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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的军人与烟毒

2014-03-03

关键词:文史资料文史鸦片

张 彧

(福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福州350108)

烟毒包括鸦片及其衍生品吗啡、海洛因等,为臭名昭彰之毒品,少量吸食即可成瘾,长期吸食不仅严重损害身心健康,甚至会危及生命。随着人类文明的演进,禁止种植、运输、贩卖、吸食以鸦片、海洛因为代表的毒品业已成为世界各国之共识。然而在近代中国,烟毒却极为泛滥,吸食鸦片、海洛因为社会之时尚,不仅自吸自食,待人接物、馈赠交际也少不了以之为媒。作为国家安全守护者的军人群体,与烟毒也有不解之缘,维系、扩充军队均需要借助于烟毒,肉体与心灵严重为烟毒所戕害。在许多军人之日常起居、社会交际甚至行军打仗中,均可以见到烟毒之魔影。深入研究民国时期军人与烟毒互动的历史过程,对于新时期加强军队建设,提高军人思想道德品质有着相当的借鉴作用。由于资料琐碎,学界主要是从禁毒史的角度进行全局性或区域性的研究,对于军人与烟毒的研究相对薄弱。本文试图以所搜集的资料,还原民国时期军人与烟毒互动的历史表象。

民国时期吸食鸦片较为普遍的主要是北洋军及一些地方军阀部队。

袁世凯在小站编练新军时,制订有森严的军纪,其中即有不得吸食鸦片的规定,但这些规定并未得到严格执行。如炮标管带陆建章即时常吸食鸦片,在袁世凯的纵容下也未受到任何惩处,后来还被升为第六镇协统〔1〕。

进入民国以后,手握大权的北洋军自上到下迅速腐化,吸食鸦片极为普遍。当时嗜好鸦片的军政大员有总统冯国璋、曹锟,大元帅张作霖,内阁总理赵秉钧、靳云鹏,督军卢永祥、李纯、齐燮元、张镇芳、赵倜、岳维峻、寇英杰、陆建章、阎相文、刘镇华、吴新田、李虎臣、张宗昌、褚玉璞、倪嗣冲、马联甲、李厚基、张敬尧、萧耀南、陆洪涛、吴俊升、孙传芳、张凤翙等〔2〕。直系头领吴佩孚对吸食鸦片极为痛恨,严禁部下吸烟,但其部下将领吸食鸦片者比比皆是,如阎相文、阎治堂、靳云鹗、寇英杰、徐寿椿等。奉系将领中嗜好鸦片者也不在少数。他们在天津的吸食点是热河兴业银行天津分行。该行表面上是金融机构,实际上主要从事鸦片的收购、销售业务,同时也是奉系将领享乐的地方,号称“座上客长满、榻上灯不灭”。韩麟春、张学良、常荫槐等奉系要员经常光顾这里〔3〕。奉军更名为东北军后,此风依旧,其中尤以盘踞在热河的汤玉麟部为甚。汤部高级将领中只有汤玉麟与师长孟昭田不吸鸦片烟,中级以上军官绝大多数种毒、贩毒、吸毒。“至于侵吞饷糈,冒领缺额,种种营私舞弊,不一而足。”由于生财有道,汤部军官大多富有,于是购置田舍汽车等,“极尽豪华,吃喝嫖赌,犹为余事”。至于军队的管理、训练,则敷衍塞责了事〔4〕。技术程度较高的海军中也不乏瘾君子,如曾任渤海舰队司令的温树德、海军部次长的刘永谦。

北洋军中不仅高级将领吸食鸦片成风,普通士兵中瘾君子也不在少数。如陆建章任陕西督军时,所部上上下下,居然“没有不吸鸦片和贩鸦片的”〔5〕。1922 年蔡成勋所统之陆军第一师士兵多有鸦片嗜好。直系军二十五师师长萧耀南“无日不与阿芙蓉相周旋”,所部官兵吸食鸦片者“几占三分之二”〔6〕。直系军阎治堂部官兵嗜毒者居多数。北洋军覆灭后,投靠南京政府的陈调元、徐源泉、上官云相等将领把北洋军的这种恶习延续了下来。

脱胎于北洋军的西北军首领冯玉祥,因痛感北洋军的失败多出于军队腐化,决心不重蹈覆辙,遂以“烟酒嫖赌在所必戒,守纪律真爱民在所必行,此十余字为治军性命根本之事”作为戒律,所部训练严格、军纪严酷,喝酒打麻将都可能会被枪毙,但还是抵挡不住烟毒的侵蚀,军中将领韩占元、韩德元等都是瘾君子〔7〕。中原大战后,脱离冯玉祥控制的西北军迅速腐化,如二十六路军驻扎江西期间军官腐败已极,不仅吃喝嫖赌,更以吸食鸦片为时尚。二十九军屯驻北平时,腐化也十分严重,将领张自忠、赵登禹等娶小老婆、吸海洛因,守身自洁者则被看作是不合潮流的傻蛋〔8〕。1949 年旧西北军刘汝明部败逃至漳州时,驻扎南靖的3 位团长都是老烟枪,即使在逃亡途中也不忘吸食鸦片。

地方军阀部队中吸食烟毒较多的主要是在盛产鸦片的云、贵、川、陕等省,其中又以滇军为最。因认为吸食鸦片可以使官兵“心神安宁”,士兵烟瘾发作时更会拼命作战,还有助于官兵适应与云南不同的气候环境,故滇军中很少限制吸食鸦片,从而形成了滇军嗜毒的传统。1925 年龙云率滇军占据南宁时,所部士兵即在城垛内吸食鸦片,以便保持精力与城外的围困者相持。国民革命时期,在广东的一部分滇军被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军,但滇军嗜食鸦片的传统依然保留了下来,“吸鸦片成风、赌博成习、克扣兵饷成性,殴打士兵成癖”〔9〕。

川军也有着长期吸食鸦片的风气。1933 年红四方面军开辟川陕苏区时,四川军阀田颂尧发动三路围攻,川军士兵抽过大烟后,凭着一股烟劲,喊叫着“咯老子、那舅子”,发起密集的冲锋〔10〕。原川军杨森部后来被编为二十军的第三任军长杨干才,虽身为军长,但仍秘密保持着吸大烟的习性。驻扎在西康省雅安的一些部队为防止士兵外出吸鸦片、开小差,特在军营中提供烟具以约束士兵。土地贫瘠、经济落后的贵州维系军队更有赖于鸦片,官兵普遍吸食鸦片,号称双枪兵。

陕西军队也不排斥鸦片。民国初年大张旗鼓禁烟的陕西陆军第一师师长张云山本人就是个大烟客,借禁烟之机弄到不少上好的烟土。1926 年固守信阳的陕军师长蒋世杰被记者陶菊隐称为“不可思议的怪物”,“烟瘾极大,骨瘦如柴”。他的士兵都是双枪将,在战壕中吞云吐雾〔11〕。以追求进步闻名的陕军将领邓宝珊长年吸鸦片,脸如同黄纸一般。苏联顾问形容四十岁的邓宝珊,“像一根被虫腐蚀空的朽木”〔12〕。盘踞凤翔达十二年之久的党玉锟“是个具有沉重鸦片烟瘾的大烟鬼,腐化堕落达于极点。”1928 年宋哲元攻破他的巢穴后,缴获的鸦片有四、五万两之多〔13〕。盘踞陕西达七、八年之久的镇嵩军不仅通过贩运鸦片发了大财,吸食者也不在少数,自刘镇华以下的中上级军官及文武幕僚差不多都吸食鸦片,有“官越大烟瘾越大”的说法。为鼓励官兵作战,军中除了发赏金,还发鸦片。

在既种植鸦片又是印度产鸦片输入中国孔道的新疆,吸食鸦片者众多,“婚丧喜事,吃酒席是小事,抽大烟是大事”〔14〕。杨增新任新疆督办时,省军与入境的俄国白军、外蒙古兵作战,当局即以鸦片作为奖赏。士兵接火一次,奖赏一次。前线带兵官索要鸦片的电文居然是:“军事紧急,‘黑粮’关重”。流落新疆的白俄军人阿连阔夫不断招兵买马,杨增新怕其为患,在解除阿连阔夫武装后,又诱使其吸食鸦片。杨增新死后,主政新疆的金树仁和其任师长的二弟金树智、任军务处长的五弟金树信都是烟鬼,部下旅长杜效祖更是离了鸦片活不了。金树仁的士兵几乎个个都抽大烟,还美其名曰:“不打麻将不文明,不抽洋烟(大烟)不开通”〔15〕。

并不盛产鸦片的桂军通过保护鸦片过境、保护贩卖牟利,吸食鸦片也不落人后。新桂系取代旧桂系后,其高级将领黄绍竑、俞作柏、吕焕炎等都有极深的鸦片瘾。俞作柏不仅嗜好鸦片,还有4 个妻妾,但仍不满足。尽管生活腐化,俞作柏和表弟李明瑞对部属十分爱护。在生活方面为部下着想,以发洋财鼓励作战,战利品大部分分给出力官兵,驻军所在城市有俱乐部,吃喝嫖赌(包括鸦片)一应俱全〔16〕。

环境相对封闭的晋军在嗜毒方面也不保守,在中原大战时主要吸食海洛因。中原大战后北方流传着一个笑话:山西军队之所以打败仗,是因为秋雨连绵,无法点燃烟卷抽吸海洛因,导致士兵毒瘾发作得不到满足而无心打仗〔17〕。小军阀、建国豫军头领樊钟秀号称生活俭朴,但对吸食的鸦片却很讲究,都是六十年的老烟土。

国民党中央军中嗜好烟毒者相对较少,但也并非没有。1929 年二次北伐时,设在徐州的第九后方预备医院编制不过百人,吸食鸦片的就有少校和上尉军医各一人〔18〕。1943 年设在重庆江津的陆军第二军医院,吸食鸦片的不仅有住院伤兵,还有医院院长和医官。1944 年蒋介石召开会议检讨抗日战场失利原因。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卫立煌总结出九条,其中一条是士兵体质太差,四川送去的新兵,“甚至有烟瘾,尚未戒除”〔19〕。中央军高级将领中也不乏吸毒者,如胡宗南部的王文产、李延年,私生活十分糜烂,不仅鸦片烟大抽特抽,西北一些有名的演员大半都被他们奸污过〔20〕。

长期摄入烟毒会深深地改变嗜毒者的行为方式,民国时期的军人是最好的例证。

首先是生活起居的改变。长期嗜毒使得瘾君子们习惯于中午起床、深夜入睡,烟榻、烟床是他们活动的主要场所,甚至是唯一阵地。如陕西督军阎相文尽管身为一省最高军政长官,却不理政事,常常吸食鸦片到深夜,甚至许多日子不起床〔21〕。湖北督军萧耀南任曹锟参谋长时曾罹患疾病,医生认为只有吸食鸦片才能治愈,萧耀南起初有些犹豫,但在曹锟的命令下开始吸食。疾病治愈后,烟瘾却无法戒除,养成了白天睡觉、晚上办公的习性。吴佩孚的爱将、河南督军寇英杰通宵达旦吸食鸦片,每天正午12 点以后才起床。在他起床以前,任何人不准在他寝室附近大声说话〔22〕。直军大将、曾任河南省长的靳云鹗烟瘾很大,一吸就是十几口,一个烟泡足有手枪子弹那么大。他每天中午12 点起床,第二天黎明才入睡,每天在烟灯边会客,在烟灯下面看公文。他的部属高汝桐曾经讽刺他的这个嗜好,靳云鹗也多次发誓戒烟,但屡戒屡吸,始终未能戒除〔23〕。沉溺于鸦片的陕南镇守使吴新田也嗜食鸦片,不仅整月不下床,连吃饭拉尿都在床上。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的莫擎宇30 岁以后开始吸食鸦片,当上潮梅镇守使后烟瘾更深,昼夜颠倒,白天睡觉,晚上办公。属下有事请示,必须到晚上坐在他的烟床边商谈解决〔24〕。曾任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秘书、川军旅长的吕镇华摄入鸦片的量和所耗费的时间在民国军人中无人可比。他上午10 点后起床,起来后马上就得吸烟,到吃早餐时能吸100 多个烟泡。早餐后又抽一阵,然后在烟榻上办公、会客。晚上六七点钟吃午饭,饭后边吸烟边聊天。午夜吃过宵夜后叫小老婆陪着吸烟,鸡鸣三遍才倒在烟床上睡眠。总之,一天吸五六次,至少吸二三两,“烟瘾之大,实属惊人”〔25〕。

嗜毒成性的军政大员的主要助手往往也是瘾君子,生活昼夜颠倒,否则无法很好地与顶头上司配合工作。五省联军司令孙传芳与其总参议杨文恺既是日本士官学校同学,又都有共同的嗜好,相处甚欢。杨文恺在办公室放置了极其讲究的烟榻,每天下午孙、杨二人对卧榻上,一边享受毒品,一边审阅函电〔26〕。陕西督军阎相文的参谋长张纪与他是同道,每晚陪他在烟榻上边吸边谈,直至深夜〔27〕。湖北督军萧耀南“俾昼作夜”,不吃鸦片的人很难伺候好他。他的政务厅长邓政玑恰恰是个鸦片鬼,在鸦片灯边生活,能很好地与他配合。萧耀南兼任湖北省长后,由于长期吸食鸦片,精力不济,省署日常事务多由邓政玑代行〔28〕。

其次,由于嗜毒之风盛行,于是烟毒成为交际应酬、行贿送礼最适宜的媒介之一。1914 年白朗起义军入陕,袁世凯派心腹陆建章率北洋军尾随进入陕西,并乘机以陆取代张凤翙任陕西督军。陕军第一师师长张云山为保住权位,送给陆建章数千两上等的熟烟膏。云雾老手、弄枪健将陆建章大喜,与张云山在烟榻上确立了密切的关系。陕军旅长陈树藩也如法炮制,取得了陆的信任。1921 年直军大将阎相文率军入陕赶走陈树藩后继任陕西督军。省长刘镇华知道阎相文也是个大瘾客,送给阎相文、阎治堂等大量烟土,陪着一齐吃喝嫖赌,巩固了省长的位置〔2〕。1924 年湖北督军萧耀南过五十大寿,共花去50 万元。为招待来宾,他准备了大批鸦片烟膏。其部属、襄阳镇守使张联陞送的贺礼则是上等的云土。同年底奉军张宗昌部南下占据江苏,所部三十一旅驻扎镇江。当地大烟贩颜德身被聘为旅部参议后,以租赁的一栋楼房招待该旅旅长朱玉贤等高级军官抽烟打牌。朱玉贤等军官乐而忘返,常常多日不出楼门一步,该旅军佐请示事务都要到这里。福建督理周荫人因部下旅长李生春作战勇敢,对李非常看重,常到李的旅部去闲聊,有时还陪着李吸食鸦片以拉拢感情〔26〕。1929 年蒋、冯战争爆发,驻扎新郑的镇嵩军万选才师受命进攻冯军占据的密县。万选才师行动迟缓,善于做杂牌军工作的何成濬派张笃伦去做万的工作。张笃伦见万态度暧昧,知道万选才嗜好鸦片,灵机一动,连纸烟都不抽的他假作烟瘾大发,于是万选才拿出鸦片和张笃伦一齐吸食。相同的爱好,加上张笃伦善于揣摩,口才又好,使万选才有相见恨晚之感。最终张笃伦不辱使命,成功劝说万选才采取行动〔29〕。

最后,由于吸食毒品,民国时期的官兵身心受到严重伤害,战斗力锐减。这些军人平日往往身着便服,暮气沉沉,战时对烟毒也难以忘情。这种状况对于军人这一危险系数很高的特殊职业来说是非常不利的,不仅会损害他们的身体,还会弱化他们的意志,使他们在高强度的政治、军事较量中难有上佳的表现,甚至还会失去生命。这样的例子在民国时期常常可以见到。1920 年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在泸州军部吸食大烟,放松警惕,遭川军杨森部偷袭。身体肥胖的赵又新仓皇出逃,被川军追及打死。1921 年烟瘾极深的陕西督军阎相文因无法应付复杂的政治、军事形势,上任仅两个多月即吞服鸦片自杀〔27〕。第一次直奉战争期间,直军西路司令、第十五混成旅旅长孙岳率部进至丰台时,毒瘾发作,“不是以头抵墙,便是绕地乱窜,烟具虽到,无能自理”〔30〕。战争结束后,曹锟本想将孙岳升任第十五师师长,吴佩孚以孙岳作战不够标准为由反对,结果作罢。1927 年北伐军进至湖北,贺胜桥一役,直军大败。烟瘾极大的二十五师师长陈嘉谟在逃跑时体力不支,幸好路上遇到一匹马,遂骑马而行,才未被俘。同年北伐军攻至福建,五省联军周荫人部全线溃败。二十四旅旅长刘俊因常年吸收鸦片,身体虚弱,加之轿马遗失,走路都很艰难。他勉强逃到永安县,黑暗中又遇到趁火打劫的乱兵,结果丢了性命〔26〕。同年,五省联军谢鸿勋师进入江西作战,接连夺取铜鼓、修水两县。进占两县后谢鸿勋得意洋洋,放松警惕,又是打牌又是吸鸦片,结果遭到北伐军突袭。师指挥部被攻破时,“鸦片烟灯犹明,文电狼藉,官佐或毙或俘,极少漏网”。谢鸿勋虽侥幸逃脱,但为流弹击中,腿部受了重伤,住院疗治期间,因烟瘾甚大,“不可一日无之”,经部下再三交涉,医生才允许他独住一间吸食鸦片。后来谢鸿勋终因伤势过重,体质又差,在上海截肢后不久死去〔26〕。1931 年新疆哈密发生暴动,马仲英部回军借机攻入新疆,金树仁派旅长杜国治率军抵挡。杜国治抵达哈密后,并不修筑防御工事,而是在帐篷里打牌抽鸦片。遭回军袭击败退时,烟瘾发作的杜国治又点火吸食鸦片,部下也急着生火做饭。火光引来回军,杜国治兵败身亡。1932 年南疆接连发生叛乱,驻扎喀什的师长金树智在连吃败仗后心情极为沮丧,嗜好鸦片又无主见的他在服下沉香汤后不久死去,据说是服毒自杀〔14〕。

在一些地方军阀眼里,能吸烟的部队才能打仗,实际并非如此。如镇嵩军,毫无纪律,“攻击时,密集队形,蜂拥而上,大冲一阵;败退时,四面八方乱窜,不可收拾”。1926 年镇嵩军以10 万之众围攻西安,守城的陕军只有1 万多人,历时8 个月之久,却始终未能攻破西安城〔31〕。曾和川军交战的徐向前元帅对吸食鸦片的敌人的描述是:“脚板硬,爬山快,冲击力强,但怕肉搏和包抄。进攻时气焰嚣张,来势凶猛;溃败时抱头鼠窜,保命要紧,连武器都扔掉。”〔10〕

长时间服食毒品对于吸食者身心健康的损害是显而易见的,民国时期两位知名度颇高的军人的经历即颇具代表性。历任国民党山东省主席、安徽省主席、军事参议院议长的陈调元以善于交际、处事圆滑著称,早年即喜好鸦片,后来发展为打吗啡针。在宴会和会客期间,要打几次吗啡。外出时必定携带吗啡和注射器。因长期嗜烟嗜毒,他的身体日渐衰弱,1943 年死于重庆,终年57 岁〔32〕。另外一位就是东北军首领、曾任陆海空军副总司令的张学良。张学良开始也是吸食鸦片,后来改打吗啡,毒瘾不断加深,甚至看文件时也要医生在背后给他注射。在指挥作战时,如果毒品供应不及时,张学良会变得极为暴躁,健康状况也随之恶化。1928 年澳大利亚人端纳见到张学良时,发现“张已十分瘦弱,不时痉挛般地颤动,已病入膏肓”。1933 年初,热河危急。2 月17 日,驻守北平的张学良与宋子文赴承德视察,有很深毒瘾的张学良每走三十里就得停车注射吗啡。他从早晨4 点出发,下午5 点才抵达承德。抵达时,张学良已疲惫不堪。2 月底被派往北平担任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参谋长的黄绍竑见到张学良时,发现张“骨瘦如柴、病容满面,精神颓丧”,谈一会儿话,就要到里面打吗啡针。当时北平的上层人士都对这位“少帅”的身体和指挥能力感到担忧〔33〕。由于东北军的腐败无能,日军在军事行动开始十天之后就占领了热河省会承德。在日军到达之前,宣称要誓死抵抗的汤玉麟率部仓惶逃走。饱受社会舆论批评的张学良注射吗啡的次数更加频繁,精神萎靡,“一副老弱之态”。当然,张学良的生命力之强非常人所能预料,在宋子文等友人的劝说下,经过痛苦的挣扎,张学良最终戒除毒瘾〔34〕。

一些地方军阀对烟毒的危害也有所认识,并曾有过戒除鸦片的努力,但并不成功。1925 年新桂系在统一广西的过程中,南宁被滇系军阀龙云部袭占。黄绍竑等率桂军回击,但久攻南宁不下。广东方面派滇军第二军军长范石生率部支援新桂系。围城的范军与守城的龙军都保留着滇军的传统:吸食鸦片成风。范军的战斗力还不及桂军,在围城中伤亡惨重。深知部队不能作战的范石生与总指挥杨蓁以身作则,在全军上下展开断烟整军运动,“可惜积习太深,改变不易”。语言刻薄、刑罚严峻的总指挥杨蓁因禁烟工作招致众怒,最终被愤怒的部下殴打致死〔35〕。

真正重视烟毒对军队的危害并采取适宜措施的只有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如徐向前在领导红四方面军开辟川陕苏区时,发现从当地吸收的新兵吸食鸦片者众多,于是大张旗鼓地展开了戒烟工作:政治机关编教材,发到连队;医务部门供应戒烟药丸;烟瘾大的新兵集中吃住、训练,每天供应鸦片烟丸,但供应量逐渐减少,直至完全戒除。经过个把月的努力,终于使绝大多数新兵戒绝了抽烟片的恶习〔10〕。

著名军事教育家蒋方震在担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校长时,曾设想把中国古人忠诚智勇、立己立人的不朽精神、游侠精神与欧洲的骑士精神、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熔冶于一炉,培养真正能保家卫国的军事人才〔36〕。但这个愿望在民国时期未能得到实现。这一时期的军人,无论是留洋的还是不留洋的,亦或是行伍出身的,均有不少腐化堕落的例子。这其中,又以北洋军和地方军阀部队为甚。他们厕身戎伍,主要目的并非是充当国之干城,而是攘权夺利、作威作福。他们的行为不仅导致了自身的衰败和灭亡,也给国家、人民带来了许多危害。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要崛起,军人之作用不可或缺。回顾民国时期的这段历史,对于树立当今军人良好的作风和思想品质无疑有十分重要的警戒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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