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雪宝山至红池坝

男人如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飞播站-燕子洞-放羊坡-筲箕湾-干河沟-车场坝

9日一早，大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我们按预期出发，车驰行几乎整整一天，薄暮时分到达雪宝山脚下白泉乡凉水井。蒋泽荣向导来迎接我们，这是一个看不出年已63岁，身壮体健，脸呈高原红的林场巡护员。他说起亲眼看见华南虎时，驴友们心情既紧张又兴奋，对即将穿越的野性雪宝山充满期待而又有些恐惧。

本次穿越是第二天一早，从雪宝山飞播站开始的。这里是城口与开县交界地，站在界碑，眺望被连续几天雨水荡涤过的雪宝山，空气清新，万物皆净。突然一只岩鹰飞出，扶摇直上，又俯冲而下，消失在茫茫密林。

我们兴致勃勃启程，踩着林区公路重装驴行。这时雨过天晴后的太阳出来，烈烈如火，一会我们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穿燕子洞，上人桩石，过放羊坡……眉眼间尽是山峦叠嶂，乱石嵯峨，时而异峰突起，时而悬岩直壁，时而高岭深壑，时而飞瀑流泉，抑扬顿挫，巍峨险峻，的确野性。驴队再经排方石，上筲箕湾，过干河沟……中午时分行至车场坝。公路终于在这里画上了句号，眼前突然展现出碧绿蔓延的草甸，如水一样流淌，像画一样静谧。陡峭的山势也平缓下来，开着红黄紫白的野花，间或有一蔟蔟葱茏的林木，如激起的波涛，凝固在草甸之中。刚走完一大段公路的驴友们突然踩上这样柔美的草甸，欢喜得不得了。如果说我们刚才走过的雪宝山像一个强悍粗犷的莽汉，那么从这里开始，雪宝山蜕变成一位妩媚清丽的淑女。蒋向导问我：从这里左走就到十里坪扎营，可看睡佛、万亩草场等景观，上雪宝山的驴队都是左走。如果直走则经窝窝甸、分水潭、石桥、蒿草坝、碑桠口到七窝凼扎营，两条路风景各有特色，路程都差不多。我反问他发现华南虎是在哪条路上？他记忆犹新地说起十年前，他巡林至七窝凼在碑桠口看见无头人骨，向森林公安报案一事。此信息，我早在资料上查询获悉：当年曾有数十家媒体以“一男子在雪宝山被猛兽吃掉，专家分析惨剧可能是华南虎所为”报道了这一骇人听闻的信息，因而引起各界轰动。

显然我们已身临华南虎出没之地，尽管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仍然毫不犹豫决定直走，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剑指碑桠口，邂逅华南虎。

直走碑桠口，见证华南虎吃人之地

窝窝甸-分水潭-石桥-蒿草坝-碑桠口-七窝凼

沿一条秀美的小路向碑桠口前进。一路上草木吐翠，花儿飘香，路边的野花伸手可摘，在这样原生态的山路上驴行，绝对是一种美的享受，大家也全然忘记了疲劳和华南虎的威胁。直到我们兴奋地越过分水潭、石桥、蒿草坝，到达碑桠口时，蒋向导才指着一片森然林木说：华南虎吃人就在那棵松树下，受害者可能是一个挖天麻的当地山民，真是太惨了，整个头颅不知去向，身体上的肉被吃光，草地上血迹斑斑，惨剧发生并没有几天，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认为人是被华南虎吃的，当然是一种猜想，因为老虎才有这个能量和食量，雪宝山的金钱豹还不至于这样凶恶。后来我巡山就经常带着两条猛狗以防万一。

而今，华南虎吃人处已长出齐腰的青草，还开着一蔟红艳艳的野花。我走过去，在那里默默地站了一会，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是恐怖伤感还是神秘好奇的感觉，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的密林，会不会突然跳出只吊睛白额的华南虎，向我们扑来呢？不过我自信动物都是怕人的，看见我们一大群穿着红红红绿绿冲锋衣的驴友，即使有华南虎，可能也逃之夭夭了。我提议今天干脆就跟着华南虎踪迹往密林深处穿越，看到底有没有华南虎。蒋向导说，出现华南虎脚印最多的是七窝凼附近，不如下午去那里走走。接着疑惑地反问我为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回答他，尽管华南虎野性，但它是自然界所有老虎的始祖，目前世界上被公认的9个虎种都是由华南虎衍生而来的。更为重要的是华南虎起源于二百万年前的我国，所以也称为中国虎。早在1996年华南虎就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列为十大极度濒危物种之一，不惜代价抢救保护。我国在2000年曾对华南虎进行过大规模搜索调查，结果没有发现一只野生华南虎。而目前在全国各动物园内保护圈养的100余只华南虎，在长达20余年的繁殖过程中，近亲繁殖极其严重，种群退化十分明显。按目前趋势，圈养华南虎的灭绝也只是个时间问题。所以学者专家们无不痛心疾首地认为，被中华民族引以骄傲，在我们的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中国虎将彻底灭绝。你想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如果能在重庆市雪宝山发现野生华南虎，会是怎样一件兴奋的大事。可如果我们真的遇上华南虎该怎么办？不过想到有经验丰富的蒋向导在，我们又人多势众，想来那可敬又可畏的大虫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倒是怕遇不上。

疑似虎啸，半夜惊魂七窝凼

遁着虎踪，下午近4点我们翻过碑桠口时，眼前豁然一亮，山下横亘着一片青幽幽坦荡的草甸，甸上绿草如茵，野花满地，有马和羊在吃草。草甸四周，秀丽的山峦如金字塔苍翠屹立，如画如诗。好一个精致玲珑的高山盆地，这里便是今晚我们的宿营地七窝凼了，驴友们都情不自禁欢呼着奔向盆地。洁白的羊儿和枣红色马儿停止吃草，惊愕地抬起头，好奇地打量这群闯进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驴友们有的说这里像武隆仙女山那个大草原，但七窝凼更原始，山要青些，草要绿些，天要蓝些，空气要纯些，只因这是雪宝山自然保护区的腹地嘛，人迹罕至。这时蒋向导说，旅游局正在筹划由车场坝修公路到七窝凼。我们一听都直叹气，公路一通，车来人往，可想而知七窝凼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好在我们率先享受了七窝凼的原始。

搭好了帐篷，我们没有忘记寻访华南虎的初衷，跟随蒋向导走进七窝凼附近的密林。他说，七窝凼的来历是因为这里分布着七个长年水不干的水潭，神奇的是不知道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七窝凼周边环境来看，水源丰富，林深草长，应该是动物喜欢光顾的地方。我们穿过一片齐腰深的野草，向导提醒注意草中有蛇。这使我想起上午驴行在林场公路上，看见一条红颜色的毒蛇，被轧成圆圆一盘肉饼，估计被车轮辗过。上了一个石崖，下了一条沟壑，拨开茂密杂乱的树木，地上泛起枯枝腐烂的气息。突然簌地一声，一道黑影从旁边的林子里窜过，跑得奇快，压倒了一路灌木，吓我一大跳。向导平静地说可能是野猪或獐子，黑熊一般要晚上才出来活动。心有余悸踩过一段沼泽，便看见了寂寞密林中的水潭，约莫两个篮球场大小，呈圆形，阴森森的，像幽女的眼睛，静静地仰望着蓝天。潭水多深？有没有鱼或水怪？向导说谁也不知道，因为深山老林的从没人来考查过。还说以前他多次在七个水潭附近发现大型猫科动物的脚印，呈梅花瓣形，不像黑熊的，也不像金钱豹的。他指着水潭对面那片蒿草背后的密林说，最真实惊险的一次就是在这里看见了华南虎。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七窝凼更荒凉原始，完全没有人烟，我和两条猎狗巡山来到这里，就是现在我们这个位置，突然我的两条狗停下不走了，趴伏在地显出恐怖胆怯的样子，要在以往遇上野猪野羊，早就冲出去了。我十分惊异，但立马感觉到是遇上了什么猛兽，旋即也趴在地上，紧张地目视前方。这时，我看见对面隐隐约约的有一条黄黑条纹相间的动物，正缓缓走进密林，体积比金钱豹长大，当时我就觉得是留下梅花瓣脚印的华南虎，它可能是刚在潭边喝完了水，正悠闲地走回密林。回去后我上报了信息，国家极为重视，来了一批又一批动物专家来雪宝山考查寻找华南虎，以便及时对这个传说中已经灭绝的物种采取保护措施。我想可能是他们并没有深入那些危险的深山老林，都无果而归。不过考查证实了雪宝山无人区内生活着金钱豹、黑熊、獐子、狍子、野猪、岩羊等数百种动物，其丰富的食物链，非常适宜华南虎生长。所以华南虎至今仍是雪宝山之谜，吸引着不少探秘者。我问到底雪宝山现在还有没有华南虎呢？蒋向导说肯定有，那时城口、巫溪也发现过类似华南虎脚印，都属一条大巴山脉，老虎的活动区域非常大，行动隐秘，人类很难遇上它，这回就看你们有没有运气邂逅华南虎了。走完了七个神秘的水潭，我们回到宿营地已是夕阳西下，草原、青山、羊群、骏马、帐篷都沐浴在梦一样的残阳里，煌然如歌。

在七窝凼护林点一间简陋的土墙屋里吃过晚餐，喝完几瓶老酒，刚才还热烘烘的，转瞬冷风频吹，气温骤降，似乎还夹着些雪花，穿上抓绒再套上冲锋衣仍然冷。我们只有早早地钻进帐篷，蜷缩睡袋里。

夜漆一样的黑，寂静得可怕，寒冷得颤抖，四周黑黢黢的山峦鬼魅般耸立。有没有山鬼？有没有幽灵？但黑夜绝对是野兽觅食的时候，想起黑熊下山偷苞谷，华南虎吃人，密林中窜过的野猪，公路上轧扁的蛇……立即告诫各驴友：赶快把吃的东西清离帐篷，谨防不速之客光顾，晚上一有动静大家立马起来战斗。

不知什么时候我勉强睡去。子夜梦回，刺骨的寒冷，迷朦中山风在吹，丛林在吼。蓦地，风声林吼中隐隐传来一声长啸，不像是如泣如诉的狼嚎，也不像野猪的叫唤，有点像黑熊的怒吼。不，应该是华南虎的啸声，因为在动物园里听见过虎啸。这支驴队穿越过长江三峡、神农架、梵净山、川西长坪沟……并不胆怯野外搭帐遭遇兽类。驴行之根本，热爱大自然，尊重大自然，动物与人同是一个天底下的生物，该和谐相处，共享自然。但是这一次是有吃人前科的华南虎呀。我不知其他驴友是否听见这恐怖的啸声。就在这时，一阵嗒嗒嗒之声如虎蹄敲击草地，由远至近传来，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很快响至帐篷边缘。我仿佛惊悚地看见一条黄黑相间的华南虎从密林中猛冲出来，闪电般向我们扑来。我大惊失态，正要起身大叫华南虎来了，准备战斗。就在这时，“咴咴咴……”一声石破天惊的长嘶，击碎了恐怖的寒夜。我立即听出是马嘶。不知是野马还是养马，大概是半夜冷得受不了了，在草甸上奔跑、腾蹄、长嘶。一场虚惊，冷汗淋漓，真是魂都差点吓脱了。

再也没有睡着，似乎也不能睡着，终于天亮，哆哆嗦嗦起床，穿上最厚的衣服。出帐篷，才发现草甸上白白地覆盖着霜雪，帐篷上已结出一层硬冰。这就是气候奇特的雪宝山呀！而在不远的重庆城里，此时一定在吹着降温的空调吧。

恍入川西，值得珍藏的红池坝

龙王沟-丁家坪-横段山-两县碑-西流溪-银厂坪-天子城-云中花海

当驴友们还在为帐篷被冰湿透，增加了背负重量犯愁时，一轮灵动的红阳，已悄悄在七窝凼背后的龙头石上露出。是谁叫喊了一声快看日出！嗬！雪宝山的日出，似乎比泰山、峨眉、沙漠、海上日出更显心急，转眼便浮出它的火样的面庞，顿时金光烂漫，云霞万朵。谁持彩练当空舞，红光漫道真如梦，山峦草木别样红。又是一个艳阳天，昨夜惊魂早抛之脑后，我们在草甸上笑着跳着，沐浴在日出之中吃早餐，收拾帐篷，整装待发。

当红日变成白光光一轮火球的时候，我们已晒干帐篷，说说笑笑出七窝凼，向巫溪县内的西流溪进军。蒋向导由于在雪宝山上养蜜蜂十分忙碌，他给我详细说明到西流溪的路线后道别。

驴队沿着依稀可见的林中小路前进，空气中飘来草药的气息。雪宝山土质肥沃，气候独特，雨多潮湿，野生着百余种药材，有天麻、三七、胆参、六合……草甸上随处可见开紫花的龙胆草，开黄花的柴胡草，开红花的鸡血草，开蓝花的木香，开白花的野菊，以及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药花，它们点缀在青青草儿中，风风火火，无拘无束。间或还能看见开着妖媚花朵的罂栗花，当地人叫野鸦片，摘下叶间的青果，流出白色浆汁，放鼻尖下闻，有一种厚重沉郁的奇香，这就是臭名昭著的毒品鸦片。

驴队过长槽，入龙王沟，风景越走越美丽，蓝天、树木、青山、绿草、野花，和谐静谧得如一幅幅油画。我不得不叫队伍放慢速度，细细感受大自然的神韵与魅力。尤其是出龙王沟上丁家坪，又一个与七窝凼匹美的大草甸呈现眼前。这里看不见丝毫人类的痕迹，花开得那样野性，草长得那样蓬勃，山青得欲滴，天蓝得出奇，树翠得动人，我们仿佛走进了一个美丽空灵的童话。驴友们大梦初醒般尖叫：啷个像到了川西哟！呐喊着冲过去扑在草甸上，拥抱美丽的雪宝山。

翻过高岩直壁的横段山，一路兴奋着行至开县与巫溪交界的两县碑，再过消水孔，沿机耕道走入一条巨大狭长的谷地，尽管有青山起伏，绿树招摇，但有了人家，有了狗儿马儿，有车辆奔驰，旁边一条清溪默默流淌。显然我们已走进久闻其名的西流溪。情不自禁掬一捧溪水喝下，清凉如冰，水有点甜！据说这是一条奇河，河里有娃娃鱼游荡，河水来自不知其详的地下涌泉，由西向东流淌十公里后又自然消失于地下，周而复始，经年累月，永无枯竭。溪边筑了些人为设施与农家乐，但仍然绿草茵茵，流水淙淙，绕石三匝，美不胜收而成为红池坝域内的远端景点。在这里，标志着我们已穿越完开县雪宝山自然保护区，进入与它相毗连的另一个自然保护区巫溪红池坝。相传远古时期，红池坝曾为湖泊，后因湖水潜流，形成东西长40公里，南北宽7公里的高山淤积平原。据考证，红池坝是远古时期舜帝之子无淫的领地，也是战国时期“四君子”之一的楚国春申君故里，目前红池坝已成为我国南部最大的高山天然草场，被誉为“中国的新西兰”。我们的驴行计划是继续穿越这片高山草原，直达景区大门的云中花海，完成雪宝山和红池坝两大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全程穿越。

太阳当顶，烈日流火，酷热难当。西流溪到红池坝由谷底一条坎坷的景区土公路连结。我们背包拿杖，冒酷暑顶烈日，汗流浃背沿土公路驴行。极目远眺，两边的山峦比起雪宝山，似乎还要高大巍峨，还要雄奇险峻，草场还要辽阔密集，有更胜一筹的野性之美。

驴队在烈日下过三根柱，经银厂坪、天子城两大高山草场。在这里驻足，居高临下望去，云雾漂渺，浩翰的草场若仙境般飘逸，而隆起的峰峦又那样蛮荒原始，一如刀砍斧削壁立千仞，犬牙交错。大家一路感叹着大自然的鬼斧，是怎样将这块原本平整的土地砍削成这个模样的。尽管连续几天翻山越岭，负重驴行，疲惫至极，但由于风景这边独好，朋友们仍然兴致盎然，累也快乐着。黄昏时分驴队加快速度，穿十二桠，经轧鹿盘，至云中花海附近时天已擦黑，按计划住进农家打尖歇脚。

云中花海位于红池坝景区大门，是我们这条驴行穿越线上最后一颗璀璨的明珠。当我们第二天一早来到这里时，才知道什么叫磅礴大气的花海。近两万亩的园内面积堪称全球高山花海之最。其中点缀着50余种引进的名贵花卉，而最惹人眼的是放荡不羁，自然生成的野花，它们在蓝天之下，高山之脚，万亩之坝上联袂相拥，百态千姿，各放异彩，如抑扬顿挫的缤纷音符，洋洋洒洒吟唱着红池坝的曼妙娇娆……

这几天看惯了大山莽林，习惯了爬山涉水，突然徜徉在平坦辽阔的花之海子，多么轻松愉快。欢呼、雀跃、嬉戏，直玩到太阳当顶才鸣金回帐。出景区，回望，本次穿越完美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