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对大师绝望
2014-02-28古滕客
古滕客
很多人都在说:“这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言语间透露出对当下没有大师的无奈和忧虑。在作家卞毓方看来,“大师是一种社会坐标、天地元气。对一个以文化复兴为重任的社会来说,大师的存在,不是可有可无,而是至关紧要,不可或缺”。因此,在其新作《寻找大师》(作家出版社2013年10月第1版)中,告诉人们,千万不要对大师绝望。
这本《寻找大师》,收录了作者为当代数十位名家撰写的人物散文,涉及饶宗颐、南怀瑾、吴冠中、周汝昌、欧阳中石、李泽厚、王蒙、莫言、李敖等。他们或国学根基深厚、儒佛化通,或诗书画艺集于一身,每一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书中的文字,有对大学问、大才分的学者由衷的敬佩与折服;有对大胸襟、大成就的名家激赏与盛赞;有对超尘拔俗、遗世独立的名家偏好与通感;有惺惺相惜,有循循善诱,有善意的批评,有诚恳的建议……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对某些过激的臧否,总能指陈其偏颇,还原其客观,尤其对执其一端、不计其余的否定,勇于仗义执言,给予纠偏,令人心悦诚服。
作者以兼具散文与新闻的独特笔触,书写了当代大师不平凡的传奇人生经历。比如饶宗颐,身处孤悬海外的英属殖民地,做的却是昔日清华国学院才应该产生的学问。学界流行“北钱南饶”之说,“北钱”,指北京的钱锺书,“南饶”即香港的饶宗颐。季羡林与饶宗颐学有互通,惺惺相惜,曾说:“我心目中的大师就是饶宗颐。”金庸说过一句江湖气十足的话:“有了饶宗颐,香港就不是文化沙漠。”有识者把饶宗颐与王国维、陈寅恪并论,认为他们具有广博精深的学问,在开拓性、独创性上有共同之处。饶宗颐还擅长书法、绘画,精于古琴,倘若和前人类比,应该是更接近宋代的苏东坡。
大师的存在是一种文化现象。大师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的脊柱。有无大师,大师的多少,是衡量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文化水平的重要标志。作者引述南怀瑾的话说:“没有自己的文化,一个民族就不会有创造力,只会跟在外国人屁股后面模仿。没有自己的文化,一个民族就不会有自信心,也不可能得到外人的尊重。”南怀瑾还认为,科学文明发达以后,给人类带来了生活便利,但并没有给人类带来幸福。现在全世界面临一个大问题,是精神的堕落、思想的堕落、文化的没落,因此,需要重建文化。此刻,作者热切地呼唤知识分子的历史担当和独立精神,读来令人振奋。
作者展示了当代大师的鲜明个性和为人处世的态度,书写了他们的风骨人生。吴冠中对家人留言:“你们要看我就到我的作品里找我,我就活在我的作品里。”这句话说得很坦诚,也很硬气。吴冠中人走了,但画还在,画如其人,见画如见人。吴冠中身上最宝贵的,不是光环,不是画价,甚至也不是才能,而是他独具的那种凛凛气质,是举世稀缺。有人说,李泽厚在美学上已远超朱光潜,哲学上远超冯友兰。李泽厚说:“我心里倾向接受,口头却连说不敢,我还没想清这到底是我的谦虚还是虚伪。”李泽厚选择远离名利场,远离热闹,看似寂寞,实际上,反而更具时代感,更容易为挑剔的学术界记忆。读来让人印象深刻。
“寻找”的另一层意义,就是告诉我们,现在是一个没有大师或产生不了大师的时代。要改变这种情况,就要作巨大的努力,包括名家、大家们。欧阳中石八十有三,仍在首都师大开课,课余除了开会、待客、写字,干得最上心最来劲的,是汉字的认知与研究。几乎每次见面,他都要从这事讲起。老先生认为这事比书法重要。他说:“祖先留给我们的一份大礼,就是汉字。人与人交流,靠的是语言,语言上升为文字,靠的是符号表达。”莫言面临的,将是如何扮演一个史无前例而又不乏质疑的角色,从而在复杂多变的文化、政治时空中,立稳脚跟。这些足以引起我们的深思。
读完全书,恍然若悟,原来作者的用意并不在结果,重点在这个寻找的过程,过程要比结果有意义。当代自称大师者不少,真正的大师却寥若晨星。但不可否认,在当代中国的文化界,不乏大才干、大成就、大胸怀的大家。此刻,我的心情,就如作者所说:“千万不要对大师绝望,我拔脚出发,就是因为我对文化崛起仍满怀期待。”现在,让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