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十九岁——钟云烈士的故事

吴亿林

永远的十九岁
——钟云烈士的故事

吴亿林

钟云烈士

1925年，中国发生了“五卅”惨案。正在梧州广西省立二中读书并任学生会主席的钟云闻讯，气愤得“啪”的一声把笔也拧断了。他下了一个决心：一定要揭露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经济剥削和野蛮暴行。

于是，一篇又一篇的战斗檄文在钟云的奋笔疾书中写成，文章语言犀利，说理力强，很快就被印成传单，人们争相阅读，一下就轰动了梧州这座南方城市。

“钟云，读你的文章，解恨，过瘾！”同学们纷纷拿着油印传单向钟云报告。在学校，大家都公认钟云的写作功力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他小时寄居爷爷家时就能啃读书柜里《茶花女》、《双城记》等外国名著了。同学们知道钟云个性很强，坚毅自立，却不知道他的磨难很多：他三岁时就丧失父母，和姐姐离开苍梧广平家乡来到梧州投靠爷爷，想不到后来又痛失爷爷。不断丧失亲人的遭遇，磨练了他坚强的品性。

看着围在身边的同学，钟云异常兴奋，便说：“走，我们出黑板报去！”大家于是又忙开了，继续以黑板报的形式揭露帝国主义的野蛮暴行，抵制英日货物。学校的黑板报是钟云主编的，因为办得有新思想，很有鼓动力，且生动多彩，所以颇受同学青睐。

钟云轰动梧州的犀利文章，也引起了中共梧州地下党的注意。1 9 2 5年1 0月，中共梧州党支部成立，这是广西第一个中共地方组织。在省立二中教书的周济老师，就是中共梧州地下党的一名负责人，他决定对钟云作重点培养。

一天下课后，周济对钟云说：“今晚，你到我的房间来。”当晚，钟云来到周济家后，周济把门关上。那一晚，钟云接受了马列主义的教育，知道了在中国有共产党，有共青团，知道了中国有一群人正在追求人民的解放。钟云听得如饥似渴，心里亮堂了许多。

以后，钟云就成了周济家的常客，在那里，他不断提高政治觉悟，并认识了中共梧州支部书记龙启炎。不久，钟云在一个秘密场所举起了右手宣誓，成为梧州第一批加入共青团组织的成员。

“周老师，我想，我们应该吸引更多的进步青年加进来，和我们同心干。”一天，钟云向周济汇报工作时说了自己的看法。周济笑了，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小伙子进步快啊，懂得团结更多的力量了。很快就到了第二年，也就是1926年春天，广西省立二中成立了共青团支部，由钟云任支部书记。

钟云这下更忙了。在工作中，钟云显示了出色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他不断组织进步同学学习，给大家讲国内外形势，宣传革命道理，引导他们加入到共青团来。

果然，这批进步同学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叫易超然的同学说：“钟云，你说吧，我们应该怎样做，才能推翻这个旧世界？”钟云因势利导，对他进行了多次的个别谈话，不久，钟云做介绍人，发展易超然加入了共青团。之后，钟云又相继秘密发展了苏炳瑜、区光华、邓兆澄等一批有志青年入团，共青团的队伍渐渐地壮大起来。

钟云在开展革命工作中有过许多欢乐，但有时又会陷入苦思。他想，目前宣传革命道理，只靠有限的黑板报和少数人聚集讲团课，是远远不够的。他向周济汇报说：“如果我们手中有一份自己的刊物，我们的宣传力度就会大得多。”周济对此表示赞同，很快，在中共梧州支部的运作下，一份由广西省学联和梧州学联主办的《救国晨报》复版了。钟云担任该报的编辑，并写了不少振聋发聩的檄文。于是《救国晨报》很快就成了宣传革命思想的阵地，不但受到广西各校学生的追捧，还受到民众的欢迎。

1926年春，梧州学联重新改组，钟云被同学们选进学联新的领导班子。同年4月，共青团梧州地委成立，钟云也进入领导层，负责宣传工作。这段时间，钟云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当年初夏的一个深夜，一个不幸的消息令钟云震惊：共产党员领导人李血泪被捕了！另外被捕的还有苍梧县立女师的女体育教师徐淑芳和女学生谢志道。钟云急得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想：李血泪是自己敬佩的领导人，一定要设法营救他！

当钟云正在想方设法如何营救李血泪时，党组织向钟云下达了任务：发动声势浩大的学生运动，营救李血泪等三人。

钟云一下子找到了斗争的方向。他迅速利用自己学联负责人的身份，奔走呼号，积极策动和领导广西省立二中、苍梧女师、苍梧中学、一师等学校的学生，举行了一波又一波的集会示威游行。

“强烈抗议梧州警察局……”于是，梧州街头上，出现了成群结队手拿旗子高呼口号的学生，他们抗议当局逮捕李血泪三人。钟云还亲自起草了抗议书，广发传单，扩大影响。在中共梧州支部的领导斗争下，梧州警察局终于服软，不得不将李血泪等三人释放。在释放当天，警察局还被迫答应钟云在抗议书中提出的要求：鸣放鞭炮，以示赔礼道歉！这在当时的梧州城，可是个轰动的新闻，在场围观的民众无不拍手称快。这一下，可真是大长了革命人士的志气，大灭了反动当局的威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26年6月，钟云所在的学校——广西省立二中的校长崔赞漠，勾结军队，拘捕了16名进步学生。钟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发起了“驱崔风潮”：抗议学校无理拘捕学生，强烈要求校长崔赞漠下台滚蛋。为了营救这批进步同学，他一方面组织大家向广西省政府告状，走高层路线；另一方面在《救国晨报》上不断发表文章揭露事件真相，使广大市民了解学生的无辜和冤屈，以争取社会的同情支持。校长崔赞漠最后被当局免职了，“驱崔风潮”大功告成！

斗争的胜利，让钟云在广西的声望渐高。1926年7月，广西全省学生代表大会在梧州召开，重新改组成立了广西省学联，钟云被选为省学联的宣传部长。

从此，省学联的刊物《广西学生日报》自然就成了钟云发表“激扬文字”的阵地。同学们常常在深夜醒来，发现他还在忙碌着，或在凝神改稿，或在掌灯撰写，或在披衣校对……钟云瘦了，但《广西学生日报》却成了众多学生争相阅读的报纸，成了他们思想行动的旗帜。

不久，同学们又发现钟云新添了一个怪异行为，就是常常问人借钱捐款，并一本正经记下收到的数目，说是要搞一个书社。正当人们还在纳闷的时候，1926年11月的初冬时节，梧州的学生和市民惊喜地发现，在大中路一间新开的“苍梧书社”，竟然有《响导》、《新青年》、《狂飚》、《少年先锋》这类进步杂志出售，后来还发现有《共产党宣言》等革命书刊发行，这在当时无异于严冬下见到了春蕾。原来，这苍梧书社是中共梧州地委书记谭寿林创办的，钟云和其他积极分子一道发动学校青年团员捐款集资，筹措资金，保证了书社的顺利开张。

在这期间，柳州广西省立四中的学生向省学联发来电报，请求支援。原来之前他们发动了全校的“帽潮”斗争，学生罢课，要求撤换无故开除学生学籍、压制学生自由的校长谢康。为了调查和指导“帽潮”运动，中国共产党梧州地委派妇运干部、共产党员关育梧（女）和广西学生联会总会干事、共青团员钟云，于1926年11月初抵达柳州。

钟云了解详细情况后，皱了皱眉头，计上心头。说：“我们的声势还要搞大些。”他指示，柳江学联会应发动全市学生，举行游行示威，向谢康和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县府把谢康驱逐出四中。在钟云的指导下，一场声势更浩大的学潮直卷柳州全城，获得了广西省内甚至省外学生、市民的声援，最后，压制学生自由的校长谢康终于被赶下了台。

钟云在学运活动中的领导才华，得到了共产党人陈勉恕的欣赏，陈勉恕时任国民党广西省党部青年部部长，于是钟云被青年部委派为邕江道青年运动特派员，负责南宁一带的青年运动工作。在斗争中，钟云的视野不断开阔，思想觉悟也不断提高，他决心要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1926年一个寒冷的冬夜，钟云谨慎地关上门窗，展开纸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入党申请书”，虽然天气寒冷，手指有些发硬，但字迹还是那么刚劲有力。钟云清楚，眼下梧州城正是白色恐怖笼罩，因中共梧州地下党闹废捐风潮，中共梧州地委书记谭寿林等五人已被国民党逮捕，梧州的党团组织遭到破坏，现在正处于革命低潮，此时加入共产党，比平时更容易惹来杀头的危险。但这些，都挡不住钟云对中国共产党的向往。

革命低潮来临，共青团梧州地委书记马英也奉命撤离梧州调回广东。马英离梧前，他郑重地带着钟云在党旗下举起了右手，介绍钟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接任了共青团梧州地委书记的职务。钟云在危难时刻入党，并同中共广东区委委派来中共梧州地委领导工作的廖梦樵、邓拔奇等一起，继续推动梧州的工农运动和学生运动。

1927年4月17日早晨，钟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走到窗边一看，不好，军警已包围了他的家。他想，敌人要抓的肯定不止他一个，要想办法通知其他同志脱离魔爪。但现在情况危急，自己尚自身难保，怎么办？突然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邻居家窗口内有一个相熟的女孩，虽然窗口有铁栅拦着不能越过，但可以讲话。于是他灵机一动，对女孩说：你快去四叔家，说我屋里来客人了。说完就搓了一张纸币扔过去。女孩点点头，捡起钱飞也似的跑了。敌人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钟云如释重负，从容等着脚步声来到，才微笑着转过头来。

就在这时，小女孩飞跑到另一个同志家中报了信，使其及时逃脱。

不久，钟云被关进苍梧县署监狱。在那里，他经受了敌人多次的严刑拷打。“啪！”敌人的皮鞭抽下来，钟云身上又多留下一条伤痕，火辣辣地痛。接下来是一声狼嗥：“你是不是共产党员？”

“是！”钟云自豪地回答。

“谁是你们的头？”

“不知道！”

敌人一边劈头盖脸地抽，一边气急败坏地嚷：“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钟云痛得晕了过去，敌人始终一无所获。

钟云坚贞不屈，毫无畏惧，每次审问拷打过后，仍在狱中继续进行革命活动，他曾通过狱卒向党组织传送革命计划及宣传稿件，并领导狱中难友开展反迫害的斗争。

12月14日凌晨，天还漆黑一片，狱室外忽然传来魔鬼般的声音：“提堂啦！提堂啦！”钟云和狱友们都被一下惊醒了。

“当啷——”铁门被打开， “钟云，出来！”钟云知道自己要向这个旧世界诀别了，但他镇定地环视了一遍狱友，用眼光跟他们告别，接着拖着锁有铁链的脚，铿锵有声，一步步走出监狱。在监狱的过道，有难友失声落泪，他却反而以微笑安慰对方。

走着走着，钟云干脆扯开嗓子，放声唱起了《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在寒冷寂静的冬天凌晨，歌声显得格外响亮，钟云所过之处，市民们都听到了他奔赴刑场的引吭高歌。

进入梧州云盖山，钟云又一路喊着“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走上了刑场。这位广西青年运动的先驱，就像一颗灿烂的流星陨落，生命永远停在了年轻的19岁。

责任编辑 黄秀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