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采矿企业税收负担与经营绩效的实证研究
2014-02-28李香菊祝玉坤
李香菊 祝玉坤
摘要 随着全球矿产资源及能源供应趋紧,中国采矿业将面临国际市场的激烈竞争和巨大压力,而现行矿业税制存在诸多问题,制约了采矿企业竞争力的提高。本文以2005-2012年间全国代表性30家矿业上市公司为样本,考察采矿业实际税负水平及对企业经营绩效的影响。研究结论显示:①实际税负水平的变化可以直接影响采矿企业绩效,两者呈现显著的负相关关系;②在现行的财税体制和绩效考核体制下,地方政府使用所得税优惠保护本地采矿企业,加之中央企业拥有主动避税动机和条件,相对于总体税负而言,采矿企业所得税税负与经营绩效之间负相关性不显著。本文提出改革中国采矿业税制政策建议如下:优化税制结构,建立与矿产品价格变化相适应的弹性税制;完善和优化采矿业增值税政策;细化和完善企业所得税制中扣除项目的内容;制定合理适度的采矿企业税收优惠政策,适时开征矿山企业环境税;加强税收征管,重点防范中央企业内部转移定价问题,从而促进自然资源的合理开发与利用,实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关键词采矿企业;实际税负;所得税税负;经营绩效;面板数据
中图分类号F81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04(2014)02-0149-05doi:103969/jissn1002-2104201402021
随着矿业经济全球化和中国市场经济高速增长,矿产资源供应趋紧,资源约束的矛盾日益明显,2012年中国的煤炭净进口量已经达到2.8亿t,同比增长34.5%,全年原油进口量达2.71亿t,从而原油的对外依存度接近56.4%。近年来,中国采矿企业实施“走出去”发展战略,积极投身国际矿业市场的竞争,2011年中国采矿业对外投资达144.5亿美元,占当年对外直接投资流量的19.4%。后金融危机时代,在国际矿业巨头垄断、资源民族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等外部不利影响下[1],中国采矿企业能否实现持续增长?随着中国矿业资本市场的不断发展,采矿行业的上市公司也逐渐增多,上市公司经营业绩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整个矿业市场资源配置的合理性及有序竞争性。现有矿业上市公司绩效评价的研究成果多是对一定时期内的企业财务指标、资产经营状况、偿债能力和发展能力进行定量分析 [2],即单纯从微观因素对采矿企业的经营绩效进行解释,无法为政府政策制定提供更多的理论依据。因此,我们必须突破局限于企业自身发展战略、产业选择等传统解释方法,将企业外部环境因素引入到企业的绩效函数之中[3]。
1相关文献回顾
国外关于矿业税收的理论研究较多,一般认为矿业税收政策通常会减少该行业所创造的租金[4]。Margaret E[5]认为资源税对可耗竭资源开采的影响取决于资源税率的变化率与市场利率的大小。Boadway et al[6]研究发现矿业税收倾向于严重扭曲公司的生产结构,并建议税收政策应该致力于降低当前税制的扭曲效应。刘新梅等[7]比较了不同税费征收方式对原煤生产企业回采率及最大利润总额的影响;葛世龙等[8]发现在资源开采初期,资源税政策提出的可能性(或资源税率提高)会加快资源的耗竭;在开采后期,则会促进资源保护;张艺等[9]提出通过合理设定基准价格和税率水平,能保证在不同市场结构中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孙大超等[10]通过建立动态优化模型和静态分析模型综合分析各种资源税费对资源开采的影响,找出提高煤炭资源利用率的合理途径。已有研究存在两方面的局限:第一,已有文献对采矿业企业税负分析主要基于企业实际税负的定量分析,没有将企业税负纳入到企业绩效函数中来实证分析;第二,研究中国采矿企业税负与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必须结合中国矿产资源产权制度、矿业税费制度等背景进行考察,然而现有研究较少涉及采矿业所处的特殊制度环境。
李香菊等:中国采矿企业税收负担与经营绩效的实证研究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4年第2期2理论分析及研究假设
假定企业在完全竞争的市场条件下,以现有的技术条件进行开采,该企业勘探发现储量为R的资源,开采周期为T[10]150。π(q ,t)表示企业在时期t采掘数量为q的该种资源,并将其进行加工出售后所获得的利润。在征收矿产资源开采税的情形下,该企业的目标利润函数是:
max5qiV=∫T0[π(q,t)-γq]e-ptdt-C(R)(1)
(1)式中γ表示矿产资源开采税有效税率,e-pt为贴现系数,其中ρ=ln(1+r),r为贴现率。C(R)为勘探与开发支出成本在开采初始的现值。由(1)可得公司实现最大利润时,满足边际利润等于边际成本的条件式(2):(π/q)e-ρt=λ。其中λ是矿产品的影子价格。对式(2)求导,得到企业采矿路径的斜率给定式:
(2π/q2)(dq/dt)=r(π/q)-(2π/qt)
+(dγ/dt)-rγ(3)
与不征税时的斜率相比,征税所造成的采矿路径(斜率)变化主要取决于(dγ/dt-rγ)的正负。如果开采税率高于贴现率(即γ
H1:采矿企业实际税负与经营绩效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
在中国当前转轨经济下国有上市公司承担了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龙头作用,地方政府热衷于通过降低企业税收负担、低价出让或无偿划拨土地等各种制度外优惠,推动区域内企业上市融资[11-12]。在地方政府税收优惠政策中,相对于流转税和财产税,所得税存在着更多的优惠政策和操纵空间,使得有同样名义税率的企业其实际所得税税负存在较大的差异。
中国大多数矿业上市公司主要由国有企业改制而来,国有上市公司在改制的过程中往往采用国家绝对控股或相对控股的股权设置模式[11]32-33。在所得税实际税负方面,由中央控股的矿业上市公司可能更低。主要原因表现在:一是中央控股的矿业上市公司由于承担地方“政策性负担”相对较小,其经营目标更加集中于利润最大化,从而规避税收的主动性和意愿更强[12]53-55;二是由于中央企业在部分区域市场已形成事实上的垄断经营,生产经营各个环节的结算价格由总公司决定,开发企业之间内部关联定价有利于降低企业所得税税负[12]60。李元旭等[13]研究发现地方政府从地区利益出发有使用所得税优惠保护本地企业的动机和能力。因此,中国矿业上市公司经营绩效与所得税税负之间的负相关性,受到企业产权性质、地方政府政策等多种因素制约。我们判断采矿企业绩效与税负之间的负相关性,在所得税税负方面有所减弱。基于此,相应研究假设如下:
H2:相对于总体税负,采矿企业所得税税负与经营绩效之间负相关性不显著。
3研究设计
3.1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30个矿业上市公司作为研究对象,样本区间为2005-2012年。所选取矿业上市公司分为三类:煤炭矿采选业(中煤能源、露天煤业、郑州煤电、西山煤电、中国神华、大同煤业、煤气化、兰花科创、兖州煤业、盘江股份、平煤股份、冀中能源、潞安环能、国阳新能、四川圣达、国投新集、上海能源、恒源煤电);有色金属矿采选业(中金黄金、山东黄金、西部矿业、包钢稀土、西藏矿业、紫金矿业、辰州矿业、江西铜业);油气开采业(中海油服、中国石化、中国石油、广聚能源)。本文在样本选取时,考虑到重点考察采矿业企业税负与经营绩效之间的关系,借鉴了朱景和等所建立的矿业上市公司分类方法,所选取的上市公司主营业务中必须含有矿物开采作业[2]16。本文实证分析采用stata11.0统计软件进行。
3.2变量的选择和处理
本文从盈利能力角度选取净资产收益率(ROE),来代表矿业公司的经营绩效,用企业税后净利润与全部资产净值的比值表示。由于增值税价外计税的规定,其会计处理也表现为“价外循环”,因此,上市公司每年缴纳的增值税在利润表中没有反映。与之相对应,企业应缴纳的企业所得税、营业税、消费税以及按应缴增值税、消费税和营业税计算的附加税费却在利润表中予以列示。我们采用营业税金及附加与所得税来反映企业实际税负指标,实际税负(TR1)=(营业税金及附加+所得税)/(税前利润+营业税金及附加)。本文的企业所得税税负(TR2)计算是基于李元旭等(2011)的思路,采用TR2=所得税费用/税前利润。根据之前的研究成果,本文选取企业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ERAGE)、总资产周转率(TAT)、成长性(GROWTH)和经营成本(COST)作为控制变量。
3.3计量模型的设定
根据相关的文献综述及本文的变量设定,本文建立如下的面板模型Ⅰ和Ⅱ用以验证假设1和2:
ROEt=α0+α1TR1t+α2SIZEt+α3LEVERGEt+α4TATt+α5GROWTH+α6COSTt+ε(Ⅰ)
ROEt=β0+β1TR2t+β2SIZEt+β3LEVERGEt+β4TATt+β5GROWTHt+β6COSTt+ε(Ⅱ)
上述方程中,被解释变量是代表矿业企业经营绩效的净资产收益率(ROE);TR是代表矿业企业税负变量的解释变量,为实际税负变量(TR1)和所得税税负变量(TR2);资产负债率(LEVERGE)、总资产周转率(TAT)、经营成本(COST)和企业规模(SIZE)为控制变量。αi、βi(i=0,1,…,6)为待估计的解释变量参数,ε为随机扰动项,反映被遗漏的体现截面与时序同时变化的因素影响;下标t代表时期。
4实证结果及分析
4.1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性分析
表1是对本文中主要变量的简单统计特征,其中矿业企业的ROE平均值为19.17%,成长性均值为33.8%,和成熟类工业企业相比具有较高的水平,这间接反映了近些年来全球能源需求增长,带动采矿行业利润大幅度提升。从表1中的企业规模、总资产周转率和经营成本的统计结果可以看出,各变量变动趋势比较正常,没有特异值出现。本文进行了Pearson相关系数检验,结果显示实际税负与所得税税负两个解释变量的相关系数大于0.5,两者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这符合本文的变量定义;经营成本与总资产周转率间的相关系数为-0.448 5,其余各变量之间相关系数的绝对值均小于0.4,表明各变量间不存在共线性问题。
4.2回归结果
采矿企业实际税负与经营绩效(模型Ⅰ);实际所得
负与经营绩效(模型Ⅱ)的回归结果参见表2。首先,需要对模型进行混合OLS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及随机效应模型的判断。F检验拒绝原假设,因此,在混合OLS和固定效应模型之间选择固定效应模型;然后经过进行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模型Ⅰ与Ⅱ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
表2中ModelⅠ是以TR1为解释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估计结果,模型的拟合优度(within)为0.296,相应的F统计量显著性水平为0.000 0,模型取得了较好的拟合效果。TR1的系数为-0.470 3,并通过1%水平上的显著性检验,即企业实际税负每提高1个百分比,经营绩效平均降低0.470 3个百分点,这说明企业实际税负对经营绩效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税收通过影响采矿企业的经营行为对其盈利水平产生负向影响。这表明假设1成立。ModelⅡ是以TR2为解释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估计结果,模型的拟合优度(within)为0.234 3,对应F统计量显著性水平为0.000 0,模型取得较好的拟合效果。TR2的回归系数β1=-0.360 2<0,并且在0.01的统计水平显著,这意味着采矿企业所得税税负与企业绩效之间也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即企业所得税税负每提高1个百分点,企业绩效将下降0.360 2个百分点。然而,相较于实际税负,企业所得税税负对经营绩效的负向影响不显著(0.470 3>0.360 2)。这表明本文假设2成立,受产权约束、地方政府税收竞争等影响,相对于总体税负而言,采矿企业所得税税负对经营绩效的负向影响不显著。在控制变量方面,SIZE与经营绩效在0.05的显著性水平上存在强负相关关系(α2=-3.674 4;β2=-3.590 7)。
LEVERAGE和经营绩效在0.01显著性水平上有较强的正相关关系(α3=0.294 7;β3=0.261 6),这充分说明采矿企业融资的重要性,由于采矿过程中相应的基建性投资和找矿投资需要持续给予保证,因此,企业能否提高不同生产阶段的融资水平,就成为影响经营绩效的重要因素。GROWTH和经营绩效在0.1的显著性水平上存在弱相关关系(α4=0.072;β4=0.081 1),这与一般预测相符合。ModelⅠ和Ⅱ的回归结果同时显示,TAT和COST并不显著,并且COST的符号与预期相反,违反了知觉。因此,我们剔除TAT和COST变量后利用Driscoll and Kraay提出的方法克服可能存在的异方差和自相关问题。
表3报告了剔除TAT和COST变量后的回归结果,Model Ⅲ是以TR1为解释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Model Ⅳ是以TR2为解释变量的固定效应模型。由表3可知回归结果理想,各变量均与经营绩效在0.01的水平上显著,且各变量系数符号与ModelⅠ和Ⅱ的回归结果一致。本文选择总资产收益率(ROA=净利润/平均资产总额)代替净资产收益率,重复表2中ModelⅠ的研究,发现ROA与TR1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负相关(系数=-0.269 2,t=-4.53,P=0.000),这支持了本文的假设1;重复表2中ModelⅡ的研究,ROA与TR1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负相关(系数=-0.150 7,t=-1.92,P=0.05),即与总体税负相比,企业所得税税负对经营绩效的负向影响有所减弱。
5结论与建议
通过采矿业税负对企业经营绩效影响的理论分析及实证检验,发现采矿业实际税负对企业绩效产生显著负向影响,限制企业盈利能力的发挥,进而降低其抵抗风险的能力和价值创造能力。采矿企业实际所得税负受到矿产资源产权属性、地方政府税收优惠政策影响,对企业经营绩效的负向影响相对较弱。因此,为保证中国矿业的持续健康发展,提高矿业企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改善矿业投资环境,必须调整矿产资源税收制度。①借鉴国外先进经验并坚持矿产资源税费制度的市场化改革方向,逐步建立以权利金为核心的矿业税费制度及矿产资源耗竭补贴制度等。②优化税制结构。建立与矿产品价格变化相适应的弹性税制;建议取消矿产资源补偿费,设立矿山资源超额利润税和耗竭补贴,直接由国家从价征收。③完善和优化采矿业增值税政策,应率先在煤炭和油气资源开采行业实施彻底的消费型增值税,从而解决矿山企业投资成本大、可抵扣的进项税额少的问题。④进一步细化和完善企业所得税制中扣除项目的内容;规范地方政府的税收优惠政策使用,严格控制减免税权限。⑤制定合理适度的采矿企业税收优惠政策,对企业从事高风险高投入的矿业活动形成激励。⑥建议进一步深化当前的资源税改革政策,同时适时开征矿山企业环境税,促进自然资源的合理开发与利用,实现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编辑:刘呈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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