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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
——美国美利坚大学赵全胜教授访谈录

2014-03-18

关键词:全胜外交研究

陶 季 邑

(暨南大学 社会科学部,广东 广州 510632)

赵全胜教授通过“文革”后第一届高考(77级)进入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1981年前往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政治系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并于1982年和1987年分别获得硕士和博士学位。接着在哈佛大学从事为期一年的博士后研究。之后多年兼任哈佛大学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研究员(research associate)。长期在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美利坚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私立大学)国际关系学院(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ervice)地区比较研究系(Faculty of Comparative and Regional Studies)任教,1998年晋升为教授,并于1999-2008年间连任三届系主任,长期兼任该校亚洲研究中心(后改为委员会)主任。

赵全胜教授的主要研究领域为比较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侧重于亚太地区。他已发表学术论文上百篇,出版专著十余部。其代表性的专著有两部:一部是《解读中国外交政策》(Quansheng Zhao,InterpretingChineseForeignPolicy:TheMicro-MacroLinkageApproach. Oxford, Hong Kong and London: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该著从国际、社会和个人等层面,采取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方法,对中国外交决策机制的发展趋势提出了独到的看法,认为,随着中国外交事务范围的扩大、参与决策机构的增多,中国外交决策将不再由单一的最高领导人决定,而是由多个分散的、有自己不同利益和观点的权力机构通过协调来加以制定,由所谓“垂直的权威主义”(vertical authoritarianism)转换为“水平的权威主义”(horizontal authoritarianism)。该著由英国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获得韩国文化部“最佳学术图书奖”(the Best Academic Book Award by the Ministry of Culture of the Republic of Korea)。另一部是《日本政策的制定:政治背后的政治:非正规机制与中国政策之制定》(Quansheng Zhao,JapanesePolicymaking:ThePoliticsBehindPolitics:InformalMechanismsandtheMakingofChinaPolicy.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该著认为,在正规机制如政府部门、政治家、执政党所起的正常作用之外,日本外交尤其是对华政策还深受其非正规机制的影响。这些机制包括:社会层次上的人际交往称之为“付合”(社会网络)、机构层次上的“黑幕”(非正规机构与政治家)和个人层次上的“根回”(沟通及共识的建立),等等,统称为“非正规机制”(informal mechanisms)。日本政治外交中时有所闻的“料亭政治”和“密使外交”都是这一决策风格的具体体现。该著1996年亦由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被美国Choice学术书评杂志评选为该年度“优秀学术著作”(Outstanding Academic Book)。他的著作曾被译成中文、日语、韩语等多国语言出版发行。

赵全胜教授还担任英国帕尔格雷夫(Palgrave)出版社《现代亚洲的比较视角》丛书编辑以及《战略研究》《中国评论》等期刊编委会成员,出任富布赖特等多项国际重要项目的学术评审委员。兼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外交学院、暨南大学以及韩国和日本几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兼任香港城市大学和台湾国立政治大学的校外学术评审员。

赵全胜教授现任联合国咨询员、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会员(a member of the National Committee on U.S.-China Relations),并曾在美国国会听证会上就中国高速铁路的发展作证。

赵全胜教授在国际学术界有广泛的影响力。作为全球华人政治学家论坛召集人,除举办年度学术会议外,每年还在北京主持海外学人与中国政府部门的政策讨论和对话。他从战略的高度,提出建立全球高端华人智库,促使新型大国关系的讨论常态化。

2015年8月下旬开始,赵全胜教授访问暨南大学一个月,其间,作为海外华人代表之一,应邀出席北京9月3日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大阅兵现场观礼。

暨南大学陶季邑教授分别于8月25日和9月10日在暨南大学专家楼对赵全胜教授进行了较为深入的访谈。以下是访谈的主要内容。

陶季邑:赵老师近期在研究什么问题?您目前的最新研究成果是什么?

赵全胜:自1977年以來,我的主要研究领域为比较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侧重于当代亚太的政治经济发展和国际关系。我目前依然重点考察东亚地区的国际关系,尤其是日本外交、美国外交以及中美日三边关系。我以前在伯克利念博士生时的导师是罗伯特·斯卡拉皮诺(Robert A. Scalapino),中文名施乐伯。他是名扬寰宇的东亚问题研究的顶尖学者。博士论文的另外两位导师是国际关系理论的开山鼻祖华尔兹(Kenneth Waltz)和美国政治研究大师伟尔达芙斯基(Arron Wildavsky)。他們都在近几年先后去世了。但他們的学术思想包括研究领域的选择深深地影响了我。

我最近主编了一本新书,书名是《日本外交研究——海内外华人学者的视角》,2015年6月由台北市五南图书出版公司出版发行。该书有五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日本外交研究”;第二部分是“日本对大陆外交和中日关系”;第三部分是“台日关系研究”;第四部分是“日本外交与亚太区域发展”;第五部分是“钓鱼岛之争与海洋权益问题研究”。各章节的具体撰稿人则是海内外华人学者。这是我目前的最新研究成果。

陶季邑:美国学术界包括您关于国际问题的研究是否影响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

赵全胜:这涉及到美国智库的影响问题。智库即智囊机构,也称“思想库”(think tank),由专家组成,为决策者在处理各方面问题出谋划策,在美国内政和外交政策的制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美国学术界关于国际问题的研究是否影响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大致可以分为两种情况:政策层和学术层。

关于政策层,美国有一批国际问题学者与美国政界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或者说他们已经进入了美国“决策圈”智库。这些学者的研究影响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如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柯庆生(Thomas J. Christensen)以前是美国亚太事务副助理国务卿,李侃如(Ken Lieberthal)以前是国家安全事务总统特别助理、国家安全委员会亚洲局资深主任,等等,这些学者正在或曾在美国政府部门任职。所以,他们能够参与美国外交政策的辩论,他们的研究对美国政府对外政策具有影响。

关于学术层,美国有一批国际问题学者(尤其是大学教授)从事纯学术研究,像哈佛大学教授江忆恩之类学者,依靠学术成果如出版著作和发表文章等来对美国学术界和社会产生影响。总的说来,研究外交问题的美国大学教授对美国外交政策影响不大。

陶季邑:赵老师怎么看中国9月3日抗战胜利日大阅兵、“中国梦”和“四个全面”?

赵全胜:中国9月3日抗战胜利日阅兵很有亮点。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讲话中宣布:中国将裁减军队员额30万,这正是沿着“正义、和平、人民”的方向走,是此次阅兵式的一大亮点,带给全世界一个惊喜。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提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并认为,“实现中国梦给世界带来的是和平,不是动荡;是机遇,不是威胁”。美国目前正在对习近平所说的这些进行观察。

“四个全面”,也就是中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这“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成为新一届中共中央领导集体在新时代如何治国理政方面的新纲领,带有指标上的意义,使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国家主攻方向和奋斗目标更加清晰。对过去中国领导人在治国理政方面的做法,既有所继承,同时进行了发展和创新。如胡锦涛2012年在中共十八大报告中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目标,还指出要全面推进依法治国,习近平的“四个全面”对这些进行继承,另外在以前中国领导人的“从严治党”思想基础上有所创新,即提出“全面从严治党”,从而使得“四个全面”具有新的含义。尤其是,习近平执政以来,重视吏治,强力反腐,拨乱反正,有所作为。

陶季邑:赵老师怎么看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构建?

赵全胜:事实上,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两国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中美之间一直会存在摩擦,乃至紧张。但两国又会相互合作,对小的摩擦如果处理恰当,就不会引起大的战争。战争没有赢家,维持稳定与和平需要拥有智慧与妥协兼备的外交策略,这些两国在外交方面都清醒地意识到了。

今天的中美关系已经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只要中美两个成熟大国拿出诚意、理性、智慧和决心,就一定能构建起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新型大国关系。

陶季邑:赵老师能否简单说说美国对中国的态度?

赵全胜:美国有精英层、决策层、大众层。目前美国对中国的态度大致说来有三大类。其一是“接触”论。这类人士主张,美中两国要互相接触。比如2014年3月24日奥巴马和习近平在海牙会谈时都赞成继续加强两军对话交流,以防止误解和误判。这种看法在美国占主流。其二是“冲突”论。这类人士认为,美中未来必然有“冲突”。他们是从国际体制的体系和思路来提出的。其三是“合作”论,美国有学者主张,中、美两国建立更有效的合作机制,携手解决世界经济问题,在世界事务中共同扮演领导的角色。

陶季邑:赵老师怎么看南海问题?

赵全胜:近年来,中国与越南、菲律宾等国在南海领土上的纷争日趋激烈,各执一词。中国主张南海权益的依据是站得住脚的。中国的依据是“九段线”,该线于1947年公布,当时的国际社会并未提出异议,周边的东南亚国家也从未提出过外交抗议。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由于国家实力不够,所以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处于被动局面。当时越南和菲律宾等国抢先一步,占领了本属中国的一些南沙岛屿。近年南海局势升级后,一些大国或地区集团出于各自不同的战略目的,积极扩大在南海地区的影响力,染指南海地区事务。尤其是美国积极介入南海问题。所以,中国明里同菲律宾和越南摩擦,实则与美国在南海博弈。

在解决南海问题上,如今中国既要维护国家的独立和主权,又要最大程度地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

陶季邑:赵老师怎么看未来亚太地区领导结构和安全形势?

赵全胜:未来十年的亚太地区将是中美的二元领导结构。崛起的中国逐渐开始掌握经济方面的主导权,而现有霸权美国的领导权则体现在军事安全和政治领域。就亚太地区安全形势的发展而言,可能出现两种不同的发展方向。一种方向是正面的3C,即协调(coordination)、合作(cooperation)、妥协(compromise);另一种方向是负面的3C,即竞争(competition)、冲突(conflict)、对抗(confrontation)。目前亚太地区的安全形势正在向正面方向发展,但不排除向负面方向发展的可能性。总体来看,未来亚太地区的安全形势有冲突也可能有合作。

陶季邑:最后,赵老师能否对中国的国际问题研究者提点建议?

赵全胜:这里提几点建议供参考。(1)搞研究不要“一窝蜂”,如许多学者热衷于研究大战略;(2)可注意微观研究,加强对具体地区和国家的种种根源性问题,如历史、政治、社会、文化、语言等的研究;(3)避免大而空洞的选题,注重细节分析,等等。尽管中国大陆的国际问题研究存在一些不足,但近年来还是取得了长足的进展,这要得到充分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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