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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少的那人

2014-03-20森森

新青年 2014年3期
关键词:室长小妮老五

森森

记忆,模糊不可触摸,唯有载体记载,方可窥其一二,所以很多人喜欢珍藏照片。

我拿着相册发了好一会呆,将那张照片反过来,没有写名字,这是宿舍照,总共七人,如果朝夕相处两三年都能短时期忘掉,那真该去医院检查了。

上排左起第一个是大姐,相邻的是老五,我在右上排第一个;下排左起第一个是小妮,第二个是室长,第三个是二姐,下排右起第一个是三姐。照片上写着“姐妹情深”四个镶金红字,时间是2011年5月3日。

我清楚的记得,学校宿舍是统一的六人间,这么算来照片上多了一人,我却总觉得是少人了,说不出的奇怪。

给室长打电话,问她近况可好,室长说很好,就是睡眠欠佳,每晚都要等到凌晨二点左右才能睡着。我对这不稀奇,她失眠很长时间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心率过速。

二姐说她近来不顺心,高中同学老缠着她,我们都觉得那人很好,但感情的事外人没有话语权。她说那高中同学现在跟她一个学校,一个专业,时时刻刻在她眼前转,她觉得没有个人空间,窒息的紧。

三姐是短信联系的,三姐说学习课业仍然很重,都大学了,这人还是那么拼命,我劝她抓紧青春年华,谈场恋爱吧,三姐发给我一抹汗表情就再无下文。

小妮在四川,她崇拜苏东坡,想去眉山看看,我曾一度羡慕她,在那能享受四川的美景美食。

老五跟我感情最为亲厚,我们一直是一宿舍,高三又是同桌,我问她有大姐近况没有,她说大姐在学校又找了一个男朋友,大姐不是宿舍最漂亮的,却是桃花最多的。

我是宿舍最小的,室长排行老四,这么算来人不少,小妮是走读生,平日跟我们关系不错,我隐约记得拍照那天,大姐纠结多一个人好不好。宿舍是六个人,照片上只多不少。

我为什么总感觉少了什么呢,拿出高中三年的班级合影,也没找出那个想象中应该在我手中照片上的人。这种疑虑让人不安,仿佛谁把我一块记忆生硬地抹掉了,都说人的第一直觉是最准确的。我给老五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带着我们的宿舍合影,上面到底有几个人。老五说没带,然后奇怪的问我,不是六个吗?我笑笑,老五这人思想简单,神经大条,我还是找个明白的问问。

室长声音压得很低,已经二十三点五十了,估计该睡的都在梦乡里了。我趴在阳台上给她打电话,室长“喂”了一声就没动静了,尔后又传来声音:“我在厕所,我宿舍也有失眠的,你讲吧!”虽说天气越来越暖和,但夜里还是透心凉,阳台上的风吹得我忍不住哆嗦。

我说:“室长,你还记得高三时退学的那个女生吗,咱宿舍的,妈妈肝脏不好的那个。”室长沉吟了一会,声音高了八度:“问她干什么,这大半夜的,你别刺激我。”室长跟那女生不和,那女生跟我们话很少,给人感觉阴沉沉的,每天都吃一种药,具体是什么没人知道,班主任也只是私下里不让我们跟她用一副餐具。一次室长的调羹被她错拿,事后,室长心里犯嘀咕,一直没敢用,后来就扔垃圾箱了,那女生打扫卫生看到了……我们到她退学才知道,她跟她妈得的一样病,对于她来说生命的确是种消耗。

我又问:“你带老照片了没?咱宿舍的。”室长那边窸窸■■一阵,我以为她回宿舍去找照片,正想跟她说大半夜的不方便,明天再找,那边答话了:“别慌,就在我床头柜里……”阳台在五楼,风更大了,宿舍里有呓语的,我紧紧衣领,把声音调低了些。

室长说上面有七个人,没错。我说我怎么觉得少点什么呢,室长“切”了一声,说:“就觉得照片上人的表情很僵,色彩太浓,跟小丑似的。我们当初来不及讨论这事,这么一说我才注意。”时值夏初,草坪上的花花草草远没有我们衣服色彩来得浓烈,老五瞪着那双小眼睛,小妮没见笑脸,大姐的脸像肿了,室长笑的时候收着下巴,老二的手指碍事的伸到了老三脸上,她自己因为镜片反光只看见一只眼睛,我离镜头最远,被一株花遮住了脸,只隐约看见一副超大黑框眼镜。只是说不出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是可能要跟随我一辈子的东西,我希望它留下的全是美好。

“不记得你怕镜头呀,怎么当时害羞了呢!”室长笑。

钟阳给我打电话,我问他,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存在当下,留在了过去某个时光。钟阳思考了一阵,说:“精神分离吗?”这是骂我精神分裂。我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五一想去爬山。

我不知自己究竟纠结什么,自从看完那张合影,心里就疙疙瘩瘩。究竟谁被我遗忘了,或者说我究竟想在照片上看见谁?有人说,我们总把过去的日子想的比实际丰富多彩,难道我把生活的群体扩大了?我觉得以前该有很多有趣的事,只是很多细枝末节想不起来了。我的日记是写在空间里的,这样的好处是只要账号在手随时都能翻阅,但文字比记在纸上的少许多,我也没空整日上网。

我从近的看起,当然这近的日子距今也有些时日。

2010年10月23日

今天体检,我的眼镜又该换了,真不知道度数要飙到多高。高兴的是体重没增,身高多了一厘米,不知这里误差有多大。

大夫拿着听诊器在我胸前划拉了好久,我们异样地对看彼此一会,大夫笑了,我也笑了,这世上哪有找不到心脏的活人。大夫推推眼镜,边写诊断边对我说:“姑娘,心率慢了点,缺少锻炼呀!”钟阳那小子在我身后嘲笑,说:“谁不知道‘林妹妹体弱娇态,不过这是不是懒的结果没人知道。”我不喜欢被叫“林妹妹”,那姑娘短命,我想长长久久的活着。

日志上写的让我想想觉得很可乐,我们室长一分钟心率九十六下,我听着都替她闹腾。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心率一分钟五十三下,医生说不稀奇。只是我一紧张,胸口就发闷,好在我这人懒散惯了,紧张的时刻很少。

2010年11月17日

昨天是我生日,宿舍姐妹不知道,都回家了,我买了个小蛋糕给自己庆生。要命的事情来了,这天晚上还有过生日的,跟我一栋楼,她把音乐盒扔楼下了,我住一楼,听了一夜的生日快乐歌,就跟我一墙之隔,单调沉闷让我几度疯狂,但是宿舍楼锁上了,我出不去。endprint

2010年11月26日

今天英语老师找我了,说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我不好意思地挠头,被人说懒,尤其是姑娘家的,挺不好意思的,一屋子的代课老师。我答应老师,从明天起一天背三十个单词,不重复,到高考。老师笑了,一脸欣慰:“好是好,不如从今天开始。”

出来时遇到李静了,她看了我两眼,然后也进了办公室。听宿舍里的人说是办休学。

李静就是肝脏不好的同学。

2010年11月29日

钟阳那小子缺心眼,班主任说:非常时期,非常对待,该努力了,再不加紧哭都找不到地方,有些同学注意了,老师都看出来了,不是反对谈恋爱,只是有些人太后知后觉,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来?先放放,争取考同一个学校,到校园里享受爱情……这话我听着耳根子发烫,更要命的是坐我右边的钟阳,就在老师看我们这边时,他竟然转脸看我。我真恨不得咬他一口,还有比这明显的暧昧吗?

宿舍做了小小调动,来的人在我们几个中排行老三。

李静走了,今天下大雨,我们没去送她,一个人离开肯定很难过。

钟阳给我发短信,火车票都买好了,就等着学校放行了。我问他想好去哪了吗,他的声音满含兴奋:不是泰山吗,为什么不是泰山呢!现在我们不再暧昧了,我们是男女朋友。

2011年1月1日

今天元旦,班里的元旦晚会。老五唱的莫文蔚的歌,听得我直紧张,就是她设置早起铃声的那首。小妮讲了一个笑话,笑得班里人仰马翻,当事人却不知道他们为了哪般。我问她谁教她的,她说我讲过的,好吧,笑话带颜色,好在老班不在。钟阳唱的《别哭,我最爱的人》,唱哭了我的心。

看到这我又忍不住笑起来,小妮那孩子一直把我当偶像看来着。直到她去了四川我才发觉我应该崇拜她的。不多扯,看日志。

2011年3月25日

今天体检,验血那些搞笑事不提了,因为我心情不好。我的肺活量不达标,老班帮忙争取,走出医务室满头的汗,他对我笑了,说:就算只为自己想想,跑操时就围着操场多跑三圈吧。我问他是不是会耽误上课,老班头也不回的保证:只要我不是散步,老师会通融的。操场跑道是八百米的。

2011年4月12日

钟阳找借口不去上课,今天第十二天了,每天都跟我绕着操场多跑三圈。我把随身听放耳朵里,所以听不到他唠叨。

2011年4月20日

我现在很无聊,上线牢骚一下。医院里的味道总让我有种被洗衣粉里里外外清洗的感觉,究竟是干净的吧,不然怎么老想吐呢。我的有效肺泡就那么点,硬来的结果是岔气了,医生说很少见姑娘能这么强,气胸不再是男孩子们的专利。

我在医院看见李静了,她穿着还是显得奇怪,听小护士说她妈妈住在这有段时间了,也就是最后的人性关怀了。今天中午看见她推着她妈妈在花园里晒太阳,阳光明媚,所以李静母女看起来安静祥和。他们都说,我这人不张嘴看上去也很祥和。我们在走廊上碰到,没说话,我几次想张嘴,但不知能说点什么。

2011年4月29日

实习护士告诉我少玩手机,多多休息。

我看见李静的袖子上有块黑布,她妈妈去世了,除此之外,我没看见一点她妈妈去世的迹象,至少表情上看不透。不知为什么而悲,我想这才是最大的悲伤吧。年轻的生命,不能留下什么可能是最大的悲哀了。

2011年5月23日

钟阳说重庆大学是好地方,我们努力吧!

日记看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后面的都是高考后话,我没再往下看那生龙活虎的青春。李静一直没回过学校,什么都没参加,我们毕业是我们的事,跟她没关系,毕业照没有她,很正常,自从高二那次体检后就不见她跟任何一人亲厚。

我们查了天气,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和取暖衣物。钟阳是这么推诿责任的,我身体不好,所以更该锻炼,我背着两个人的东西,走了不到海拔五百米就撑不住了。我觉得旅游攻略上说得对,上山坐缆车,徒步下山看风景,这样惬意。钟阳坚决不听,把包揽到自己身上,对我横眉毛竖眼睛,说再喊累以后放假就回家休息。

天气很好,今年极寒时间长,热的却很快。我一边擦汗,一边弱弱地抱怨,哪还顾得上看风景。钟阳拿着相机“咔嚓咔嚓”一个劲的拍,隔会就拿过来给我看,我摇头对他说:自己看着就行。

钟阳不同意,把相机塞到我手里,一脸狞相:“你说过什么着,不是要爬泰山,走最完整的路线,拍最多照片,看最清晰实在的日出吗?”我朝他撇嘴,这孩子犯二了,我扯谎扯惯了,但也不敢这样豪言壮语得扯。

钟阳说我记忆不好,忘了很多重要的事。这话让我兴趣十足,让他给我讲讲以前的同学,我可能把某个重要的人忘记了。钟阳也是从高二跟我同班,讲的那些我都记得清楚。我开始怀疑忘掉的人在高一跟我有关系,但也说不通,两年之久,我都把他忘记了,又怎会联想到高三的宿舍合影。

钟阳问我还记不记得那年医院里实习的小护士,实习快结束了,在我身上栽了跟头,给我吊盐水找不到血管。她的导师见我一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发飙了,只给她一个及格。钟阳说姑娘也是倒霉了,五月五日结束实习,四日被导师批评。我突然想起来,问:“我是不是从住进医院一直到出院,中间没回学校?”钟阳点头。我又问他,小护士给我打针是几号的事,钟阳翻着眼皮,很确定地说:“三号。”

我问他怎么确定,他笑:“当天学校照毕业照,晚上七点我才赶去看你,在车上还遇见老同学了,李静,她主动跟我打的招呼,还有那天她戴着一副眼镜,跟你不说话时的感觉很像。”

我很确定现在自己满脑袋都是白毛汗,我又问他:“我是不是没赶上照毕业合影?”钟阳趴在我身前,遮住了后面绚烂的阳光,摸着我额头:“对呀,你没看班级合影吗,背面不是写着,谨以此遗憾你无法到场。还有你们宿舍本来想等你出院再留份合影,但时间紧迫……”

猛然想起我那简单的同桌,老五那天对我说:“照片我没带,难道到底不是六个吗?”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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