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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现代性批判及其思考
——基于技术女性主义视角的研究

2014-03-12蔡榆芳

云南社会科学 2014年6期
关键词:女性主义现代性人类

孙 越 蔡榆芳

技术女性主义是女性主义理论发展中的一个新分支。女性主义最早兴起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法国,它对男女自由、平等、博爱的进一步宣扬不仅促使启蒙运动的思想精髓再一次在社会实践中得以升华,同时也对西方性别本质主义文化无条件地将男女区别开来,并强调男性绝对优于女性进行了挑战和批判。而随着批判的维度逐渐深层化和多元化,在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女性主义开始转向对技术领域男女不平等现象的批判,要求对技术文化和实践中包含的男性主义偏见和菲勒斯中心主义进行修正,技术女性主义由此产生。

一、 技术女性主义的缘起

技术女性主义的缘起是现代社会技术发展的必然性结果。工业革命的发展,科技生产力的进步推动着人类历史车轮快速地前进着,人类社会也因为技术的进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在现代社会中,人类的生存与技术的发展已经融为了一体,技术逐渐成为人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由于西方长期父权制和男性中心主义思想的束缚,女性往往因为具有类似自然的气质而被排斥在如此重要的技术社会生活之外。她们或者被迫处于技术生产的边缘甚至不在场地位,成为受男性支配的廉价劳动力或衬托男性的配角;或者即便被允许进入技术生产领域,但都不能享有同男性完全一致的工作权利和薪水,她们可能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劳动,但是回报可能比男性更少。这不仅影响了女性在技术生产中自身的发展,也影响着女性正常的生产生活。

基于此,技术女性主义应运而生,它是从女性视角对现代技术进行反思和批判的,是女性主义与后现代技术批判理论的融合与重构。在具体的理论建构中,技术女性主义吸收了女性主义关于理性、人性和自然等概念的阐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女性主义技术观:它将技术对自然的异化与技术对女性的压迫联系起来,从性别二元论形成的根源和视角分析了现代技术范式下人与自然关系紧张的原因,提出了西方文化中的二元殖民逻辑和带有性别本质主义的技术决定论不仅是影响男女社会发展不平等的关键因素,更严重的是其将女性和自然视作次等非理性的存在容易造成二者在现实生活中的背景化。“所谓背景化,就是将她们(女性)处理成前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显赫功绩和成果所必要的背景,她们不是技术的主角,只是为了主角而存在而已”[1](P22)。而对自然的背景化则意味着否定人类技术实践对生物圈的过度依赖,它在将人视作外在、游离于自然存在的同时,也将自然看作成了一个取之不尽、没有任何自身需求的供给源。可以说,西方的主流文化就这样一步步地降解了女性与自然在社会再生产和基本生存活动中的重要性及必要性,并否认了技术和人类对自然的依赖。而对这一依赖性的否定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西方现代技术生产的非可持续发展方式,这一方式在现阶段引起了严重的自然危机和社会危机,造成了实践中的技术现代性困境。

按照技术女性主义的理论,技术的现代性困境主要源于西方文化和历史范式下现代工业技术无法解决的自身现代性问题。现代性问题是启蒙运动以来现代主体性哲学下主客二分对象性逻辑思维的展开,在现代主体性哲学的思维方式之下,主体成为了绝对的自我,而客体则成为了失去独立存在意义而对主体绝对服从的纯粹物的世界。如此一来,在现代主体性思维的影响下,现代技术一方面衍生出了自身体现人类利益、实现人类诉求的工具理性,但同时又将工具理性和体现自然对人意义的价值理性强行割裂开来,打破了现代技术内在的整体范式,使得现代技术在自身逻辑上表现出了明显的现代二元性思维。

受现代二元性思维的影响,现代技术通过排斥、否定、抹黑自然与女性等非理性的存在,在实践中建立起了所谓的男性中心主义的理性主宰模式。对人与自然之间关联的过度消解最终引发了一系列影响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问题,这些问题贯穿于现代技术的社会实践始终,就犹如现代技术与身俱来的诟病一般被称之为现代技术实践中的现代性困境。从这个角度而言,技术现代性引发的困境恰恰是因为西方二元论的历史与文化影响。贯穿机械自然观主体思想的二元论,其最大的特点便是将自然当作是没有生命与理性的机器,认为自然是人类征服和恣意改造的对象。“对待自然就要像审讯女巫一样,在实验中用技术发明装置折磨她,严刑拷打她,审讯她,以便发现她的阴谋和秘密,逼她说出真话,为改进人类的生活条件服务”[2](P501)。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现代技术的“男性中心主义”通过本质类比相似原则,顺其自然地将女性与自然降格为了劣等性的存在,男性不顾一切的天然征服本性恰恰是现代技术在具体的社会应用中造成对女性与自然双重压迫的原因。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现代性既是现代技术在实践中引起一系列自然问题的根源,同时它也是阻碍社会全面进步发展的主要原因。

二、技术女性主义的技术“现代性”批判

如前所述,在技术女性主义的理论中,现代性是一个带有二元殖民逻辑的词语。“现代性是理性衍生的产物,它在西方文化中以盛行的权力关系决定了对逻辑理论(包含着现代工业技术及其科学基础)的选择”[3]。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带有现代性烙印的技术所表现出的强菲勒斯中心主义不仅是人与自然对立的根源,也是造成男性与女性社会地位不平等的原因。因此,从技术的现代性入手,技术女性主义展开了对现代技术的多维度批判。

1.对二元逻辑的批判

现代技术从本体上将人与自然对立起来,只注重人对自然的作用而忽视了自然对人类的反作用,这恰恰与现代技术通过排斥、否定与重构性别差异,而将男性作为社会的绝对主宰,忽视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作用是相类似的。因此,技术女性主义在对现代技术进行批判时往往将技术对女性的异化与技术对自然的异化结合起来,将现代技术强调的对自然无条件支配、人类沙文主义的批判与对男性本质的批判结合起来,要求在还原自然内在价值的同时也为女性自身建立起完整的人格。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对男性本质的质疑必然伴随着对象征着男性本质的理性的质疑,对理性的质疑又必然包含了对人类概念的质疑,而对人类概念的质疑又会引起人类世界与非人类世界关系的改变。这样,在层层推进的多重联系中,女性问题与自然问题就结合为了一体,成为了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现代技术之所以会造成女性与自然的背景化,从根源上看,是因为男性主宰的工业世界从各个方面消解了自然的内在价值,将自然等同于被征服的绝对服从的客体。而在父权制文化的主导下,被认为与自然具有同等精神气质的女性也在技术生产中失去了地位和价值,成为了被技术现代性所异化的存在。基于此,技术女性主义认为,要解除女性在技术中的背景化存在,首先要打破现代技术对自然的枷锁和破坏,改变现代技术对主客价值绝对的分离与对立,还原被现代性剥削了的自然的内在价值。但是,要直接实现还原自然内在价值的诉求却并非一件易事,现代技术带来的巨大物质财富已经让人类蒙蔽了双眼,只要带有现代性特征的二元殖民逻辑存在,通过现代技术自觉地实现对自然内在价值的修复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技术女性主义提出了曲线变革的策略,即通过主流文化打造自身,实现妇女解放,并构建与之相配套的社会建制的同时,实现对自然内在价值的恢复。“西方理性主义的人类理想形态不仅包含了对女性的排斥,也包含了对阶级,种族和物种的排斥。而这也是为什么女性与自然的联系不应该被简单的忽略,并要求女性主义者对此进行严肃思考的原因”[4]。

因此,在具体的实践路径中,技术女性主义希望从社会的文化建制入手,试图从根本上改变影响现代技术的二元殖民逻辑。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父权制的文化范式恰恰是二元殖民逻辑的现实根源所在。在父权制文化中,女性的气质与自然的气质结合在了一起,而男性的气质则与文化结合在了一起。而现代技术则使女性的形象彻底发生了改变,过去占主导地位的母性形象消失,成为一种屈于男性世界的力量。自然与女性双双成为被男性及其世界统治和控制的对象,现代技术则是这种统治和控制的武器。所以,打破技术现代性的控制实际上就是打破父权制的文化。基于此,技术女性主义提出通过文化逆转策略,即通过重新界定相关文化要素的特质来解决女性的社会地位及社会建构问题,继而恢复与女性具有同等气质的自然内在价值,消解父权制文化下的技术现代性困境,使得技术实践能够同时兼顾男性、女性与自然的利益,成为具有普适价值的技术生产实践。

2.对道德缺位的批判

大多数环境主义者都认为,现代技术造成的环境危机的根源是现代技术实践中所表现出来的人类中心主义。“人类中心主义有两个特点:第一,把人视为宇宙的中心实体或目的;第二,按照人类价值观来考察宇宙中的所有事物”[5](P140)。在现代技术实践中,不仅人类是唯一的中心主体,人类利益更是评价技术实践的唯一标准,为了能够使人类利益最大化,现代技术不惜牺牲环境的利益。

然而,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这种诊断是值得商榷的。因为西方文化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在具体的实践中,其人类所涵盖的人群只是男人,特别是出身优良的白人男子。技术女性主义曾自讽地对此评价道:随着技术的发展和进步,原本期待更好的生活却成为了自己成长的枷锁,现代技术带来的进步不过是使得男性对自然和女性这些弱小受害者的统治又得到了加强。为了使得男性的绝对技术统治合法化,现代技术的生产实践甚至抹杀了女性与自然的道德主体关系,引发了自然与社会双重道德危机的加剧。因此,技术女性主义试图从男性中心主义出发,通过对技术现代性造成的对女性的压迫的反思深入到对自然的反思中,主张恢复女性和自然的道德主体地位,重新建构社会的人际伦理,并带动自然伦理的实践。

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技术的实践方式取决于技术的精神。这种精神既决定了技术中各种实体的关系与地位,同时也影响着技术实践中的价值道德准则。为了校正现代技术中的道德缺位,技术女性主义提倡技术精神应当包含三条准则:第一,神性置于整个自然过程和我们自身无差别中。它是从根本上对父权宗教的排斥,强调男性同女性与自然神性上的平等。第二,技术实践在对外界产生影响的同时也会带来主体内在力量的获得。“当人们体证了自己作为宇宙自我所拥有的遗产和本质、理解了个人还参与到更大的实在中去,那么,他们就会获得某种内在的力量。这种力量是个人主体力量的强化和宇宙本质的展开,并把个人从现代性的人性碎片和原子化的孤独中拉回到最深层的联系之网中来”[6](P53)。这实际上与马克思所强调的实践的整体性和双向对象化特征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第三,从存在的死亡感走向再生的意识。存在的死亡感是指现代技术实践下的男女身体生理的差异使得女性逐渐成为被社会遗忘的存在,肉体活着,但是精神已死。而再生的意识则要求,女性打破现代技术对自身生理的束缚,尝试着以另一种方式进入到现代技术生产中,复活自己的社会存在。同时,通过对自身的社会复活和技术精神的重置,技术女性主义将男性与女性和自然再次拉入了平等的关系中,成为了被共同伦理准则所约束的对象。

总之,技术女性主义试图把自然和自身从压迫性的技术菲勒斯中心中解放出来,重新恢复自己被尊重的道德地位。它要求女性(作为个人和集体)发现她们和自然的真实本性,并从伦理关系上保障这种真实本性不受父权制的压迫和剥削。

3.对理性至上的批判

技术女性主义认为,现代技术实践包含了理性至上的原则要求。所谓理性至上不单单将世界的男性特质表现得淋漓尽致,更重要的是当它从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开始时,就成为了剥削和压迫自然与妇女的工具。麦茜特曾经说过:“随着科学革命的推进和自然观的机械化与理性化,地球作为养育者母亲的隐喻逐渐消失,而自然作为无序的这第二个形象唤起了一个重要的现代观念,即驾驭自然的观念。两种新的观念,即机械论、对女性和自然的征服和统治,成了现代世界的核心观念。女性原则唱主角的有机论精神被破坏了,代之以一种消除了女性原则,或以剥夺姿态运用女胜原则的机械论精神。”[7](P3~4)可以说,理性至上从根源上确立了一种逻辑殖民的观念结构,它不仅仅让文化成为了父权制的文化,让道德关怀的对象仅仅限于理性主体,更重要的是它把价值二元论和价值等级制毫无保留地渗透在了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的每个角落中。价值二元论将世间的事物简单地分为两类,并且这两类始终是处于对立而非统一,排斥而非互补的关系中。价值等级制则将不同质的事物在空间上以“上—下”等级形式排列起来,理性—情感、心灵—身体、人类—自然、男人—女人的二分就是用等级制方式建构的二元价值的例子。历史上,那些与情感、身体、自然和女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总是被认为低于那些与理性、心灵、文化、人类(即男性)和男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

著名的女性主义研究者沃伦将理性至上的逻辑殖民观念做了进一步的分析。她认为二元价值论和二元等级论固然是引起各种对抗的原因,但是直接使这些对抗成为现实的实际上是社会某种压迫性的观念构架。相对于文化中自发的二元论而言,社会压迫性的观念构架则使得这种二元结构更为具体化和复杂化。它不仅强化了理性至上的殖民逻辑,更是为这种荒谬的逻辑提供了一系列所谓的合理论证。例如,在压迫性的观念构架看来,只要当我们能够推断某些X的价值大于Y的价值时,就可以通过价值的比较实现X对Y的征服和统治。而在沃伦看来,恰恰是当价值二元论和价值等级论被这种社会压迫性的观念构架所衬托时,男性对女性,人类对自然的统治就开始显得更为自然和深入人心。

基于此,技术女性主义认为,技术实践的理性至上原则实际上是为维护二元价值论和二元等级论统治的口号和手段而已。但是不可否认,要解除男人对女人,人类对自然的统治都需要从打破技术实践理性至上的原则入手。因此,实现现代技术对自身现代性的消解,既是环境保护事业的首要前提,也是解放妇女的必要条件。推翻这样一种压迫性的社会观念构架是环境保护与妇女解放的共同诉求。

三、 对技术女性主义的几点评价

如前所述,所谓的技术“现代性”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不过是现代技术在二元殖民逻辑范式下与身俱来的一种诟病,因此对这种诟病的治愈必须要触及到现代技术所生成的社会观念构架和文化土壤,而不能仅仅通过治标不治本的小修小补到达预期目的。可以说,尽管关于技术女性主义的研究仍然处于起步阶段,其理论体系仍然有很多需要成熟和完善的地方。但是,技术女性主义催生了一种新文化的诞生——生态文明,它对于技术实践中自然受到破坏和工业文明中女性受到压迫的共同文化根源进行了深入的挖掘和剖析,对自然和女性提出了人性的关怀,这些都为后工业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基础,也为相关的生态研究提供了借鉴。

1.对女性理论的发展与对传统技术理论的补充

技术女性主义认为,技术生存方式主要是在一定技术范式下的人类生存方式。而这里的人类不应当只是父权制文化下的男性,或者二元殖民逻辑下的等级优先人群。因为无论男性还是女性,他们的内在本性要求一种与自身各方面相宜、与自身内在个性相和谐的技术生存方式。这就是说,技术生存方式从本质而言应当是能够遵循所有人的价值、维护所有人的尊严、张扬所有人的个性的技术实践。从这个角度分析,技术女性主义认为,技术实践不仅应当创造出最利于整个人类生存的物质利益,同时也应该是最能彰显无差别的人类精神诉求的活动。

可以说,随着技术女性主义的深化发展,其思想理念已经慢慢渗入到社会生活的各个层面。它改变了传统的父权制观念,深刻地指出了女性文化对技术伦理关系、技术性别价值、技术理性定位的重构和意义,从技术的角度推进了女性主义理论的进一步研究和生态文明建设的新视野,这无疑是女性主义理论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容和影响。在丰富新理论的同时,技术女性主义也对传统技术理论进行了补充和扬弃。它指出现代技术主客二分的逻辑范式实际上是受到二元论文化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二元论文化中的二元价值论和二元等级制则造成了现代技术生存方式下女性与自然存在方式的共同异化。在异化的现代技术生存方式下,自然和女性都开始淡出主流的社会圈,成为与社会主流男性发展无关紧要的存在;社会因此丧失了对自然和女性的责任感和关怀,简单地将自然和女性工具化,将妇女的意志和自然的诉求强行抹杀。而二者的工具化则反过来进一步强化了工业社会技术主体责任感的消解,使得工业文明下的技术伦理关系出现了混乱。

因此,技术女性主义主张将技术视作人类社会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试图从性别差异的角度加以分析说明特定的社会文化对技术生存方式的作用和影响,从两性关系和行为选择的差异展开对现代技术二元对立逻辑的批判和扬弃,以恢复现代技术实践中内在和谐的价值多元关系。这样一来,技术女性主义对技术生存方式的矫正不仅重建了技术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的平衡,而且还恢复了自然和女性在技术实践中的地位和作用,使二者都不再被当做异己无价值的存在,而与男性一起成为了技术实践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女性技术主义在对传统技术自身工具理性进行批判和扬弃的同时,也完成了对传统二元文化的批判和重构。从消除性别的偏见出发,本身就意味着对社会价值理念和技术价值理性的重构,这也在无形中推动了技术责任主体和技术伦理关系的重建。“没有对性别差异的研究,也就没有技术的发展和重构”[8](P32~47)。

2.同时关注环境正义和社会正义

关于环境正义问题最早被正式地提出,可以追溯到1987年美国基督教联合会种族正义委员会(United Church of Christ Commission for Racial Justice)发布的一篇题为“有毒废弃物与种族”的调查研究报告。这份报告详细地记载和描述了有毒废弃物的掩埋堆积地点是如何对周围不同种族社区和经济发展产生影响的,以及不同的阶级和阶层,其经济利益和社会关系又是如何因有毒垃圾掩埋而造成的严重环境污染而改变的。“在美国境内少数族裔社区,其所承担的有毒废弃物带来的环境负担远远超过了占人口相对多数的白人社区。而这种显然地不公平必然加剧了社区不同人种之间关系的紧张”[9](P279)。随着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的转型,环境问题已经从一个单纯的自然问题逐渐成为了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越来越多的环境歧视事件和环境不公平案例直接或间接地引发了种族问题、经济问题,甚至带来了政治问题,造成了国与国关系的紧张。而对此的研究在20世纪90年代以来也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了出来,在此之中,技术女性主义可以说是充当了有力的前锋。由于女性独特的生理条件和社会地位,使得她们常常是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的首要牺牲品。例如:工业社会中,工业技术无条件地使用使得环境污染出现史无前例的加剧。环境污染往往使得女性容易患上子宫和乳腺方面的疾病,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母体中胎儿的影响。许多女性由于生理孱弱,加之在严重的环境污染下身体抵抗力下降,导致了胎儿的畸形,从而引发了产生许多社会问题和伦理问题,直接影响了社会整体的长远稳定发展。因此,女性对于技术引发的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有着最深和最直接的感触,所以也就自然地成为了要求新的技术生产方式,以协调环境与社会平衡发展的主力军。

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的进一步加强,技术女性主义关于技术与环境和社会的协调发展的理念也日渐完善化和具体化。她从女性的视角出发,看到了女性遭受社会压迫和自然遭受人类压迫的共性,从而将社会正义与环境正义有机地联系了起来。可以说,技术女性给了我们很多关于生态文明建设的启示。从环境正义的角度而言,由于技术发展和应用的不同步,使得技术在不同国家的实践方式和对环境的破坏程度是不一致的。但是环境问题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特别是环境污染对女性的伤害很可能产生对代际的严重危害,因此环境正义必须跳出部分人群和部分国家的小圈子范围,成为全人类和全民族的责任。从社会正义的角度而言,父权制文化主导下的技术范式恰恰是技术造成女性和自然双重危害的根源,二元殖民逻辑的技术生产不仅使得技术对于男性和女性社会作用被强行有差别的分离开来,造成了社会整体发展的受阻和退步,同时对于全球而言,菲勒斯中心主义也恰恰是造成生态殖民主义和生态帝国主义的根源所在。技术女性主义以技术视角入手,对环境正义和社会正义问题的关注和批判是构建平等和谐生态社会的必然要求。

3.对社会经济基础的关注度欠缺

技术女性主义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属于后现代主义的一个分支。后现代主义惯于从整体和建构的角度去看待每一个问题,喜欢在联系和去中心的逻辑构架中寻求事物的本质和真相。因此,技术女性主义者并没有如往常的技术研究者一般,将技术本身看作是一个孤立且可以单独解决的问题对待;相反,她们对技术的研究总是与具体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和自然环境联系在一起。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技术危机、环境危机和社会危机是相辅相成的几个方面,它们的产生有着共同的根源,即前面所提到的现代性困境。

与后现代主义的去中心化和整体性原则截然相反,现代性的核心思想往往着眼于所谓的中心和基础,这就使得现代技术从产生到实践,都只着眼于片面价值和眼前利益。因此,现代技术在寻求自身危机解决的过程中,往往只诉诸于社会的某一个环节或某一部分,认为只要对其进行了批判性的解构,就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但在技术女性主义看来,解构不过是解决问题的前提,解决问题的核心在于重构,重构的本质则是对解构后的碎片化世界重新整合的过程,是一个由片面到整体,有部分到全部的所有逻辑与价值的重建。

基于此,技术女性主义致力于多层面和多角度的社会危机与环境危机的批判和研究,关注精神-心理-文化分析与社会-环境-经济分析的相统一。应当说,她们既看到了环境危机的社会根源,也看到了社会危机的环境根源,主张对环境和社会关系的重构应当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多角度入手,力图使技术实践中的现代性困境得以从根本上得以规避。但是,尽管技术女性主义强调技术多元的批判,但在具体实践中,她们却过分倚重了技术问题的精神向度,认为“缺乏精神改造的经济变革注定会落入某种毁灭性的模式”[6](P71),从而将文化的改革置于社会经济变革之上。虽然技术女性主义者也承认,在技术的所有实践中,经济因素都与文化现象以一种复杂的辩证方式相互影响着对方,但是她们关于环境危机和社会危机解决的方案都是从文化的变革入手,希望通过文化和思想的变革引起社会生产方式的变革,无形中便对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进行了本末倒置。可以说,技术女性主义对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的解决无疑是带有一点乌托邦主义的,她妄图通过改变现有的文化范式来带动技术生产实践方式的改变,从而完全消解掉经济的社会中心地位,这与现实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实际上,要使技术获得真正的解放,要重塑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构建环境友好型社会,就必须首先实现社会的解放和人的解放,用恩格斯的话说就是:“要对我们迄今存在过的生产方式以及和这种生产方式在—起的我们今天整个社会制度的完全的变革。”[10](P450~451)技术女性主义主张通过文化改良而不是将经济基础和政治变革作为实现人与自然和谐主张的首要前提,在“真正的自由王国”还没有到来的今天,在当今这个必然王国的此岸,是根本行不通的,它不可能从质上消解生态危机和社会危机,充其量只能在量上进行减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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