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在当代,泽被后学
——《宋诗话全编》对古代文学研究的学术价值
2014-03-11张福勋
张 福 勋
(包头师范学院 文学院,内蒙古 包头 014030)
先师吴文治先生,倾其毕生精力,领衔编纂的大著《宋诗话全编》[1](以下简称《全编》),十册巨轶,700余万字,囊括宋人诗话凡564种,其中第一册涉及诗话108种,第二册52种,第三册83种(本文所述,暂及前三册)。这些诗话的范围,涵盖了诗论、诗话专著和主要的诗论家及主要的论诗名著,更蒐集到了至今还远未为研究者所知晓的散见于浩瀚载籍中的论诗片言只语。或考辨典故,或录存逸作,或辨析真伪,或品评诗作,或记载诗事,或补正舛讹,而所有这些资料,对治古代文学者,无疑具有莫大的参考意义。兹就前三册所见,以斑窥豹,略述其价值。
(一)补阙正误的重要资料价值
一般治宋诗者,清人厉鹗之《宋诗纪事》[2](以下简称《纪事》)必系案头必备之参考。《纪事》无疑是一部“渊源伟大的著作”[3],裒辑宋代诗人3812人,诗作8061首,征引材料1205种,但又“采摭虽广,讹脱亦多”[4]。或者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云:“采摭既繁,牴牾不免”,或“不免于粗琉”,或“失于考证”[5]。于是又有陆心源的《宋诗纪事补遗》[6],补得诗人3000余家,诗作8000余首。但“买菜求益,更不精审”[4]而又“错误百出”[3]。于是又有了今人孔凡礼先生之《宋诗纪事续补》[7]辑录二氏未收宋代诗人1826人并《续补拾遗》续收宋诗作者约600人。
尽管如此,仍然不免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或误收、漏收;或作家作品重出;或小传、小注舛误,或引书不准等等。而《宋诗话全编》在这些方面具有或补阙、或正误的重要资料价值和创新理论的意义。
《纪事》卷十六所记袁陟(字世弼,号遁翁,有《遁翁集》)荐郭功甫与自作墓誌云云[2](P416),分引自《潘子真诗话》与《苕溪渔隐丛话》二书。实为同出《潘子真诗话》一书,不过分为前后二条(第二〇条和第二一条)[1](P670~672)。从而廊清了《纪事》引书之误。
并且魏泰《临汉隐居诗话》又补评其诗曰:“少有文学,古诗尤佳。”蔡絛《西清诗话》又补其诗友关系说“韩魏公(琦)、欧阳文忠公(修)、刘原父(敞)、王文公(安石),皆其知友。”并评其诗曰:“丱时,(即)能诗,天才秀颖,有唐人风。”[1](P2484)而这些材料,对于准确、全面认识袁世弼的诗风,是必不可少的重要参考。
宋诗人之资料,于厉氏《纪事》、陆氏《补遗》、孔氏《续补》以至《全宋诗》,皆有缺漏之憾。而《全编》中这方面的补漏,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如诗人王次卿的资料,于《周紫芝诗话》据其《太仓稊米集》卷五一《溪文集序》中有以下记载:
“吾友王次卿好学喜文,尤长于诗。其为诗如江平风霁,微波不回,而汹涌之势,澎湃之声,固已隐然在其中。(引者按:这是对其诗歌创作的成就和艺术风格的评介)其为人似其为诗,平居言笑乐易,与人和柔,未尝一失颜色;而其泾渭白黑,自有胸次,不肯略毫发于人(引者按:这是对其为人品德之评价)。”以上资料,不仅提供了我们研究诗人、诗作的重要参考,又对其诗集的流传情况,作了详细的说明:“绍兴七年秋九月学佛者宗毅出其(按指次卿)遗编以示仆,得诗若干,文若干,总总三百七十有九首。”可知在南宋初年尚见其作品,并且从“毅少学诗于次卿”的记载,得知其在当时的影响。可惜在后来的流转过程中亡逸或寝失?故《纪事》、《补遗》、《续补》、《全宋诗》,包括《四库全书总目》皆应收而未收[1](P2845)。
有的作者在《纪事》中只有作品而有关作者的资料又太简括,如卷四十只据《东观余论》入选翁挺诗一首,而作者小传也只有48字。《补遗》也只收作品而无作者传略,《全编》第三册第2862页《李纲诗话》自其《梁溪集》卷一三八《五峰居士(按翁号)文集序》中辑出作者生平及创作的重要资料:
“故尚书、考功员外郎翁君,讳挺,字士特、建之,崇安人。天才秀发,器业夙成,年未成童,已知声律,能赋诗,有惊人语。及长,该极群书,贯穿古今,落笔即数千言。既而游行四方,渡浙江,寓淮楚,窥衡湘,观光上都,宦游赵、魏之邦,尽友其豪俊,以故为文雄浑雅健,渊源浩博,能备众体。而尤长于诗。其五言、七言,属对律切,风清调深;其古风,歌行,浑厚简淡,凌厉奋发,绝去笔墨、畦径间,追古作者,信乎天下之奇才也。”对其诗歌创作的成就及其艺术特点,作出了全面的评价。并且还对其诗风之成因,作出了简捷的阐明:“(其)触时相怒,竄逐流离,得病以死,而年仅逾于知命。身之穷,近世鲜有与君比者。平生所作数千百篇,悲欢感慨,一寓于诗以发之,奇辞秀句,脍炙人口。诗之昌,近世亦鲜与君比者。”
简直就是一篇诗人、诗作研究的专题精彩论文!其价值,毋庸置喙。
有的诗作只是诗人的传记资料,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亡逸不免,加以传写谬误,寝失旧文,乌三转而为马,《全编》提供了准确的资料加以匡正、纠偏,从而具有了难得的学术价值。
《潘子真诗话》举曾南丰(巩)言杜牧《阿房宫赋》“鼎铛玉石,珠瑰金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考“瑰”实为“塊”之误:“盖言秦人视珠玉如土塊瓦砾也。”按,从辞语结构来说,“珠”而视若“塊”,“金”而视若“砾”,也完全符合语言运用的习惯与规律[1](P669)。考辨之细谨,令人称叹。
又《张邦基诗话》(《墨庄漫录》)说《刘贡父诗话》指杜甫诗:“功曹无复汉萧何。”认为功曹不应为萧何,而是少陵之误。张引《后汉·高纪》:萧何为主吏,主进,令诸大夫云云。注引孟康曰:“主吏,功曹也。”以此反驳以为“少陵用此非误”,而是刘贡父“偶思之未至耳。”这样就避免了《刘贡父诗话》以讹传讹也。[1](P2206)
有的诗话其思辨之精细,考证之功力,为我们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很好的范例。
如对唐王勃之《滕王阁序》之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考辨,是非常有说服力的例证。
①广益书局刊行之言文对照的《古今观止》:“落霞自天而下,孤鹜自下而上,故曰‘齐飞’;秋水碧而连天,长天空而映水,故曰‘一色’。”[8](卷三P20)
②)徐中玉主编《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只释:鹜,鸭类。[9](第四册P13)
③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一册引明代郎瑛《七修类稿》卷二十一释:落霞是鸟,形如鹦哥。[10](P260)
④北京出版社《中国历代散文选》下册释:鹜,野鸭。[11](P7)
⑤人民教育出版社(1964年)的《古代散文选》中册解释同④。
⑥上海教育学院编《中国古代文学读本》三册解释落霞为自然景色,引宋人叶大庆《考古质疑》,言滕王阁远眺之景:远天之低,故鹜之飞,几与落霞齐尔。远水连天,上下一色。[12](P307)
而《全编》三册《吴曾诗话》》自其《能改斋漫录》卷十四《记文》,引土人云:“落霞非云霞之霞。盖南昌秋间有一种飞蛾,若今所在麦蛾是也。当七、八月间,皆纷纷堕于江中,土人谓之霞,故(王)勃取以配鹜耳。”又引唐孔颖达曰:“野鸭曰凫,家鸭曰鹜。鹜本不能飞腾。”并引郑康成注云:“天岂可与秋水同色也哉?”[1](P3169)从而提出了全新的解释,说明“落霞”与“孤鹜”,是“飞蛾”与“家鸭”,其色混为一体,在江面上漂浮。而“长天”与“秋水”,远望连在了一起。
又《俞成诗话》据其《萤雪丛说》卷下,专有《辨滕王阁序落霞之说》一篇言《吴獬事始》(按未见之僻书)云:“落霞”者,乃飞蛾也,非云霞之霞,土人呼为霞蛾。至若“鹜”者,乃野鸭也。野鸭飞逐蛾虫而欲食之故也,所以齐飞。[1](P2783)
这样的考据,从一种全新的视角,开启了研究者的思索,不僵死,不守成,将死蛇弄活。
《全唐诗》诗人小传与元人辛文房之《唐才子传》之人物传略,也给后人的研究留下了某些缺憾,也是靠《全编》得以补救。
如《马永易诗话》自其《实宾录》卷二《甫里先生》一则云:唐陆龟蒙,少高放,通六经大义,举进士一不中。居松江甫里(按号出此),往从张博游。[1](P678)(引者按,《唐才子传》[13](P364)作“搏”注疑作“摶”——简作“抟”)不喜与流俗交,虽造门不肯见。不乘马,升舟设篷席,赍束书、茶、灶、笔、床、钓具往来,时谓江湖散人。散人者,散诞之人也:心散、意散、形散、神散。既无羁限,为时之怪,遂为散人歌。(按《全唐诗》卷六百二十一有《江湖散人歌并传》[14](P7146))或号天随子甫里先生,后以高士招不至。
《全唐诗》虽有陆龟蒙小传[14](P7108),但过于简单而枯涩,可从《马永易诗话》中得到完整补充,如同一篇微型小说,陆龟蒙这个“江湖散人”的风神,生动地活跳了起来,非常有利于我们对其诗作风格的准确把握。
某些诗事的记载,如《墨庄漫录》(《张邦基诗话》)关于“雪浪石”的记载[1](P2238)为后来学者注苏诗,提供了十分重要和可靠的资料来源。清冯应榴《苏轼诗集合注》《雪浪石》一诗引查慎行[15](P1888)所注只是根据《墨庄漫谈》所记作了摘要,而《张邦基诗话》却提供了最原始、最完备的记载,对于研究者探索苏诗的意蕴,裨益良多。
《宋诗纪事》卷十一曾子固之祖曾易占诗《题洪州僧寺》一首[2](P272),注引出自《能改斋漫录》(按,卷十八《神仙鬼怪》)。而《全编》之《吴曾诗话》(据其《能改斋漫录》摘录编纂)却辨以为“然此诗乃蔡君谟诗,易占偶书之耳。”[1](P3178)将著作权归还了蔡君谟,纠正了《纪事》之误收。
《杜诗详注》注《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咫尺应须论万里”引《世说》袁彦伯曰:“江山辽落,居然有万里之势。”[16](P756)而《全编》之《朱翌诗话》(据其《猗觉寮杂记》卷上)指出《南史》“萧贲扇上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为遥。”[1](P3427)两相比较,前者隔靴搔痒,而后者一引中鹄矣。
对某些诗词名篇个别辞句的辨证讹谬,更有利于研究者对于诗意的准确把握。
如白居易《琵琶行》“家在蝦蟇陵下住”,《严有翼诗话》(《艺苑雌黄》)引《国史补》云:“旧说董仲舒墓门下,人至皆下马,故谓之下马陵,语讹为蝦蟇陵。”并征东坡诗“只难敢望乔公语,下马聊寻董相坟”并《谢徐朝奉启》“过而下马,空瞻董相之陵”作为佐证。连带辩证这种“世俗讹谬极多”,举古乐府有《相府莲》,其后讹为《想夫怜》;药石“补骨脂”其后讹为“破故纸”等等,可见周密《齐东野语》所谓“近世诸公,多作考异、证误、纠谬等书,以雌黄(按,雌黄本为一种矿物质,可以涂抹误书处,以称改窜、驳正)前辈”[1](P2344)是也。
又如考唐人诗句中用“侬”字,《吴曾诗话》据其《能改斋漫录》卷一《事始》引王观国《学林新编》云:“江左人称‘我’、‘汝’,皆加‘侬’字,诗人亦或用之。”并举孟郊诗句“侬是拍浪儿”为证。吴氏以为“吴音称侬,其来甚久,诗人用之,岂始东野耶?”引《古乐府》南朝宋鲍照《吴歌》云:“但观流水还,识是侬(汝)流下。”又举晋太元中《子夜歌》云:“故使侬(我)见郎。”又考晋吴声歌曲,多以“侬”对“欢”,详其词意,则“欢”乃妇人,“侬”乃男子耳。如《懊侬歌》云:“潭如陌上鼓,许是侬欢妇。”后读《通典》又见“江南谓情人为欢”。[1](P2997)直步步深入矣。
纠谬者如洪驹父《诗话》根据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认为“顾恺之小字虎头”。
《吴曾诗话》(自其《能改斋漫录》卷五《辨误》)考查南朝宋刘义庆《世说》,乃谓:“顾恺之为虎头将军”。得出结论说“虎头非小字,《名画记》之误,而洪又承其失耳”[1](P3032)。
按,张彦远为唐朝人,刘义庆为南朝宋人,从时代(时间)上讲,刘更接近于东晋的顾恺之;再从著作的性质上讲,《世说》专门记人,而《名画》则主要说画,相比之下,则更愿相信《世说》。
包括后世流行的诸如《辞海》“顾恺之”条也沿袭了《名画记》的错误。
某些文辞的考辨,提供了不同于历代诠释的另一种声音,可以拓展人们研究的视野。
如李商隐的《锦瑟》之“庄生”、“望帝”。中国社科院文学所之《唐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一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安徽师大中文系《李商隐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刘逸生《李商隐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余恕诚 《李商隐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等选本,都无一例外地将其坐实为真人;而《邵博诗话》(自其《河南邵氏闻见后录》卷一八),却认为“庄生、望帝皆瑟中古曲名”。并以杜甫“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其中“无风”和“不夜”,并非实指自然界之“风”和“夜”,而是两座“城名”加以旁证。[1](P3211)让人眼前一亮,顿觉新颖!且与“锦瑟”题目相吻合。为研究者开拓了另一种诠释视野。
再如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引王观国《学林新编》,据汉《郡国志》刘昭注引释惠远《庐山记》曰:“有匡俗先生,出商、周之际,居其下,受道于仙人。时谓所止为仙人之庐”。又引《建康实录》曰:“桓玄遗书于匡山惠远法师”。据此以为匡山者,即庐山也。以之释杜甫“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为招隐庐山之游也。
以上都是胡仔的旧说。
而吴曾引唐范传正《李白新墓碑》(按,范碑系据李白之子所手疏——参见清王琦《李太白全集》下册附录卷三十一范传正《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中华书局,1977年第1461页)云:“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客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说“彰明”为四川绵州之属,邑有大、小匡山,白读书于大匡山,有读书堂尚存。以此断定,所谓“匡山”,乃四川彰明县之大匡山,而非江西之匡庐也。“乃知《学林新编》,胡仔,皆为妄辨”[1](P3032)。
(二)为作家、作品研究,提供事实支撑
1.生平事迹之重要补遗
如在宋代的文学批评史(特别是诗话研究史)中,人们只知道李颀是个诗话作者。于《宋史·艺文志》载有李颀《古今诗话录》七十卷,惜已佚。而在宋人的诗话著述中,如阮阅《诗话总龟》、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蔡正孙《诗林广记》中皆有不同的存录。而郭绍虞先生的《宋诗话辑佚》[17]上册辑得444则,最为详赡。但皆未及李颀生平事迹。郭先生《宋诗话考》中也只说“李颀生平事迹无可考”[18](P166)。(按,唐人亦有李颀者,见殷璠《河岳英灵集》卷上)
但于《全编》之《何薳诗话》(自其《春渚纪闻》卷五《李朱画得坡仙赏识》)中,窥得其一斑:“李颀,字粹老,不知何许人。少举进士,当得官,弃去,乌巾布裘为道人,遍历湖湘间。晚乐吴中山水之胜,遂隐于临安大涤洞天,往来苕溪之上,遇名人胜士,必与周旋。素善丹青,而间作小诗。东坡倅钱塘日,粹老以幅绢作春山横轴,其书一诗其后,不通姓名,付樵者,令俟坡出投之。坡展视诗画,盖已奇矣。及问樵者:‘谁遣汝也?’曰:‘我负薪出市,始经公门,有道人与我百钱,令我呈此,实不知何人也。’坡益惊异之。即散问西湖名僧辈,云是粹老。久之,偶会于湖山僧舍,相得甚喜。坡因和其诗云:‘诗句对君难出手,云泉(按指所画自然景物)劝我早抽身。’”[1](P2674)
知李颀不仅仅是文学批评家,而且还是当时文坛上知名的画家和诗人。
又《春渚纪闻》卷六《东坡事实·苏秦相遇自述挽誌》云:先生(苏)自惠州移儋耳(儋州),秦七丈少游亦自郴阳移海康,渡海相遇,二公共语,恐下石者更启后命。少游因出自作挽词呈公。公抚其背曰:“某亦尝自为誌墓文,封付从者,不使过(苏过)子知也”。遂相与啸咏而别。可知苏轼在被流放儋州以后,已经作了被加害致死的精神准备。
孔凡礼生生之煌煌巨著《苏轼年谱》卷四十: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六十六岁轼卒。[19]书中先后引用《春渚纪闻》五次,而未及临终“自为志墓文”一段重要文字,留下缺憾。见出《全编》之补逸,对于全面研究作家生平之重要意义。
欧阳修《六一诗话》第九条记许洞难倒诸僧作诗事。但对作家“许洞”其人,并无记载。而《龚明之诗话》自其《中吴纪闻》卷一则专有《许洞》记云:
“许洞,太子洗马仲容之子,登咸丰三年进士第,平生以文章自负。所著诗篇甚多,当世皆知其名,欧阳文忠公尝称其为俊逸之士。所居唯植一竹,以表特立之操。吴人至今称之曰:许洞门前一竿竹”。“洞与潘阆、钱易为友,狂放不羁。”又记其品行,云:“当潘坐罪亡命隐入中条山时,洞不惧时政,仍‘密赠之诗’,祈念中条山神能保佑潘云云。”[1](P3266~3267)
许洞这样一个当时“皆知其名”的重要诗人的事迹,经过这些生动而具体的材料支撑,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使他矗立在了宋代的群彦士林之中。
按,《纪事》卷七曾引《中吴纪闻》但不详[2](P169),对作家研究不如《龚明之诗话》之裨益大焉。
中华书局1961年出版北大中文系文学史教研室所编《陶渊明诗文汇评》,关于《归去来辞》共汇辑资料31条[20](P327~338),但遗漏了一条重要参考,即汪藻《浮溪文集》卷一九《信州郑固道侍郎寓屋记》[1](P2770)所载:“渊明作《归去来》,托兴超然,庄、骚不能过矣。……渊明之方出也,不以‘田园将芜’为忧,其既归也,不以‘松菊犹存’为喜。视物聚散,如浮云之过前,初未尝往来于胸中,盖知夫物、我之皆寓也。此其所以为渊明”。这一段话,对于正确认识《归去来》的思想价值和准确把握渊明之思想内质,均有重要参考价值。
有的人物传记,描写人物如同一篇微型小说,给我们研究作家的生活、性格、修养等,提供了难得的细节材料。
《吴曾诗话》引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后集卷二二记邵尧夫(康节)居洛四十年,安平乐道,自云未尝皱眉,故诗云:“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记其性致:所居寝息处为安乐窝,自号为安乐先生。喜吟诗,作大字书。然遇兴,则为之,不牵强也。尧夫每出,随意所之,遇上人喜客,则留三五宿。又之一家,亦如之。或经月忘返。虽性高洁,而对宾客接人,或贤不肖贵贱,皆欢然相亲。自言:“有小疾,有客对话,不自觉疾之去体也。”有如此雅兴,真乃贤至之人也!
又记其学问:学者从之问经义,精深浩博,应对不穷,思致幽远,妙极道数。间有相知之深者,开口论天下事,虽久存心世务者,不能及也。
又记其节操:朝廷常用大臣荐,以官起之,不屈。及其死,以著作佐郎告赐其家,邦人请易其名于朝,太常考行,谥之曰“康节”。[1](P3189)
一个丰满、贤达、高尚之人,就活跳在读者面前了。
2.补充宋代僧诗和诗僧的难得材料
宋代的诗僧和僧诗,因为是宋诗花园里的一枝奇葩,始终是宋诗研究者们关注的一个亮点。
厉鹗《宋诗纪事》卷九十一、九十二专辟“释子”二卷,编者从151种诸如笔记、诗话、府志、碑帖、野史、佛典、禅书、寺志、谱牒、图经、诗文集等珍秘典籍中,辑得宋诗僧240人,僧诗405首,诗联147。另于九十四卷录入女诗僧5人,诗5首。(可参拙著《宋诗论集·宋代的诗僧与僧诗》,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7年)陆心源《宋诗纪事补遗》以四卷收入诗僧195人。今人孔凡礼于《纪事》、《补遗》之外,又于《宋诗纪事续补》三十卷,又辑得宋代诗僧333人。钱钟书先生《谈艺录》六九引《古今禅藻集》一书,其所辑系自支遁以下僧诗。[21]
可知是“宋人诗文耻无僧”,而“诗里无僧字不清”,几及乎宋人诗学一种极顽固的观念。(可参见方回《瀛奎律髓》纪晓岚批点僧诗,中国书店,1990年)
释惠洪《冷斋夜话》卷十说:“景祐中,光梵大师惟净以梵学著闻天下;皇祐中,大觉禅师怀琏以禅宗大振京师。净居传法院,琏居净因院,一时学者依以扬声”。可见禅宗对当时宋代整个社会特别是意识形态方面的影响有多么巨大!
《全编》(前三册)前后征引魏泰《临汉隐居诗话》、《许顗诗话》、张邦基《墨庄漫录》、王铚《雪溪集》、黄彻《恐溪诗话》、《吕颐浩诗话》(自其《忠穆集》)、洪觉范《石门文字禅》、《冷斋夜话》、《天厨禁脔》、《吕□诗话》、《吕氏诗话》、蔡絛《西清诗话》、《龚明之诗话》(自其《中吴纪闻》)等典籍,爬罗剔抉,穷搜极讨,发潜阐幽,提供了许多有关宋代诗僧与僧诗的稀缺资料,为宋诗研究者大开了方便之门,做出了重要的贡献。恕不一一拣摘。
更为宝贵的是,有的还对僧诗的特点进行了很好的概括和比较。比如李弥逊《筠溪集》卷二一《跋微上人〈径山赋〉后》评微上人诗“能以古为诗,遣辞严平,立意深切,置之才士述作中,孰知其为僧语”[1](P2992)。施得操《北窗炙輠录》卷上评惠先觉诗“浑然天成,无一毫斧凿痕,雍容闲逸,最有唐人风气”。
朱弁《风月堂诗话》引东坡语比较辨才诗“落笔如风吹水,自成文理”;而参寥诗却如“巧人织绣耳”[1](P2942)。
周紫芝《太仓稊米集》卷六六《书琏上人诗卷后》评琏上人诗“妩媚清熟”[1](P2819)等等。均给后人研究宋代的诗学批评以大裨益。
3.弥补某些人物关系的重要史事,使我们得以更加全面、完整地认识一些文学家的全貌,而不至于误解和曲解。
如《潘子真诗话》第一八条记东坡于钟山专门拜访荆公并和诗[1](P670),第二三条又从另一个侧面记述荆公高度评价东坡文似西汉,“直须与马长(司马相如)驰骋上下”[1](P672)等等细节,让我们正确地认识二人虽然政见相左,而并不影响其文学上的往来和公正地评价对方在文学史上的地位。见出其胸襟之广大。
《龚明之诗话》自其《东吴纪闻》卷五记其季父龚况“学术文章,俱不在人下。时同列知名者,唯季父与苏元老在庭尔,当时号为‘龚苏’。叶石林俊声籍甚,尝为文字交。其它所与酬唱者,如洪玉父、朱新仲、王平甫、张敏叔亦皆一时名士。”研究者可从这些文学的交游情况,分析作者的行处和文学风格、文学成就 、文学史上的地位和影响等。
(三)为文学史上的某些专门问题,提供佐证材料
如七言诗的起源问题。明吴讷《文章辨体序说》:“世传七言起于汉武柏梁台体。”征引《古文苑》云:“元封三年,诏群臣有能七言诗者上台侍坐”[22](P2944)为据。几成定说。
《全编》之《王得臣诗话》自其《麈史》卷二云:“世言七言诗肇于柏梁而盛于建安。考之,岂独柏梁哉!”认为不起于汉武,下举《诗经》之风、雅、颂,楚狂之接舆歌,它如项籍之歌,汉高(祖)之歌,然后下结论说:“皆七言之滥觞也。”认为柏梁之作,“亦有所祖袭。”[1](P879)
此说打开了我们研究的广阔思路,而不囿于陈说,启示研究者总是要进行新的探索。
又如关于“曲”与“谣”的区别问题。
《吴曾诗话》据其《能改斋漫录》卷一之《事始》曰:自昔歌辞,或谓之曲。并引《琴书》认为东汉蔡邕嘉平初入清溪,访鬼谷先生所居。山有五曲,一曲制一弄。下分别剖析“东曲”、“南曲”、“中曲”、“北曲”、“西曲”之具体情况。最后说“三年曲成”。认为“曲”由山之曲来。
又考西汉武帝诗云:“幸有弦歌曲,可以喻中怀。”则音韵称曲,其来久矣。又引《韩诗》章句曰:“有章曲曰歌,无章曲曰谣。”[1](P2997)是从结构之章节上区分。
按,唐孔颖达《左传正义》:“《释乐》云:徒歌谓之谣,言无乐而空歌,其声逍遥”。(按,东汉许慎《说文》:“夫谣与遥同部,凡发于近地者,即可传于远方也。”)其实,自《毛诗序》:“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23](P30),探讨“歌”之产生;经魏曹丕《典论·论文》探讨“歌”之体不同:“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之音乐,由于“引气不齐”而造成“巧拙有素”(本),虽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23](P61)又到东晋陆机《文赋》论述“体有万殊,物无一量,纷纭挥霍,形难为状”[23](P67)等等,前人已从各个不同的层面,将“歌”、“谣”之本质问题论述尽矣。
再加上《吴曾诗话》考“曲”与“谣”之区别,可见清人杜文澜《古谣谚·凡例》以及近人刘毓崧《古谣谚序》之研究[23](P390),可谓晚矣。
又,一般研究文体者,往往征引《文心》及明人徐师曾之《文体明辨序说》。其实,在它们二者之间,《全编》之《李之仪诗话》(自其《姑溪居士全集》卷一六之《谢人寄诗并问诗中格目小纸》)已对歌、行、叹、曲、谣、篇、章等体区别,作了很细微的区分:
“方其意有所可,浩然发于句之长短,声之高下,则为‘歌’。欲有所达,而意未能见,必遵而引之,以致其所欲达,则为‘行’。事有所感,行于嗟叹之不足,则为‘叹’。千岐万辙,非诘屈折旋则不可尽,则为‘曲’。未见其实,而遂欲骤见,始仿佛传闻之得,而会于必至,则为‘谣’。‘篇’者,举其全也。‘章’者,次第陈之,互见而相明也”。从生成之原,到形体之别,而至风格之异,可谓述说殆尽矣。
再如《胡笳十八拍》著作权之归属问题也是文学史上聚讼纷纭之事。
王观国《学林新编》引秦再思《纪异录》,以为是(王)昭君见胡人卷芦叶而吹,“昭君感焉为制曲,凡十八拍。”而王氏认为作者应系董祀妻蔡琰(文姬)为胡骑所获后又归汉所作。又引王安石《集句胡笳十八拍》首言“中郎(即蔡邕)有女能传业”,而断定“王昭君未尝有胡笳曲传于世。”而吴曾认为(自其《能改斋漫录》卷五《辨误》)“观国谓为文姬所撰亦非矣。”他引谢希逸《琴论》以为昭君作曲凡有七曲,不过是(音乐上)拍数不同而已。并得出结论:“观国谓昭君不能制曲,又非也。”[1](P3025)体现了学术争鸣上开放的民主的气氛。而这种气氛,有利于推进学术的进步和真正地、彻底地解决相关问题。
(四)诗话所记对某些作家、作品的评论,艺术风格的品评,文论观点的概括,则更具有直接的理论意义
1.补《纪事》、《补遗》、《续补》作家小传无评之缺
《李弥逊诗话》自其《筠溪集》卷二一《跋赵见独诗后》评赵见独“作语平淡高古,不类近世诗家者流,飘然有晋宋风味。”[1](P2992)
《周紫芝诗话》自其《太仓稊米集》卷六六《书〈月岩集〉(按李廌字方叔号太华逸民,有《月岩集》)后》评李廌:“今诵其诗,读其文,然后知此老之言(按指李端叔序其文谓东坡尝称其文“如大川东注,昼夜不息,不至于海不止也。”)为有旨焉,而自非豪迈英杰之气过人十倍,则其发为文词何以若是其痛快邪!”
又如宋代古文运动的先驱者柳开,对他在宋代文学(特别是古文)发展史中的重要地位,是《吴曾诗话》(据其《能改斋漫录》卷一〇《议论》)作了重要的补充:
“本朝承五季之随,文尚俪偶,自柳开首变其风。谓文章宜以韩(愈)为宗,遂名肩愈,字绍元,亦有意于子厚(柳宗元)耳。(柳)开未第时,采世之逸事,居魏郭之东,著野史;自号东郊野夫,作《东郊野夫传》。年逾二十,慕王通读经,以经籍存亡其辞者,辄补之;自号补亡先生,作《补亡先生传》。遂改旧名与字,谓开古圣贤之道于时也,必欲开之为途,故字仲途。太祖开宝六年登科,时年二十七。尝谓张景曰:‘吾于书,止爱尧、舜《典》、《禹贡》、《洪苑》。斯四篇,非孔子不能著之;余则立言者可跂及矣。诗之《大雅》、《坎》,《易》之爻、象,其深焉;余不为深也。’盖(柳)开之谨于许可者如此。前辈以本朝古文始于穆伯长(穆修),非也。”
这一段论述,其重心不在于介绍柳开的一般生平事迹,而是阐明其在宋代古文改革运动中的首开贡献,及其在宋代文学发展史上的重要地位。正可补《中国文学批评史》[24]中关于柳开的遗缺部分。
2.艺术风格的品评,更为后来研究者的艺术分析奠了基,铺了路
《李弥逊诗话》自其《筠溪集》卷二二《舍人林公时旉(又作敷)集后序》,对于林时敷诗的艺术风格,作了精彩的描述:“介翁(号)深于诗,不自立户牖,其欣于所遇,悲于所感,赋事体物,酬饯贽赠,一取他人语而隐括之。章成,千态万状,贯穿妥帖,不见罅隙,皆足以发难显之情。至其奔放曲折,莫可排障,浩浩汩汩,行于地中,是岂章句士所能为哉!”又论其风格形成的原因,“介翁敏博而文,读书过眼辄诵,自著或训解,卷百有奇,煨烬之余,唯此稿存。”“其受才廓达雄骜,大而难用,立朝不避怨嫉,宦不遂,抱其蕴以死。”[1](P2944)
对韩子苍(驹)诗风的把握,也是很好的例子。《宋诗纪事》前后征引宋人诗话九种之多,而未及中的,而《周紫芝诗话》自其《太仓稊米集》卷六七《书陵阳集后》只以两句话:“淡泊而有思致,奇丽而不雕刻”便入骨也。[1](P2852)
范温《潜溪诗眼》对于建安风格的品骘,更成为经典之评:“建安诗辩而不华,质而不俚,风调高雅,格力遒壮。其言直致而少对偶,指事情而绮丽,得风雅骚人之气骨,最为近古者也。”[1](P1245)
更为难得的是对各人的艺术风格,往往用拟物品评的对比法,进行比较研究,寻觅出它们之间的异中之同,特别是同中之异来。
如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一一《纪诗》之《四客各有所长》比较“苏门四学士”之艺术风格,云:“子瞻、子由门下客最知名者黄鲁直(庭坚)、张文潜(耒)、晁无咎、秦少游(观),世谓之四学士。至若陈无己,文行虽高,以晚出东坡门,故不若四人之著。”其中黄、秦、晁,乃长公之客,张乃少公之客也。“然四客各有所长,鲁直长于诗辞,秦、晁长于议论。”又引张文潜《赠李德载》诗云:“长公波涛万顷海,少公峭拔千寻麓。黄郎萧萧日下鹤,陈子峭峭霜中竹;秦文倩丽若桃李,晁论峥嵘走珠玉。”
经过这样的生动比拟,不比不知道,一比见分晓,苏轼、苏辙、黄庭坚、陈师道、秦观、晁无咎的各自风格特点,便赫然醒目矣。
“郭功甫之诗,如大排筵席,二十四味,终日揖逊,求其过(适?)口者少矣。”(按:枯涩)
形容殆尽,当然未必皆恰切。
在风格批评中,还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不只各说各的,只进行平行式的风格罗列,而是交叉式的互比长短,呈现出立体式的特点。如《临汉隐居诗话》评“韦应物古诗胜律诗,李德裕、武元衡律诗胜古诗,五字句又胜七字。张籍、王建诗格极相似(同),李益古、律诗相称(同),然皆非应物之比(异)也。”二是各人风格之长与短,也一并指出,如《郑獬诗话》说在韩退之门下,以文章雄于一世者,“独李翱、皇甫湜、张籍耳”,“然翱之文尚质而少工,湜之文务实而不肆,张籍歌行乃胜于诗,至于它文不少见,计亦在歌诗下。”
3.弥补权威注释之批评不足
对一些历代权威著作注释中的评论不足之处,进行“亡羊补牢”的救济。
如清仇兆鳌《杜诗评注》中《哀江头》漏掉了张戒《岁寒堂诗话》重要评价“唐人吟咏至多,然类皆无礼”进行了弥补,并以此对作品进行了具体的分析[1](P3241~3242),最后对《哀江头》作出了总体的中肯评论:“其词婉而雅,其意微而有礼,真可谓得诗人之旨者。”并比较了同题材白居易的《长恨歌》与元微之的《连昌宫词》,认为“皆不若子美诗之微而婉。”“元、白数十百言,竭力摹写,不若子美一句‘叹曰’。(可知)人才高下乃如此!”
4.指出权威批评之不当
如《叶梦得诗话》卷下指出《诗品》“某人诗出于某人”之不当,是钟嵘之“陋”。举陶渊明出于应璩说为例(可参见周振甫《诗品译注》论《诗品》的品陶等次[25](P7),引钱钟书《谈艺录》第91页,容不赘述)。
5.指明某些批评词语之出处
如《严有翼诗话》中“辨证讹谬”(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语)举罗隐《江东集》中《泪诗》后二句“自从鲁国潸然后,不是奸人即妇人”[14](P7561),一般注书皆不详其出处。而严拈出《孔丛子》子高言“凡泣者有二焉:大奸之人,以泣自信;妇人儒夫,以泣著爱。”[1](P2325)如此则《泪诗》便释然全解矣。
6.诗艺(技巧、方法)研究之创新
诗艺的研究,是诗歌艺术研究的一部分。
北宋画家李伯时(龙眠)画《山庄图》,作为理论家、鉴赏家的苏轼认为此图画得如此神妙,其原因就是“有道有艺”。“道”是作家、艺术家对自然界及人类社会规律的认识;而“艺”则是表达这种认识的一种手段,一种技巧、方法。因此,“有道而不艺,则物虽形于心,而不形于手”。[26](P823),虽然认识了,把握了,却不能很好地将这种认识完美地表达出来。可知诗艺研究的重要。
拙著《诗的艺术世界》[27]已经根据诗话所提供之材料,归纳、总结出古典诗词艺术技巧65种。而《全编》中各种诗话对此不断有所创新,有所发现,也有新的阐述。余又从其中撰写出《睹影见竿乃妙》、《以俚俗语入诗》、《诗语“互相备”》、《举果知因与举因知果》、《“歇后”所造成的韵味》、《诗艺之故倒用》、《一语及二事》、《以一字见工拙》、《诗的细节描写》、《近而不浮,远而不尽——诗怎样有“滋味”?》以及《无理的“变形”》、《无声而为有声与有声而为无声》、《以未见而已见》、《用字重复而多变》、《以不言言之》等15篇诗艺的短文,已发表于报端,兹不重述。
当然,《全编》也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或以文话羼入,如《范仲淹诗话》之论宋;或以词话混入,如《张先诗话》之论词;或与诗话无关涉者滥入,如《刘攽诗话》自刘《彭城集》辑录所谓“诗话”六十则,其实全为“诗作”而非“诗话”;或以同一人名而重又命名诗话,如《优古堂诗话》重命名为《吴幵诗话》,容易造成混乱,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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