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契来了好朋友

栾慧

飞行了约9个小时之后，习近平抵达俄罗斯小城索契阿德列尔机场。

身着深色长款大衣，内搭蓝色波点领带的中国国家主席微笑着走出舱门。

这是2月6日，正月初七，俄罗斯索契冬奥会开幕式的前一天。习近平就是为冬奥会来捧场的。

索契看起来不是一个适合冬奥会的地方。这座充满政治意味的小城在前苏联时代就有着浓烈的领导人偏好气质。斯大林最早在这里建立别墅，接下来是赫鲁晓夫，戈尔巴乔夫也对索契情有独钟。

普京在这里有别墅，他熟悉这座自己经常游泳和度假的小城。所以他不顾索契的气候有点太温暖，坚持让冬奥会从索契开始。

在2001或2002年的某一天，普京开车来到这里，转了转，下了河，他说，“就让我们从这里开始建吧。”从选址到申办，再到场馆的建设视察，普京几乎全程掌控。

索契的冬奥会吉祥物是三只动物，雪豹、北极熊和雪兔。而熊和兔，在中国军迷的俗语代称当中，指的恰恰是俄罗斯和中国。

习近平“雪中送炭”

在美国只派了一位前国土部长来冬奥会的时候，普京的好朋友习近平来了。

在俄罗斯总统普京和习近平的会晤上，习近平称俄罗斯是“好邻居、好伙伴、好朋友”，他说道，“按照中国习俗，邻居办喜事，我当然要专程来当面向你贺喜。”普京回应道，“春节是中国人民走亲访友的日子，习近平主席此时到访俄罗斯，就是来看望好朋友。”

“三好关系”和“走亲访友”，两位政治人物惺惺相惜。

普京也有自己的烦恼，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的经济一度陷入困境，过去举国体制在竞技体育上的优势迅速下滑。索契冬奥会之前，俄罗斯没有举办过奥运会，在夏季奥运会上，俄罗斯被美国、中国在金牌榜上超越，在冬季奥运会上，俄罗斯再也没有获得过金牌第一的位置—尽管冰雪从来是这个北国民族的朋友，帮助俄罗斯人击退过拿破仑和希特勒。勃列日涅夫时代的苏联一直都是冬季奥运会的第一。

恢复强国地位和民族自信心，做冬奥会东道主取得一个好成绩也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2000年时，普京在竞选时对选民喊话，“给我20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

这就是索契冬奥会对普京的意义。

为此，普京向全球广发邀请。但是因为人权、恐怖主义袭击和意识形态等原因，西方主要大国，包括美、英、法、德的国家元首均缺席冬奥会开幕式。美国甚至只派了一名前国土部部长出席开幕式。

“老朋友”习近平是普京此次最尊贵的客人，按照中国人的老话，“雪中送炭”。

2007年，普京亲赴危地马拉，为索契申办冬奥会向国际奥委会成员拉票。他用自己学会的仅有的几句英语和法语向他们示好。最终，索契以4票的微弱优势战胜了韩国的平昌，夺得申办权。

为了将这个滨海小城建成冬奥会场地，普京不惜大手笔投入。从城市的基本设施到场馆建设，索契都是从零开始。西方媒体称，俄罗斯为此投入了大约500亿美元，超过中国奥运会的400亿美元，成为史上最昂贵的一次冬奥会。

索契更令人担忧的是恐怖袭击。2013年12月份爆发恐怖袭击的伏尔加格勒离索契约700公里，而车臣和达吉斯坦这些恐怖活动频发之地离索契也不过二三百公里。有恐怖组织公开向索契冬奥会发出恐怖威胁。

为此，普京在2014年1月份接受国际媒体联合采访，向恐怖分子喊话：“如果我们允许自己示弱和显示恐惧，那么我们将促成恐怖分子达到他们的目标。”

普京在拥有37万人的索契布置了大约4万名警力，投入了30亿美元的预算，打造出“碉堡式、立体安保体系”。

普京也对民众解释，索契冬奥会并非为了个人野心，而是“想让人们用豁达和新奇的眼光看到一个崭新的俄罗斯，看到俄罗斯的新面貌、新机遇”。

美英法德元首的缺席，难免让莫斯科想起1980年代举办的那场被抵制的奥运会。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出席，被媒体普遍称为对普京的一次“送暖”行动。

习近平此行目的单一，在索契驻足43个小时，出席完开幕式即回北京。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阮宗泽称，习近平的这次俄罗斯之行可谓是对普京的“私人定制”。

这是中国国家元首首次出席境外的大型体育赛事，也是习近平连续第二年将俄罗斯作为首访国。清华大学当代国际关系学院院长阎学通认为，这体现了中国新领导人对朋友“有情义、有道义”。

相似之人可以相契

普京答应还给俄罗斯人一个强大的俄罗斯，习近平则有一个民族复兴的中国梦。

61岁的习近平与62岁的普京年龄相仿，有许多共同语言；性格相似，这是习近平跟普京在会晤时特别提到的。

“我觉得，我和您性格相似。”在2013年就任中国国家主席首次展开访俄行程时，习近平跟普京说。普京会心地一笑。

习近平与普京在工作作风上都比较务实强势，在涉及国家核心利益问题时，都毫不退让。

“习近平的精神与性格与我们同样喜欢表达、形象生动、积极乐观、喜欢微笑的普京总统性格相契。”俄中友协主席、著名汉学家季塔连科分析说，“而且几乎同龄的两个人，一定会找到共同兴趣。”

他们从青年时代就开始都在为国效力。习近平大学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是中央军委办公厅秘书，普京则在情报部门工作。

两人都热衷体育运动。

习近平对足球的钟爱广为人知。在出国访问参观爱尔兰都柏林一个体育运动协会时，习近平在绿茵场上抬脚进行了一次远射。这一动作被照片定格下来。习显然很喜欢这张照片，将它放置在了自己办公室的书架上。endprint

“我是体育爱好者，喜欢游泳爬山等运动，年轻时喜欢足球和排球。”习近平在接受采访时透露。

普京喜欢游泳、冰球、滑雪等各种运动。但他最擅长最喜欢的是柔道。普京从13岁时开始练习柔道，曾是俄罗斯圣彼得堡市的柔道冠军，黑带高手。“当我和别人练习柔道时，感觉好像是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普京说。

柔道和足球都是具有强对抗性的运动，而且是需要脑子的运动—劣势者随时可以翻盘的运动。

两人执掌的国家也面临着重新强大的问题—普京试图重新让俄罗斯回到一流强国的地位，习近平则有着实现复兴的“中国梦”。

习近平在莫斯科国际关系学院演讲时提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近代以来中国人民最伟大的梦想。我们称之为‘中国梦，基本内涵是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中俄两国互为最大邻国，在国家发展蓝图上有很多契合之处。俄罗斯正在强国富民的道路上加快前进。”

现实中的中俄正在重回强国的路上合作，中国有资金和轻工业，但是俄罗斯有强大的军工底子和能源，中国的海军和空军使用着产自俄罗斯的舰船、雷达和飞机。中国军队俄式飞机在东海上和日本的美式飞机暗暗较量。

习近平的俄罗斯情结

习近平属于受苏联-俄罗斯文化影响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与中国大多数出生于1950年代的人一样，习近平也有着俄罗斯情结。那个年代，中国正兴起全民学俄语的热潮，俄罗斯文学电影歌曲深深植根于那一代人的心中。习近平当选国家主席后首次出访俄罗斯时，就曾在公开场合对俄罗斯的著名作家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如数家珍。

习近平特别提到过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这部描绘顿河少数民族哥萨克的史诗作品在苏联时代是有争议作品，但是有风土人情和恋爱等复杂的描写，文学价值要远远高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样的革命英雄主义作品。

1959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习仲勋访问俄罗斯，当时的接待人员对习仲勋的友善记忆犹新。

俄中友协的第一副主席库里科娃的一位同事曾参与接待习仲勋，“他对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这或许意味着，当他回家后，会把自己在苏联的很多见闻讲述给儿子听。想必习近平在很小的时候，就一定听过有苏联这样一个国家。”

习近平也曾向时为俄罗斯总统的梅德韦杰夫透露，父亲一直培养他尊重俄罗斯。习近平在访问俄罗斯时，还曾特别参观了列宁当年使用过的办公室。

习、普二人的友谊在一次次的交往中逐渐建立。

外交部副部长程国平用一连串数字展现出二人友谊建立的全过程：“去年3月，习近平将俄罗斯作为他就任中国国家主席后的首访国，两国元首在其他场合4次会晤、3次互通电话、16次互致信函，建立起密切的工作关系和深厚的个人友谊。”

习近平担任国家元首前，与普京至少有过两次公开会晤。

2010年，时为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访问俄罗斯。在为期4天的访问中，从远东符拉迪沃斯托克到圣彼得堡、莫斯科，习近平几乎横跨整个俄罗斯。在出席中俄“语言年”的开幕式之前，习与时任总理的普京进行了一对一的深入对谈，令“语言年”的开幕仪式整整延迟了20分钟。

2012年，普京第三次担任俄罗斯总统，一个月后即来北京访问，再次跟习近平进行会晤，进行了深入交谈。

习近平在回忆两人此段时间的交往时曾说，2010年的俄罗斯之行“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而深刻的印象”，并称他和普京“很能谈得来”。

2013年的两会上，习近平当选中国国家主席。普京是第一个打来庆祝电话的外国元首。而当选国家元首之后的首次外访，习近平就选择了俄罗斯。

在习近平的专机到达4小时前，俄方的欢迎车队就已抵达现场。在欢迎车队之前，是11辆开道的摩托车。

习近平到访的第一天，两人一起工作约8个小时。而在第二天，普京特别邀请习近平到访俄罗斯国防部并让其参观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作战指挥中心。习近平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外国元首。

“我认为，我们能够以完全开放的心态彼此相待，而且脾气相投。”习近平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高密度的互动

习近平和不少元首有个人交情，但中国和俄罗斯的特殊地位，还是跟国家利益紧密相关。

首访离开莫斯科之后，习近平与普京随后又在南非举行的金砖国家峰会上见面。9月份习近平赴圣彼得堡参加G20峰会以及在比什凯克举行的上合组织峰会上，又与普京两度会面。10月份在印尼巴厘岛的APEC峰会上，二人第五次会晤。

习近平与普京在索契的会晤是习担任国家元首后与普京的第六次会面。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两国元首会面达6次。

正式会晤之余，两人私下的互动更加热络。2013年10月7日，APEC峰会举行期间，恰逢普京61岁的生日。习近平给普京送上生日蛋糕，两人就着三明治喝伏特加。

当天会议已经进行至深夜，习近平依然在普京下榻的酒店与普京进行一对一会晤，随后习近平送上特意为普京准备的生日蛋糕。这让事先并不知情的普京十分惊喜。

“如果没有中国朋友的蛋糕，我会在孤独中度过我自己的61岁生日。”普京说。

不见面时，习近平与普京也会通过首脑热线通话。公开报道提及，2013年4月，四川芦山地震后，普京第一时间发来慰问电，并打电话进行问候。

普京也不忘在公开场合对中方表示善意。

中国记者水均益参与了1月份对普京的联合采访。在联合采访之前，普京还接受了水均益的专访。谈到俄中关系，普京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称中俄两国是好朋友，是战略合作伙伴。

说完之后，他还伸出左臂，给了水均益一个热烈的拥抱。普京特意告诉水均益，为他准备了茅台。

习近平和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副总统拜登也都有着不错的私交，他曾经和奥巴马举行过“不打领带”的会谈，习近平对拜登说“您忙于国事”时，拜登更是谦让道：“您就是我们的国事”。

但对中国来说，和俄罗斯的关系仍然更为重要，中俄在反恐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在中日关系紧张的这个冬天，美国会努力调节中日的关系，但美国和日本军事盟国的关系仍会让中俄有更多话可聊。

习近平在2013年首访俄罗斯之后，双方签署了一系列合作协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石油和天然气的合作协议。俄罗斯石油公司与中国国家开发银行签约，承诺将每年1500万吨的出口量翻3倍；进行了超过10年的中俄天然气谈判也有了进展，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将从2018年起每年向中国提供38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

北京和张家口已经向国际奥委会提出了正式申请，申办2022年冬季奥运会。

根据惯例，2022年可能是习近平担任两届中国国家主席的最后一年任期，得到举办冬奥会的机会，也许将会是一次完美的落幕盛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