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坊和树
2014-03-20曹梦雨
曹梦雨
牌坊,是徽州地平线上独特而又孤独的褶皱,断断续续地去过好多次徽州了,也领略过各种各样的牌坊,歙县县城的“许国八脚牌坊”无疑是让我影响最深刻的一座,与其说它是一座牌坊,不如说是一座楼,四面八脚,气势不凡,和它相比,一边歙县县城的城门竟显得有几分矮小了。很远就能看见牌坊上写得几个大大的正楷字——大学士,这是牌坊的主人,明代徽州人许国的头衔,在当时,这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不独独是许国牌坊,“父子尚书”坊,“同胞翰林”坊,“奕世尚书”坊,无一例外都将牌坊的主人或者家族与象征权力和地位的头衔联系在了一起,除此之外还有象征贞洁的牌坊,象征乐善好施的牌坊,象征仁义的牌坊,甚至还有一个棠越牌坊群,整整齐齐地码了七座牌坊,更是将忠孝节义一网打尽了。
正因为这些牌坊所代表的励志形象或者道德形象过于完美,我总觉得它们遥远的不真实,况且对于我这个不甚高大的人来说,过于法相庄严,反而容易让人心生自卑。看来古人就懂得如何炒作自己,只是时过境迁,那些昭然若揭的功名利禄,现如今被重新包装起来,为当地的致富贡献着余热,也充当着人们的下酒菜,也不知这些徽州的先人,地下有知,是不是也不免感慨唏嘘一番呢。
除了热衷于立牌坊,徽州人还喜欢在自家村口种上几棵树。那些有些来历的古村,村口无一例外,都站着几棵上了年纪的树,房屋或许可以翻新,历史甚至可以改写,但我知道,树不会骗人,有了生命,就有了真实。所以,每次看到有参天大树,我总不免驻足一番,“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想必那些被先人福泽的后世子孙,尚不至被利欲腐蚀的太严重。
去年和两个好友相约泛舟于新安江上,在江边偶入一座叫樟潭的古老村庄,一进村,一鼻子樟木香味。但见村中立了一棵巨大的樟树,主干竟有十人合抱般粗细,整个树冠遮住了很大一片空地,我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以树为名的村庄。向村人打听,才知道这树安然地活过了宋元明清,渐渐地活成了传奇,村人对待它就像对待自己的祖先,果然,这里的房屋一律建的离大樟树至少十几步远,房梁高度也不敢超过树冠。将近千年过去了,人们对树的情感,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更显芳醇,这棵树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难以参透的讯息,然而,或许正是这种福泽和反哺,保佑着这里的人们和树,一起安然度过了世间的无数变迁吧。
见了那些树,我总不免心生欢喜,牌坊和树,可以说是徽州给我的独特的记忆符号,然而两相比较,又似乎能玩味出一些人生的真味来。徽州大地上,明清以降,曾经是牌坊林立,而现在能作为景点呈现,说明所剩者寥寥,它们所昭示的,如今也不过做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毫无神圣的意味。生命是短暂的,那些石头的牌坊,竟然多数没有活过这些树,想必功名利禄,不过是一时的得失,如同过眼烟云,竟还不如生命的真实来的持久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