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思想科学界定的历史考察

方 圆

（湖南师范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湖南长沙 410081）

2001年《党的文献》第2期上刊登了山东工程学院法学系房晓军同志的《中共历史上对毛泽东思想的三次科学界定》（以下简称“房文”）一文，该文对于正确理解毛泽东思想的内涵，对于正确理解毛泽东思想与马列主义和邓小平理论的关系，作了比较深入的研究。但是“房文”认为，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对毛泽东思想作出过三次科学界定。我们认为，界定毛泽东思想有一个过程，真正科学的界定只有一次。为此，本文拟就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作一历史考察。

一 中共“七大”构建了科学界定毛泽东思想的基本框架

考察毛泽东思想科学界定的历史过程，首先必须把握毛泽东思想的科学含义。中共“七大”的贡献就在于，对毛泽东思想科学含义的基本框架做出了描述，具体内容如下。

其一，指出了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没有马克思主义，就没有毛泽东思想。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把马克思主义运用于中国革命的实际。中共“七大”通过的党章和刘少奇《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1950年1月经作者改名为《论党》）中指出：“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与中国革命的实践之统一的思想，就是中国的共产主义，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没有运用，就没有发展；有运用，才有发展。马克思主义不仅仅是一门科学，而且是一门发展的科学，发展是在运用基础上的发展。刘少奇的报告突出地强调了毛泽东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他指出：“毛泽东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在目前时代的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民族民主革命中的继续发展，就是马克思主义民族化的优秀典型。”[1]333他还特别强调：“毛泽东思想，从他的宇宙观以至他的工作作风，乃是发展着与完善着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1]335中共“七大”虽然没有明确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的表述，但“运用与发展”的含义是十分清楚的。

其二，概括了毛泽东思想体系核心理论的基本内容。毛泽东思想的内容就是关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而中国革命尤其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是毛泽东思想体系中的核心内容。我们非常赞同张静如教授对此所持的观点。他认为：“任何一个思想体系，都包含着若干个理论，而其中必有一种理论是该体系的核心。毛泽东思想体系也不例外。构成一个思想体系的核心理论，至少具备两个条件：一是自身必须形成体系，即理论的系统化；一是必须能够成为这个体系中其他理论的基础，或者说这个体系中的大多数理论要由这一理论导引而出。在毛泽东思想中，只有新民主主义理论具备这样的条件。”[2]

对毛泽东思想中新民主主义理论的内容作出概括，最早见诸于刘少奇在中共“七大”上所作的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他把毛泽东思想的内容概括为九个方面，即：毛泽东同志关于现代世界情况及中国国情的分析；关于新民主主义的理论与政策；关于解放农民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统一战线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战争的理论与政策；关于革命根据地的理论与政策；关于建设新民主主义共和国的理论与政策；关于建设党的理论与政策；关于文化的理论与政策等。他说：“这些理论与政策，完全是马克思主义的，又完全是中国的。这是中国民族智慧的最高表现和理论上的最高概括。”[1]335在今天看来，尽管这种对毛泽东思想体系的概括还不够全面和集中，但是它为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对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的概括提供了重要参考。

其三，提出了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这一思想最早是由毛泽东同志提出来的。1945年中共“七大”通过的党章，规定以毛泽东思想作为我们党的指导思想的时候，毛泽东说：“你们一定要用个毛泽东思想，我也可以同意，因为党总要找个代表。毛泽东思想不是一个人的，都是从大家来的，我把它综合起来，把它概括起来，你们叫毛泽东思想也可以。”[3]建国后，当周世钊向他提出关于毛泽东思想的问题时，毛泽东说：“七大时，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革命实践结合的正确思想体系，可以说已经到了成熟的地步了，于是大家觉得很有必要给这个思想体系安个名称。党中央当时确定把这种正确思想体系叫做‘毛泽东思想’，决不是说‘毛泽东思想’就完全是我一个人的正确思想。它是包括一班人的正确思想在内的。明确地说，‘毛泽东思想’是包括我们这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的正确思想在内的，只不过是用我的名字来代表罢了。”[4]这充分表明，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毛泽东同志的一贯主张。这就为后来科学地界定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提供了依据。

中共“七大”对毛泽东思想的界定，对于确立毛泽东思想作为我们党一切工作的指针，使全党在毛泽东思想的基础上达到空前团结，起到了重大作用。

遗憾的是，毛泽东同志关于毛泽东思想是集体智慧的结晶的主张未能写入“七大”的党章，这不能不说是“七大”对毛泽东思想的界定存在的缺陷。毛泽东同志在创立毛泽东思想中，贡献最大。但仅仅强调毛泽东同志个人的贡献，就没有给中共集体智慧的结晶留下适当的位置。大会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要求：“一切党校和训练班，必须用毛泽东同志的著作作为基本教材；一切干部，必须系统地研究毛泽东同志的著作。”[1]337这就容易给人们一种误解，毛泽东的著作就是毛泽东思想。正是这种缺陷，为后来个人崇拜的发展，留下了理论上的缺口。既然毛泽东思想是毛泽东个人的著作所阐述的理论，那么他个人所说的话就代表毛泽东思想。长达十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全局性的错误，都是可以从这里找到原因的。

二 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作了完整的概括

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按照邓小平同志所说的，就是要“完整地准确地理解毛泽东思想”[5]42。所谓完整地（不是零碎地），就是要从体系上把握毛泽东思想；所谓准确地（不是歪曲的），就是要领会毛泽东思想的灵魂和精髓。林彪等人只强调学习“老三篇”，说“老三篇”就代表了毛泽东思想；到后来的“四人帮”，特别是所谓理论家张春桥，引用毛泽东同志的某些只言片语，歪曲、篡改毛泽东思想。他们在实质上都是否定毛泽东思想的。

最早提出毛泽东思想有个体系的是刘少奇。他在中共“七大”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中指出，毛泽东思想“发展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特出的、完整的关于中国人民革命建国的正确理论”[1]333。邓小平也指出：毛泽东思想是个体系，是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关于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1981年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以下简称《决议》）作了科学的概括。

其一，《决议》明确概括了毛泽东思想在六个方面的独创性理论贡献。决议指出，毛泽东思想具有多方面的内容，在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关于革命军队的建设和军事战略、关于政策和策略、关于思想政治工作和文化工作、关于党的建设等方面，毛泽东思想以独创性的理论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决议》把毛泽东思想理论体系概括为六大理论，其中前两个方面是从宏观上即纵的方面加以概括，后四个方面是从微观上即横的方面加以概括的。

其二，《决议》第一次使用了“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的表述，指出：“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是贯穿于上述各个组成部分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它们有三个基本方面，即实事求是、群众路线、独立自主。毛泽东同志把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运用于无产阶级政党的全部工作，在中国革命的长期艰苦斗争中形成最具有中国共产党人特色的这些立场、观点和方法，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

毛泽东思想理论体系的六大理论加上活的灵魂的三个方面，形成了完备的毛泽东思想的科学体系。此外，《决议》还明确表述毛泽东思想“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以上这些概括，是迄今为止对毛泽东思想科学体系的最权威的概括。

从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来说，《决议》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没有把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概括到毛泽东思想的科学含义之中，因而也还不能说就是完整的。

三 中共“十二大”对毛泽东思想首次作出了科学界定

毫无疑义，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已基本形成。虽然在毛泽东思想理论体系中仍有“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表述，但在对毛泽东思想的界定中缺了“建设”一词，因此，对毛泽东思想的界定还不十分完整和科学。直到中共“十二大”，对毛泽东思想才首次作出了科学界定。中共“十二大”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指出：“以毛泽东同志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结合起来，创立了毛泽东思想。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是被实践证明了的关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6]中共“十二大”之所以能够把“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纳入到毛泽东思想中，是因为：

首先，《决议》为中共“十二大”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作了必要的准备。在《决议》对“建国三十二年历史的基本估计”中，对建国以来的建设成就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如工业建设中强调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农业中生产条件发生显著改变，生产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城乡商业和对外贸易都有很大增长等等，并强调“三十二年来我们取得的成就还是主要的，忽视或否认我们的成就，忽视或否认取得这些成就的成功经验，同样是严重的错误”[7]。《决议》对社会主义建设成就和经验的充分肯定，为党的“十二大”把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概括到社会主义建设中作了必要准备。

其次，对毛泽东思想中包含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的认识，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全党的认可。确认毛泽东思想中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得到全党的认可集中体现在1980年3月至1981年6月邓小平的《对起草〈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意见》中。邓小平指出，“转入社会主义建设以后，毛泽东也有好文章、好思想”[5]296，“要说清楚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毛泽东同志有哪些贡献”，“这段时间他的一些重要文章，如《论十大关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等都要写到，这些都是我们今天要坚持和发展的”[5]297。作为中央第二代领导集体的核心，邓小平的这些观点无疑反映了党中央对毛泽东思想中“建设”理论研究的重视和认同。此后我们党的领导人对这段时期中共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也是予以肯定的。胡锦涛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指出：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在探索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严重曲折，但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为新的历史时期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8]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把“取得了社会主义建设的基础性成就”看成是毛泽东毕生最突出最伟大的贡献之一，“为我们探索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积累了经验和提供了条件”[9]。这些讲话的精神至少包括：一是高度评价了毛泽东在探索社会主义建设中的“独创性理论成果”，“积累了经验”，成为毛泽东思想的重要内容；二是指明了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关系。社会主义艰辛探索时期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成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形成的思想理论渊源。

再次，联系中共“十二大”的历史主题考察，毛泽东思想中的“建设理论”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理论渊源和新的逻辑起点。众所周知，中共“十二大”被认为是党的“七大”以来最重要的一次会议，是以“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载入史册的。如何全面开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这必须要有正确的建设理论作指导。这些正确的建设理论不可能凭空捏造，必须建立在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中，而毛泽东提出的走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思想、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的学说、正确处理社会主义社会两类不同性质矛盾的学说等，是根植于实践并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所证明是正确的，必将成为新时期社会主义建设的理论渊源和新的逻辑起点。

综上考察，我们可以得出两个结论：一是中共历史上对毛泽东思想的科学界定只有一次，即中共“十二大”。“房文”认为，在“中共历史上对毛泽东思想有三次科学界定”的表述是不科学的。如果说有三次科学界定，那岂不是说后面的科学界定否定了前面的科学界定？二是中共“十四大”、“十五大”是对中共“十二大”关于毛泽东思想科学界定的认同。“房文”认为，“中共‘十四大’和‘十五大’通过的党章……把毛泽东思想更加直接明白地定义性规定为‘被实践证明了的关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正确的理论原则和经验总结’，使毛泽东思想的定义更加全面、准确地与其实际内容相符合，使这一定义更加科学完善”[10]。这种表述显然是不准确的。中共“十二大”已经对毛泽东思想作出了科学界定，中共“十四大”、“十五大”根本不存在像“房文”所说的是第三次科学界定。只要我们把中共“十二大”的党章同党的“十五大”的党章比较一下就知道，关于毛泽东思想科学含义的表述是完全一样的。

[1]刘少奇选集（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2]郭德宏.毛泽东思想基本问题专题讲义[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0：63.

[3]龚育之.龚育之论中共党史（上册）[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99:121.

[4]陈明新.领袖情——毛泽东与周世钊[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0:195.

[5]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6]中国共产党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78-79.

[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注释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74.

[8]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N].人民日报，2012-11-09.

[9]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3-12-27.

[10]房晓军.中共历史上对毛泽东思想的三次科学界定[J].党的文献，2001（2）：4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