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的理论脉络梳理及进一步的思考

2014-03-04卓素燕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5期

卓素燕

（1.东华大学旭日工商管理学院上海 200051；2.河南大学市场营销研究所河南开封 475004 ）

一、前言

作为现代社会最重要的核心组织，企业构成了社会经济发展的基础，有关企业成长的问题是一个古老而时髦的话题，自企业这种组织形式诞生以来，学者们对此的探讨和争论就没有停止过，由于企业成长问题的多样性和综合性继而产生了丰富而大量的研究成果，这无疑为从多方面认识企业成长现象和本质提供了厚实的基础，但同时也使后来者有种千丝万缕的模糊。企业成长中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对企业成长战略的基础或者是原动力的探索，只有对这个问题分析清楚，才能真正的把握企业成长的本质所在，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新的环境下企业在成长方式和路径选择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么企业成长现象背后的驱动力量及其作用方式就成了学者们进一步探索的方向，不断推动着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理论的创新和变演，因此有必要对相关理论进行重新整合和梳理。本文将打破一直以来将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理论归为企业内部和外部两个方面的“二分法”归纳方式，根据现有研究所关注的内容和研究视角的不同，从环境基础、资源和能力基础、系统基础和复合基础四个方面对主要研究理论进行了梳理和分析，以更加全面和清晰的揭示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的理论内容和研究脉络。

二、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的理论脉络梳理分析

（一）企业成长战略的环境基础。企业环境是企业组织边界之外所存在的所有要素之和，它们影响着组织部分或整体的发展[1]。企业的成长与其所面临的外部环境紧密相关，环境不仅影响着企业资源的获取，也影响着资源的使用，有学者指出企业竞争优势的实质是企业优先接触和获取资源的权利或机会。钱德勒在其战略管理理论中充分强调了外部环境对于企业发展的重要性，认为企业战略的制定应该建立在对外部环境进行分析的基础之上，企业成长和发展是组织活动对外部环境适应的结果，因此，外部环境在企业成长中的重要作用已经不言而喻。但由于企业环境具有复杂性、不确定性和动态性等主要特征，尤其是在信息科技迅猛发展的今天，更加高度的动荡不安，因此，环境对于企业成长的影响也变得愈发重要和难以预测，引发了众多学者讨论从而形成了各种不同的观点，下文将结合环境的具体特征对相关理论进行归纳，分析不同层面的环境是如何作用于企业成长的。

长期以来，在环境和企业成长的关系认识上，学者们更倾向于把环境因素当成既定的背景来考虑，认为企业成长首先是组织活动对特定环境的适应。从整体来看，环境可以分为宏观环境、行业环境和竞争者环境三个层次，多样性和异质性的环境要素构成了复杂的环境系统，它们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企业的判断和选择。

1.首先从宏观环境层面来看，学者们将宏观环境要素概括为政治、经济、社会、技术四个方面，构建了PEST环境分析模型，认为企业发展战略的制定和选择首先要对一个国家（地区）的宏观环境进行PEST分析。该模型的提出为进行企业成长的宏观环境分析奠定了基础，但就其研究内容和方式来说还较为宽泛和笼统，此后，学者们更多的是从这四个方面因素中抽取一些关键的变量展开了更加具体的理论和实证研究。近些年来，对于我国宏观环境最多的提及就是转轨经济特征，杜传忠，郭树龙将转轨期影响企业的环境因素概括为体制性因素、技术性因素和对外开放因素三大类，进行实证分析得出：国有经济、政府税收、市场竞争、融资约束等转轨特征是制约企业成长的重要因素，FDI、出口、R＆D、员工教育和职业培训等显著促进了企业的成长[2]。还有不少学者从制度经济理论出发，认为企业在制定成长战略时更需要考虑来自国家和地区的社会制度情景因素，主要宏观环境中制度因素的作用表现进行了探讨[3]，学者们将其归纳为正式和非正式制度环境两大类别，其中正式制度环境是包括法律、规章和规则等管控型系统，非正式制度环境则是包括规范、文化和伦理等认知型系统[4-6]，其中非正式制度环境对企业成长的影响在新兴市场国家尤为明显。在不同制度环境下企业所选择的成长方向和路径不同，在正式制度约束主导环境不，企业会更多倾向于选择相同或相关行业内区域多元化的成长路径，并最终成长为全国性的专业化公司和具有全球竞争力国际性企业，而在非正式制度约束主导的环境中，企业会更多倾向于选择同一区域内的产品多元化成长路径，即充分利用现有的网络关系将组织活动扩大到当地的许多行业之中，并最终会发展成为本地的企业帝国[7]。

2.另外，从行业环境和竞争环境来看，与宏观环境相比，行业环境和竞争环境主要由产品需求、市场容量、要素供给、价格、产业结构等环境变量所构成，这些因素对组织活动和企业成长所产生的影响则更加直接和关键。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最早对企业成长问题有所涉及，他认为专业化分工所产生的规模经济推动着企业的成长，而企业的规模最终要受制于市场—技术结构和市场容量这些外生的环境力量的限制。同样，新制度经济学则认为为了避免市场信息的不完全和不对称带来的机会主义行为，企业会把原来属于市场交易的某些环节纳入到企业内部，通过前向或后向的一体化实现企业纵向边界的扩展和成长[8-9]。Bain认为在不完全竞争格局下市场结构决定着企业的市场竞争战略行为，进而决定着企业不同的市场绩效与成长状况，据此提出了著名的“S-C-P”范式，将外部市场结构的变化与企业成长绩效的大小联系在了一起。随后，Porter将S-C-P范式引入到对企业成长战略的研究当中，认为企业竞争优势的获得主要来自企业的市场力量，并构建了包含“买方、卖方、新进入者、竞争者和替代品”的“五力模型”，来描述产业内部的竞争结构及产业吸引力强度，指出企业的成长依赖于高的产业吸引力以及企业在产业中的相对位势[10]。企业的竞争优势不仅仅取决于与竞争对手的比较，而且还取决于企业所处行业的盈利性[11]。因此，整体来看，在行业环境作用下，形成了由“产业分析-市场机会发现-产业选择-市场竞争-建立市场位势-企业成长”的关系逻辑[12]。还有些学者提取了更加具体的行业环境要素指标进行了分析，分析了顾客压力、股东压力、社区压力等行业环境要素对企业可持续成长的影响作用[13]。Robert Lensink和Paul Van Steen分析了环境的不确定性与企业成长的关系，从销售量不确定性和投资收益率不确定性两个维度来审视其对于企业投资决策的影响[14]。胡赛全，詹正茂，刘霞，李飞对于企业产品创新的动力来源进行了分析，将企业的外部环境具体化为产业中客户偏好、核心技术变化速度的快慢、竞争者进入市场的壁垒高低三个指标，对127家企业的调查数据进行了多元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外部环境变化越激烈越有利于企业进行产品创新，而企业核心能力对产品创新的影响却并不显著，由此证明了企业创新成长来自于外部环境力量[15]。

通过对环境和企业成长的种种作用关系分析可见，企业成长的环境作用机制正在发生着变化，环境因素逐渐由外生变量转变为内生变量，从外部的影响力量变为了内部的驱动力量，这一方面反映出环境因素对于企业成长的影响作用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来自外部环境的各类因素并不是不可改变和调整的，企业和政府可以共同努力推动环境朝着有利的方向改变。

（二）企业成长战略的资源和能力基础。有关企业成长战略的资源和能力基础是企业成长问题研究中内容最丰富和系统的理论分支，它把企业的成长动力来源归结于企业所拥有的异质性资源和独特的能力，从企业内部出发考察企业的成长问题，认为企业内部资源享赋的差异才是企业超额利润的最主要来源，而非外在的市场结构特征[16]。资源和能力成长观可以追溯到潘罗斯[17]，他认为高的投资收益率主要取决于企业的内部特点，企业成长的动力来自于企业内内部，企业内部拥有的资源状况是决定企业能力的基础，企业能力决定了企业成长的速度、方式和界限，构建了“企业资源-企业能力-企业成长”的分析范式。另外，彭罗斯还强调了知识资源的重要性，认为人力资源的知识拥有量决定了企业内部物质资源所能提供的服务及其质量，因此，管理团队及其团队作业中的经验积累是企业最有价值的资源之一，这些资源决定了企业的管理能力，他还把企业内部的未利用资源作为企业创新能力的重要来源，认为企业的成长就是不断挖掘未利用资源的动态过程[18]。彭罗斯为学者们从企业内部探寻企业成长的动力指明了方向，在这一基础上形成了从“资源基础观-核心能力观-动态能力观”的内生成长理论脉络。

1.资源基础

沃勒菲尔特进一步发展了彭罗斯的理论，提出了经典的“企业资源基础论”，其主要分析观点是将企业视为一个资源（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的集合体，并且这些资源具有独特而不宜复制和流动的特征，企业所拥有的特殊资源以及资源的使用方式决定了企业的竞争优势和收益水平的高低，不断的在现有资源运用和新资源培育之间寻求平衡推动着企业的持续成长[19]。哪个企业掌握着有价值的资源，它就能够比竞争对手更好地或成本更低地实现成长[20]。巴尼将企业资源具体划分为物质资源、人力资源和组织资源，并指出只有具备价值、稀缺性、难以模仿性、不可替代性这四个特征条件的资产、能力、信息知识等资源，并且能够为企业所掌控的，能使企业制订和实施提高其效率的战略，才能形成企业真正的竞争优势[21]。企业资源的获得是一个过程，而企业竞争优势正是在企业资源不断积累的过程中所形成，因此，企业拥有或控制的要素存量才是竞争优势的基础[22]。另外，还有学者开始关注资源的动态演变特征，认为企业所拥有资源的异质性和动态特征共同推动着企业的持续成长[23]。总的来看，资源基础论把资源看作为一个抽象而笼统的概念，强调从资源的异质性特征出发来分析其对于企业成长的决定性作用。我国不少学者主要围绕此理论展开了更加具体的分析，杨杜把企业资源界定为经营资源（指用来获得经济利益的生产要素），认为企业是一个由多种经营资源构成的集合体，竞争和内部未利用资源共同推动着企业成长，并进一步分析了经营资源的数量、性质、结构和支配主体特性是如何作用于企业成长的[24]。王庆喜具体分析了资源对企业成长的作用主要体现为限制企业成长、促进企业成长和决定企业成长方向三个方面，并将中小企业资源分为投入要素、战略要素和独特能力，指出这三者共同决定了企业的持续竞争优势[25]。张培、曾珍香、马建龙从资源基础理论出发分析企业的IT外包战略决策，将具备价值性、稀缺性和专用性IT资源作为“事前限制”的资源，其为企业提供产生创造竞争优势的基本来源，而具有难以模仿性、难以替代性和较低的流动性的IT资源作为“事后限制”资源，其维护着企业的持续竞争优势[26]。刘长庚，王迎春认为由于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不断释放出剩余核心资源而使企业获得新的生产机会，而这给了不同类型的企业不同的成长路径，分别是：一个只生产一种产品的小规模初始企业利用所拥有的剩余核心资源来扩大同种产品的生产规模，实现专业化成长；专业化企业利用所拥有的剩余核心资源走多元化的道路进入其他产品市场，或者走国际化的道路进入国外同种产品市场；多元化企业利用所拥有剩余核心资源走出去占领国际市场，实现跨国经营，成为跨国公司[27]。

可见，对于企业资源作用的分析，让我们认识到企业保持竞争优势，实现成长的关键就在于企业资源的异质性的积累而产生的垄断性优势，认为只要比竞争对手相比具有更加独特而优越的资源，企业就会具有竞争优势从而获得成长，形成了“企业异质性资源-持久竞争优势-企业绩效”的资源作用机制。

2.核心能力基础

企业资源论将企业的竞争优势等同于企业的资源优势，过分强调优势资源的可获得性和持久性，但实际上由于资源，尤其是物质资源可交易性或可转让性，因此建立在资源之上的企业异质性很难长久，尤其是在高度信息化和技术标准化的今天，仅仅依靠资源的异质性已经不足以解释企业的成长了，进一步的探求表明拥有某些优势资源并不意味着必然能获得竞争优势，隐藏在资源背后的企业配置、整合、开发和利用资源的能力才是企业保持持续成长的关键。Prahalad和Hamel指出决定企业竞争优势的能力是组织的积累性常识、以及对不同生产技能技术和不同技术流进行协调和有机组合的学识，并将这种能力命名为“企业核心能力”[28]。Allee将这种核心能力区别为核心知识能力和核心运作能力，其中核心知识能力是企业所具有的独一无二的专长、知识和技术知识，核心运作能力是使企业能高速度、高效率地生产高质量的产品和服务的过程和功能。Quinn和Hilmer进一步界定了核心能力的本质特征，即它是知识和技能的综合，具有应变性，可以进一步利用和扩展，具有独特的杠杆作用[29]。我国学者王毅，陈劲，许庆瑞则认为企业核心能力是蕴藏于企业所涉及的各个层次，由能力元和能力构架组成的，能使企业获得持续竞争优势的、动态发展的知识系统[30]。可见，企业核心能力的形成主要是来自知识的积累，其实，这最早便在 Penores的研究中便可见一斑，他从企业知识积累的角度考察了企业成长优势的本源，分析得出企业通过对知识进行内部化和联合化将正规规知识转换为非正式的和非公开的独特知识，正是这种独特性决定了不同组织经济活动具有不同的效率水平，企业成长的本质就是在知识积累过程中不断扩展其生产领域的机制。因此，可以说能力是一种知识属性，知识的积累便构成了企业核心能力的基础。Congcong Zheng和Susanna Khavul对中国参与国际竞争的145家高新技术企业进行了实证分析，结果表明在新环境下具有较强知识学习能力的企业能够产生核心能力，进而更容易获得国际化成长[31]。范新华运用企业能力结构图来阐述企业学习、核心能力与长久竞争优势之间的关系逻辑，认为企业通过学习，组织内外部资源产生企业规范，企业规范开发企业能力集，企业能力集的整合生成核心能力，核心能力可通过战略业务单位和产品形成企业持久竞争优势[32]。陆雄文，孙金云从新兴国家的视角，对企业的核心能力及其与创新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研究，提出了二者相互演化的观点，在企业的核心能力从无到有的过程中，创新战略从单纯的模仿到原创性的自主研发的企业创新发展路径[33]。曾萍、邓腾智、宋铁波将企业的核心能力分为两大类，其中“行业专家型”核心能力主要是指与行业紧密相关的研发能力、营销能力与财务能力等，“社会资本型”核心能力主要是指企业在所在的区域社会网络中与主要利益相关者，例如政府等所形成的关系能力。朱美荣认为企业的核心能力需要根据环境的变化进行跃迁，进一步分析指出制造企业核心能力跃迁动力机制的四条关键路径分别是组织学习、持续创新、竞合博弈、战略柔性[34]。

3.动态能力基础

无论是企业资源论还是核心能力论，都将企业成长问题看作是企业已有的异质性资源和积累性知识作用的必然结果，是一个静态的分析框架，却未能考虑它们长时间会导致惯性依赖，随着市场的开放和竞争的加剧，保持这种已有的异质性资源和核心性能力变得越来越难，并且被模仿、被追随、甚至被替代的速度越来越快。当企业面临环境的高度变化时，如果不能做出适应性调整，便会陷入“核心刚性”的困境而丧失竞争优势。因此，当企业的外部环境发生变化了，企业就需要对自身所拥有的核心能力不断的更新和演进，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持续的竞争优势[35]，于是便产生了动态能力的观点，学者们将其这种动态能力定义为整合、建立以及重构企业内外能力以便适应快速变化的环境的能力，是企业改变其作为竞争优势基础的能力的能力[36]，企业只有具备动态能力，企业才能在极速变化的环境下不断的获得成长。由上文可知知识的长期积累构筑了企业的核心能力，但当外部环境不断变化时，企业的知识就需要不断的更新和演进，动态能力便产生于企业追求新知识的过程中，因此企业动态能力依旧是建立在知识的基础之上。Nielsen将企业知识具体分为专用知识、整合知识和配置知识三种类型，认为当专用知识和整合知识在配置知识的作用下由个体层面转化到组织层面时就形成了企业的动态能力[37]。另外，Teece还将企业的动态能力视为一系列的组织行为过程，认为动态能力包括整合、学习和再造三个过程。动态能力的形成离不开学习，根植于组织学习的流程中，通过学习企业能够系统地产生和修改其经营性惯例，从而提高组织活动的效率[38]。Zollo和Winter详细分析了动态能力的组织学习过程，将其细分为经验积累、知识表述和知识编码三个相关的学习机制，这三种学习机制在组织内部不断循环，形成组织新的路径依赖，在这个过程中构建起企业的动态能力[39]。Teece将动态能力分解为一个由感知机会与威胁到把握机会，再到重构企业资源能力，认为企业正是在三种能力的持续转换和深入过程中维持着企业的竞争优势[40]。我国学者多是从动态能力的具体构成出发进行了理论和实证分析，曹红军，赵建波将动态能力划分为信息利用能力、资源获取能力、内部组织能力、资源释放能力和外部协调能力五个维度，通过实证得出动态能力通过企业战略过程对企业的绩效与竞争优势产生积极的影响[41]。徐杰军，谭滔和李玲把动态能力等同于知识更新能力，具体包括知识吸收能力、知识转移能力、知识整合能力和知识创新能力，并认为企业通过知识更新改善改善了现有的知识状态，进而突破了企业核心能力刚性而获得了竞争优势[42]。王溥，李红霞，寇小玲从战略维、执行维和学习维三维能力层面阐述了动态能力的构成要素，构建了动态能力和企业可持续竞争优势关系模型，即动态能力通过其构成要素，即组织创新能力、定位能力、资源能力、运营能力、市场能力和重构能力作用的发挥，实现了对企业内外部资源的有效配置，从而形成了企业在组织管理、技术和产品、人力资源、营运资源、市场资源以及财务资源等方面有别于其他对手的竞争优势，进而形成企业的可持续竞争优势[43]。陈应龙，李大元从动态能力视角出发分析了中小企业持续成长的机制，认为动态能力本质上是一种调适能力，其功效就在于通过调整和创新企业的战略资源及其结构来促进中小企业在动态环境中获得持续优势和持续成长[44]。

综上可见，基于资源和能力基础来分析企业的成长，从根本上来讲是对企业异质性现象的探索，这种异质性根源于企业内在的资源、能力和知识条件，决定着企业成长的方向、模式、速度和边界。其中资源基础论与核心能力论把企业竞争优势建立在差异化或稀缺性的资源或能力之上，而动态能力论则是把企业竞争优势建立在了如何不断的学习、变化和创新的能力之上，因此，从实际来看，前两者强调现实的竞争，即企业只要比竞争对手拥有更多的差异性或稀缺性的资源和能力，就能够实现成长；后者则强调企业对未来的把握，即企业要随着外界的变化能够不断地创造需求，进而带来企业的成长。但三者在根本上是一致的，都是建立在企业资源异质性的基础之上，其中物质资本资源主导了企业成长的资源基础，人力资本资源主导了企业成长的核心能力基础，而组织资本资源则主导了企业成长的知识（动态能力）基础，并指出这是一个伴随外部环境变化而逐渐演进的过程[45]。

（三）企业成长战略的系统基础。由上文可知，环境基础论和资源能力基础论分别从企业的外部和内部揭示了企业的成长机制，无论是外部环境力量驱动成长，还是企业内部异质性驱动成长，它们都把企业当作了一个单独行动的个体来分析，在企业与环境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界限，认为成长是企业在内外部因素作用下的一种自身决策和行为的结果，但实际上，任何企业都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总是生存在一个复杂的系统之中，在这个系统中企业与其他行为主体发生着各种联系，进行着共生共演的成长和发展。理论上对于系统的解释有着不同的视角，其一是来自管理学视角的企业网络系统，其二是来自生态学视角的企业生态系统，学者们分别运用相关理论分析了企业成长的系统基础机制。

4.企业网络系统基础

20 世纪70年代以来，随着网络理论被引入到对经济管理问题的分析中来，学者们从过去注重组织活动边界、企业与市场、环境关系、企业内部组织安排等方面的研究，转到了以互补性活动、资源依赖、协作网络为中心的网络理论上来。企业网络组织的形成改变了企业传统的发展方式，通过与合作伙伴合作网络分享资源产生具有持续性的经济租金，同时降低有关的转移成本和风险，提升了企业的竞争地位[46,47]。Dyer和Singh结合网络结构特征进行了分析，认为企业可以通过嵌入网络实现创造关系性资产、共同学习与知识交流、能力互补以及优化的网络结构等方式获得竞争优势[48]。由此可见，通过企业网络获取可利用资源是企业发展的重要途径，在企业网络中，组织之间实质是一种相互依存、相互关联的网络关系，通过这种网络关系，企业可以获得信息、资源、市场和技术，并借助网络成员的协作获得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提高企业的综合竞争力[49,50]。在网络系统中，企业之间长期的合作关系能使企业在成本、产品质量、交货期、制造柔性等方面得以改善，最终改善企业的绩效[51]。我国学者赵道致、张靓认为企业网络是企业利用自有资源和企业网络管理能力，撬动并使用企业外部资源、形成核心竞争力、保持持久竞争优势的一种重要的战略运营模式[52]。古家军、谢凤华将企业网络与企业资源结合在一起进行分析，认为网络组织可以被看作产生不可模仿、不能替代竞争优势的源泉和途径，而企业网络能力的本质就在于通过寻求和运用网络资源来获得竞争优势[53]。彭正银、何晓峥在对企业网络的协同竞争的分析中，指出企业通过协同进行资源与信息共享，应对复杂性任务，通过合作-竞争行为策略的实施，成功进行价值网运作从而促进价值创造，这使企业得以长期保持难以被模仿的竞争优势，促进网络组织整体的协调发展，进一步提升整个产业的国际竞争力[54]。

经济地理学家则给企业网络赋予了空间区位特征，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公司及其根植的地方网络关系成为了管理学、经济学和地理学共同关注的一个重要的研究领域，将企业网络看作是在某些地理区域集中的，具有相互联系的企业和机构组成的企业共同体，目的是为了快速响应市场变化、共享市场、共同承担成本[55]，组织活动空间集聚而形成的企业（产业）集群这种企业网络组织变成了学者瞩目的焦点[56]。曹玉贵指出企业集群不仅是企业协作竞争的模式，更是企业共生和协同进化的模式，通过构建企业集群共生Logistic模型，分析得出通过集群企业间的互利共存和优势互补，使原来基于资源禀赋的比较优势，发展为创新优势，迅速提升了企业技术创新步伐和市场竞争能力[57]。许秀玲以杭州软件产业集群为例，分析了企业网络的演化形态，指出在“创业网络-R＆D网络-知识网络”的网络演化过程中，推动着集群的升级，具体机理为：创业网络是集群升级的前置影响因素，R＆D网络是集群升级的内部驱动力量，知识网络是集群升级的主导网络模式[58]。沙振权、周飞认为企业的网络能力通过影响企业的网络结构位置和吸收能力，使企业的合作绩效得以提升，并且通过构建产业集群内企业的内外关系联系，创造关系性资产，实现产业集群的整体升级[59]。

5.企业生态系统基础

企业是一个有生命的细胞，而不是无生命的砖头[60]，新古典经济学创始人马歇尔最早引入达尔文的进化论对企业成长现象进行了解释，主要分析了企业成长过程中的遗传、自然选择和生物多样性的问题，阐释了企业的生物性特征，指明了从生态学理论分析企业问题的方向。企业生态学理论主要运用生态学与生态系统的理论、模型、方法研究了企业在系统中的发展演化与成长问题，James Moore首先提出“企业生态系统”这个概念，将生态学原理应用于企业战略的研究，该理论主要观点是：企业不应看作是一个单个企业或扩展的企业，而应该是生态系统中的一个物种，企业应该和谐共生于一个丰富而利益相关的动态复杂系统中，应该从有机的、系统的、生态联系来解释企业运作，利用生态学来解释企业与环境之间的共同进化关系[61,62]。企业与其所处的生态环境之间的协调发展和共同进化已日益成为企业成功的决定因素[63]，竞争不再仅仅是发生在公司个体之间，而是发生在生态系统之间或系统内部业务域之间[64]，企业之间的合作互动对于企业的发展日趋重要，应以企业生态系统的组织形式应对复杂多变的市场竞争环境。我国学者主要针对企业生态理论在管理上的应用问题进行了研究，李梅英认为共生模式是企业生态系统运行方式的最佳选择，并构建了“金字塔”式的共生模型，主要包含“核心企业生态位的确立-核心企业内部共生关系的建立-企业外部关系的协调-生态系统的扩展-企业对政府产生影响”5个层次，每一层的强度都取决于前一层的结构[65]。单汨源、李果、陈丹运用企业生态位理论解释传统战略管理理论的缺陷，针对企业生态位重叠提出了企业的错位经营、价值创新和资源扩充三种竞争战略[66]。庄亚明运用生态理论分析企业成长的企业内在生态的因子要素，将企业成长的关键种因子、优势种因子和冗余种因子作为其生存与发展能力的内在生态载体，认为这些因子的生态属性、生态结构、生态关系和形成机理构成了企业成长的内生能力[67]。苗泽华、彭靖在分析工业企业生态系统理论的基础上构建了工业企业的共生机制，即由共生关系的识别，到共生关系的适应与整合，再到共生关系的培育，在到共生能量的产生，企业在这一机制过程中实现成长[68]。

（四）企业成长战略的复合基础。一直以来，理论界和实践界都在不断的探索组织整合机制的问题，在不少学者的观点里都认为组织就是通过将其内部和外部各种资源进行有效的整合和使用，实现价值创造，进而获得企业成长的。这种观点被陆亚东教授于2012年引入到企业成长战略理论，首次提出了“复合基础观”，他指出对企业拥有的或从外部可购买的资源，通过创新、整合地方式进行使用，可以创造出独特的竞争优势或发展路径，并将其命名为“复合基础观”，其内涵主要包括3个组成部分，即复合式提供、复合式竞争和复合式能力[69]109-116。可见，在复合作用机制下，企业不再仅仅强调资源或能力的独占性、稀缺性等特征，而更加看重如何将各种资源和能力进行有效的集成和整合，强调企业在竞争中应该具备较快的整合速度、更高的生产效率以及能够提供更优的产品性价比，这种复合能力会更加有利于企业的快速发展。

根据“微笑曲线”理论可知，新兴市场企业大多从事全球价值链中的制造和加工等低端环节，而发达国家企业则凭借其长期的品牌效应和强大的技术垄断优势长期占据着价值链的高端环节。新兴市场的企业要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必须要突破目前的“低端锁定”的局面，但短时间内要想在技术上和品牌上实现追赶或超越，无疑是“以卵击石”，因此，新兴市场企业需要避开现有的技术和市场壁垒，摆脱现有的稀缺资源和核心能力不足，探寻新的成长路径。“复合基础观”下的整合作用机制，为新兴市场国家和企业提供了一条在后发中进行追赶甚至超越的成长捷径，其基本逻辑是：借助高度分工的模块化和信息化技术以及新兴市场国家的所特有的大量的市场机会、多层次的消费群体等优势条件，企业通过独特的、创造性行为或模式，去获取、部署、应用并撬动那些看似一般或普通并可流动（如购买）的能力和资源，形成以创造性的组合能力主导的企业核心竞争力，最终带来绩效的提升[69]106-111。有关企业成长复合基础理论的研究还比较新，有待于以后更多的实践进行验证，但很显然，复合基础理论观正在颠覆着传统的企业成长观念，为新兴企业实现竞争优势和成长提供了理论支撑。

三、总结以及进一步的思考

（一）总结

本文分别从环境、资源与能力、系统以及复合基础这四个方面对相关的研究进行了分析和梳理，为认识企业成长的根源问题提供了一个整体的理论知识框架，从不同研究视角的解释来看，不难发现，在企业成长理论演进过程中，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的确立关键在于企业如何理解和把握所面临的社会环境之上。当社会环境比较稳定时，环境的客观性特征决定了企业能做什么和如何做，企业成长战略规划就是为能够使企业在对环境的被动适应过程中实现成长，随之产生了企业成长战略的环境基础观，在这种情况下，能否寻找有利的发展机会，在有利的环境中占据有利的位置成为了企业获取竞争优势的关键。当环境日趋复杂和快速变化时，环境的高度不确定性对企业决策和战略选择等产生越来越重要的影响时，企业已经很难再通过被动的追随环境而实现成长，于是企业便开始把战略的基础放在企业自身所具备的资源和能力上来，以努力挖掘和培养企业所拥有的资源和能力主动地适应和改造环境，以在激烈的竞争中求得生存和发展，由此，催生了企业成长战略的资源和能力基础。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已将社会带入到了极速发展的时代，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越发瞬息万变，来自企业内部所异质性的资源和能力的占有和保持也越来越难，企业已经很难在低成本战略和差异化战略中进行取舍，为顾客创造最大化的价值成为了企业竞争之本，这需要不同企业进行合作，因而企业的成长需要构建高效的企业网络和生态网络，以使企业在网络系统中有效的获取、配置和整合资源，构成了企业成长战略的系统基础观。最近提出的企业成长战略的复合基础观变是在系统基础观上的进一步推进，其强调企业如何已经形成的网络系统里整合各类资源和能力，企业竞争优势主要体现为企业的复合式能力，而这无疑为不具备核心资源和能力的新兴国家企业提供了重要的战略机遇。

（二）进一步的思考

1.调整研究的视角

纵观现有的研究，从“环境基础-资源与能力基础-系统基础-复合基础”，虽然学者们关注的重点在不断发生变化，但其根本上并没有跳出钱德勒关于“环境-战略”的分析框架，二者具体的关系表现为由环境决定论到战略选择论、战略改造论，再到协同演进论的不断转换[70]，对于环境的认识始终停留在组织活动之外，其根源则在于企业对于稀缺资源的争夺和利用。这一研究视角对于互联网主导的新经济时代的企业成长的解释力越来越小，因此势必需要进行调整。目前，人类社会已经进入了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新经济时代，互联网不仅仅再只是一种沟通方式，而成为了一种生存方式和生存氛围，新经济不是基于缺乏而是充裕，不是产品，而是联系和关系，顾客需求的满足开始建立在自己的主导之上，这种颠覆性的变化让我们不得不再重新审视“环境与战略”的关系，如何围绕顾客需求，打造出自己的价值创造的宏观和微观环境体系，则成为了企业的战略主导。因此，进一步的研究，有必要将研究视角转入对顾客的思考，从顾客主张、顾客参与、顾客关系等出发构建“顾客-战略”的分析框架。

2.加强不同学科的理念和方法的融合

有关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理论的分析内容比较宽泛，其涉及到管理学、经济学、社会学、生态学等不同理论，其中管理学强调战略、组织和环境协调的关系匹配，经济学强调资源的稀缺和组织的理性，社会学强调企业内部和外部的组织关系，生态学则强调组织之间的竞争与合作以及组织演进，在研究中，它们为更加全面的认识企业成长问题提供了多角度的思考，拓宽了研究的视野，但同时也存在着一定的重复、交叉，观点也不仅相同，在今后的研究中需要进一步的考虑如何将各种观点进行融合，整合为一个完整的分析框架，以便提供一个更加系统的有关企业成长战略基础的理论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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