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备课“三知道”
2014-03-12贺亮
○贺亮
(金华职业技术学院师范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0)
考查一个小学老师的教学功底如何,古诗教学是最具勘查力的。能讲好现代文的老师不一定能讲好古诗;能讲好古诗的老师一般都能讲好现代文。何以如此?
这得从古诗词的特点来谈。入选小学教材的古诗词都是“浓缩的精华”,一般篇幅短小,四句为多。但古诗词中蕴含的意象和情感一点儿也不简单,相反,它可能一个字是一幅画,几个字已是一段跌宕起伏的情节。有些诗词,情感基调统一,读来看似容易,但就如中国画一般,它画面辽阔,大量留白,意在言外。要领略它的美,非得有着相当的生活阅历、文学积淀和美学素养。微言大义,用来形容古诗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所以,古诗词的教学难度远大于一般现代文。
也正因为如此,传统的古诗词教学便将其教学重点落在了“分句释诗”这个过程中,即把每一句古诗用现代文解释出来,诗就算教好了、学好了。当学生组织语言的能力不强的时候,老师便把每一句诗的诗意抄给学生,学生背下来。这样一首诗就算弄懂了。懂则懂矣,可惜的是古诗词这样美的艺术品,被教成了干巴巴的几句大白话,诗的意境之美、情感之美、音韵之美不知被抽干到何处去了。
着眼于传统古诗教学的弊病,现在的小学古诗教学倡导在教学过程中构建情境,让学生在情境中感受到如画的意象和激荡的情感,从而领略到古诗之美。笔者近期在小学听了几位老师上的古诗教学的公开课,感觉到老师们为构建情境进行了大量的尝试和努力,却存在对诗的情感和意境把握不够准确,从而造成教学情境的意象建构不够丰实、不够准确等问题。细究其原因,主要在于上课老师对古诗成文的背景还缺少深入和细致的研究。
古诗写于何时、出自何人、所为何事,这是古诗成文最基本的背景。教好古诗,了解诗词写作的背景是先期备课最重要的准备工作。老师们在备课时,就要细致、深入地做到“三知道”。
其一,知时代背景,了解文化风俗。现在被称为“电子时代”“网络时代”“快餐时代”,这与古诗产生的时代生活背景已经有了天壤之别。生活在高铁时代的孩子们要了解古人惜别时那生离死别的痛苦,是需要教师做说明介绍、引导铺垫的。当老师用数据、事实等向孩子们说明白,诗人和诗里写的那位即将离别的朋友或许将一别数年、数十年,甚至一生不再相见的时候,孩子们才有可能沉浸到离愁别绪中去理解“孤帆远影碧空尽”和“西出阳关无故人”。
而一些诗词更是涉及到那时代某些特别的风俗世情,那种隔阂便是老师也要用心去体会才能理解。《乞巧》是一首写七七节日的诗,诗中描绘了一种特殊的风俗——在七月七日的晚上,妇女们会在月下穿针,乞求织女赐给灵巧的手工技能。看起来很简单的风俗,细想它与现代生活的隔离却并非月下穿针这样一个简单的情节。
现代的妇女并不在七七节乞巧,而且对七七乞巧风俗了解、谈及很少。七七节更多是商家促销的一个类似“情人节”性质的节日。但乞巧对于古时候的女人是一件有着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个女人是否有一双巧手,关系到女人在家里的地位。古时擅长女红的女人被称为“巧媳妇”,在家里是受家人尊敬的。她的一双巧手关系到一家老少的衣着是否暖和、是否漂亮。女人所做的工作,甚至超越家庭,在那个自给自足的社会具备社会交换的意义,古时就有“一夫不耕天下为之饥,一妇不织天下为之寒”的成语。边疆战士的战袍、官宦名媛的华服,都来自手执一针一线、勤织不辍的巧妇。站在这个角度上来读“穿尽红丝几万条”,是不是更多地读出了一点节日的重大意义?更多地感受到了一点古代人民对幸福生活的热烈企盼?
其二,知人物背景,共鸣诗人情感。了解诗人,这是古诗教学中老师们都注意到了的教学环节。然而老师们一般都满足于教参对诗人的简单介绍,而不去做作者生平的细致入微的考察。
以《乞巧》而论,教参上介绍作者林杰是一位神童。如果老师们再细致地去推敲一下,就会发现林杰年仅十七岁就去世了。也就是说,这一定是一个儿童或者说是少年写的诗。而据其家乡相传,他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十岁之时应家长之命,提笔而就的。这样来考量这首诗,我们就不得不思考,一个儿童的诗和成人的诗表达的意境和情感应有怎样的不同。儿童的诗多稚气呀!鲜明的色彩,简洁明朗的构图、快乐的情绪,一如《乞巧》。教学这首诗的时候,我们就需要以儿童的视角,还以儿童的趣味,还它儿童式的开心热烈的节日心情,还它天真神秘的神话情趣,构建儿童趣味的教学情境。
第三,知事件背景,构建诗歌意境。当我们对诗人的生平有了普适性理解的时候,似乎还不够。这首诗产生于怎样的事件背景,决定着诗人的情绪色彩。知事件,使我们更准确、更深层次地读懂诗词。
以最为人熟知的诗仙李白为例,小学教材中共入选他的诗六首,但是每一首诗创作的时间段不一样,他的诗作也就呈现着不同的情感色彩。
有老师在上《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一首诗中,将黄鹤楼定义为孟浩然与李白相识之所、时常共游之所,在构建教学情境时,着力渲染悲伤之情,仿佛两人生死别过。而事实上,时年28岁的李白正意气风发,四处游历,拜师访友。李白在与孟浩然黄鹤楼送别之前,就已经前往过孟的家乡襄阳拜会过年长他十一岁的孟浩然了,这次是知道孟浩然要去扬州,特地相约在黄鹤楼相送。孟浩然前去扬州所为何事,现在已难考究,也无资料对此事有明确的说明。但孟浩然从扬州回来一年后,写了不少的诗叙述对在扬州相会的朋友的思忆之情,可知扬州之行在孟浩然的记忆中是愉快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中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句,也可知孟浩然此去当是最美好的时间去了当时最繁华的城市,因此,介绍事情发展的时间、地点,前两句诗描述的并非悲痛不能言的情感状态,而是作者怀着对孟浩然美好的祝福。只是当孤帆远去,李白望着载着情意相投的朋友的小船远远消失天边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浪漫诗人的孤独与失落才在这一瞬间奔流而出,化作远流天际的浩荡长江的意象,给人以愁绪无边无际、铺天盖地而来之感。因此,后两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才是构建情境的重点,宜反复读和品味。而教师在构建这首诗的教学情境时,充溢其中的情感应哀而不伤,突出更多的是浪漫诗人自身孤独和失落之意。
再比如,有老师在上《乞巧》一诗时,叫学生表演的是红线穿针的动作,感受一下妇女“七七”乞巧的过程。学生们匆匆举起两手,相互一交叉就完事了。这样的表演,老师居然给予了认可,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误差。七七时节,天空并非一轮皓月,只是一轮弯弯的上弦月,月光应该是朦朦胧胧,而非清朗明亮到可以轻轻松松双手一交叉就把线穿进针里去。学生这样轻松地完成表演,实在是对乞巧活动的误读,是因为没有真正了解到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及其历史意义。遗憾的是,老师也没有在备课时仔细推敲,以至于指导中的粗疏,使整首诗的教学流于表面的理解,热闹、浅显,远离此诗本来的意韵。
如果老师真正深入到时代背景、作者身世、事件情境中去,就会意识到在这首小小的诗中可以想象的细节很丰实,情趣很多。教师自己在备课的过程中把古诗词还原成为现代散文,会有助于教师对诗的意境理解变得准确而丰实,有助于教师引导学生在情境中朗读、想象和进行听说练习。
以下,就是笔者对《乞巧》一诗改写的散文。这样的文字,不是为了向学生展示教师的文笔,而只是使教师自己在备课的过程中,具体化诗的意象,胸有成竹地构建课堂教学的情境。
《乞巧》(散文)
七月七日,一轮上弦月挂在湛蓝明净的天空中。小姑娘、大嫂子或静静地伫立在阁楼的窗台前、阳台上;或三五成群聚到了院子里、彩楼上,对着月光,举起手中的七孔针……这和平时穿了又穿、摸了又摸,补过无数件布衣、缝了好多双锦袍的缝衣针不同,针孔儿那么细、那么多。
朦胧的月光啊,照着小小的七孔针,闪着微微的银光。姑娘们怀着憧憬和兴奋的心情,举起手中长长的红线,细眯着眼,去寻那细如芝麻的针眼,小心地、小心地将红线向针眼凑过去、凑过去……
噢,偏了,线到针左边去了;再来……唉,又偏到右边去了;再来……一次,两次……呵,线头过了,小心小心地用手拔拉拔拉……不行呀,线分绺了,一小绺到了针外面……再来吧,总得拿出点诚意给织女娘娘看看,让她多赐给我一点巧劲儿……啊!穿过去了,穿过去了!再穿一孔……再穿一孔……
“成了成了!——”小姑娘举着穿过红线的七巧针奔向妈妈,奔向奶奶——“看看,俺家小妞真是双巧手呀!将来肯定嫁个好人家!”小姑娘羞红着脸奔回了闺房,大姑小嫂子们在院子里笑成一团……
那一家家院子传出来的欢笑在夜空里回荡。小小的林杰望着天空中的那一弯如弓的月,写下了脍炙人口的《乞巧》,永远地将姑娘们殷殷的期盼、将盛唐时千家万户的欢乐记在了那琅琅的音韵之中——“七夕今宵望碧霄,牛郞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综上所述,教者在教学古诗之前,需对作者写作诗歌的背景深入细致挖掘,准确知道其时代背景、作者背景和事件背景。只有这样,古诗的意境美、情感美才能被感知;只有这样,才能在诗歌教学中构建准确而生动的诗歌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