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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收·战士·死火——郭小川诗性与政治性的生与死

2014-03-12吴蓉蓉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哈尔滨150025

名作欣赏 2014年5期
关键词:郭小川抒情诗政治性

⊙吴蓉蓉[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 哈尔滨 150025]

“假如有一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那就是因为/我以诗的激情/唱出了党的歌声”(《自己的志愿》),这是郭小川作为政治诗人的自白,在这样的精神统领下“我情不自禁的以一个宣传鼓动员的姿态,写下一行行政治性的句子,简直就像抗日战争时期在乡村的墙上书写动员标语一样……我愿意让这支笔蘸满了战斗的热情,帮助我们的读者,首先是青年读者生长革命的意志,勇敢地投入火热的斗争……”在激情燃烧的革命年代,郭小川的创作原则使他成为革命浪潮中热情的战士,使他的诗成为革命时代最铿锵的主旋律。正是诗性与政治性的结合,使得郭小川的政治抒情诗成为革命时期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然而,革命的浪潮总会退去,与之伴随的盲目的革命激情、激进的革命态度也会被理性反思所代替,在这种反思下,郭小川的创作呈现出与以往不同的反思意义,诗性与政治性的结合成了他极盛而衰的深层因素,政治性最终扼杀了诗性,耀眼一时的政治抒情诗最终凝冻成“曾燃烧的死火”。

一、丰收意象解读

郭小川的诗中,“丰收”是巨大的时代背景,“草原的骏马啊,长了肥膘;东北的青山啊,戴了雪帽。”“高粱好似一队队的红领巾,悄悄地把周围的道路观察……矮小而年高的垂柳,用苍绿的叶子抚摸着快熟的庄稼……”总之“谷穗熟了,蝉声消了;大地上的生活更甜、更好了”。《秋歌》《团泊洼的秋天》等诗创作于郭小川1975年在天津市静海县原文化部“五七”干校接受审查之时,繁重的劳动和无休止的审查是常人很难承受的,所以郭小川在此种情形下在诗作中体现出的积极之态以及对新生活的赞美之言,成为人们对其诗人气质和进取精神的解读方向。事实上,这种“丰收”之于郭小川而言,已成为一种遮蔽性的意象,甚至可以说,现实的生活是和诗中的“丰收”完全相反的。这并不是说郭小川单纯制造生活的假象,而是这种假象对于郭小川而言是一种希望,是他认为用等待和宣扬就可以迎接的事实,因此他把它们写进诗中,让这种希望鼓舞和他一样有着隐隐绝望的人们。

这种遮蔽因其诗中的战斗情绪而欲盖弥彰,在“丰收”的喜悦中,没有安详和宁静,“是战士,决不能放下武器,哪怕是一分钟;要革命,决不能止步不前,哪怕是面对刀丛”。战士是谁呢?也许就是郭小川本人,正如《秋歌》中所述“我曾有过迷乱的时刻,于今一想,顿感阵阵心痛;我曾有过灰心的日子,于今一想,顿感愧悔无穷……”又或许战士是一族群体,“让我们,以百倍的勇气和毅力,向困难进军!不仅用言词,而且用行动,证明我们是真正的公民!”战士的身份是不明晰的,这一角色的存在完全是因为需要进行战斗。诗人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社会主义建设,火热的战斗情绪已成为惯性在其诗中喷涌。这种战斗情绪是他鼓舞号召人民的工具,是动荡社会里必不可少的主题曲,也是其用来遮蔽内心恐慌的旋律。

二、大我与小我的矛盾

因政治抒情诗声名鹊起的郭小川“因大失小”,其时的人们只允许听到站在时代政治高度和大我立场上的最强音,一些表现诗人个人化情感体验的诗作则备受批判。《山中》《致大海》《望星空》等作品一经发表就招来政治性责难,《望星空》更被指责为“主导的东西,是个人主义、虚无主义的东西”。其实,《望星空》是一首典型的体现个人、时代历史潮流与超越于宇宙恒常之间的复杂关系的抒情诗,包括诗人对个体生命与巨大的历史洪流之间矛盾的敏锐感受。“在伟大的宇宙的空间,人生不过是流星般的闪光。在无限的时间的河流里,人生仅仅是微小又微小的波浪。呵,星空,我不免感到惆怅……”宇宙与时间的尺度伴随着生命的微弱与不确定性进入了诗人的视野,诗人的焦虑与怅惘深刻体现了大我与小我的矛盾。

曾有人指出:“作为社会主义的新诗歌,郭小川向它提供的足以表明其根本特征的那些具有本质意义的东西就是诗,必须属于人民,属于社会主义事业。按照诗的规律来写和按照人民利益来写相一致。诗人的自我和人民的、阶级的大我相结合。诗学和政治学的统一。诗人和战士的统一。”诚然,郭小川因其诗性与政治性的紧密结合而在革命年代成为最具力量的诗人,但其本人也在狂热的间隙中感到“大我”与“小我”的矛盾,而这种矛盾在当今政治狂热退去、理性重回的背景下显得尤为尖锐。“大我”的“我”是非个体的“我”,是在领袖指引下号召更多群众的扩音器,面对革命战斗对象,“我”只有愤怒的表情,就像面对“我”的信仰、“我”的主流文化时只有虔诚一样。“小我”的“我”是被奴化的“我”,是在孤独与冷静时才稍有浮现却立刻被排斥讨伐的虚无分子。“小我”被大我所禁锢压抑,主流不允许质疑。“大我”和“小我”一样悲凉,“小我”已亡,“大我”从开始就听从指挥而本无生命。

用“丰收”的繁茂掩藏内心的空洞,用“战士”的投枪挥洒一腔迷茫的热血,也许今天我们应该承认那些郭小川只有在面对星空时才略有发觉的事实,诗人的笔不应该变成政治家的旗,只有个体的“我”才有生命、有气力发现生命奥秘的声音。那一首首曾烧成刺眼火团的政治抒情诗,在凝结了愤怒、燃尽了热情后,最终成了死火,成为星空中的流星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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