料规模上加以改善。第二，本研究只是初步的描述性研究，主要采用定量分析的方法，定性的分析不够。今后将对学习者的复合动词偏误进行探究，以求更全面深入地推进复合动词的习得及教学研究。

［1］影山太郎.文法と語形成［M］.日本：ひつじ書房，1993.

［2］何志明.香港の日本語学習者の複合動詞習得の現状.北研学刊［J］.第五号.広島大学北京研究中心，2009.

［3］陳曦.学習者と母語話者における日本語複合動詞使用状況の比較―コーパスによるアプローチ～［J］.日本語科学22号，2007：79-99.

［4］陳曦.关于日语复合动词的习得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5］姫野昌子.複合動詞の構造と意味用法［M］.日本：ひつじ書房，1999.

［6］松田文子.日本語学習者による複合動詞「～こむ」の習得［J］.世界の日本語教育12号，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