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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冯小宁战争电影中的人性诉求

2014-03-02王伟山东艺术学院讲师

电影评介 2014年1期
关键词:战争人性冲突

□文/王伟,山东艺术学院讲师

电影《紫日》剧照

战争是电影艺术中的一个重要的表现题材。人们对于战争题材的影片总是怀着特殊的审美心理。从本质上讲,战争是反人类的,而电影作为艺术对战争的表现却要遵循着人道主义的方向。人道主义借助电影这种视听艺术,更强烈地将爱与憎的情感传达给人们,使观众对战争的性质有着明确而深刻的判断,并在情感上激起对善良与无辜者的爱与同情。

战争题材的影片在我国当代电影史上是不鲜见的。在这类题材的影片中,对于人性的表现经历了一个从单纯、浅显到复杂、开放的过程。我国早期的战争片如《八百壮士》、《南征北战》、《红日》、《平原游击队》、《红色娘子军》、《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敌后武工队》等,由于囿于特定的时代环境,对于人性的展示表现为一种片面的崇高美,一般着重突出了人物可歌可泣的英雄壮举,张扬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的激情,歌颂大无畏的献身精神及宣扬正义必胜的坚定信念。而对于作为生命个体的人则带有模式化倾向,重在其外部行为的呈现而缺乏一种内心细致情感的刻画。这种价值取向和判断的影片,从客观上讲并不能完全反映战争时期人的精神状态。改革开放以后,由于打破了政治意识形态的拘囿,战争片中开始表露出一种战争背景下的人情与人性。将战争与社会、前方与后方的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有机地联系在一起,虽然影片的主调仍然是高昂的英雄主义和爱国主义,但对于战争背景下的人性美与人情美的表现已显露无遗。人物形象的塑造也不仅仅停留在勇敢、无私、机智、果断等层面上,而是对于人性的多方面进行了初步的探讨。如电影《小花》中“妹妹找哥泪花流”的爱情就让当时的年轻人的心兴奋不已。至今仍有不少“过来人”对《小花》留给自己的印象记忆犹新。“《小花》成功的原因也不是所谓电影语言的革新,而是在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军事电影’中,将战争推到了后景,而将一个更富有人情味的关于真假兄妹悲欢的故事推到了前景。”“这部影片也因对革命的新颖处理和表现及其电影语言的革新而载入了中国当代电影的史册。”[1]进入90年代以来,对于战争背景下人性的表现已日趋复杂和深入。以冯小宁战争三部曲《红河谷》、《黄河绝恋》、《紫日》为代表的战争电影已不再是简单地表现人物心理性格的某一层面,或是简单地给人物贴上善与恶的标签,而是尽可能对人物作全方位、立体式的观照,力图全面地把握人物性格心理的发展变化,以独特的视角更为深入地剖析人性的复杂矛盾,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个体入手,揭示丰富的人性内涵。具体来说,体现在以下几个不同的侧面:

一、人性的复杂及在战争环境下的转变

人性是复杂的,特定的战争环境往往为影片展示人性的复杂性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冯小宁“新战争电影”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他通过一些非主流的人物形象,探讨并再现了人性在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种种不同形态及美与丑、善与恶的相互转化过程。由此剖析了人类灵魂中美丽、善良、丑陋、残酷的多重性、复杂性,阐述了真、善、美对于人类存在和发展的重要意义。如影片《黄河绝恋》中的三炮,原本是一个奴颜婢膝、猥琐下流的泼皮无赖,除了对日本人逢迎拍马,对村姑唱几句淫词滥调外,别无所长。可正是这样一个让人厌恶的奴才,在目睹日本人的残忍与兽性后,勇敢地向八路军战士点火示警,并大义凛然地英勇赴死,这种在正义、良知感召下所迸发出的民族气节,最终使他成为一个大写的人。影片《紫日》中的秋叶子,原本是一名花季年龄的日本少女,由于接受了日本军国主义的教化,其心理被扭曲而异化,变成了军国主义的杀人工具,在和杨玉福、娜佳共同逃亡的过程中,她曾几次想置他们于死地。但最终在杨玉福善良、仁爱的感召下,渐渐找回了人性,化敌为友。与三炮、秋叶子不同,杨玉福是一名在日本人的大屠杀中死里逃生的普通中国农民,但是他面对将自己和苏联战士带进雷区,并炸死了一名苏军战士的日本少女,却最终没有忍心将她杀死。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国人,在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可贵的人性光芒,体现了中国传统文明中善良仁慈的美德。在残酷的战争现实面前,他用实际行动呼唤人类的良知,因为他相信如果人们互相仇视、互相残杀,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

二、从民族冲突与国家冲突的角度表现人性的冲突

从民族冲突国家冲突的角度出发来表现人性的冲突,探讨战争与人性的关系在冯小宁的战争三部曲中均有所涉及,这也是冯小宁“新战争电影”的另一大主题。作为历史事实,作为一种历史记忆,冯小宁以另一种方式有感而发,对战争背景下民族冲突与国家冲突对人性的改变进行了历史的拷问和思索。影片《红河谷》中英国军官罗克曼上校和西藏地方武装头领代本关于西藏独立问题的对话,几乎就是一场关于“国家统一与民族独立”的政治辩论。在影片的最后,当罗克曼通过打火机认出了那位曾经救过他性命的格桑时说道:“我们是朋友”,而此时无论是罗克曼、格桑还是观众都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友谊在民族冲突面前变得如此的脆弱,从而引发人们对战争的控诉与对和平的呼唤。在《黄河绝恋》中,安洁以她的悲惨遭遇现身说法:“当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什么权利都没有了。”当人的生存权受到威胁时,根本就谈不上其他的人权。在影片《紫日》的结尾,日本少女秋叶子临死前对杨玉福轻轻地道出的那声“对不起”,仿佛就是我们现实中等待了多年而没等到的道歉。

意大利电影导演弗朗西斯科·罗西说“电影无力改变现实,但是有能力促发人们进行思考。”[2]纵观我国战争题材的影片,从早期单一、片面地描写人性到多样化、复杂化地揭示人性,代表了当下战争电影的发展趋向,体现了一种当代人文战争电影的艺术风格。艺术家对于战争、暴力的描写恰恰反映出了人们对和平、人性的永恒追求。它呼吁人类要时刻警醒,防止相互残杀的悲剧重演。

三、对于死亡内涵的重新解读与认知

电影《黄河绝恋》剧照

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德国著名军事理论家克劳塞维茨在论述战争时指出:“战争是一种巨大的利害关系的冲突,这种冲突是用流血方式进行的。”[3]在冯小宁的战争电影里,同样描写了大量的死亡场面。因此,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战争三部曲”就是一部流血与死亡的交响曲。然而影片对死亡的大量关注却是在另一个侧面对生命的重新认知和深刻思考。影片《红河谷》、《黄河绝恋》、《紫日》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人物出发,对死亡进行了重新的探讨。比如《黄河绝恋》中八路军战士黑子与美国飞行员欧文关于“投降”的认识差异,以及日本军人在战争结束后得知日本投降时的集体自杀,都表明了不同民族对生命和死亡价值的不同认识,以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生命尊严等伦理道德法则在不同民族中的具体体现。

冯小宁的战争影片从来没有正面描写过传统意义上的胜利和失败,他从一定的历史高度出发把战争的本质通过影像艺术表达出来。抛弃了那种世俗的、狭隘的民族主义和功利色彩,在当今的和平环境下,对人类历史上曾经发生的战争进行反思。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观看冯氏战争影片时往往不能给我们带来以往那种最终胜利的民族自豪感和正义的满足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和悲剧感的原因。同时也正是通过对死亡的表现,才揭露出战争对人性和生命的摧残与迫害,从而唤起人们对和平的热爱和对战争的憎恨。

纵观中国当代的战争电影,人性表现的发展从两个维度上体现着其不断地进步,一是人性表现视野的日益拓展和丰富,这表明艺术家对人性美及人道主义的表现已成为一种自觉。二是在其审美品格上日益丰富与多元,从早期的片面追求理想主义、英雄主义到现在的批判现实主义与以文化反思与浪漫激情相结合的新类型,为人性的表现注入新的美学因素。

展望当今战争电影的发展,人性的光辉将始终是电影表现的灵魂,而且将成为每一部战争影片的内在底蕴。

[1]陈晓云,陈育新.作为文化的影像[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9:300-301.

[2]弗兰切斯柯·罗西.生活就是一场战争与下一场战争之间的休战[J].王昶,吴冠平,译.电影艺术,1999(4):77.

[3]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1卷[M].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小组,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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