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森林夜行看好小伙布朗的二重身
——心理接受冲突
2014-03-20李纳
李 纳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从森林夜行看好小伙布朗的二重身
——心理接受冲突
李 纳
(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纳撒尼尔·霍桑是美国19 世纪最具影响力的浪漫主义小说家和心理小说家,围绕清教主题是其创作特点,此外他还比较擅长对人物进行心理刻画、揭示人物的心理冲突。文章在呈现当时狂热的清教信仰的同时,主要从好小伙布朗的森林黑夜之行所表现出来的内心冲突来探讨他二重身的本性。
霍桑;布朗;清教;心理冲突;二重身
19世纪的新英格兰地区,清教思想像流淌于人们身体中的血液一样渗透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生活在这种宗教气息浓厚、宗派斗争激烈的环境下,加之亲人遭受宗教迫害,种种因素为霍桑的独特创作刻下了清晰的清教痕迹。在《年轻的好小伙布朗》中,霍桑渴望为读者展示这样一个事实: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阴暗的自己,只是大多数时间都处于被压抑状态,因为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努力隐藏这个不被看好的自己,而将完美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解释的话,它表现的就是意识和无意识的作用。
本文从弗洛伊德心理分析角度讲述无意识对抗意识:深邃的森林经历让布朗意外发现了自己的二重身事实,即另一个隐秘的自我;随着旅途的继续,他逐渐认清其他村民的另一面——不为人知的阴暗面。他意识到其实所谓的好人与坏人就像连体婴一样共存于一体,每个人都有二重身份,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标准。好人就是那些平时表现给世人光明面多于邪恶面的人;坏人则恰恰相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好人与坏人是绝对的,因为二重身的缘故,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性。霍桑借助布朗夜行的所见所闻,为世人揭露了这样一个事实:神圣宗教的虚伪、公平社会的阴暗、善良人性的罪恶。
一、布朗的夜行——遭压抑的无意识即欲望
故事开篇讲述一个清教徒好小伙布朗不顾新婚妻子费思的哀求去参加一个举办在半夜森林深处的秘密女巫宴会。途经阴森的森林,他遇到一个拥有魔法的年长同行者,他为布朗一一讲解村上许多平时受人尊敬的男女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般的另我,这让布朗大为震惊,万般苦恼,曾经教他清教教义的老妇人、德高望重的教堂牧师等等此时在黑夜里都脱掉了他们平时常戴的伪善面具,丑陋的自己被一层层剥开。更令布朗诧异的是在森林里他看到妻子经常佩戴的粉红色缎带的飘落,因为他意识到妻子也瞒着他将要前去参加巫师的宴会。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宴会上他在一群好、坏乡亲及善、恶邻居中看到了他那平时漂亮又贤惠的妻子。他连连呼叫并要她“仰望天国,抗拒邪恶”,然而却力不从心。最后,他发现自己孤伶伶地留在森林之中。第二天,布朗回到村子,此时的他重新解读了村民:个个都是披着善良外衣的恶魔,就连自己的妻子也是如此,每个人都在伪装着自己。他开始怀疑一切,并且最终在忧郁绝望中死去。
从弗洛伊德观点来分析布朗此次的夜行,其实无非就是他内心深处一直遭压抑的欲望的外在表现。身为一个丈夫,他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子,更何况他们是新婚,加上妻子的苦苦哀求想要挽留他,所以尽管他为丢下娇妻一人而感到内疚,但是内疚终究还是没能抵过他内心的欲望,所以他下定决心前往森林深处……弗洛伊德将人的心理结构划成三个分区:本我、自我、超我。本我处于无意识状态,不受任何社会、道德的限制,是人各种本能欲望的根源。自我处于意识状态,受社会伦理等现实原则的规范,容易和本我发生抵触,是人心理冲突的根源;超我大多数情况下处于无意识状态,受道德原则的指引,直接、间接作用于自我压制本我,是保证社会秩序、道德规范等等正常运作的有效因素。[1]128-131故事中布朗不顾一切前去参加巫女宴会,只为满足他一时的信仰快感,但处在当时宗教氛围如此浓厚的社会背景下,清教思想根扎在每个人脑中,这就造成了布朗在追求信仰快感和清教教规之间发生心理冲突:屈服于“本我”的诱使抑或遵守“自我”的规范。最后在“超我”的协调下,“自我”的力量还是不足以战胜“本我”的冲动,所以布朗的此次夜行归根到底还是遭到压抑的无意识,即“本我”的驱使。在弗洛伊德看来,意识是可以觉察到并能够认知的心理部分,由于意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非常紧密,它受到的限制也就更多。意识好比冰山一角浮在心理结构的表层,而埋藏在水面下的冰山主体却是人们不能认知或者是尚未认知的潜意识。弗洛伊德又将潜意识细分为前意识和无意识:前意识是介于意识和无意识之间比较容易转化为意识的心理材料;无意识处于心理结构的深层,是人们难以察觉和认识的部分。[2]89无意识包括所有曾被压抑或从未被允许变位意识的心理材料。(转引自弗农·J·诺贝尔、卡尔文·S·霍尔《心理学家及其概念指南》)弗洛伊德将被压抑的欲望理解为本我,即在无意识领域中藏匿着的与生俱来为社会伦理道德和宗教法律所不能容许的各种原始而野蛮的动物性本能。[2]93布朗所参加的这个宴会举办在深夜已经足以证明它的神秘性质,另外,举办地又是在隐秘的森林深处,这样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性。这个宴会只是充当了布朗此次夜行的一个媒介,而布朗夜行的真正动因并不是它,而是他想要冲破自己被压抑的无意识,满足自己平时由于遭受周围社会规范限制而不能随自己的欲望,比如说他的信仰惨遭社会各种宗教伦理的压制。布朗的信仰被压抑着,而他只能从被压抑的幻想中暂时满足现实无法实现的渴望,所以他要前去参加宴会。
二、布朗的二重身:森林同行者
森林旅行者其实是一种隐喻,布朗是善良单纯的森林同行者,森林同行者是邪恶疯狂的布朗,二者是集天使与魔鬼于一身的同体。根据弗洛伊德有关压抑的学说,凡压抑下去的东西并不会消失,而是存储在无意识领域,时时刻刻等待着回返到意识层面。[3]之所以说森林同行者是一种隐喻,是因为他其实是布朗无意识层面遭压抑的黑暗自己,也只有在象征邪恶的黑夜里才能得以露面,所以他是想象中的一个人物,并非真实存在。“压抑”不仅仅是某种本能和情绪得不到自由表现,还意味着一种思想及其情感脱离开意识,隐藏在意识里。[4]248他在森林里的一颗大树下看到一个严肃而体面的人影,正是这个人影成了他的同行者。这个人影“活像布朗死去的父亲,而且别人都会以为他们是父子俩”。首先从文本中我们可以得知森林同行者在外貌上和布朗十分相似,如同父子一样,所以,他可以被理解为是布朗的化身或者可以说是中年以后的布朗,即布朗的二重身。其次,森林同行者对布朗及其周围的事情了如指掌,只不过他和布朗对周围人和物的认识反差很大:布朗所认识的祖辈宗教信仰是虔诚的,教他清教教义的老妇人是善良的,教堂牧师是正派的,妻子是贤惠的等等;但是森林同行者却一一给他道破这些人的阴暗——布朗眼中虔诚的祖辈实际上是异教徒,善良的老妇人是个骗子,正派的牧师更是虚伪,贤惠的妻子也是装出来的。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是假的,每个人都有两个自己,其实,布朗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并不比他们好去哪里,因为他也是如此,森林同行者就是那个伪自己。布朗是个好小伙,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所以他看到的世界是光明的;然而森林同行者是个邪恶的魔鬼,他只能看到世界的阴暗。平时受到社会秩序、伦理道德、宗教教义等外在的制约,布朗不会随便触犯这些规范,所以他是个好小伙。不过与此同时他的欲望已经遭到不同程度上的压制并退回到无意识层面不敢轻易崭露头角,但是一旦有展现的机会它们会立刻返回到意识层面。
情绪的“缓和”其实就是指本能的潜在能量得到了适当的宣泄。情绪如果得不到表现,本能的冲动就会被相反的冲动抑制,或者被社会力量武断地压抑。本能冲动被压抑后,其潜在能量就会郁积起来以致对心灵造成一种痛苦的压力,但是压抑力量一旦被除掉,郁积的能量就可能畅快地排出。[4]236这次森林夜行唤醒了布朗雪藏的意识,他只是想借森林同行者之名保持自己好小伙的美誉、摆脱邪恶的罪名。孰不知他骨子里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邪恶想法,只不过是遭到了外界因素的种种压迫使其退回到无意识领域,使得他一直活在美丽的城堡里,靠那些徒有的表象来喂养现在生活的饥饿、填补生活的空虚以致于他不敢面对现有的生活;但是在黑夜里他可以做回真实的自己,受到外来刺激之后重新激活的压抑得以实现爆发,他那被囚禁的欲望及遭冰封的无意识得以释放,他一直以来被压抑而郁积的力量得以排除。综上,森林同行者其实是陌生化了的布朗,是布朗最真实最黑暗的影子,是布朗一直拼命想要压下去的那个秘密的自我,所以,森林同行者就是布朗的二重身。
三、二重身的接受冲突——本我、自我、超我的斗争
本是怀着对未来的美好信念,布朗踏上了通往森林的凄清小路。而在这段路程中,邪恶的诱惑开始不断冲击他坚定的善念。布朗回避了他人人性中的邪恶,坚信自己的人间天使妻子费丝,抵挡住了邪恶的诱惑。布朗在森林里如约见到了他的同伴,这人大约50岁,穿着的模样和布朗相似,而且神态比相貌更像,会让人误认为他们是父子。邪恶总是带着慈善的面具。他实际上是邪恶的化身。他身上带着一根酷似黑蛇的手杖,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暗淡的光线下这根手杖活脱一条扭动的大蛇。人类的始祖亚当夏娃正是由于恶蛇的诱惑而偷吃禁果,犯下“原罪”。而布朗,也在这位长者的诱惑中美好的信念慢慢瓦解。[5]常言道物极必反,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在我们欢笑的时候某种烦恼的种子或许已经撒播并生根发芽,结出我们不得不采摘的毒果。信念的美好与现实的丑陋、善与恶犹如一对对孪生兄弟互相关联,在互相对立和比较中显现出各自的特性,它们不仅互相产生,而且互相依存。布朗有意回避邪恶却不料被邪恶看中,因为当时狂热的清教信徒们害着一种名叫原罪的集体病,然而在这种迷狂背后藏匿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拿布朗来说,平时大家眼中的好小伙,但是在邪恶的黑夜里他做着邪恶的事情。过去的黑暗压抑着布朗的心,使得他急于寻找逃离的途径。所以他借助他的二重身来完成平时好小伙不能做的事情。
在本我、自我与超我的冲突中,布朗苦苦挣扎,心里承受着越来越强烈的痛苦煎熬。一方面,这种痛苦来自本我、超我和现实三者给自我的压力。本我的冲动造成了肉体的紧张感和宣泄的需要,这带来了身体的痛苦。同时,超我又以良心的形式惩罚自我,让布朗深感内疚和羞愧。更糟的是,现实的外部环境也为自我的工作设置困难。黑暗的森林、崎岖的道路以及对前方事物的不可预测,都给自我造成了不安。[6]当布朗进入森林时,他自言自语道:“每棵树后可能都藏着恶魔似的印第安人”,这是他对于森林中阴森氛围害怕而产生的幻觉。这种幻觉正是由于他一直以来所信奉的“超我”所反对和否定的。“超我”追逐一切光明、美好、阳光的事物,而这与他所处的森林(自我)是完全背离的,这种“自我”与“超我”的冲突产生了让他想逃离的幻觉。与魔鬼见面后,他开始对进入森林(本我)深处产生顾虑和犹豫。[7]穿梭在黑暗的森林里,他不时地回头看看,在森林里一棵大树下他遇到了撒旦一般的恶魔并与他同行。此时的森林黑暗指的是时时刻刻隐藏在布朗无意识领域的邪恶,即本我;并且通过典故引出邪恶撒旦的诱惑,而这里的撒旦扮演者非他人,是布朗潜意识里那个邪恶的自我。这样看来,森林同行者实际上就是布朗的二重身,是遭到自我和超我压抑下的自我的表现。当同行者说:“你来晚了,古德曼·布朗。古老的南方的钟声已敲响”,布朗被这位不期而至的同行者吓到,用他颤抖的声音回答道:“Faith耽误了我一会儿。”Faith一是布朗的新婚妻子,另外,从其象征意义来看就是布朗的个人信念,它体现是超我的调节作用,所以布朗的迟到是超我引起的内心犹豫。他行走在茂密无边的森林中,周围显得那么阴森恐怖。途中,布朗不止一次地表现出犹豫,因为他觉得这样违反了一个清教徒应该恪守的原则。[8]综上,布朗的森林夜行其实是本我、自我、超我共同作用的一个心理挣扎过程。在黑夜隐秘的森林里,布朗摆脱了自我和超我的限制,解放了自我,接受了自己的二重身事实,即邪恶的布朗。
四、结语
霍桑是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个重视心理描写的小说家。他的心理分析小说对后世作家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本文运用弗洛伊心理分析理论对《好小伙古布朗》进行分析,对人物的思想矛盾、内心挣扎进行了生动的描写并且对小说主人公的心理活动和行为变化作出了清晰的展现。作为清教小说家的霍桑,从清教教义所严打的邪恶、堕落、自我怀疑等等角度而作,洞悉了清教徒内心的黑暗,旨在呼吁人们去对抗不合理的道德、法律乃至社会旧秩序,对抗毒害人们心灵的保守清教教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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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Goodman Brown’s Hesitation about His Doppelganger Identity from the Forest Travel: Psychological Conflict
LI Na
(Faculty of Foreign Language, Anhui Normal University, Wuhu 241000, Anhui, China)
Nathaniel Нawthorne is the most influential American romantic and psychological novelist in the 19th century. His unique affection for the topic of Puritan is one of his common writing characteristics. Besides, he is good at describing psychology and revealing characters’ inner conflicts. Apart from the description of strong atmosphere of Puritanism at that time, the paper focuses on discussing Goodman Brown’s psychological struggles in the dark forest traveling to disclose his doppelganger essence.
Нawthorne; Goodman Вrown; Puritanism; inner conflicts; doppelganger
I712.074
A
1674-9200(2014)04-0059-04
(责任编辑 田景春)
2013-10-18
李 纳(1987-),女,安徽亳州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