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司为什么“逃离”美国
2014-03-01朱为众
■朱为众
在高税负的利剑下,美国新一波的公司“移民”潮在2014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震撼了整个美国政界和商界,引起了广泛的辩论和关注。奥巴马就此事高调表示:“我的态度是,这虽然合法,但这是错的!”
美国药业巨头艾伯维生物制药以540亿美元巨资买下了英国同行,通过兼并,于2014年7月成功从美国“移民”至英国,在一举实现产品多元化战略的同时,避税的经济效益也不言而喻。预计到2016年,该公司的平均税率将会从目前的22%降至13%。这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宗美国公司“移民”案。
2012年至今,美国共有12家公司选择把注册地迁出美国本土,并且还有8家在等待审批中,这其中包括了辉瑞制药等一批大企业。虽然绝对数值都不大,但攀升比例极为可观。
在公司“移民”现象的背后,本质是通过改变总部注册地来达到降低税率的目的,即改变公司国籍降低所纳费用。在高税负的利剑下,美国新一波的公司“移民”潮在2014年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震撼了整个美国政界和商界,引起了广泛的辩论和关注。
艾伯维生物制药之外,辉瑞制药也计划通过兼并总部设在伦敦的阿斯利康制药公司实现“迁都”的目的。奥巴马就此事高调表示:“我的态度是,这虽然合法,但这是错的!”
“出逃”本土
美国公司的“移民”并非新玩意,第一例“移民案”发生在1982年。从那以后,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公司接踵而出,上世纪90年代后期才又形成一个小高潮,并导致美国国会通过相关法案,借以阻止公司的避税“移民”。之后美国公司“移民”潮稍有收敛,直到2012年,才形成第二个高潮。
纯粹从数字上来看,选择“移民”的美国公司并不多,有史以来不过49例(含尚未获批准的8例),并且很多“移民”后的公司在美国的业务不但没有缩减,反倒继续欣欣向荣,但像辉瑞制药这样大名鼎鼎的公司移民所产生的影响不可低估。而矛盾的焦点在于,公司想要把更多的利润分给股东或是用于企业的发展,政府则不愿意失去更多的税收。
这股美国公司“移民潮”的兴起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全球化扩张使得它们的触角渗透到越来越多低税率的国家和地区,这些地区对公司更加友善。当海外收入的贡献越来越大时,如果继续按照美国的公司税率来纳税显然是一笔不菲的支出,这时候迁址的诱惑就变得难以抵抗,这是来自外部的“鼓励”;二是奥巴马当政以来出台的很多政策,都被视作是对公司“不友善”,这使得原本就是世界发达经济体中最高的美国公司税愈发令人不能忍受,这是来自内部的“反鼓励”。
与新创公司直接在低税率国家注册不同,美国大公司往往选择以兼并和收购的方式来达到“倒插门”的移民目的,艾伯维生物制药和辉瑞都采取了这一方式。这和个人移民有极其相似之处,个人与外国人结婚即可申请移民,并最终取得配偶所在国国籍的权利。
在美国,钻法律空子少缴税曰避税,违反法律的规定少缴税则为偷税漏税。美国的跨国公司腰缠万贯,可以聘请最好的律师,因此个个都是钻法律空子的能手。公司的目的和属性就是逐利,光是让它们“爱国”似乎并不能改变它们的逐利行为。
归根到底,公司移民潮都是高税负惹的祸。强调小政府和低税收的共和党右派近年发起了“茶叶党运动”,借古喻今反对奥巴马的高税收,他们把“茶叶(tea)”拆字重新定义为“已经被税负压得忍无可忍(Taxed Enough Already)”的缩写。
那么,究竟各国公司税的差异空间有多大,竟然能让美国公司愿意倒插门下嫁到英国和其他一些算不上是赫赫有名的国家呢?
为什么投靠英国
今天,虽然美国公司并不都是“移民”到英国,但过去18个月的第二轮移民潮中,20家移民公司中有8家选择了英国,几乎占了半数。除了低税率以外,英国还有其他如语言、法律、文化以及生活方式的相近相通,都对美国高管有着一定吸引力,而伦敦作为金融中心的地位无疑也是一个加分项。
其实英国成为避税天堂绝非偶然,主要归功于过去5年其所实行的减税政策。英国公司的收入所得税在2010年还高踞28%,可是到2015年就会逐步降至20%,除此之外对于知识产权的税收也相应降低,比如2013年出台的专利盒政策就以低税收鼓励外国公司在英国注册专利。
英国政府的改革初衷并不是将自己打造成避税天堂,吸引跨国公司“迁都”。当初的动机恰恰和美国政府如今面临的挑战如出一辙:诸多商业巨头面对政府增税的政策决定“移民”海外,为了安抚这些企业,一系列优惠的减税政策出台,未曾想无心插柳柳成荫,引来了莺歌燕舞好风景。
相比较之下美国的奥巴马政府就显得笨拙得多,除了指责准备迁移的公司“不爱国”以外,它还在推动立法限制美国公司“移民”。虽然共和党和民主党都反对美国公司“移民”,但是二者采取了完全不同的策略。
民主党和奥巴马政府的政策是打压和刁难,目前已有两个提案旨在扭转这一“移民”潮,奥巴马甚至威胁可能用总统的特权绕过国会来达到目的。共和党则主张全面改革公司税法,走英国的道路,用“胡萝卜”而不是“大棒”把企业留在美国。而两党之争正让越来越多的公司感到迷茫和无望,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公司“移民”浪潮愈演愈烈的原因之一。
一个国家想要通过税收达到繁荣富强,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一个大桶里,然后拎住桶把手想把自己提起来一样愚不可及。
高税率是把双刃剑
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最高法院大法官约翰·马歇尔在200多年前就曾精辟地分析了政府征税权力的危害性:“无限的征税权力是一种摧毁的力量,因为任何机构、任何财富承担税负的能力都有其极限。”
虽然马歇尔大法官没有说明一旦突破这一极限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但从200多年前的“茶叶税”到如今美国公司和公民的“移民潮”都证明了,税收是一把双刃剑,一旦使用不当,伤了舞剑人的可能性非常大。而英国的税务改革又给了我们一个相反的启迪:税务这把双刃剑其实本身就是国家竞争力的一个组成部分,用得好时会特别给力。
现如今,税收这把双刃剑已经在美国梦上留下了剑痕。
美国梦的实现常常需要个人和公司的共同努力,个人是动力,公司是载体,比如乔布斯和苹果,扎克伯格和Facebook等。但仅仅是动力和载体的结合并不能成功,就好像鸡蛋未必都能孵化成小鸡一样,它需要有一个社会生态环境:适当的温度、湿度、操作和一定的时间(21天)。
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来说,把握这个尺度,营造这个生态环境是一门艺术。税收则是现代社会生态环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好比孵小鸡的温度一样,没有温度,鸡蛋就不会变成小鸡,但是温度并不是越高越好。欲速则不达,温度过高常常会蛋死鸡亡。
当鸟儿因生态环境的恶劣变化而迁徙远离时,愚蠢的人会剪去鸟类的翅羽或是在湖面上搭建网房来留住鸟儿们;聪明的人则会行动起来,种树招凤,栽花引蝶。社会环境的生态系统同样是这个道理。
邱吉尔当年的一段话值得治理国家者细细玩味:“一个国家想要通过税收达到繁荣富强,就好像一个人站在一个大桶里,然后拎住桶把手想把自己提起来一样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