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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似米兰

2014-02-24程迎兵

滇池 2014年2期
关键词:梅兰小兵抽屉

程迎兵

1

丁小兵买了套住房。虽说是二手房但地段好房龄短,价格也适中,尤其是前房主还留下了整套簇新的家具。他的妻子周梅兰非常满意。

丁小兵却不太满意。若不是周梅兰急于买房,他计划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段买套新房。在他眼里二手房就是二手货,他总有种别人硬把垃圾塞进手里的感觉。无奈周梅兰天天唠叨,说什么这房子不用再装修,可以省下大笔的装潢费用来更新家电;过了这村鬼在前面等你……这些话像摇滚乐一样无法解释。

丁小兵说,二手房哪有新房养眼呢?

周梅兰说,你是不是想再娶一个?

丁小兵说,那就买吧。

2

搬家之前,丁小兵用消毒液把那些家具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然后放了一挂鞭炮,正式入住。

半夜醒来,他看见不时有车灯的光柱,在纱窗帘上一滑而过,望着那些斑驳的光影,他感觉自己睡错了地方。那些光影使他思维活跃又思绪混乱,而那些真正令他纠结的思绪,也只是些日常琐碎的小事。比如,他现在对周米兰颇有好感。

想到这里,他悄悄起床,洗了把脸,然后关掉洗漱间的灯。灯虽然灭了,可洗漱间里仿佛还留着另外一个身影。那是另一个自己?他想,之所以他能成为现在的丁小兵,或许正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影子,互相妥协的结果。

周米兰,是他现在妻子的妹妹。当年丁小兵与前妻离婚后,闲居了一段时间,而后与也有过短暂婚史的周梅兰再婚。丁小兵与周梅兰经媒人介绍见面时,陪同她的正是她的妹妹周米兰。当然,这是他后来才回忆起来的。

如果不是大年初六的那次朋友聚餐,丁小兵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周米兰。

做东的居然是他和周米兰共同的朋友。他们俩目光一碰上,同时说了一个字——咦。周米兰坐在丁小兵对面的位置,他看见她脱去白色羽绒服,挂在椅背上,一件大红色的背心穿在高领黑线衣外边,很是晃眼。乍一看那件背心像是警察的双肩枪套,随时都能从腋下拔出一把手枪来,细看却是她的胸部异常饱满,在背心的束缚下简直就要呼之欲出了。

因为是春节期间,酒桌上的气氛很是喜庆,周米兰也显得很兴奋,不仅喝了不少白酒,还忙着给别人斟酒。在走到丁小兵身后时,她居然还稍稍弯下了腰。丁小兵感觉到自己的右肩被一瞬间的柔软包围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酒瓶,起身给自己斟满。周米兰也许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疏忽,脸上一片绯红。他小声说,你少喝点。

周米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酒到中途,微醺的丁小兵起身去洗手间,穿过大厅时他看见对面有个男人与他相向而行,那个人明显比他年纪要大,而且身材也比他臃肿,一看就知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对这样的男人他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是,当他快要与他撞上时,丁小兵才发现对面是一面落地镜子。

可能是镜子的打击,也可能是在小姨子面前他得装稳重的缘故,从洗手间回来后丁小兵没怎么说话,直到一个朋友强行要跟周米兰喝个满杯时,他觉得作为姐夫,自己应该挺身而出了。

那人见状立即对他俩的关系产生了兴趣,追问不休。丁小兵说,你能不能高尚一点?尽往歪处琢磨。周米兰说,他是我……丁小兵打断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人却连忙推辞说,不行不行,你喝的不算数。坐在一边的周米兰此刻突然抓起一个空酒瓶,往地上一砸,手指着他喝道,你必须喝完!马上!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丁小兵连忙抓起她的羽绒服,对大伙儿说,你们尽兴,我们先撤。

外边下着小雪。丁小兵说,走吧,我打车送你回家。

周米兰说,丁姐夫,我自己能回去。

丁小兵一愣,姐夫就是姐夫,加个姓干嘛?

周米兰说,哦。今晚老家来亲戚,我只能在宾馆借宿一宿。

丁小兵说,好吧。送你去宾馆。

路上出租车很少,丁小兵拎着她的包跟在后面,周米兰跌跌撞撞地走着,像一只蝴蝶。姐妹两个人的背影真是相似极了。快到宾馆门前时,他俩在路灯下停了片刻,雪花密集地从无际的黑暗闯入昏暗的光柱,露出欣喜的模样。丁小兵抬头看了看路灯,感觉他俩正站在同一个淋蓬头下,沐浴。

房间在五楼,走廊很暗很安静,两边的房门都关着,走廊尽头有个不起眼的监控头。周米兰径直往前走,丁小兵四顾寻找着房间号,有点像两个开房来偷情的人。

进了房间,周米兰脱掉羽绒服,一头扎向松软的大床,她让丁小兵赶紧回去,接着很快就睡着了。丁小兵把空调打开,窗户拉开一道缝,然后坐在沙发上抽了支烟。过了一会儿,他打开被子给她盖上,又想脱掉她的皮靴把脚收进被子里,可试了几下,靴子太紧,最后他用蛮力才成功。周米兰的脚很秀气,白色的棉袜上绣有小动物的图案,看上去很调皮。

丁小兵把她的头发朝耳后捋了捋,的确,她比她姐姐要漂亮。他想给周梅兰打个电话,让她过来陪着,想想不妥,转而又想给他连襟打电话,发觉更为不妥。

他坐回到沙发上,已经十点了,她身上确有一股米兰花的清香,也确如米兰花一般,可以临时放在室内观赏,而不能长期放在室内侍养。丁小兵盯着那件大红色的背心,又看了一会儿,最后在她的腰际间曲线部位摩挲了几下。

大雪真是秘密的好兄弟。丁小兵关好房门后,走到马路上,嘴里哼着“米兰米兰我爱你,你像兰花着人迷。”

这时,周梅兰的电话来了,说外边下雪了,问他在干什么。

丁小兵吓了一跳。也忽然发现歌词唱错了,米兰应该是梅兰,他顿时没了趣味,只是在雪地里疾走起来。

3

丁小兵住在二手房内,浑身上下不舒服。他觉得前房主的眼睛,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些家具光彩照人,红榉木面板上的花纹更像是无数个冰冷的眼睛。

丁小兵没事儿就琢磨这些来路不明的家具。有时他会在梦中惊醒,几乎能听见一个男人正在客厅里走动的声响。此刻他会打开所有的灯,检查每一个可能疏忽的角落。然后他再躺回床上,长时间睁着眼,半梦半醒,看着黑暗。周梅兰在他身边睡的心安理得,一动不动,嘴角遗留着甜蜜的浅笑,头发凌乱地遮蔽着脸颊,丁小兵伸手理了理,把它们归拢至耳后。

丁小兵仰面陷在黑暗中,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在乡下,常见的一种小型水生昆虫——水黾,一种在池塘水面上的溜冰者。它们不仅能在水面上穿梭滑行,还能在水面上优雅地跳跃,既不会划破水面又不会浸湿自己的腿。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黑暗中的水黾,悬浮于宁静压抑的夜,穿行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此刻,丁小兵躺在床上,想起领证那天,接到的朋友电话。起初他以为是祝福电话。朋友在电话里问他的结婚证封皮是不是大红色。他仔细看了看,回答说是淡红色。朋友又问内页上是否盖有“再婚”二字的印章,他这才急忙打开结婚证翻看,果然有那两个字。丁小兵问朋友究竟是什么意思,朋友笑着说,没什么,在祝福你的同时,也验证一下关于新结婚证的传说。但,虽然我也是再婚,可我的结婚证上就没有那两个字,封皮颜色也很纯正。挂掉电话后,丁小兵看着周梅兰幸福的模样,把越看越像假证的结婚证放进她的包里,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像是迎面吃了个苍蝇。

他与周梅兰并不富裕,好在两个人各自都没有孩子,他认为像他俩这样略显贫穷的男女,能够最终结婚,的确需要一些勇气。丁小兵想起与前妻结婚前,给女方家送礼时的情景。他能体味到前丈母娘其实不需要他们之间有爱情,她要的是巨大的猪后腿、能买到的全市第一大的鲤鱼、若干黄金首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感伤。

现在,丁小兵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菜场。如果他感到烦躁或觉得生活没啥乐趣时,他就钻菜场,一进菜场,他定然杂念全消,重新萌发出对生活的热爱。人生在世,真的是吃喝二字。

有时候,丁小兵也会装模作样地趴在周梅兰的衣服上嗅,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其实他知道在她身上一定是什么都嗅不到的,没有一丝烟味、没有一丝酒味、没有一丝娱乐场所的气味,只有一股淡淡的工作服的味道。当然,他并不希望真的从她身上嗅出什么异味来,那样他也承受不住,他只盼着能给自己找个借口,一个突如其来或者从天而降的借口。

但这几年来,他的努力皆成了徒劳。反而,周梅兰愈发认定他是个心无旁骛,一心向家的好人。他却深知自己迹近不惑,而且本质上是个好逸恶劳之人。

4

那天午后,丁小兵独自在家。闲来无聊,他又开始擦拭家具,当他拉动书桌抽屉时,抽屉突然卡住了,他把抽屉上下左右晃了晃,依然卡着。他趴在地板上,瞅了瞅,发现右侧的滑轮碎了一半。看来二手房确实有缺陷,他直起身,甩起一脚跺向抽屉。抽屉从滑道上掉落下来,丁小兵把它拿起来看了看,从正面看过去,它是个空抽屉,但当向下拿着时,抽屉的后部又掉落出来一个小抽屉。

也就是说,此处,至少是前房主放贵重物品的地方之一。无意之中丁小兵发现了这个秘密,他不得不佩服木匠的手艺和智慧,接着他把小抽屉全部拉开,就看见了几张百元钞票以及旮旯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他数了数钞票,有八百元,那个指甲盖般的黑色物品他研究了一番,最终确定这是一张手机里的存储卡。

对这张存储卡,丁小兵产生了极大兴趣。

钱,有可能是前男房主的私房钱,但他为什么要藏私房钱呢?丁小兵认为这一定与这张存储卡有关,或者与某个女人有关。想到这里,他在床上快活地翻起跟头打起了滚。

过了一会儿,丁小兵取出读卡器,插进电脑,存储卡里没有他想象中的艳照,只有一个文本文档,一个不太长的文档。他把鼠标上下一拉,便知这内容的确与一个女人有关,文档的结尾有这样几句话——“一些年之后,我要与你去乡村生活。清晨爬到高山之巅,然后下山去集市买蔬果,烹煮打扫,生儿育女。我们午后读书,晚上喝酒聊天,直到月色和露水清凉。在梦中的白云下,我们行至枝叶茂盛的山谷,鸟声清脆,树上银杏果崩裂,我们一起在树下疲累而眠。醒来时,我尚年少,你亦未老。啊,白云啊你真白,就像我们刚刚欢娱后的床单。”

丁小兵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定是那个男人对他所爱之人的理想,而且那个女人不会是他的妻子。他再次读了一遍,感觉这段话目前也很适用于自己,他再次在床上快活地翻起跟头打起了滚。他的这个女人是谁呢?周米兰?可她是他的小姨子,一边是渴望一边却要自律,顾虑总是层层叠叠。

丁小兵觉得最可怕的地方,就是生活中遇到无数的人以及无数的机遇时,你迈出的这一步,究竟是怎样引导你慢慢走上一些无可挽回的结局的?他一直想追求自由,就像子女想离开父母,或者一个男人想甩掉一个他其实一开始不是那么爱的女人,但怎么到了最后,却还是顺从了?他与周梅兰以及周米兰的相遇,不仅仅是一个次序颠倒的错误。尽管他身边重要的人越来越少,留在身边的人越来越重要。

丁小兵拔下读卡器,想把钞票和存储卡都放回原处。但最终他没有那样做,他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存储卡里的文档复制进电脑后,卡则丢进马桶,随着一阵水声卡就没了影踪。

在周梅兰下班回来之前,丁小兵修理好了抽屉,他来回拉动几下,比先前更滑溜了。他很满意。

次日,丁小兵接到了前男房主的电话,问他是否在家,他果断地说,你打错了,号码已经易主。但没过半小时,前房主就敲响了他的大门。

丁小兵今天才仔细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可谓贼眉鼠眼。男人客气地递上烟说,夫人没在家?丁小兵说,快要下班了。男人说,那我长话短说。是这样,房子卖给你前我有个东西忘拿了。丁小兵说,我搬进来都半年了,你怎么还会有东西没拿?怎么可能?男人说,房子的确卖给你们快半年了,但……我确实遗漏了一样东西。我能不能把它取走?丁小兵说,那你拿吧,要不我把房子再卖给你也行。

男人笑笑,像主人似的开始在房间里寻找,丁小兵则像客人一般紧随其后。他知道男人应该是奔着书桌抽屉去的,但那个男人可能确实记不清了,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依次取下衣橱、梳妆台的抽屉。丁小兵惊讶地发现这间房子里居然暗藏着如此多的机关。那个男人最后去的地方是书桌,当然,抽屉背后空空如也,男人失望地摇摇头说,奇怪,怎么会没有呢?丁小兵说,什么东西没有了?你不会怀疑是我盗取了吧?男人立刻说,不会不会,可能是我记错了。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丁小兵说,没事,你若想起什么随时欢迎你来取。男人说,没有了没有了。

男人在跨出大门时说,我一直忘记告诉你家具抽屉有暗格,你可以放些自己想放的东西。丁小兵拍拍他的肩膀,严肃地说,我没有秘密。

5

大年初六的那次朋友聚餐后,周米兰一宿未归。这是他事后才知道的,那晚他接到妻子周梅兰的电话后匆忙跑回了家。丁小兵进门前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一进门就骂骂咧咧,而且把动静弄得颇大。周梅兰关切地问,怎么啦?酒桌上又跟谁闹别扭了?丁小兵把事先栽赃好的人与事娓娓道来,滴水不漏,然后让她评评理。

听得出来,周梅兰的判断完全站在他的立场上,而且似乎全然忘记责怪他晚归了。对此,丁小兵有些惭愧,眼神也不敢与她对视,这种惭愧持续了三天,特别是当他独自呆着时。但三天一过,惭愧与自律很自然地就消失了,取代的依旧是渴望。

对周米兰,丁小兵是不希望她幸福的,但又害怕她不幸福。一想到这儿他不禁一番傻笑,又不禁一番失落。

元宵节那天,周梅兰起了个大早,直到接近中午才拎着大袋小袋回来了,她告诉丁小兵妹妹和妹夫晚上来咱家过节。这让丁小兵很忐忑。但事已经定下,没有更改日期的可能,他对周梅兰说,我来秀秀厨艺,你打帮手吧。周梅兰说,早该喊他俩来家里尝尝你的手艺了,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表现。让他俩吃了还想来。

丁小兵看着周梅兰,总觉得她话里有话。难道女人都喜欢探寻真相,可真相真出现时她能承受真相的刺激吗?他一边做酸菜汆白肉,一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今晚只不过是一顿普通的家庭晚餐而已。没有烛光更没那么复杂。

周米兰并没有和她的丈夫一起来,周梅兰问及原因,她说他要到下班才能过来,她自己先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丁小兵从厨房走出来,对周米兰说,去给我买瓶醋。周米兰正伸手去接,周梅兰拦住说,她又不知道在哪里买,我去买吧。什么醋?丁小兵说,白醋。

丁小兵对周米兰说,茶叶在桌上,你自己泡,我手上有油。周米兰说,你这茶叶挺好,是别人送的吧?丁小兵说,两百块钱一斤,是稍微有点贵,我买不起一斤,所以只买了三两,花六十块钱品尝品尝。周米兰说,不会吧?下次我给你带几斤好茶。丁小兵说,什么下次,现在就叫你家那位带过来,反正你家好酒好烟好茶多得很。

丁小兵的连襟是个科级干部,部门也很好,他知道他家里这些都不缺,他趁机讹点茶叶也不为过,权当自己打土豪分田地一回。

周米兰脱去外套,里面还是那件黑色高领毛线衣,以及耀眼的红色背心。她站在厨房里不停地夸菜肴,说她姐嫁给他真是福气。丁小兵听着却不是那个味,于是伸手,用手背装作无意的模样,在她臀部上蹭了一下。周米兰感觉到了,但丁小兵径直走到灶具前背对着她。周米兰说,哼,你别装,要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姐去。

周梅兰正抓着瓶白醋在门口换鞋,她说,什么好事情要告诉我呀?周米兰说,是姐夫烧菜偏辣,成心不让我吃。周梅兰撕掉醋瓶口的塑料皮,然后对丁小兵说,后面的菜别放辣椒了,就顾着自己。

有事喊我们。周梅兰说完拉着米兰去聊天了。

快到六点时,丁小兵的连襟来了,手上拎着个大袋子。周米兰忙着招呼,丁小兵寒暄了几句,周米兰则当没看见他,坐上了桌子,喊着“饿死了饿死了。”

丁小兵从床底摸出两瓶“五年口子窖”,连襟忙拿过袋子说,今天过节我特意带了两瓶“五粮液”,喝这个喝这个。丁小兵立刻不快活了,他说,在我家听我的,你的酒带回去。连襟愣了一下,行,这酒就搁大姐这里了。

丁小兵启开红酒递给周梅兰,然后给连襟斟满一杯白酒,自己也倒满。席间周米兰不停地夸他的菜好吃,就是偏辣了点,减了好久的肥一晚上就吃回原形了。丁小兵说,就你这身材还需减肥?话一出口顿觉不妥,忙招呼连襟说,来,咱俩把杯中酒干掉。

连襟一口干掉后咂咂嘴问,你这酱肘子味道真是妙,上次我在家也做了一个,味道差远了。你是怎么做出来的?不会有秘方吧?周米兰说,你那破肘子真难吃,扔给狗都不吃。周梅兰说,净瞎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嘛。丁小兵说,这酱肘子是最好做的,洗净后扔白水里煮即可。

就这样白煮?

对啊,就这样煮。哦,再切几片姜。

然后呢?

煮烂。多放些糖,最好是冰糖。

看到你做的酱肘子我才恍然大悟,上次我忘记放酱了。

不放酱能叫“酱肘子”吗?糖醋排骨你没忘放糖和醋吧?

两姐妹哈哈大笑。连襟被丁小兵揶揄得脸通红,有点气急败坏地对周米兰说,你还笑,你让大姐和姐夫给评评理,初六那天晚上跑出去喝酒一宿未归。

周梅兰说,是吗?米兰?有这事?你干嘛去了?

周米兰说,跟朋友聚餐去了,后来到宾馆躺了一会儿。别听他夸张,我后来回去了。

连襟说,是回来了,凌晨四点回来了。

周梅兰说,米兰,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点都不长进呀。说完又对妹夫说,你放心,我家米兰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是吧?

连襟说,这一点我倒是很放心,我只是担心她被坏人欺负。我也经常带她出去吃饭,别人都说我带个美女,竟然还是我老婆。有意思。

周米兰说,有啥意思?废话一堆。

丁小兵听得心惊肉跳,他判断不出周米兰的态度,他眊着周米兰的红色背心,越发担心事情败露。他端着酒杯,正茫然四顾,听到连襟主动缓和了气氛,便硬硬地说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也有责任,别以工作之名整天不着家。搞得家不像家成何体统?

连襟见状赶紧从袋子里拿出“中华”烟递给丁小兵。丁小兵心想,你一进门我就看见了,你早点拿出来我不就不说你了嘛。嘴上却说,工作是很重要,但也要事业家庭兼顾。委曲求全是一个已婚男人的为人准则。

丁小兵转而对周梅兰说,小家伙们都喜欢扎堆玩游戏,玩到最后总是以吵架收场,明天依然接着玩。他俩也大体相似。

6

家里雾气腾腾。

连襟晕晕乎乎地跟在周米兰身后上了出租车,周梅兰趴在窗户前叮嘱他俩到家后打个电话。收拾停当后,丁小兵钻进了被窝,周梅兰打开电脑,查询她网购的大衣物流情况。

丁小兵注意到鼠标点击发出的清脆声很频繁,忽而又长时间停顿了,接着周梅兰起身站在挂历前。他没问她在干什么,只是继续看电视。

周梅兰把室内所有的灯都打开。

然后坐在床边说,你看我妹妹和妹夫多幸福呀。唉,我有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好,你也知道我不够细腻,对你关心不够。我检讨更要反省。丁小兵连忙直起身,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他说,酒劲上来了?她说,我清楚你们男人的心思,对自己的老婆都心有不甘,总想更自由。如果你真认为还没玩够,我可以给你时间去疯个够,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丁小兵警觉地扫了眼电脑屏幕,立刻明白了。

他说,那文档里的内容不是我写的。

她说,我没说是你写的。但多少也是你的心声吧?

他说,我是在网上下载的,觉得好玩而已。

她说,初六那天晚上你和谁在一起?下雪了那么晚才回。

他说,朋友聚餐。

她说,然后呢?

他走到电脑前,删除了那个文档。然后说,其实我觉得你脾气很好,只有你能容忍我所有的缺点。

她说,我哪有什么好脾气?我的好脾气都是因为你对我好。我老是跟你说些我都觉得无聊的话,但我又控制不住,或许是只愿意跟你多几句吧。

这……他不知所措了。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她问。

我保证做到……

屁话!

那怎么办?我爱你。

是我碍着你了吧?你要做个高尚的人。

周梅兰斩钉截铁地说完,又踢了丁小兵一脚。丁小兵看着她,发现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里有着一层薄薄的雾。于是他走过去象征性地抱了抱她,他的眼睛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她没有发觉。

她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栗。丁小兵就这样抱着她,直到两个人同时发现亮着所有的灯是一种浪费才分开。

于是,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周米兰的电话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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